1、浅析基于儿童视角的幼儿园物质环境质量评价一、问题提出在人类社会的发展历史上，儿童一直被放置在成人的语境里，他们的声音经常被社会所忽视。直到 20 世纪 80 年代，人们才逐渐意识到应当尊重儿童的观点。1989 年 11 月 20 日，联合国大会通过了儿童权利公约，该公约第 12 条提出“缔约国应确保有主见能力的儿童有权对影响到其本人的一切事项自由发表自己的意见”。此后，从儿童的视角研究儿童的问题日渐成为一种研究取向。这种取向下的儿童研究以理解儿童的经验、理解儿童对自己生活的解释为目的。迪恩苏姆(Dion Sommer)认为，以往采用实验法、量表法等研究方法的儿童研究并不试图了解儿童自身的观点，
2、即便是访谈法、问卷法也依赖父母或儿童看护者、教师和教育工作者作为儿童的代表来提供儿童的信息。儿童视角下的研究对象是整体的、生活中的、拥有内在独立精神世界的儿童，而不再是部分的、表征个体发展规律的、他人眼中的儿童。但是，由于成人与儿童的视角在其本质上有着根本的区别，儿童的经验在成人的语境中永远无法被还原，而只能被理解，因此儿童视角下的研究的目的并非是还原儿童的经验，而是不断地为理解儿童的经验、观点和行为作出努力。二、研究方法(一) 收集数据资料的方法选取某市两所公立幼儿园(A、B) 各 2 个大班，逐一拍摄为儿童创设的物质环境。两园共拍摄照片 299 张，主要依据我国 1992 年颁布的幼儿园教
3、玩具配备目录进行编码。每班先随机抽取 10 名儿童进行预访谈，然后根据其语言表达能力与参与意愿进行目的抽样，最终确定男女孩各 16 名共 32 名作为访谈对象。(二) 分析数据资料的方法本研究所获数据分为两种：一是儿童对幼儿园物质环境的满意度，二是儿童对满意度的解释。满意度分为满意、一般、不满意三个等级，分别用笑、无表情、哭脸的图片表示，并分别记为 3 分、2 分、1 分。对满意度解释的分析过程主要包括以下步骤：首先对原始资料进行转录、编码、整理与补充;其次反复阅读、推敲、辨析，在准确把握儿童语言含义的基础上，提炼儿童每一次解释的关键词;再次对这些关键词进行分类、归纳、抽象，发现儿童经常提及的
4、 7个因素分别是：难度、功能、物理特征、配备量、布置、维护与清洁、使用的机会与时间。这 7 个因素又分别属于材料、规划、管理三个不同的维度，由此构成如图 1 所示的关系。三、研究结果与分析(一) 儿童视角下的幼儿园物质环境总体情况如表 1 所示，儿童对幼儿园户外环境的总体满意度平均为 2.47 分，对区角环境的总体满意度平均为 2.37 分，对墙面环境的总体满意度平均为 2.19 分，对生活环境的总体满意度平均为2.50 分，对幼儿园整个物质环境的总体满意度平均为 2.38 分，女孩对各类幼儿园物质环境的平均满意度略高于男孩。(二) 儿童对幼儿园户外环境的评价户外环境由户外场地和户外设施组成，
5、A、B 两园户外设施的配备情况如图 2 所示。儿童满意度最高的户外场地为小动物圈养场(平均 2.94 分)，最低为松树林( 平均 1.67 分); 满意度最高的户外设施为音乐播放器(平均 2.94 分) ，最低为墙上的投掷框( 平均 1.94 分)。在儿童的满意度解释中，难度因素出现的频次最多，占据了总数的 50%;功能因素位列第二，占 19%;其余各因素共占 31%(见图 3)。1.难度。在儿童谈及难度的满意度解释中，59%难度适宜，30%难度过高，其余 11%难度过低。儿童认为户外场地或设施难度适宜时表现出以下特点：(1)强调胜任感，频繁使用“赢”“晋级”等字眼;(2)强调速度，频繁使用“
