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布鲁尼史学新论2009 年第 3 期总 135 期史学史研究J0URNALOFHISTOR10GRAPHYNo.3,2009SefialNo.135布鲁尼史学新论李勇(淮北煤炭师范学院历史与社会学院,安徽淮北 235000)摘要】 利奥纳多? 布鲁尼的史学在文艺复兴时期开了一代风气,其作品具有强烈的公民人文主义意识,对后世发生了广泛影响.然而,学术史上人们提出他为人诚实和作品可信问题.其“评注“ 类着作 ,虽然不能看成是他创作的历史着作 ,但是说他完全抄袭也是不妥当的.他所创造的“评注 “写作形式,不被单个主题或者一个论点所束缚 ,而仅仅探索信息,并把信息传给后代,这本身就是一种严谨的学术态度
2、.关键词 利奥纳多 ?布鲁尼史学公民人文主义评注中图分类号K092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1002.5332(2009)03.0105.06利奥纳多?布鲁尼 (LeonardoBruni),1370 年出生于阿雷佐 (Arezzo),故也被称为利奥纳多?阿雷提诺(LeonardoAretino),1444 年谢世.他是“继古代(史家)楷模之后写出历史着作的第一位人文主义者“,开一代史学风气 .国内一般视其为西方近代史学开创者,这可见之于通常的西方史学史之类的着作中;还有学者较全面深入探讨其人文主义史学特征 ,成就和局限等.问题是,当时人文主义在不同人那里有差异,例如彼特拉克就卓然独行,而但丁则积
3、极介入公民事务.布鲁尼作为后学是否在两者之间有所偏重?同时,19 世纪科学史学勃兴,布鲁尼多受病诟,其为人诚实和史着可信问题今天应如何看待?本文拟就这两个问题进行更为深入的讨论,并就正于方家.一,强烈的公民人文主义倾向布鲁尼史学具有一般人文主义特征.他对古典文献非常入迷,并为古典复兴做出过重要贡献.收稿日期2oo8.11-05作者简介 李勇 (1965 一),男,安徽固镇人,淮北煤炭师范学院历史与社会学院教授,研究方向为史学理论及史学史.关于布鲁尼的生年有不同说法.坎农(J0hnCannon)布拉克沃历史学家词典(theBlackweUDtmD 厂肌 m)定为1374 年,比较少见.汤普逊(J
4、.W.Tompson)(史着作史(the 月 boD,月 bto 心口2Wdting)主张为 1368 年,而郭小凌 西方史学史,张广智西方史学史均定为 1369 年,这两说比较接近,是否为年头年尾的分别造成了说法的不同,不得而知.主张为 1370 年的说法比较流行,如格利菲茨(GoMonGfffis)等人布鲁尼的人文主义(IkHumanm0 厂 mBmni),翰金斯(JamesHaIlkins)为布鲁尼 佛罗伦萨人民史(批0kDmM 叩 fe)写的导论,科克兰(EriecocIlrane)意大利文艺复兴历史学家和历史学(胁咖 mand 胁 5f0gr 印:inhalMnReliance)等均
5、持这一观点,本文从此说.GordonGriffins,JamesHkim,DavidThompn,“GeneralIntroduction“,theHumanm0 厂 0 船,dDBruni,tranionsandIntroduetiombvGordonGfiths,JamesHkins,DavidTh0Inps0n,Binamton,NewYork,Centerf0rMedieval 肌 dEarlyRenaissanceStudies,1987,P.14.详见孙锦泉:论布鲁尼的人文主义史学,四川大学 ( 哲社版)2007 年第 5期.l05布鲁尼史学新论其导师是那时最伟大的人文主义者萨鲁塔
6、提,其希腊文教师是希腊学者厄曼纽厄尔?克立索罗拉斯(EmanuelChrysoloras).他养成对古典文学和史学的爱好,成为 15 世纪最有创造力的翻译者之一.他翻译普鲁塔克传记集中小伽图传(thelifeof 琥 eyoungerCato),安东尼传( ofAntony),皮洛士传(fefD 厂 US),狄摩西尼传( LofDemosthenes)等,还翻译色诺芬神圣(Hiero),伊里亚特 (theIliad)中的演说词,柏拉图早期对话(theEarlyPlatonicDialogues),亚里斯多德伦理学(theEthics)和政治学(thePolitics)等.这些译本“很快取代了中
