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张艺谈张爱玲我总是会很不经意地在深夜时分，跌回到那种昏黄的感受中。就像前些天，电台的一位老师说：“张艺，你是不是很喜爱张爱玲？”我说：“作家里面，我最喜欢的就是她。”她说：“我难怪觉得，你们俩的气质有点像呢。”说实话，听到这一种说法，我第一个感受是有一点汗颜，我以为张爱玲永远是天上的那一颗星星，我遥遥地感受她清冷的光芒，就已经足够，并且也觉得幸福，把我和她放在一起，定然是不敢，连做梦都不曾想过的。后来再静下心来想一想，她是指生命中那些昏黄衰朽的东西，大概都是永远不褪色的。在现代世纪末，及至即将两千年来临的年轻人身上，真的是不应该看见，然而，有多少人能够真正的像拥抱朝阳一样拥抱夜晚呢？一年多以来
2、，我拥抱了四百多个南京的夜，差不多是我到南京生活的时间的一半呢，所以对于南京夜的感受最深、最多，而夜除了浓重的雾气，还有一团黑雾之外，能够让你细细咀嚼的恐怕就是这些油然而生的伤感了。节选自 1999 年 10 月 4 日都市夜归人节目录音脱离不了张爱玲，而实际上，可能我们祖国大陆地区呢，对于上海的理解相对比较真实、亲切，并且更加的自然和能够准确地把握这数十年来的变化的来龙去脉。而对于台湾以及香港地区的人来说，相当多的人，知道并且关注而且喜爱上海，仅仅是因为张爱玲的文字。所以现在说起上海，我脑海中的概念是非常的矛盾，一方面呢是林立的高楼，还有那么多的高架，另外一方面呢，就是张爱玲的昏黄名字的光辉
3、，虽然齐豫的那首怨女，我很喜爱，但觉得还不是怨女中的感受，所有拍摄的影片，如果和上海有关的，它该是香港以及台湾电影人拍摄的，我总以为呢，比起大陆地区的电影人拍摄的更能够抓住我一些，但我还是觉得和张爱玲的文字相比较，略输不是一筹两筹的问题，无论是半生缘、滚滚红尘，亦或者是其它的什么，最接近于自然的，大概就是那一部影片阮玲玉。节选自 1999 年 10 月 22 日都市夜归人节目录音林青霞曾经开心地说：“我喜欢上海，我想到上海来，是因为张爱玲的文字么。嗯，上海真的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当然不一样，这个美女从小在台湾土生土长，拍那么多的影片，连香港来来回回数十回，甚至数百回，都没有时间能够近距离地接触
4、，真正地深入小街小巷，深入当地普通居民的生活，更不用说上海。她真的去了上海，自然眼中也是去找寻张爱玲笔下的那一些房屋的影子，树的婆娑的状况，还有呢曾经一些旧的痕迹，当然找得着，每一座旧的城市，每一座老的城市里，都会找到这一些。林青霞不知道上海奇妙在哪里，她觉得奇妙是因为发现真的如张爱玲写的一般，她开心、高兴，其实应该是为张爱玲开心和高兴，有人看张爱玲的文字，跑到上海去印证，觉得真的是这样，而且，确是如她笔下写的一般精彩，张爱玲没瞎写，并且她写得也很好。读小学时，看张爱玲，是大的收获杂志，应该是在 1984 年的 6 月份的一期，是倾城之恋。看不懂，当然看不懂，记住那个女子的名字白流苏，名字好怪
5、啊，后来看其他女作家的文章，是香港台湾地区的吧，用到一个词流苏，就想，什么是流苏嘛，不懂，所以印象深。上海总是让我不懂，所以总是能够让我记住。就像一种冥冥中的东西，再后来，读高中的时候，买书，在中间那么多年里，渐渐知道张爱玲，并且极度好奇，看到一本张爱玲的散文集，欢天喜地买下来，别人问：“谁啊？这么土的名字。”说：“不知道，上海的吧。写上海的。”看过之后，反而不记得上海，记得香港，总觉得张爱玲写得特别好的一篇散文不是她的和姑姑的生活的记录，也不是她的公寓生活继续，更不是当年她写的第一篇散文，得奖的那篇天才梦，而是觊觎录，说香港沦陷时期的状况，她在港大读书，是怎样的漠视他人，人在漫天火光的尘世中
6、又是怎样的卑微渺小、无助以及自私、冷漠、傲岸。人真的是这样，真是佩服张爱玲，后来想，这个女子应该是属于香港的，因为那个时候，知道香港的中环，她若是在当代，站在香港中环街头，该是怎样的人，所有的人都对她侧目，所有的人走路距她三丈开外，凛然不可侵犯，冷冷地傲岸，一定不逼人，但是会把人退得离她远一点，不敢接近。上海就不，上海是把人弄的想接近她，越接近越好。节选自 2000 年 7 月 26 日的都市夜归人节目录音张爱玲在半个多世纪以前，出了一本书，就说，“出名要趁早啊，如果晚的话，快乐就打了折扣了。”现在我们再想这句话，我真是羡慕她那般的透彻和那般的人情练达，她觉悟得那般早。这句话绝对是百分之百的真