6、快”“没影儿”等字眼。有的儿童即使认为难度适宜仍提出改进建议，例如“如果(秋千)坐凳的后面有软的靠背，你的头靠过去就能接住了，更舒服”。2.功能。对非体育设施和户外场地，儿童认为功能有效的情况占 83%。当某些设施在儿童一日生活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时，儿童会关注其基本功能，如音乐播放器、器械储存柜，反之，则比较关注其游戏功能，如“秋天的时候可以去那里(杏树林) 玩树叶雨”，尤其是狭窄空间作为秘密之处的功能，如“我们有时候跑去那里(走廊)，把那里当做我们的家”。3.其他。儿童比较关注尺寸和外观两个物理特征，尤其是对刚好能容下自己身体的洞口有浓厚兴趣。机会与时间因素仅与受限制有关，如家长催促离园、幼儿
7、园限制户外自由活动时间、教师指定户外活动场所等都是主要的限制因素，如“我爸爸说下班的时候小朋友就不能玩儿了”“这块儿不让进，保安叔叔才能种地”不过，这些限制并未直接影响儿童对户外环境的满意度，只有当儿童完全没有使用经验时其满意度才是较低的。(三) 儿童对幼儿园区角环境的评价区角环境是幼儿园最为丰富的环境，其中角色表演类材料数量最多，音乐类材料最少。儿童在区角环境中减少了对材料难度的关注，大幅增加了对功能、机会与时间等因素的关注。对不同类别的区角环境，儿童的关注重点也有所不同。1.功能。儿童主要关注材料基本功能的有效性和充分性。功能的有效性被基本肯定，而功能不充分的原因在儿童看来主要包括：(1)
8、缺少关键功能，例如“要是这个电话真能说话就好了，不是真的拨出去但是能真的说话”;(2)受外形限制，例如“这个只能搭房子，啥都搭不了”。2.难度。这是影响儿童对语言类材料满意度的主要因素。研究结果发现，儿童认为语言类材料普遍由于识字量过大而难度过高，尤其是双语和全英文的书籍;图画类书籍难度适宜; 难度过低仅出现 1 次。对此，教师表示图书多为幼儿园统一购置，主要是为了配合英语类课程的需要而配置了双语书籍，并且教师会带领全班幼儿阅读大部分图书，以让幼儿理解书籍内容。3.其他。机会与时间因素仍以受限制的情况为主，儿童提得最多的是教师限制美工和音乐类材料的使用机会，至于角色扮演类材料，则主要是角色选择
9、(如“我当不上医生”) 和使用方法( 如“服务员负责拿蔬菜，老师说不让厨师出去”)两方面受到限制，其他材料的限制为使用时间不够。对于使用方法的限制，教师表示是为了让儿童更好地理解岗位职责，而时间的限制则是无奈之举。(四) 儿童对幼儿园墙面环境的评价幼儿园教玩具配备目录没有对墙面环境的配备进行说明，研究者根据已有文献将其按功能分为五个类别，A、B 两个幼儿园在此方面的配备情况如图 6 所示。总体而言，儿童对常规装饰性墙面环境的平均满意度最低(1.98分)，对呼应教育主题类的墙面环境平均满意度最高(2.51 分) 。儿童的满意度解释见图 7。1.功能。儿童对常规功能性墙面环境的认同度较高，尤其是经
