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战国时期贵士现象解读第 25 卷第 1 期2010 年 2 月四川理工学院(社会科学版)JournalofSichuanUniversityofScienceEngineering(SocialSciencesEdition)Vo1.25No.1Feb.2010战国时期贵士现象解读王改凌(亳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系,安徽毫州 233500)摘要:战国时期,诸侯力政,在“得士则兴,失士则亡“ 的社会现实下,时君世主出于襄助霸业或生存发展之需要,给予士人无上的尊崇和荣光,社会上形成了浓郁的责士之风.士人凭借自身所拥有的“道统 “优势和智能资源而自由驰骋,傲睨权威,铸造了中国古代史上绝无仅有的“百家
2、争鸣“ 和抗礼王廷的辉煌,在“ 合则留,不合则去“ 的时代大潮中充分展现着自身的价值.士的人格就在这种自由地流动,自由地思想,自由地批判中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展和高扬.关键词:战国时期;士;贵士;自由人格中图分类号:K23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28580(2010)010115 一 O4春秋战国之际,王纲解纽,诸侯竞逐,社会发生了“高岸为谷,深谷为陵 “的沧桑巨变 .“士“本为周代贵族阶级的最低层,有一定数量的食田,平时作卿大夫的家臣,战时为下级军官.战国时期的“士“ 则是对当时知识分子的称谓.他们中的一部分是由丧失政治地位的贵族及其苗裔转化而来,那些在政治斗争中失败的贵族往往降为
3、士,庶,甚至皂隶,他们不得不依靠自己的心智或口舌,谋生立命.另一部分是因军功或由学术仕进而从庶民中秀出者,当时,学在官府的局面已被打破,文化下移使得庶民亦有了受教育的机会,朝为布衣,暮为卿相的人生跳跃在这一历史时段实属平常.这些脱离宗法秩序的贵族及庶人中的秀民上下流动交汇,在社会上形成了数量可观,品类纷杂的士阶层.各国统治者出于生存竞争的时代压力,特别是汲汲于争霸事业的诸侯国君,表现出对人才的异常渴求,对拥有智能资源和承继“道统 “的士人格外垂青 ,“士作为政治智囊,军事参议,外交使节,思想精英,文教师长,开始活跃于历史舞台,在推动社会蓬勃前进的同时,也表现出自己强烈的独立意志,形成了自己鲜明
4、的群体品格“_1】,特别是士的自由人格在“贤主所贵莫若士 “的时代大潮中达到了极致.一,战国时期贵士情状概览战国时期是士的黄金时代,士享有中国历史上空前绝后的尊崇与殊荣.当时,“诸侯卿相曾争养士,自谋夫说客,谈天雕龙,坚白同异之流,下至击剑扛鼎,鸡呜狗盗之徒,莫不宾礼,靡衣玉食以馆于上者,何可胜数.“21 最先屈身礼士的是战国之初的魏文侯,淮南子 ?修务训中记载:“段干木辞禄而处家,魏文侯过其间而轼之.其仆日:君何为轼?文侯日 :段干木在,是以轼.其仆日 :段干木布衣之士,君轼其闾,不已甚乎?文侯日:段干木不趋势利,怀君子之道,隐处穷巷,声施千里,寡人敢勿轼乎?“轼之“是一种礼节,即扶住车轼,
