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波德莱尔诗中的幽默第 2O 卷第 3 期(2004) 河西学院 Vo1.2ONo.3(2004)波德莱尔诗中的幽默师华(榆林学院中文系,陕西榆林 719000)摘要:象征与暗示是波诗非常显着的艺术特色与手法 ,幽默几乎无人谈及.在此阐述其幽默的“黑色成份“, 而且分析了幽默艺术形式下所潜藏的愤世思想与绝望情绪.关键词:愤世:幽默中图分类号:107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0520(2004)03003904一,波诗中的“黑色幽默 “愤世嫉俗而又玩世不恭是波德莱尔身上非常显着的精神特征,他既颓废放浪.狂放不羁又孤傲清高.他的一一生充满矛盾与斗争,他想反抗社会又深感力不从心,顺从社会又
2、于心不甘,想融入社会又不愿同流合污,这种矛盾心态使他失去归属感,而困惑烦恼,焦躁不安.他蔑视传统,挑战习俗,仇恨家庭,仇恨社会.他的叛逆精神,放浪行为使他在社会中处处受到排挤,打击.极度的孤独,忧郁,厌倦形成他愤世,反叛而又颓唐消沉的精神特征,这种精神特征留痕于他的诗歌之中.使他的诗歌形成特殊的美感:愤世与幽默.腐尸是一首众所周知的写“恶“ 名篇,它充分体现了诗人诗歌的这一美学特征.他说这具腐尸:“两腿翘得很高,象个淫荡的女子冒着热气腾腾的毒气,显出随随便便.恬不知耻的样子,敞开充满恶臭的肚皮.天空对这壮丽的尸体凝望,好象一朵开放的花苞.这些象潮水般汹涌起伏的蛆虫,哗啦哗啦地乱撞乱爬,好象这个
3、被微风吹得膨的身体,还在度着繁殖的生涯.躲在岩石后面,露出愤怒的眼光,望着我们的焦急的狗,它在等待机会,要从尸骸上再攫取一块留下的肉“.诗人对这具腐尸精雕细镂似在津津乐道它的腐朽溃烂,实则他在痛忿世人的冷酷无情.暴尸于野的只能是来自社会底层的穷苦人,在贫病交困中气息奄奄,终死于街头.生前她贫贱,无人对她伸出救助之手,死后任狗撕食依然无人怜悯,活着时活的屈辱,死后依然含垢蒙羞象个恬不知耻的淫荡女子.对此可怜的不幸人,诗人不是无限地同情她的遭遇,声色俱厉地谴责社会的弊端,控诉世人的无情,抗议生活中的苦难,反而以幽默的语言说:“ 天空对着这壮丽的尸体凝望/好象一朵开放的花苞.“诗人以娇美红艳的花苞比
4、喻被太阳烤晒得红透烂熟的死尸,拿不幸开玩笑,使它变的滑稽可笑,这种表现形式所体现的正是“黑色幽默“ 的美学特征.“黑色幽默“ 又称 “黑色喜剧“,“绝望的喜剧“,“病态的幽默“,虽名称不一 ,但它明显的特征是嘲讽 ,“黑色幽默“ 是嘲讽的一种极其强烈的表达形式.它把思想情绪巾黑色的东西与幽默放在一起,以喜剧的形式处理悲剧的内容.它是绝望的,但在绝望中又发出大笑.美国作家兼评论家弗里德认为“黑色幽默“ 中有玩世不恭的东西.美国作家尼伯利克认为它是辛辣的,反常的,病态的,虐待狂似的东两,它致命的.蛰都是黑色的,但同时他也认为“黑色幽默“在病态社会它是正义的保护人,良心的保管人.美国学者奥马德曼认为