10、常使用的“值日表”等，儿童对其功能不满的原因如图 8 所示主要有：(1)不理解，例如“这是墙上的主题，贴在那儿不知道干嘛用的，她(老师) 每天都在桌上弄这个东西然后贴墙上”;(2)理解但认为无用，例如“欢迎小朋友一点也没用，老师看着我们欢迎不就得了”，主要针对装饰性墙面环境;(3)未使用或不再使用，例如“奖励我们的，但是现在不奖励了”。2.难度。此因素占了 17%，以难度过高为主，其原因主要为高于幼儿的识字水平，如“不知道，我们都不认字儿”;还有一小部分原因为高于幼儿的认知水平，例如“我就是不喜欢它，我看不懂老师折的”。难度适宜占 29%，虽然儿童也多次使用“我能”“我会”等词，但其肢体语言不
11、如谈论户外环境时丰富，情绪也较为平稳。3.其他。物理特征因素以外观满意为主，不过也有个别儿童提到墙面环境的字过小，不容易辨识。机会与时间因素方面，无使用的经验占2/3，对儿童的满意度有重要影响;受限制占 1/3，对儿童 24 的满意度影响不大。(五) 儿童对幼儿园生活环境的评价儿童对如表 2 所示的 A、B 两园生活环境的平均满意度最高，且差异值最小，其满意度解释的具体情况如图 9 所示，其中不明因素指的是儿童仅表示“方便”“挺好用的”“没什么不好”，即便访谈者进一步追问也无所补充，且仅出现在儿童满意的情况中。四、讨论全美幼教协会(NAEYC) 于 1998 年发布标准指出，高质量的幼儿园物质
12、环境能够促进师幼关系、幼幼关系和家园关系。英国威尔士立法会政府 2001 年颁布的37 岁儿童基础阶段建议书 也提出儿童在室内、室外的游戏材料与场所对儿童个人能力和社会性的发展具有重要作用。正因为幼儿园物质环境拥有丰富的教育意义，才有必要了解儿童本人对幼儿园物质环境的评价，这是全面审视进而有效提高幼儿园物质环境质量的重要依据。(一) 户外环境的难度户外环境是儿童最喜欢的环境。在儿童对户外环境满意度的解释中，“难度”因素占 50%，但其中仅有 59%为难度适宜的情况，并且即便是对于满意的设施，儿童仍提出了诸多增加难度的建议，他们表示希望“更快”“更刺激”。这是儿童喜爱进行冒险游戏但没有得到环境的
13、完全支持的心理表现。海伦(Helen)等人在观察了悉尼的幼儿园和社区中儿童的游戏后认为，当前的户外环境并未较好地支持儿童的冒险游戏。(二) 墙面环境的功能墙面环境具有重要的教育功能。早在 20 世纪末，沃威尔(Wohlwill)就提出墙面环境应当作为学习环境的一部分，采用儿童感兴趣的形式，以调动儿童多种感官的参与。12我国幼儿园墙面环境的创设长期以来存在着对外观的过度重视，以及“唯美误区”。13本研究发现，儿童则十分关注环境功能的有效性，他们最重视墙面环境的实用功能，其次是游戏或学习功能，最后是装饰功能。静态展示、看不懂的文字、与学习或情境关联不大(如张贴的卡通人物)等因素常常导致儿童认为墙面
14、环境无用，即功能无效。可见，儿童对墙面环境主要采取实用态度，并且以难度适宜为前提。一个被幼儿所理解、在其一日学习生活中发挥着实际作用的墙面环境才是儿童喜欢的墙面环境。(三) 设施材料的布置儿童关注设施设备的布置情况可分为视野和便利性两个维度，对材料布置的关注则主要是摆放秩序维度。在户外环境中，儿童喜欢高处的视野、旁观的视野。他们喜欢爬上游戏设施的顶部俯视幼儿园，还喜欢在围栏旁的休息亭、活动区周围的休息区观察过往车辆、人群和其他幼儿的游戏。而对于不同设施之间的布置，儿童则希望首先不要距离班级太远，其次这些设施距离较近时可用诸如石头小路之类相连，以增加使用的便利和游戏的便利。(四) 设施材料的维护
