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商道贾道商之真道孔子曰“礼失求诸野”，是说“礼”一旦遭到破坏，就到乡野去找，在古风犹存的地方，还有守礼之人。两千年后，依然如此。文革时城里漫天标语、高音喇叭、和红色旗帜，传统无存。插队时在农舍的古家俱上，欣然发现一幅七言对联：“轻研竹露谈周易，细嚼梅花读汉书”，横批“茶半香初”。当初也读不太懂，就是觉着写得好，就硬背下来了。韩流风行之后，古装韩剧中也发现大量中华传统文化的影子。如此看来，我们甚至可以礼失求诸洋、求诸番邦外国了。一商界朋友最近推荐了一本书商道，是韩国作家崔仁浩写的，很有悬念和趣味，书中穿插运用成语、典故、和史料，可读性很强。贯穿全书的一句经商之道，为五言一联：“财上平如水，人中直
2、似衡。”正见诗社的专家点评说，中国七言联的平仄字字相对，韩国五言联除“财”、“人”皆平声，其余都平仄整齐，二联的对仗也都工整。用字上，五言联还不算省净，省去“上”“中”二字不影响原义；意境方面，五言联稍微逊色。不过，外人能将汉字运用如此，堪称难能可贵。故事从当代韩国汽车公司-麒坪集团会长金起燮在德国高速公路上因车祸去世说起。有趣的是，金先生把去中国的公厕方便后找零得到的小钱 - 一张两角钱的纸币，作为他的护身符，因为上有“大韩民族”女性的侧面肖像。查了一下，中国第四套人民币的图案中，两角钱的正面果然如此，让人佩服韩国人的观察力和民族向心力。故事中的两个韩国人，一个是二十一世纪的公司总裁，一个是
3、十九世纪的人参商人，相距两百年，但有共同的习惯，就是都喜欢结庐小住。一个在公司的后院盖平房，一个在豪宅的后面建草屋，功成名就之时，都要独自清修。可见向佛求道之心，古今中外皆有。而与韩国人相呼应的，还有中国和美国的两个故事。中国故事很多人听过，问黄土高原的放羊娃为什么放羊，答曰放羊赚钱；为什么赚钱，说赚钱娶媳妇；娶媳又为何，答为了生娃；娃以后干啥，答继续放羊。美国故事发生在曼哈顿，一大亨问衣着褴褛的垂钓人，为什么一天只钓几条鱼就回家，要是我的话，会把明天、后天的鱼都钓上来，很快的发财，然后就可以退休。渔夫问，退休以后呢？大亨说，那就可以每天晒着太阳、在海边度假了。渔人说，你所要的，我现在就有，为
4、什么要烦我呢？从韩国的草庐、黄土高原、到曼哈顿码头，不同族裔的人们有同样的迷茫和思考。但是否必须亲身经历、体验富贵荣华之后，才能翻然醒悟呢？智者可以通过观察、阅读来发现自己。现在蜗居草屋、石屋、公寓的人，如果心态到位，其实也可以获得大的自在。意识到这一点，我们可能就逼近商道和人生之道的核心了。商道的古代主角，是韩国义州商人林尚沃，生活在相当于中国清朝的仁宗嘉庆年间。义州在朝鲜西北，鸭绿江下游沿岸，它原是平安北道的首府，是仅次于平壤和开城的朝鲜古城。日本侵入朝鲜时，为了便于用铁路掠夺中国东北的资源，把平安北道的行政中心由义州搬到中国人更熟悉的、与辽宁丹东隔江相望的新义州。丹东本来叫安东，称疆土的
5、东方平平安安，这有多好；改叫丹东，一幅血红的肃杀，充满不祥的气氛。而且，“丹东”二字还和法国大革命时签署了许多杀人手令的革命政府公安委员会主席乔治雅克丹东（Georges Jacques Danton)联在一起。革命家的丹东除了杀人，还整日发牢骚、与妓女调情，最终被另一革命家罗伯斯比尔处死，被自己发起的革命和人民民主专政送上了断头台。小时候在丹东长大，一次傍晚在鸭绿江公园漫步时，赫然发现江岸的草皮被掀了起来，里面露出黑洞洞的机关枪枪口，冲着对岸朝鲜的“同志加兄弟”们。这可把当时的我们吓了一大跳，共产党人“鲜血凝成的战斗友谊”看来说对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了对方的血和命。当金正日也搞资本主义、成
6、立新义州特区时，第一任特首原定荷兰籍华人杨斌，这引起中共的不满，借逃税把杨抓起来了。其背后的原因，估计是没经他们的首肯，对老大尊重不够。死要面子、争势力范围的结果，是朝鲜人最后被迫以“对外经合推进会”的形式来集体管理特区。看来在权益面前，带血的友谊是靠不住的。话说回来，义州商人林尚沃的父亲，竟然梦想着当个翻译官来发财，因为当时朝鲜政府没钱给译官提供俸禄，就给他们与大清国做生意的机会。这应该算是地地道道的“官倒”了。官倒们带到中国的是人参，每人可带 80 斤，值两千两银子；从中国带回去的，则是绫罗绸缎。应该说，中国那时候出口的，是高(纺织)科技的产品，而从韩国进口的，是初级的农林作物。韩国人把白