5、“它幽默,但很残酷,透着阴郁的绝望情绪.“腐尸皆具有这些特征.首先,它的幽默是残酷的,在幽默中透露着强烈的嘲讽意味.死尸弃之道旁,无人理睬,任凭太阳烤晒,诗人拿娇美的花苞比之,这样的幽默残酷的令人震惊,痛苦与/1 幸竟成_开玩笑,戏弄的对象,这样的幽默超出了常收稿日期:2003.06.23作者简介:师华(1963 一), 女 ,陕西清河人,榆林学院中文系副教授,主要从事外国文学教学研究.39.师华:波德莱尔诗中的幽默情常理,显示出一种冷酷无情的戏谑.但在这戏谑中又包含着嘲讽意图.诗人生活于基督教世界,基督教一向标榜仁慈,宽厚,博爱,上帝之爱普照人间,人人沐浴在爱的光辉中,享受着幸福,偏偏“腐尸
6、“ 无此恩遇!死者抛尸街头,无人掩埋,任蛆虫滋生蔓延,任狗撕食,此时仁慈的教职人员不知在哪撒播上帝之光,虔诚的信徒不知在哪奉献他们的友爱与仁慈去了,眼看着恶狗焦灼地“要从尸骸身上 /再攫取一块留下的肉,“ 基督教世界的人们却熟视无睹,无动于衷,这就是所谓的“仁慈 “,“博爱“,“怜悯“! 诗人的嘲讽意图是极其明显的,愤世之情是极浓烈的,浓重的悲愤之情就掩饰在幽默诙谐的形式之中,在写“恶“ 的表象之下,深藏着的是愤世疾俗的恨世思想.其次,玩世不恭中包含着热泪.“黑色 “一词在英语中有阴沉,沮丧的含义,它与幽默结合给人一种挖苦取笑,玩世不恭的感觉.“好象这个被微风吹得膨胀的身体/还在度着繁殖的生涯
7、,“明明是腐尸被蛆虫蛀空徒剩皮囊,在微风吹动下鼓胀,死境极其凄惨悲凉,诗人却以“繁殖“ 这象征生命象征生机的美好意象加以比拟形容,这插科打诨式的极端不敬的幽默语言,显示一种玩世不恭,游戏人生的态度,但这调侃,嬉笑仅是表象存在,透过表象的滑稽可笑,你不难得到如此震惊的认识:死尸竟腐烂的如此惊人!死者的死境惨不忍睹!波德莱尔以这样的黑色幽默揭示 J,一个如此触目惊心的人生境遇.这样的人生境遇让人战栗,恐惧,它强烈地刺激你,搅得你寝食难安,激起你巨大的愤怒,使你拒绝接受这样的人生境遇.波德莱尔冷嘲热讽而又小乏正义的矛盾的表现形式,确象冯尼格为自己画的一幅漫画式自画像所表达的:鼻子里冒出的是一股黑烟,
8、眼睛里落下的是一行泪珠.“黑烟“ 表达的是愤怒,悲痛,对现实丑恶,荒谬人生的抗议,是恼怒是不妥协.“泪珠“ 是痛苦的热泪 .“黑色幽默“作家是关心现实的,对生活中的苦难,不幸,社会丑恶是极其敏感的,在表面的玩世不恭和幽默中,隐含的是对人生的深切关注.杜甫有诗日:“叹息肠内热“. 叹息是源于对民生疾苦的关心,对国家民族命运的忧虑,是深沉的忧心让他抛洒热泪.波德莱尔行事不拘行迹,任性放浪,行为颓废,酗酒吸毒,放浪无羁,形似颓废青年,“放浪文人“, 但在他颓废行为,玩世不恭,惊世骇俗的表现形式下,包藏的是一颗忧愤洙广,富有仁爱精神的宽厚之心,这绝非过誉之辞,这是我读波诗最深切的体会,感受.七个老头儿
9、中他将弯腰曲背,不堪生活重负,柱着拐杖蹒跚在泥雪中的老乞丐,称之为“三条腿的犹太人或残废的走兽“,其形容滑稽幽默,对这七个陆续出现的疲惫不堪衰老的人,他嘲讽地说:“这七个可怕的怪物看起来似乎永葆青春“,这样的嘲笑戏.40.弄残忍到了令人无法忍受的程度,但他不是无心肝的人,他害怕看到第八个或更多,而“不再理睬这地狱中的队伍“,“怒火中烧“地回到家,“缠绵病榻冷得手脚麻木,心情又焦躁又纷乱/神秘与荒谬在我内心深处留下了伤痕“由此可见 ,无论是 腐尸还是他的其他诗,都显示出这一特点,在他貌似不恭的语言形式下所体现的是热血与爱心;在幽默滑稽的描绘中隐含的是愤世疾俗的强烈情绪;在嬉笑轻松的文字氛围中掩饰
