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蔡清疏解朱熹周易本义的特点 刘建萍 闽江学院人文与传播学院 摘 要： 蔡清是明代著名理学家、经学家、教育学家, 享有明代朱子学者第一人之誉。其易学重要著作易经蒙引推阐朱子本意, 发明先儒之旨, 在对朱熹周易本义细致入微的诠释中, 小学考释与义理阐发并重, 对朱熹易学思想进行辩证的发挥, 构建起独特的易学理论体系。关键词： 蔡清; 易经蒙引; 周易本义; 易学; 作者简介：刘建萍 (1964-) , 女, 广西浦北人, 闽江学院人文与传播学院教授, 博士。收稿日期：2017-02-15On Cai Qings Interpretation of Zhu Xis Original Connotat
2、ion of YiLIU Jianping College of Humanities and Communication, Minjiang University; Abstract： Cai Qing is a renownedmoralist, Confucian scholar and educator of Ming dynasty, also known as the first man in the learning of Zhuxi.In his masterworks Yi Jing Meng Yin, Cai carefully interpreted Zhu Xis Or
3、iginal Connotation of Yi by textual study and explanation, giving a dialectical development of Zhu XiS idea, building up a unique Yi Jing theoretical system.Keyword： Cai Qing; Yi Jing Meng Yin; Original Connotation of Yi; interpretation; Received： 2017-02-15蔡清 (1453-1508) , 字介夫, 号虚斋, 学者尊其为虚斋先生, 明代福建
4、泉州府晋江县 (今泉州市) 人。1477 年中解元, 1484 年中进士。分别在礼部、吏部任过主事。1724 年从祀 (泉州府) 文庙。四书蒙引易经蒙引为其一生最重要著作。易经蒙引是一部诠释朱子周易本义的著作, 该书奠定了蔡清在易学史上的地位。黄宗羲认为蔡清平生精力“尽用之易、四书蒙引, 茧丝牛毛不足喻其细也。盖从训诂而见大体。”蔡清解经之法后代学者极为推崇, 奉之为“金科玉律。”1解经之法, 汉、宋不同。汉儒以小学考释为主, 宋儒以义理辨释见长。汉儒沉溺章句训诂, 宋儒则脱离经典文本, 均有失偏颇。因此, 必须发挥小学考释与义理阐发二者之长, 辩证地加以扬弃。易经蒙引对朱注逐字逐句斟酌推敲,
5、 既吸收诸家易说, 又通过文字训诂、义理阐释, 对朱熹易学思想进行辩证发挥, 构建起自己的易学思想体系。一、以小学考释探求易学“本义”文字、音韵、训诂、辨伪等小学考释法在疏解经学著作中是最重要的方法之一。蔡清易经蒙引善于采用小学考释法对朱子易学经文中的含义加以训解。(一) 训解音读、字义音读、字义是理解经文最基础但又是最重要的内容。蔡清注重通过对文字、语音的训解来推阐语义, 从音读、字义的辨析中探求经典文本的“本义”。在音读、字义方面, 蔡清广搜历代文献, 博采诸家易说, 并参考诸家之言以训解音读、字义。其中, 除朱子语录周易本义等朱子易学著作外, 涉及宋代的理学家不少, 包括程颐、张载、朱震
6、等, 还稽考征引了李舜臣、苏轼、蔡渊等各家易说;涉及元代的易家有:吴澄、胡一桂、胡炳文、董真卿、梁寅等, 其中引用较多的是程颐、梁寅、胡炳文等易家之解说。没有列出易家姓名的诸儒之说在易经蒙引中则不在少数。以蔡清对遁卦“九四, 好遁, 君子吉, 小人否”句中“否”字的音读、字义训解为例, 朱子周易本义对这句的疏解为:“下应初六, 而乾体刚健, 有所好而能绝之, 以遁之象也。唯自克之君子能之, 而小人不能, 故占者君子则吉, 而小人否也。”意即君子心里虽怀恋情, 但能毅然割爱, 懂得全身退避, 因此能获得吉祥, 小人却不能做到。蔡清易经蒙引对这句的解释是:“否”字程传读为“鄙”音。朱子曾经也跟着程