7、参熏蒸为红参，减弱了白参的毒性，提高了它的药性，深受中国人欢迎。也因此，朝鲜同清朝的人参贸易居然达到白银上百万两。厚利之下，人参商人徒步跋涉两千里、耗时一个月，从新义州过鸭绿江，再入山海关到北京。读“外商”林尚沃在北京的旅行、经商故事，还是蛮有趣的。朝鲜商人中，不同地区的人特性不同。长于跨国贸易的义州商人把“信用”作为第一要旨，善於国内分销的开城商人则把“讨价还价”作为职业的首要精髓。义州人重“商道”，开城人重“商术”；一道一术，各有所长。在韩国人眼里，中国人的经商之道迥于其“商道”，而被称为“贾道”。“商道”视信用为首，“贾道”则以“审慎”为最。行“贾道”者连亲友也不相信，认为信用可以培养；
8、是否具备商人的资质，需要刻意的观察。明清以降，“贾道”成为一种价值观念，“良贾”可与“鸿儒”相提并论了。韩国人对我们的评介，仔细推想，还不无道理。当代中国人，不管是良贾、劣贾或官贾，鸿儒、小儒或犬儒，从官场人士到平民百姓，“贾道”之原则，如审慎、戒备、怀疑、冷漠、和偏执，是不是与我们如影随形？商界人士可扪心自问，阁下信奉、奉行的，是不是“贾道”多于“商道”？商道贾道商之真道古典文学演绎神传文化，栓释“仁、义、礼、智、信”中“义”字最彻底的，非施耐庵的水浒传莫属。聚义厅好汉的忠义之外，其中深刻的佛家谶语，也令人感叹。鲁智深逃亡途中，曾于五台山文殊院为僧。智真长老让他投奔汴梁大相国寺，临别赠四句偈
9、言，后来都一一实现。梁山泊受招安后，智深重上五台，长老再赠四句：“逢夏而擒，遇腊而执。听潮而圆，见信而寂。”后来鲁智深果然活捉夏侯成、生擒方腊，并在醒悟之后听见潮信而圆寂。有趣的是，韩国商道一书中，朝鲜首富林尚沃的一生，对其影响最大、并指引他从商、致富、从政、退隐，再到回归的，也是一位高僧。佛家大师石崇预见、告诫了林的三次人生危机。得到贵人相助，林尚沃再到北京时，带了五千斤人参，并把参价每斤二十五两猛然提到四十两。六成的涨幅其实不大，因为人参的价格二百年没动，认识到自己力量的义州商人想多赚点儿，情有可原。而中国商人的集体抵制，也很有意思。当然从今天自由经济的角度看，韩商的行为是反托拉斯法的。等
10、悟到生与死的相生相克、意志坚定的林尚沃开始在北京街头焚烧高丽参，慌张的中国商人不得不付出每斤九十两白银的天价。林尚沃经商之道中重要的一环，是他机智的结识了朝廷权臣，取得人参的专卖权。拥有该垄断权利的商人，全朝鲜只有五位。他的“小生意旨在得利，大生意旨在得人”，也与现代企业管理中的客户关系管理(CRM)不谋而合。恪守义州商人的传统，以信用为本，是林尚沃成功的第一个原因。韩国人说韩中经商之道有别，一为“商道”、一为“贾道”。仔细推敲，韩国“商道”的本质是信用，言而有信；这是求真、不欺，属道家的范畴。中国“贾道”的本质是审慎，是在谎言充斥的社会里的自保；这是术类的东西，只能叫商术，还谈不上是“道”。
11、但守信本身，是否“商道”的全部呢？恐怕不是，从林尚沃的例子看，还有其它因素。如石崇大师所预，帮助林尚沃的贵人，是少女张美龄。她因林尚沃的义气相助，从京城沦落人成为朝廷光禄大夫的内室。林尚沃积德行善，种下现世报的因缘，这是他生命的转折点。其修善，是致富的第二个原因。石崇所赠戒盈杯，点化其功成之时，见好就收，如果生意场上出现完全出乎意料而又非所愿的亏损，即使是一分半文，也是商运到头，必须散尽所有、急流勇退。林尚沃的明智，是看到“从屋顶漏下的一滴水，就预知房屋的倒塌”，看到小鸡被老鹰叼走，立即醒悟世事的无常。其超脱悟道、功成圆满的第三个原因，乃是戒贪和用忍。得到高僧的开示和锦囊妙计，林不贪图厚利，避开了叛乱，不迷恋官妓松伊，将名、利、情三关都踏过，方了脱生死。这个优秀商人成功、辉煌、而又全身而退，对世人的启发，对商之真道的启迪，是其真、其善、其忍，是其因此能摆脱名利和色诱的陷阱。如此说来，贾道审慎乃应世小术，商道守信始触及根本，而“商之真道”，只能归结为守真、修善、用忍。这与人生之真道，其实不谋而合。按真善忍同修之法，海内外中国人都有所听闻，其作为佛法的根本，被世上千万人奉为圭臬，其成为商之真道，也是自然而然。谢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