10、的是他的泪光,他对现实的不满,对荒诞的人生境遇的抗议,对不幸者的同情就裹在这反常的形式之中.读波诗时你会被他风趣的语言,滑稽可笑的比喻逗笑,但在笑的同时,泪水就会涌出你的眼眶,在他的谑笑中,我们听不出快活,反而觉得这笑声刺耳,令人辛酸.严酷的生活,浓郁的忧愁,借助这样的幽默,可以释放他的压抑与痛苦,获得片刻的轻松,但笑过之后体会到的是更可怕的沉重和无限的苦涩.再次,幽默中包含着无奈与绝望.幽默的语言总让人捧腹大笑,总能调节气氛,制造轻松,缓解紧张的心理压力.但“黑色幽默“ 与传统幽默不同,它是“绞刑架下的幽默 “,“大难临头的幽默“, 一点也不轻松也不明快,它透着阴郁,沉重,在笑过之后品味到的
11、是忧伤与绝望.波德莱尔看到 J,生活中存在的种种丑恶,看到了人在社会重压下的悲惨处境,人与环境的对立,社会带 fJ 度的反人民性,生存的荒诞与可怕,他嘲笑它挖苦它,但在他的嬉笑怒骂的抨击中却透着无可奈何,失望,恐惧,软弱无力的悲哀透过文字表面的轻松与玩世的形式流露出来,他恼怒社会的不公,丑陋却无力改变一切,这是他最真切的认识,这认识使他失掉生活的希望,忧郁,苦闷,悲观,陷入绝望中难以自拔难以振作.不满,叛逆,反抗,失败,冉反抗再失败,最后走向堕落颓废,这是“世纪末青年“共同的人生轨迹,波德莱尔莫能例外,波诗中有那么多悲观厌世的诗歌,也就不足为奇了.以幽默形式表现愤世与绝望情绪,这是特定社会条件
12、下的产物,因为社会生活中存在“黑色“ 的土壤 .快乐的死者也是一首颇为幽默的诗,其“黑色“ 成份的存在,使它更见悲伤 .“从满是蜗牛的一片粘土中/我要为自己挖一个深深的坟墓/让我能像大海里的鲨鱼一样在遗忘中酣然入梦/从容地舒展我这早该扔掉的尸骨.我厌恶遗嘱,我厌恶坟墓/与其乞求世人的眼泪而苟且偷生/不如请乌鸦把我这污秽不堪的尸骨/啄得一点不剩.啊,蛆虫!没有耳朵没有眼睛的肮脏的伙伴/啊,寻欢作乐的达观者,腐败的后裔.来吧,请穿过我这座废墟/这实在毫无可惜之处/河西学院 2004 年第 3 期请告诉我,这具被抛弃在枯骨堆里/并早已失去灵魂的尸体来说还有没有什么痛苦.“自掘坟墓本是件令人极端伤感的
13、事,诗人却将它写的美丽诱人,温馨快乐.非但感觉不到死亡的惨烈,阴森可怕,反而使人心仪神往,诗人借助“黑色幽默“ 手法,将诗写得诗意盎然,意境灵动,甜美诱人,全无感伤气息.掘墓之土中满是蜗牛,蜗牛小巧而可爱,有如此美丽的小生命与尸骨相伴墓穴,死后,何来孤独寂寞,反多一份温暖.在死亡之国烦恼的躯体可以忘忧地酣然大睡,这样的沉睡多么美妙,以至诗人觉得早该扔掉这尸骨,与其活得屈辱,苟且偷生,何如让乌鸦把尸骨啄得一点不剩.诗人欢乐地乞求蛆虫“请穿过我这座废墟/这实在毫无可惜之处,“没有了激情 ,热望,理想,信念的肉体确如一座废墟,留之无用,反受其累.我国有句俗语:哀莫大于心死.如果人的灵魂已死,肉身徒存
14、,失掉感觉的肉体知什么锐利的刺痛,撕心的裂痛,灵魂既失,麻木不仁的肉体自然不怕蛆虫的啃咬,死反是一种彻底的解脱,人何乐而不为.诗人将蛆虫称之为“没有耳朵没有眼睛的肮脏伙伴/寻欢作乐的达观者,腐败的后裔,“语含亲昵 ,既写出蛆虫的生理特性,又显出一种亲切,幽默.蛆虫生活于腐臭肮脏之中,却能怡然自得地寻欢作乐,对其豁达乐观的生活态度诗人既崇敬之又不乏揶揄,调侃.诗人以幽默的语言特意营造出一种轻松欢乐的气氛,为它增添一份亮丽之色,似乎诗人在品味死亡的快乐时,心境清朗宁静,但透过表层的轻松诙谐,诗人更为绝决的弃世之情毫无遮挡地渗透出来,漫过你心田,使你陷入伤悲的重重浓雾的包围之中,产生一种窒息的苦闷.