7、理。节选自 2000 年 8 月 13 日的都市夜归人节目录音当年，终于买到张爱玲的散文，看她的天才梦，很为她折服，不是她的才情，而是居然她可以这般的坚强，在那样的环境中挣扎着长大。在生活上是那样的低能，连半调子都不如，她可以毫不晦涩地谈及她的才能。还有，我非常欣赏的是，在公车上伸手去捞树叶，这是多么令人欣羡的一种情致。虽然，最后她写：“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可是这袭袍毕竟是华美的，虱子可以捉净。那时候我就觉得自己是个小乞丐，永远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永远瑟缩着，不知该往哪里去，因为走到哪里，别人都认定你就是一个乞丐。实际上，这种认定怨不得别人，因为你本身根本就是。节选自 2001
8、年 6 月 21 日的都市夜归人节目录音去年爱死这支新房客，文妮也是如此，我们说太喜欢那句话“要不是那个清早，我说你好，你说打扰”。这会想起张爱玲的红白玫瑰，振保与红玫瑰的对话：“我的心是一栋公寓房子，可是我不要公寓”，还有“心是起起落落的电梯”，包括张爱玲写的短短的那一篇散文。“在万世轮回之中，看见那个人也不过是轻轻地说一句你也在这里吗？”抵死的缠绵。节选自 2001 年 7 月 11 日的都市夜归人节目录音今天说的是张爱玲。多看过几本书的人，一定都熟悉张爱玲，即便看书很少的人，对于她也不会陌生，这样的人其实不是很多。对张爱玲的种种揣度、猜测是因为当初她对于胡兰成的抉择，以及后来她对于婚姻的
9、选择，像是有人讲过，张爱玲总是在不对的时候碰到不对的男子，连平凡的女子都不要的人，她却选上了，张爱玲对于男子的品味之低，实在是令人吃惊的。可是张爱玲毕竟还很冤屈，当然是因为她和胡兰成的那一段孽缘，有人说那不是什么才女才子的爱情故事，是典型的明月照沟渠的悲剧，张爱玲才出入情场，便跌入一个万劫不复的陷阱，一个大闷棍子把她打晕了过去，照张爱玲自己的说法就是，“我只是萎谢了”。只不过幸亏胡兰成够俗，但是张爱玲从来没有提过，胡兰成却把这一段当成他个人的卖点，奇怪的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胡兰成并没有真正地珍惜过张爱玲，分手之后他却不断地变卖着张爱玲，从上海一直卖到了东京。从张爱玲这边来说，是有情有义、死心
10、塌地，倒是因为对方的反古负心，然后变成了如梦魇一般的如影随形，有人说张爱玲以后的自闭和自虐以及自残和自我惩罚的人生，是因为和胡兰成这一段孽缘而产生的后遗症。举例说明，她不肯见人，以前张爱玲是见的，只不过是同时期的女作家苏青、潘柳黛来比她比较不见，在四零年代座谈会她也出现，她拿了稿子去毛遂自荐见柯灵，与她的好朋友炎樱四处体验香港以及上海的人间烟火。炎樱和印度男友看戏，她也跑去当电灯泡，其实张爱玲并不喜欢潘柳黛，也不是真正的与苏青投缘，可是还是邀请她们两个人到自己家里来下午茶，可见之前之后大有分别。譬如张爱玲的第二次婚姻，有人讲，什么人不好找，却是一个比胡兰成更老更残更贫困交迫的过迄剧作家赖雅，揽
11、了一块大包袱，让她的异国岁月更加的沉重。再譬如有张爱玲出现的照片，除了童年那一张，每一回见到的照片中人没有一回面对镜头，总是目无焦点，她害怕人与人的接触。再譬如她老是怀疑房间里有跳蚤，杀之不尽，这种跳蚤恐惧实际上是一种心理病，与严重的洁癖一样，她像幽灵一般，昼伏夜出。节选自 2001 年 8 月 9 日的都市夜归人节目录音当年若是张爱玲犀利得多一点，她会不会与胡兰成定下终身，估计不会吧，不过当年张爱玲后来的夫君，也让人非常的讶异，张爱玲在文字上有惊人的禀赋，可是在选择夫婿方面却是如此的低能。她是不是真的不善于思虑，不善于行动呢？上天总是公平的，他予你一样能力的同时，一定会夺走你另外一个禀赋。例