7、传读“鄙”音, 后来觉得解释不通才读为“缶”音的。为何不能读“鄙”音, 而应读作“缶”音呢?接着蔡清以张载“易为君子谋, 不为小人谋”的思想加以辨析:“何以见否塞之义不通, 盖否字是主君子而言, 若小人否塞何足怜哉?故君子道长, 卦谓之泰;小人道长, 卦谓之否。否亦谓君子否也。然后知易为君子谋, 不为小人谋。”2蔡清通过君子道长卦为之泰与小人道长卦为之否的比较, 说明“否”字解释为“否塞”之义不通的理由, 令人信服。接着蔡清解释道:“依程传读为小人否 (音鄙) , 则是小人为诉不幸矣。小人无不幸。”2进一步解释了为何不读“鄙”音的理由。(二) 征引辞书辞书是训解字词、辨识语义的重要工具。蔡清善
8、于征引历代先儒的辞书作为纠正音读、辨识字义的重要佐证。尔雅洪武正韵古今韵会举要韵府群玉等辞书中的解释在易经蒙引中常作为正音读、解经义的材料。例如对于“彖”字的涵义, 唐代李鼎祚、孔颖达均以“断也”释之。后人从之, 不再细加考释。蔡清则先从“彖”字的音读、字义辨析, 再引韵学集成尔雅中解释, 释以“开舒发扬”之意, 言之凿凿。蔡清认为读书要“随文解义”2, 不能有“毫厘之差”2。蔡清辨析音读、字义非常细致, 而且对圣贤的注疏并不盲从, 甄别分辨可谓细致入微。(三) 重视辨伪“辨伪”包括对古籍名称、作者、成书时间的考辨, 也包括对古文献中观点的质疑。蔡清对历代圣贤的观点不盲从, 敢于提出自已的见解
9、。他曾说:“学者安得但以为出于朱子而遂不敢有异同乎?”2周易本义在经学史上影响至深, 乃元、明、清三朝钦定的科举考试教科书之一。蔡清对于周易本义的疏解, 在基本采纳朱子见解的同时, 善于通过辨伪, 对朱注加以质疑、驳正, 对朱注中涉及的“阙疑”之处, 亦能结合思考展示真知灼见。如鼎卦九四爻辞云:“鼎折足, 覆公餗, 其形渥, 凶。”周易本义注释为:“晁氏曰:形渥, 诸本作刑剭, 谓重刑也。今从之。”对于“形渥”, 朱子认为应从晁氏之说, 谓“重刑也”。对此, 蔡清的疏解是:“九四义备, 程传当兼看。刑渥, 诸本作刑剭, 谓重刑也。小注云:剭, 屋诛也, 谓夷三族。古者亦有三族之刑乎?郑注难凭,
10、 且不胜其任, 亦何至夷三族?古罪不及孥, 罚弗及嗣, 爻辞既谓作于周公, 而乃著三族之刑, 何也?当详之。然本义只谓之重刑也, 又不知如何其重耳。三族之诛, 古未有也。始于秦二世, 乃赵高教之。”2以上对于“刑渥”的解释, 蔡清首先认为应兼看程传, 他对小注中的“剭, 屋诛也, 谓夷三族”表示质疑。周礼秋官司烜氏中有“邦若屋诛”句, 帛书周易作“刑屋”。从蔡清的疏解看, 他对“屋诛”没有疑问, 主要对“三族之刑”存疑。蔡清认为“古罪不及孥, 罚弗及嗣”, 而且三族之诛, 由秦二世始。因此认为郑玄注依据不足, 应当详细说明。蔡清还对朱子只谓“重刑”, 却没有说明多重, 表示不敢苟同。二、以义理
11、阐发探求易学精蕴蔡清疏解周易本义, 既重视通过小学考释法推原圣贤本意, 又注重通过义理阐明经义, 尤其在易学哲学方面进行推阐发挥, 在虚静论、心性论、太极观、阴阳观、理气观等方面对朱熹的易学哲学体系进行重构。清代学者李清馥曾说:“ (蔡清) 其教人也, 以看书思索义理为先, 不独语言文字。”3(一) 补充、强调经文, 细致入微蔡清曾说:“学易者尚当推类以尽其余”2对于为易作注, 历代注家因注疏目的不同, 不仅疏解的方法有别, 诠释的文字亦详略各异。朱子周易本义的注释言简意赅, 而且主张“随经句分说, 不离经意最好, 疏亦然。”4朱子认为为易作注, 就好像扎灯笼, 竹片多一根, 灯笼的光亮会被多
12、遮蔽一分, 所以诠释的文字应简略, 让人有更多思考的余地。蔡清易经蒙引以“蒙引”名书, 既有谦称之意, 又旨在指引童蒙, 更有引导后学者从蒙昧、盲从中走出来。因朱子周易本义注释的文字多是略发其端的精微之意, 蔡清善于将这些精微之意采用“演而伸, 触而长”的方式使义蕴变得更加明确、丰富, 力求深入发掘字里行间所蕴含的深刻含义。通观易经蒙引全书, 蔡清对周易本义的疏解可谓字字推敲, 不遗余力, 正如黄宗羲所言“茧丝牛毛不足喻其细”。往往是一句卦辞解释多达一两千言, 甚至达五六千言之多。清代学者李光地曾说:“自宋以后, 得汉人穷经之意者, 惟虚斋先生一人。”5例如, 疏解观卦卦辞, 朱子注释的文字仅
13、 300 多言, 蔡清的疏解文字达 1 500 多言。其中对朱子的“观者, 有以示人而为人所仰也”一句的解释就达 300多言, 蔡清说:观者, 有以中正示人而为人所仰也。“有以”二字意虚, 此解字义法也。然不徒曰“有以示人而为人所仰”, 必曰“有以中正示人而为人所仰”者, 盖“观”字义甚大。推其义, 则朱子之所谓“立极”;中庸所谓“修身则道立, 经纶天下之大经”, 孟子所谓“圣人人伦之至”;书之所谓“皇建其有极;诗之所谓“仪刑文王, 万邦作孚, 其仪不忒, 正是四国”;大学所谓“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张子所谓“大中至正之矩也”。盖道理必至于中正, 然后为尽善尽美而无憾, 乃可以为法于天