15、与清洁在区角环境和生活环境中，儿童对材料或设施的维护与清洁关注较多。就建构类材料而言，儿童关注建构材料是否容易拼插、建构作品是否容易保存;对美工、科学启蒙类材料，儿童关注其是否维持在最佳的使用状态;对美工材料、沙池等，儿童还关注使用后的自我清洁。日本战后保育大纲对幼儿园玩具曾如此规定：“在选择上要注意没有危险、没有菱角、卫生、结实，选择能够长时间使用的玩具，偶人需要是不怕洗的”，其中特别强调了玩教具的耐用性。(五) 不同性别儿童物质环境满意度的比较从儿童对幼儿园物质环境满意度的性别差异来看，男孩的满意度普遍低于女孩。从儿童对物质环境满意度解释的性别差异来看，各因素在不同性别儿童的满意度解释中比
16、例基本一致。这意味着性别对儿童的物质环境满意度产生着更为隐性的影响，即虽然不同性别儿童对物质环境满意度的思考方式基本一致，但实际上满意程度不同。(六) 儿童视角与成人视角的冲突儿童视角的独特性是与他者视角相对而言的，由于教师与儿童的经验世界拥有本质差异，只能减少而无法完全规避二者视角的冲突。从本研究的结果来看，儿童的视角往往聚焦于游戏与生活的实际，教师理解儿童的视角离不开“生活性”。五、教育建议难度和功能是儿童对幼儿园物质环境满意度解释中的重要因素。其中，难度因素对户外环境中的体育设施、区角环境中的语言类和科学启蒙类材料、各类墙面环境的儿童满意度有重要影响;功能因素对户外环境中的非体育设施和户
17、外场地、区角环境中的角色扮演类材料、各类墙面环境和生活环境的儿童满意度有重要影响。配备量、布置、物理特征、机会与时间、维护与清洁等因素是儿童满意度解释中的次要因素。除物理特征中的外观外，各因素均以负面评价为主。与难度和功能因素不同的是，负面评价并不直接导致儿童满意度低(见图 10)。基于以上研究结果，对幼儿园物质环境创设提出如下建议：第一，应关注能力差异，构建挑战性环境。难度是儿童视角中制约幼儿园物质环境质量的重要因素，不同能力水平的儿童对同一物质环境难度的感知各不相同，故应当建设让不同能力水平的儿童都能感到胜任且具有一定挑战性的具有阶梯度的物质环境，特别是户外环境应该增强大型运动设施的难度阶
18、梯，游戏材料的投放也应遵循这一要求。第二，应减少单纯装饰，打造实用性环境。儿童喜欢“有用”的环境，无论是在一日生活还是在游戏中，他们都希望物质环境在其中发挥一定的功能或价值。因此，应当以实用为原则进行环境创设，减少单纯装饰性场地或材料。如在户外环境中，应提高自然场地尤其是草地、树林的利用率。在室内环境中，应提高墙面环境的互动性，让其在儿童的学习与游戏中切实发挥作用;应赋予儿童材料布置的自主权，允许儿童自行将游戏中暂时不需要的材料放置一旁，或增加游戏中需要的材料;应避免将美工材料作为摆设，应区分教师用材和儿童用材。第三，应便于儿童游戏，提供耐用性材料。材料的耐用性以及细节处的维护体现着对儿童操作与游戏的尊重。具体而言，建构类材料不可过软，建构成果要易于保持;不要为儿童提供用单张普通书写纸剪裁的角色扮演玩具;自制玩学具粘合处应粘合牢固，尽量选用偏硬材料制作。对于已经投入使用的材料或设施，应当注意细节处的维护，尤其是那些容易影响儿童操作的细节。此外，值得一提的是，物质环境的创设是教育理念外化于物的结果，科学的决策只能来源于多视角、多维度的综合考虑，幼儿园应该努力在教育目标与儿童需要之间找到一个恰当的平衡点，在满足儿童生活与游戏需要的同时，促进儿童身心健康和谐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