5、目视马尾,以示敬意,文侯贵士之举风传于各国,士人相竞辐辏于魏,魏国一跃成为战国初年中原之霸主.齐国素有尊贤贵士的传统,齐威王把贤士视为照耀千里的明珠.齐威王曾与魏王会田于郊,以物为宝的魏惠王骄傲地说:“若寡人国小也,尚有径寸之珠照车前后各十二乘者十枚,奈何以万乘之国而无宝乎?威王日:寡人之所以为宝与王异.吾臣有檀子者,使守南城 ,则楚人不敢为寇东取,泗上十二诸侯皆来朝.吾臣有盼子者,使守高唐,则赵人不敢东渔于河.吾吏有黔夫者,使守徐州,则燕人祭北门,赵人祭西门,徙而从者七十余家.吾臣有种首者,使备盗贼,而道不拾遗.将以照千里,岂特十二乘哉!魏王惭,不怿而去.“剐齐威王与魏惠王对人才不同的认识成
6、为魏国渐衰而田齐一度雄霸东方的主要因素.收稿日期:2009-11-29作者简介:王改凌(1968 一),女,安徽亳州人,讲师,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文化史.l16 四川理工学院(社会科学版)2010 年 2 月秦国地处西陲,最终却横扫六合,这与君主贵士不无关系,秦昭王就曾屈膝跪请范雎:“先生何以幸教寡人?范雎日:唯唯.有间,秦王复跽而请日:先生何以幸教寡人?范雎日 :唯唯.若是者三.“结果,强公室,杜私门,蚕食诸侯,以强秦之帝业.燕昭王曾经高筑黄金台以求贤士,黄金台从此成为君王纳贤贵士的象征.后来,陈子昂登上幽州台,抚今追昔,发出“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悲
7、凉喟叹,抛开陈子昂的遭遇不论,他所眷恋的战国贵士风尚,在长期的中国封建社会里确实罕见.战国时期的明主贤君大抵都能尊崇士人,阴阳学家驺衍“适梁,惠王郊迎,执宾主之礼.适赵,平原君侧行撇席.如燕,昭王拥彗先驱,请列弟子之座而受业,筑碣石宫,身亲往师之.“5p.345“当是时,魏有信陵君,楚有春申君,赵有平原君,齐有孟尝君,皆下士喜宾客以相倾.吕不韦以秦之强,羞不如,亦招致士,厚遇之,至食客三千人.“啕可见,养士,贵士已是时代风潮.为延揽贤士,时君世主各施妙招:“侧行撇席“,“ 拥彗先驱“,“卑身长跪“,“ 高筑黄金台“ 甚至“筑宫师之“等,但归纳起来,实际上不外乎以下三种:一是诱士以高爵重禄,譬如
8、,齐宣王对稷下先生,“自如淳于髡以下,皆命日列大夫,为开第康庄之衢,高门大屋,尊宠之.“52347 第二种是放下身价 ,平等待士,孟尝君为战国四公子之一,他“在薛地礼士 ,舍业厚遇之,以故倾天下之士.食客数千人,无贵贱一与文等.“同待士的最高形式即尊士为王者师友,战国策?燕策记载:“帝者与师处,王者与友处,霸者与臣处,亡国与役处于是昭王为郭隗筑宫而师之.“王者师友不仅是战国士人的殊荣,也是千百年来士的最高理想和不懈追求.在浓郁贵士氛围下,士人亦“乐其道而忘人之势“ 嗣,呈现出自贵自重的盛大气象,据史载:平原君的美妾看到跛士打水而耻笑之,跛士找平原君道:“臣闻君之喜士,士不远千里而至者,以君能贵
9、士而贱妾也.臣不幸有罢癃之病,而君之后宫临而笑臣,臣愿得笑臣者头.“ 嘲平原君答应后却未作处置,其所养门客“ 以君爱色而贱士“离去过半 ,于是平原君杀此妾 ,并登门向跛士道歉,部分门客才陆续而回.战国土人不但自衿自重,而且敢与权贵面折廷争,睨柱斥秦王的蔺相如,不辱使命的唐且,义不帝秦的鲁仲连均是战国士人以道抗势之典范.特别是颜周在宣王面前的恣意肆言,战国策中有载:“齐宣王见颜周,日:周前!周亦日:王前!王忿然作色日:王者贵乎?士贵乎? 对日: 士贵耳,王者不贵生王之头,曾不若死士之陇也.“不仅折射出战国时期贵士氛围之炽烈,更显示出士人自尊自衿的可贵人格.二,战国时期贵士之风的内在因素战国时期,