7、世纪的翻译,成为全欧洲权威性的学院文本.“他在形式上模仿古典作品,亚里士多德传(ofAristotle)就很典型.此着像苏埃托尼乌斯那样,描写传主的先人,按时间顺序回顾其生平,论述其活动,记述其死亡;像狄奥根尼那样写教学生涯,列出传主作品目录 .至于佛罗伦萨人民史(HistoryoftheFlorentinePeople)对古典作品的效仿 ,有学者概括得好 ,“他把其作品分成卷,插人激动人心的老套演说,用优雅的拉丁文写作.“同时,布鲁尼人文主义具有强烈公民意识,可称为公民人文主义.这在他那儿就是:“活跃生活优于沉静生活,财富优于贫困,婚姻优于独身,政治行当优于寺院行当.同时,他把这些原则付诸实
8、际.“ 他强调史学实际功用,指出:“ 历史是任何一个严肃学者都不应忽视的学科.“ 关于 佛罗伦萨人民史的写作,他说:“这些行动对我来说似乎值得记录和记忆,我认为了解它们将对公众和个人目标的实现均有益处.假如人岁数越大就越明智,那是由于他们见识了更多生活;如果我们细心阅读历史,那么它给予我们的明智将会多么大啊!因为历史中无数岁月的成就和结果都会被细致呈现;从其书页中人们将轻松学到应该模仿和避免的东西 ,而伟人所赢得的荣耀,就像其中记载那样,会激励我们实践那些具有美德的行为.“他还说:“假如我没搞错,学者要特别赞美其时代成就,把它们从漠视和命运力量中拯救出来的确,把它们描绘成神圣而万古流芳.“ 这
9、显然是其公民人文主义在史学价值观中的体现.在史学实践中,它表现为关注市民生活.例如,但丁传(ofDante) 和彼特拉克传(LifeofPetrarch)就很典型.但丁传写传主出身和从事公共事务,写其财产和为人,学问型诗歌写作,写但丁的子嗣.需要说明的是,布鲁尼但丁传与薄伽丘所写的不同.布鲁尼在结尾处写了但丁儿子利奥纳多到佛罗伦萨访问布鲁尼,布鲁尼引导他参观祖屋并告知许多他过去不知道的事情,详细写了但丁被放逐,这些是薄伽丘书里没有或者轻描淡写的.更为重要的是,他与薄伽丘的观点殊有差异.薄伽丘认为但丁“有妻子是与其学术生活对立的“,而布鲁尼则认为 ,“按照哲学家说法, 人是社会动物.由于所出生城
10、市的多面性,人的第一个组合是丈夫和妻子,无论在哪里缺乏这一点,就没有什么完美可言,因为只有这种爱是自然的,合理的和被许可的.“而彼特拉克传则写传主高贵出身,少年不凡,叙述他从学法律转向阅读古代哲学家,诗人和史学家着作,写他拒绝教皇任命他为秘书的召唤,写他把父亲的遗产挥霍殆尽.有意思的是,在传记最后,布鲁尼将但丁和彼特拉克做了比较,认为,“他们都是最有才干的,最着名的,最值得高度赞扬和褒奖.“但是又认为但丁的生活更具有积极性和公民性,其写作环境更ErieCochrane,HistoriansandHistoriography:intheItalianRenaissance,Chicago,Lon
11、don,theUniversityofChicagoPress,1981,P.18.ErnstBreisach,Historiography:Ancient,MedievalandModern,London,Chicago,tleUniversityofChicagoPress,Secondedition,1994,P.154.ErieCochrane,HistoriansandHistoriography:intheItalianRenaissance.P.19.见 DeStudiisetLitteris,转引自GordonGriffiths,JamesHankins,DavidThomps
12、on,“TheNewHistory“,theHumanismofLeonardoBmni,P.175.LeonardoBruni,“Preface“,HistoryoftheFlorentinePeople,Vo1.1,Cambridge,Mass,HarvardUniversityPress,2001,P.3.LeonardoBmni,“Preface“,HistoryoftheFlorentinePeople,Vo1.1,P.5.LeonardoBmni,“LivesofDanteandPetrarch“.theHumanismofLeonardoBruni,P.87.106史学史研究 2