15、这首诗给接受者施加的影响,暗示也许是很消极的,它让你黯然,消沉,产生出许多的无奈伤感,甚至厌世之情.但从艺术本身讲,它幽默手法的运用是成功的,不但形成表层含义与深层含义的逆向表达的效果,而且它感染你,打动你,使你感受到死亡的甜美诱人,而心驰神往,尤其是在你遭受人生挫折时,影响会更甚.它的艺术感染力证明了幽默的魅力.这首诗的悲观厌世思想是不足取的,但它确实道破了人生的阴影,真实地反映了世纪末的社会动荡,信仰崩塌,前途渺茫给敏感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造成的心理重负.恶之.花是时代的产物,反映的也是时代的情绪,幽默是波德莱尔愤世思想的一种艺术表现形式,厌世是愤世的极端表现.波德莱尔不是“黑色幽默“ 派
16、作家,但他的诗中确实渗透着“黑色“ 的成份.黑色成份的存在是波德莱尔思想情绪的自然流露.对现实的失望,对人类文明的怀疑,对自身生存处境的敏感,使他心头常笼罩着一层失望与无奈的苦闷,愤怒与正直使他只能用这种玩世不恭,嘲讽世俗的方式表现自己抑郁难申的情绪,渲泄心中过于沉重的痛苦,以刺痛的笑声缓解不堪负重的心理压力,因此读波德莱尔的诗你能感受到一种惨烈与沉痛,它使你郁闷欲裂,心潮难平.波德莱尔的“黑色幽默 “流露出许多阴暗消沉的情绪 ,但另一方面诗人又借之将周围阴暗丑恶的现象扭曲变形,以嬉笑怒骂揭露之.波德莱尔看似玩世不恭愤世嫉俗实则他着意于现实,指归在改造社会病态,意欲劝世,诚如高尔基所言:“波德
17、莱尔生活于邪恶的环境中,却热爱着善良.“【.I二,波德莱尔的幽默与美国的 2O 世纪的“黑色幽默“欧美文化传统中的幽默可谓源渊深厚,从古希腊的阿里斯托芬的喜剧到拉伯雷的(巨人传), 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 ),狄更斯的(匹克威克外传)都含有这种黑色成分,波德莱尔作为中介,起了承上启后的作用,他的黑色幽默与 2O 世纪美国 6O 年代崛起的“黑色幽默“文学流派在艺术风格上更为接近:它们都是以喜剧形式处理悲剧内容;玩世不恭而又愤世嫉俗;关怀现实而又阴郁,绝望;既反抗着现实的荒谬又透着无奈;既辛辣又病态;在凄厉刺耳的笑声中闪动着热泪.但波德莱尔的幽默是出于对现实的失望,是苦闷中的反叛,是对世俗的挑衅,
18、对压抑的令人窒息的环境的反抗,是忧郁与追求,玩世与正直的混合物.它是一个软弱,敏感而又具有人道主义思想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情绪的自然流露,是欧美幽默传统与他心中阴沉,沮丧情绪的自然结合,他的“黑色幽默 “主要是揭露社会的病态,丑恶,并未直指世界本质的非理性,荒谬性.对生活中的病态,滑稽,可笑的揭示更多的是直接的感悟,感性认识多于理性认识,对社会弊端的根源尚未深入探究,悲观但还相信人们的理性精神,绝望中存在着希望.美国 2O 世纪的“黑色幽默“ 与波德莱尔的幽默所不同的地方首先在于它是以存在主义哲学为思想基础的.存在主义强调世界与人的存在是荒谬的,没有意义和价值.2O 世纪 6O 年代兴起的“黑
19、色幽默“, 特别强调世界的荒谬性和社会的疯狂性,荒谬甚至到了滑稽的程度.如海勒的第二十二条军规中飞行大队的管理员迈洛,在大队搞了一个联营机构,以大家赚钱为诱饵,把大队的所有人拖下水,共同出资,由他经营“跨国公司“, 他可以随意动用部队的作战飞机当他的运输工具,贩运战争中奇缺的物资,一次他引回四架满载食品的德国轰炸机,当他一下飞机,看到卡斯卡特上校率兵要扣押德国飞行员,没收敌机时,他怒火中烧,暴跳如雷,气愤地斥责说:“请问从哪一天起美国政府的政策是要没收公民的私人财产!可耻啊!你们怎么能没收自.41.师华:波德莱尔诗中的幽默己的东西“.他之所以理直气壮,所依据的竟是宪法中的“ 私人财产,不容侵犯
20、“ 的条款 !再如冯尼古特的冠军牌早餐写,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夏威夷岛的每一寸土地变成几十个富人的财产,私人财产不容侵犯的铁律,使岛上几百万居民没了立足之地,政府根据万有引力的原理紧急把他们放到气球上,使他们不再踩任何人的土地.“黑色幽默 “体现着社会的荒诞 ,制度的荒谬,它以荒诞的艺术形式表现着荒诞的本质.其次,“ 黑色幽默“ 作家的社会责任感更显着 ,抨击揭露生活的面更深更广,社会制度,官僚制度,科学技术的发展都是他们深入探讨的主题,触及的都是严肃重大的社会问题,借助于荒诞形式使人们认识社会的疯狂,荒谬,无理性.再次,焦虑,困惑,恐惧和痛苦的情绪极为浓重.20世纪两次世界大战的爆发,“物的兴盛“ 造成的物质主义,以及传统价值观的全面崩溃,加重了 20 世纪人的危机意识,异化感,孤独感和荒诞感,处于精神危机状态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