14、下也。朱子曰:“以上示下曰观, 自下观上曰观, 故卦名之观去声, 而六爻之观皆平声。”示者, 示其所仰者也, 自上而言;仰者, 仰其所示者也, 自下而言。无有有所示, 而无所仰示者。如出告示, 则便是要与人看。故曰:有以中正示人而为人所仰也。以上这段话是对朱子的“观者, 有以示人而为人所仰也”一句的补充和阐发。观卦的卦辞是:“观:盥而不荐, 有孚颙若”。意即当人们观仰了祭祀开始时的降神仪式后, 心中充满了诚敬肃穆的情绪。蔡清认为仅以“有以示人”是不够明确的, 必须以“中正示人”, 才能“为人所仰”。在蔡清看来, 具有中和刚正之质的人才能让天下人观仰。蔡清分别引用朱子、张子等圣贤之言以及中庸孟子
15、书诗大学中有关言论说明“观”字之义甚大, 进一步强调中正立身才能为人所仰的深刻内涵。(二) 推衍、阐发义理, 析理深刻蔡清曾说“读书当以虚心涵泳, 切己体察八字为要诀。”2蔡清平生为学“以穷理为主”6, 以“穷经析理为事”3, 其于传注, “句谈而字议务得朱子当日所以发明之精意”3, 足见蔡清对“理”的阐释与发明之重视程度。例如, 颐卦卦辞是:“颐:贞吉;观颐, 自求口实。”朱子周易本义对这句的注释是:“贞吉者, 占者得正则吉。观颐, 谓观其所养之道。自求口实, 谓观其所以养身之术。皆得正则吉也。”7朱熹的解释非常简洁, 意即无论养德还是养身, 守持正固可获吉祥。蔡清易经蒙引的疏解则在朱子注释
16、的基础上推衍、阐发, 洋洋洒洒五百余字, 先对卦辞进行总述, 指出养德和养身皆以正则吉。然后分别从“观其所养之道”、“观其所以养身之术”、“自求口实”展开说理, 最后由“口实”演而伸, 论及“爵禄”。通过义理阐发, 得出“以道义养身而不以爵禄异端养身”的道理, 可谓发人深省, 耐人寻味。(三) 推及人事, 证以史实引用大量历史人物、历史事件对卦爻辞进行诠释, 阐明深奥的易理, 是蔡清易经蒙引一书的显著特点, 也是蔡清有别于朱子解易方法的一大特色。纵观全书, 蔡清引用的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 从先秦至唐宋均有涉及。例如引用先秦的人物与史实有:伯夷、叔齐不食周粟、秦赵渑池之会、齐桓公结盟等;汉代及晋
17、代的有项伯助沛公、楚汉之争、王允诛杀董卓、霍光之祸等例;唐代引用了房玄龄与杜如晦等例子。以艮卦的“行其庭, 不见其人”句的解释为例, 朱子的注释为:“行其庭而不见其人者, 行而止也。动静各止其所, 而皆主夫静焉, 所以得无咎也。”2朱子的解释非常简略。蔡清则以史解易, 他说:伊尹之放太甲直做前古所不敢做的事, 冒然以身当天下万世不韪之名, 而不辞伯夷、叔齐。哺然非责武王之伐商, 虽八百诸侯皆以为当伐, 吾亦全不管他, 直说周武王之不是, 至不食其粟而死, 此皆是不见人处。后世如申屠嘉之困邓通, 虽文帝之宠臣不顾也。又如太子亲王一不下司马门, 则六百石之公交车得以劾奏, 而遮留郎中令小臣也, 得
18、以妃妾之分而撤夫人之坐席, 此等亦有不见其人意, 余可以类推。2蔡清分别以伊尹放太甲于桐宫, 辅佐太甲继承成汤之政, 伯夷、叔齐宁死而不食周粟的典故以及申屠嘉之困邓通事例阐释对“行其庭, 不见其人”句的理解, 认为伊尹、伯夷、叔齐、申屠嘉等都是廉洁正直、抱节守志、不事权贵的之人, 皆有“不见其人意”。综上所述, 居群经之首的易经流传数千年而不衰, 与历代易学家见仁见智的解读分不开。蔡清对于朱熹周易本义的疏解既体贴经义, 从训诂而见大体, 又重视阐发深层的义理, 其解经之法成为后学指南, 对后世经学家影响深远。参考文献!黄宗羲.明儒学案诸儒学案卷四十六M.北京:中华书局, 1985. 2蔡清.易经蒙引 (载文渊阁四库全书) M.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 1986. 3李清馥.闽中理学渊源考 (载文渊阁四库全书) 卷五十九M.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 1983. 4朱鉴.朱文公易说 (载钦定四库全书荟要) 卷十九M.长春:吉林出版集团. 5李光地.李榕村集卷五M.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6纪昀等:四库全书总目虚斋集提要卷一百七十一M.北京:中华书局, 1997. 7萧汉明.周易本义导读M.济南:齐鲁书社, 20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