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随笔二则霓南义校王静新前提很多人引用过但丁在神曲中的话“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 ”多少孩子曾把它作为座右铭,多少人把它作为行事的法则之一。但是,人们往往忘记了但丁这句话的前提。这句话出于十三世纪,也既欧洲中世纪,人类历史上一个精神与信仰极端化的时代。“中世纪确实是信仰的世纪,是西方人苦修精神之功的世纪。 ”(毛喻原语)但丁的神学世界观,既认为信仰高于理性,信仰(或者说上帝)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的前提,也是它的逻辑起点。脱离了前提来说这句话,就成了断章取义。就像有人告诉你说, “天热少穿衣服。 ”这样说是因为“天热” , “天热”是前提,但是你却以为少穿衣服总是好的,到了大雪纷飞的时候
2、仍然衣着单薄,那就贻笑大方了。再来看但丁所说的话的原文,你会发现,但丁所谓的“走自己的路” ,指的是求道的路,这条道路是指精神的塔,是通往正鹄的道路。 (正鹄:心中伟大理想,惠世之价值。 )我们周围的人为了支持自己所行,就使用这句话,而从不考虑所谓的“路”是什么“路” 。似乎只要是自己认定的路,就一定可以走到底,不论其道路通往何方,不论走此路与普世价值的南辕北辙。结果,这句话倒成了自我膨胀的一个理由。不合理的因为“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而合理了,庸碌的因为“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而理直气壮了。结果原本坚定信仰的这句话成为了自我非理性化、自我崇高化的律令。因此,缺少前提,我们所行的一切都可能
3、走向混沌。附:炼狱篇第五篇但丁的原文“我已离开那些灵魂,跟随着他的足迹,其中忽有一个指着我叫道:“看呀!后面那个似乎能遮断阳光,而且他的步伐像活人。 ”听见这叫声,我便转回身,看见他们用惊奇的眼光注视着我和我的影子。 那时我的老师说:“你的精神为什么分散?为什么迟慢你的脚步?别人的窃窃私语与你何干?你应随我,让别人去说长道短!要像一座屹立的塔,不可因为暴风而倾歪。人常常由这个思想引起那个思想,因而远离了他所追求的正鹄,而第二个思想往往减少了第一个的活力呀。 ”回忆 能直接凭记忆回想起的事物只会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困难。比如我们居住过的许多旅馆,大概的印象是有的,但若要细致到床头柜的式样,地板的花
4、纹,桌子与保温瓶的位置,恐怕多半难以正确无误地对上号。十多年前我们很熟悉的街道也许已从中断开,只有几幢标志性的建筑在维持我们的记忆。我能想起十年前我路过某个城镇时的街道吗?我能回想起八年前乐城西街的一条巷子里所看到的景象吗?回忆青春岁月,我会忆起并重温那青春的无知的爱,回忆起初醒的身体飞驰在球场与跑道上,夜色下散步于跑道旁的三三两两的少女,然后再牵引出跑道上空的星辰。我再想起雾蒙蒙的早晨,远峰突破封锁时的喜悦,然后是另一座,另外一座!我已经彻底忘记了一座山的名字,这一生再也不会重游一次,哦,它们正渐渐淡出一次文学社的远游时攀登过的山!一座寺院,一座乘凉的瓦棚,一座废弃的村庄,还有旅途中的心情,
5、都已经模糊不清。现在我张口描述,虚构的成分已占了多数。回忆能召唤过往的片段与时光,但回忆却无法准确无误。如果回溯离家求学启程前的一幕景象,也许会将黄昏的金色余辉(或黎明西落的月亮染起的云朵)认为是星辰初升。回忆因此显得不牢靠。事物被经历的新漆刷入更深处,或像旧对联,不断地被一副副新春覆盖到里层。当回忆开始,它们又能冲破时间的蒙蔽。当我静静地回忆,记忆中的事物似乎春天的绿色一般纷至沓来,所以事物在记忆中重现的过程是杂乱无章的,并不因为思维的缜密或人的理性而呈现出某种规律。头脑中出现的任何一个事物都只是记忆迷宫中的一个拐角,谁也不知道过往的事物会带你到哪里去。记忆总像一个在溪石上跳跃的孩子,从一块
6、到另一块,不知疲倦,也不知该在何处歇脚。某一天,我靠在床头,闭目的一瞬间,回忆开始了。我先是回忆所有经历过的理发店,从儿时的一直向后推进,并在每座城镇中找到它们的位置,我发现一张理发店的地图形成了。霓屿的,洞头的,乐清的,温州的,有的常去,有的可能不会再去第二次。在这样一张地图上,我找出了理过杨梅头的店,再找出理发师最温柔的店,再找出理发技术最高明的店然后,我的回溯开始游移,我回忆我居住过的房间,所有的房间便在眼前打开,包括旅馆、宿舍、包括友人的房间,亲戚家的房间,同学家的房间然后再回忆暗恋过的女孩,先按时间顺序排列,接着按照情感的深度排列,又按照暗恋持续的时间排列,或者再按照美的程度排列而回
7、忆做过的美梦,结果往往是徒劳的,多少梦都紧紧压在时间深处,并不像先前的那些事物,随唤随到。梦仅仅留下了轮廓,它们在记忆的边缘,在遗忘的中心。梦,很大程度上是对记忆的嘲弄,因为它本身便是虚构。因为它们仅仅在头脑中存在过,从来没有被目光照射,也没有被双耳聆听,被双手触摸,我更无法探索它们的来历。梦,对记忆来说,可能就像一声穿透群山的高音,太高了。如今,我的回忆渐渐地仅涉及最近的事物。与小人物被局限的道路相反,回忆开辟了一条相反的道路,我现在回想起最近关注的问题,我想描述的话题。我回忆起一首未完成的诗68 路车 ,以及一辆被一个孩童的天真唤醒的黑色公交车,以及在 68 路上几次偶然相遇一个女子,她下
8、车的站点是“山下” 。我再回忆起前些时间住过的昏暗的旅馆延伸出去的曲折的小巷与街道。我的记忆沿着小巷朝外步行,昏暗的事物仿佛取自一副浓重的碳笔画,一间搭着布棚的小饭馆内热水沸腾的一口锅,两座旧书店堆积着的发黄的书籍,修补过的书籍,成叠的过期杂志。以及我在其间搜索珍宝般的心情,以及那些牛皮纸上写着的熟悉的名著的名字。我回忆一条小巷如何拐向另一条小巷,再拐向大街,如何在一座城镇中延伸,如何勾勒出一天平凡的行程。回忆把过去使劲锤打,就像锤打一块铁一般,有时候它打出了门把手一般温柔的情绪,有时候它打出了笨拙的沉重的秤锤,有时候它打出了朴素的钉子,打出值得玩味的一个铁环,有时候打出了锋利的刀锋。在我看来,回忆本身就像一次有趣的冒险,带我们的心思到过去的莽荒的丛林与荒芜的沙漠。在回忆的这一刻,每个人似乎都拥有了巫师的魔力,过去的事物被抽出,被叠加,也被更深刻地占有。就如一位诗人在一个国王的庄园中所说的,他将比国王更真实地拥有庄园中的美景!他的目光将更完全地打开树木、花草、河流的美。回忆,这也是事物间的冷漠蔓延到我身上之前,我与之对抗的一个方法,让回忆像一双手一般去抚摩流逝的时光之河和河流中渐渐冰冷的事物,去召唤它们,并重新给它们以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