12、如一个人若视力不好，甚至失明，他一定会耳聪。节选自 2001 年 10 月 24 日的都市夜归人节目录音已经忘却很久很久了，这晚也突然想起，并且也突然想起正忘记很久很久的张爱玲的话：“时代的列车隆隆地开，在漫天火光中，经过的不过几条熟悉的街区，可是也自惊心动魄。”以前看这话才真的叫惊心动魄，现在倒真正会生出一些其它的想法，那就是在经过时，一切都是那样顺理成章，蓦然回首才真的叫做惊心动魄呢。这种惊心动魄大抵不是因为好，而是由于某些遗憾，总这样认为，那就是与愿望相悖的存在，才更加教人耿耿于怀。节选自 2001 年 11 月 13 日的都市夜归人节目录音每月都看万象，这一个月的万象上又有关于张爱玲的
13、文字，真有意思，若是评中国的期刊中哪一本对于张爱玲最有兴趣，而且始终坚持下去，一直一直地零打碎敲地搜寻有关于张爱玲的支零片爪的话，一定就是这本万象，好像时隔几个月就会有张爱玲的文字，还有有关于她的一点一点又被发掘出来的消息，其实多了未免有一些无味。有时常想，凑个完整，总也能算个完美，因为这个世上不完美实在太多。作者是金也，他倒也非常非常明白事理，就像所有的文章一样，文章的题目叫做说不尽的张爱玲，于是我们就有看不尽的张爱玲。我们知道张爱玲早年在大陆长大，后来到香港读书，在港大，香港沦陷再重新回到香港，后来轮转一圈之后，去了美国，成婚，后来独自客死他乡，离去之时，身旁一个亲人，一个朋友都没有，那该
14、是多么凄凉的景象，这篇文章有一部分居然又发掘出张爱玲居然去过日本，这实在是一个令人很不高兴的话题，好在这件事情是，张爱玲虽然去过日本，总也过得颇为潦倒，很短的时间内，她又回来了。就像我们都知道的那样，张爱玲去了美国。张爱玲的在美国的生计是相当艰难的，作为一名作家，她当然力图谋求出版收入，但是美国的出版商并不认识她，甚至她费尽辛苦，用英文写的书稿退回，使得张爱玲大哭一场，她没有别的收入，生活非常的困窘，一度她曾经搬家到黑人区去居住过，因为那里的房租很便宜，于是心高气傲的张爱玲，不得不求助于朋友，帮忙找工作，可是像她这样一名女子，在美国找工作又谈何容易。就像我常常在想，究竟为什么会出张爱玲，当然因
15、为她的天分，而当时的环境，当时中国的环境也是相当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否则以她这样一个人，为何到了美国却难以生存。实际上张爱玲当年在港大读书的时候，成绩也是相当优秀的。想起张爱玲的迟到，又想起一个故事，与白先勇他们有关，张爱玲是一个永没有时间概念的人，这样所有的人都颇为头疼，有一年张爱玲去到台湾，请人安排一个住处，白先勇那班同学，当年台大外文系和夏吉安教授一起，跟着夏吉安教授学习，夏吉安教授赴美之后，他们建起了现代文学杂志，继续创办起来的这班人，其中有一个同学的家里愿意请张爱玲去住。那天中午约定了时间，大家一起吃饭，时间是 12 点钟，大家左等右等，等到了 1 点多钟，还是没有人影，在座所有的人
16、都很诧异于是有的人说比较胖，有的人说比较瘦，于是大家就问白先勇，因为白先勇对于女子的敏锐感觉是有目共睹的，白先勇说，一定是那个样子，高而且瘦，张爱玲来了，原来真的是那个样子。节选自 2001 年 12 月 13 日的都市夜归人节目录音说到上海作家，现在我想大抵有百分之九十甚至更多的年轻人，第一反应就是张爱玲。确实，用似乎与张爱玲相生相伴的，还有一名女子，就是苏青。你不得不承认，这两名女子确实是才女，苏青的文笔当然不如张爱玲，不过苏青却有自己的杂志，应该说还有其它的出版工作，似乎在交际方面更比张爱玲长袖善舞一些。苏青对于张爱玲的仰慕是有目共睹的，而张爱玲对于苏青，即便如苏青在文中所说的：“她对我并不像我对她那样的好，不过到底也是给苏青一个很好的评价”，那话大抵就是，“把我和冰心相提并论，我是不敢苟同的，若是苏青倒也不错”。当年张爱玲的小说在上海造成洛阳纸贵的局面，苏青当然也写过文字，说张爱玲的小说，例如很简单的这一篇读倾城之恋。节选自 2002 年 2 月 28 日的都市夜归人节目录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