13、009 年第 3 期困难,但丁比彼特拉克更有学问.可见,但丁与彼特拉克相较,布鲁尼更推崇前者.布鲁尼是公民人文主义者,在生活和学术上与但丁相似,因而有以上看法就不足为怪了.再如,佛罗伦萨人民史,正像有人所说那样,“公民人文主义精神渗透到其中,有着集体英雄佛罗伦萨人,一个清晰的故事,佛罗伦萨人的得势.布鲁尼把佛罗伦萨的成功归于她的共和国的自由,从此涌动着美德,优美风尚,勇气,勤劳和强壮.自由的衰落,就像罗马帝国和随后千年跌落黑暗所证明的那样,将会摧毁所有的美德和伟大.共和城市国家和其公民道德力量,国家昌盛之间相关联的主张,使布鲁尼把他的叙述定型为统一的乐章.他关于讲述过去广泛中世纪风格的装饰,是
14、这样严谨,以致能够恰好抽出与散漫的希罗多德史学相反的修昔底德史学的类似之处.“ 也有学者说:“ 布鲁尼对西方史学经典的重要贡献是一本多少带有官方色彩的佛罗伦萨人民史,布鲁尼用拉丁文,而不是用方言写作.较之布兰尼幼稚的记载,其高明之处还在于他忠于西塞罗对历史的理解,即历史是解释知识的形式,是有价值的道德与政治教诲的源泉.“这些论述足以让我们认识到这一着作中的公民人文主义了.二,为人诚实与历史着作可信问题布鲁尼的历史着作被翻译成意大利文,法文,英文,德文,西班牙文等多种文字.据研究,第一次布匿战争评注(theCommentaryonthePunicWar)意大利文本流传下来的就有150 个手抄本和
15、 12个印刷本.而在斯特罗兹葬礼上的演说(OrationforNanniStrozzi)流传下来大约有 65 个手抄本. 总之 ,“在大学 ,人文主义者学校里,在所有受过教育的社会阶层中,不管是有学问的还是稍有点文化的,人们都了解和阅读过布鲁尼的着作.“布鲁尼明确表达其历史学结构观点:“历史学须臾离不开相关的绵长叙述,每个特别事情的原因说明,和关于每个转折点评判的公开表述.“,至今人们对于史学结构的认识还没有超过这一经典表述.他提出了历史学社会价值追求下的客观问题.鉴于意大利人同哥特人之间的战争,没有留下拉丁文文献,而希腊文记载倒是存在的,布鲁尼出于民族激情,利用自己对于希腊文本的熟悉,依据普
16、罗科比乌斯(Procopius)意大利人反抗哥特人战争史,写成意大利人反抗哥特人战争评注(theCommentaryontheItalianWarsagainst 如 Goths).一方面,书中保留着他一贯的历史写作信念,“ 历史学让我们更聪明和更谦逊.“ 另一方面,又导出了后来兰克所信奉的客观主义原则,“一个人必须像发生的那样去写历史.“这种社会价值与学术价值的双重追求是今天史学理念的先声.布鲁尼的历史着作是“人文主义者史学的样板 “,引起了日后一切政府当局的效法,并在一定程度上一直延续到今天.总之,“布鲁尼把历史变成了一种严肃的东西.所有这些革新都是非常重要的.“布鲁尼影响如此之大,地位如
17、此崇高,但是并不意味着没有受到指责和怀疑,相反,学术史上人LeonardoBruni,“LivesofDameandPetrarch“,theHumanismofLeonardoBruni,PP.9899.ErnstBreisach.Historiography:Ancient,MeevalandModern,P.154.GordonGriffiths,JamesHankins,DavidThompson,“TheNewHistory“,theHumanismofLeonardoBruni,P.179.唐纳德?R?凯利着,陈恒,宋立宏译:多面的历史,三联书店 2003 年版,第 263页.Ja
18、mesHankins,“Rhetoric,History,andIdeology:theCivicPanegyricsofLeonardoBruni“,JamesHankins,RenaissanceCivicHumanism,Cambridge,CambridgeUniversityPress,2000,P.147.JamesHankins,“Rhetoric,History,andIdeology:thecivicPanegyricsofLeonardoBruni“,JamesHankins,RenaissanceCivicHumanism,P.151.GordonGriffiths.Ja
19、mesHankins,DavidThompson,“GeneralIntroduction“,theHumanismofLeonardoBruni,P.45.LeonardoBruni.“Preface“,HistoryoftheFlorentinePeople,Vo1.1,P.5.LeonardoBruni.“PrefacetotheItalianWarAgainsttheGoths“,theHumanismofLeonardoBruni,PP.195196.ErnstBreisaeh,Historiography:Ancient,MedievalandModern,P.155.丹尼斯?哈伊
20、着 ,李玉成译 :意大利文艺复兴的历史背景,三联书店 1988 年版,第 134 页.l07布鲁尼史学新论们提出他为人诚实和着作可信问题.他作为一个史学家,在 19 世纪遭到严励批判.有人认为,布鲁尼利用其读者对希腊文的无知,而把希腊作者的作品归于自己名下.这使得史学史家给他留下了不光彩记载,例如,关于意大利人反抗哥特人战争评注,汤普森在历史着作史中明确指出,“他作为一位历史学家虽然有他的优点,但他并不是诚实的学者.他曾无意中得到一部普洛科比阿哥特战争史的拜占廷手稿,就把它译成拉丁文,定名为意大利反抗哥特人的战争记事六卷,冒充自己的作品问世.“其实人们怀疑的还不仅限于这部着作,其它“ 评注“性
21、作品都面临着同样处境,甚至连写西塞罗新传(theNewCicero)的诚实性都受到质疑.如何看待这种对于布鲁尼的批评?关于第一次布匿战争评注,布鲁尼在序言中说:“事情越古老“,“它就越需要修复“.“我希望尽可能弄清楚所有东西,就是这促使我写这一评注的.“他为了把第一次布匿战争弄清楚,就给相关希腊文和拉丁文作者列清单,发现最早记录是罗马人费边?毕克多(FabiusPicor)用拉丁文写的,大约同时伽太基人菲里努斯(Philinus)用希腊文记载了这场战争,而且他们都赞赏各自国家,结果菲里努斯的记载被波里比阿所继承,而毕克多的记载则被李维所继承.问题是李维书有关章节已经亡佚,拉丁语中几乎见不到关于
22、这场战争的记载,布鲁尼则“为前辈的荣耀所感动,为避免关于其辉煌和重要业绩的记载被毁灭,而写关于这场战争的评注“,因此他说: 我的做法“并不像翻译者那样依据单方面,而是依据多方面,以我自己最好评判去衡量他们.“巴龙(HansBaron)在 转折(crisis)一书中认为,这一着作基本上是波里比阿的改写.可是,雷诺尔兹(BeatriceReynolds)在布鲁尼和皮罗提(BruniandPerottiPresentaGreekHistorian) 中,把波里比阿和布鲁尼的着作进行对比,发现布鲁尼除了使用波里比阿的材料外,还征引了斯特拉波(Strabo),修昔底德和彼特拉克的东西;特别是,经过布鲁尼
23、重新写作,把罗马形象美化了;即使是采用了波里比阿的着作 ,也没照搬照抄,他省略了波里比阿的序言,插入了在波里比阿那里见不到的事情,例如,增加了罗马人杀死“非洲魔鬼“ 的故事 .可见 ,这一作品虽然不能看成是他所创作的纯粹历史着作,但是说他完全抄袭波里比阿也不妥当.至于古希腊评注(CommentariumRerumGraecarum),它以色诺芬古代希腊为基础,叙事开始于修昔底德伯罗奔尼萨战争史丢下的公元前 411 年,评注了斯巴达对雅典的胜利,斯巴达霸权及其被底比斯推翻的历史.在序言中,布鲁尼道出写作目的:历史上的争吵,危险不是因为命运而是人类自己的愚蠢;他对古希腊史事进行评注就是为了吸取教训
24、 .这就决定它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原创性历史着作.他不过是把古希腊几个最强大国家的形势与 l5 世纪意大利区域性政权佛罗伦萨,那不勒斯,罗马,威尼斯和米兰的形势相类比.这一类型史学“就是要建立作品写作者和接受者之间的联系,不是为了勾勒出作者和材料间的关系.“而后来那些批评者希望看到的关于史料的说明,对于布鲁尼时代大部分人来说是怪异和毫无意义的.因为,对于不懂希腊文的读者而言,说明材料仅仅见于最稀少的手稿里和用看不懂的文字所写的文本里,显得没有必要;而能够读懂修昔底德的人则完全不需要注释,即使没有机会读到修昔底德的人还有拉丁文版本去转读.总之,使用科学史学标准去衡量布鲁尼这一作品显然不符合历史的观点.意大利人反抗哥特人战争评注也有类似情况.布鲁尼在序言中说他从希腊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