10、诸侯林立,诈伪并起,兵革不息,自“田氏取齐,六卿分晋,道德大废,上下失序.至秦孝公,捐礼仪而贵战争,弃仁义而用诈谲,苟以取强而已矣大篡盗之人,列为侯王;诈谲之国,兴立为强.是以传相放效,后生师之,遂相吞灭,并大兼小,暴师经岁,流血满野,父子不相亲,兄弟小相安,夫妇离散,莫保其命,滑然道德绝矣.晚世益甚,万乘之国七,干乘之国五,敌侔争权,盖为战国,贪饕无耻,竞进无厌;国异政教,各自制断;上无天子,下无方伯;力功争强,胜者为右.“1l 前言在这样的时代,恃强凌弱者比比皆是,弑君篡位者不绝如缕,依靠武力僭越得到“政统“ 的诸侯权贵们,其政权存在着名不正的潜在危机,他们需要一套具有历史文化渊源的理论去
11、建构,诠释,强化其政权的合法性,合理性.同时,在弱肉强食的残酷现实下,无论是汲汲于霸业的诸侯强国,抑或是保国图存的弱小国家都需进行政治改革并谋求在国际政治,军事,外交斗争中的有利地位.这样,拥有“道统 “和智能资源的“士“就成了他们争夺的宝贵资源.“所谓道统,可以理解为具有权威性,合理性和合法性的有关人生,社会,历史,宇宙之道的学说体系,以及对这种学说确认,继承和发扬的规范和体系.“ll 商周时期,学在官府,官师政教合一,政统与道统两位一体.之后,天子失官,学在四夷,王官之学散为百家之说,“ 诸子之纷纷则已言道矣,庄生譬之为耳目口鼻,司马谈别之为六家,刘向区之为九流,皆自以为至极,而思以其道易
12、天下者也.“旧诸子之道虽各执一偏 ,但是他们均以三代文化作为基石或原点,他们的“道“ 都是“法先王“ 而来 ,具有历史文化的传承性 ,士自然成为王官之学失守后“道统“ 的承担者 .面对失范无序的社会现状,士人们各自提出不同的治政理念去重建人间秩序,并四处游说诸侯以求践履,即“思以其道易天下“,这与各国统治者利用“道统 “以维护其政权顺利运转不谋而合.余英时先生曾说:“知识分子所代表道统的观念至少自公元前 4 世纪以来已渐渐取得了政统方面的认识.在互相争霸的形势之下,各国君主都尽量争取具有声望的知识界领袖,以增强自身的政治号召力.“】 叩鲫魏文侯因礼贤下士而赢得很高的声誉,使魏国避免了与秦国的一
13、场战争,据史记?魏世家载:“秦尝欲伐第 25 卷第 1 期王改凌:战国时期贵士现象解读魏,或日:魏君贤人是礼,国人成仁,上下和合,未可图也.文侯由是得誉于诸侯“.可见,士及其所代表的道统具有很大的号召力,是一种巨大的社会资源,这是时君世主贵士的内在因素之一.诸侯贵士与士本身所拥有的智能亦有关.士是以脑力劳动为特点的群体,战国时期,诸侯各国无论是内政,外交抑或是军事上均矛盾重重,在应付这种复杂形式的斗争中,各国都要以士人的智能发挥,智慧运作为依托.特别是各国在激烈的兼并战争中,还展开了较谋斗智的外交活动.苏秦就巧用心智约纵散横,战国策?秦策一中载:“当此之时,天下之大,万民之众,王侯之威,谋臣之
14、权,皆欲决苏秦之策.不费斗粮,未烦一兵,未战一士,未绝一弦,未折一矢,诸侯相亲,贤于兄弟.夫贤人在而天下服,一人用而天下从.“战国士人就是这样运用自己的智慧与谋略,纵横捭阖于诸侯之间,以至于“一怒而诸侯惧 ,安居而天下熄 “口印 m,在波诡云谲的战国时局中发挥着难以估量的历史作用.可见,士的出处去就关乎国之命运,王充在论衡?效力篇中曾论道:“ 六国之时 ,贤才之臣,入楚楚重,出齐齐轻,为赵赵完,畔魏魏伤.韩用申不害,行其三符,兵不侵境,盖十五年.不能用之,又不察其书,兵挫军破,国并于秦.“刘向亦表达过同样的观点:“是以苏秦,张仪,公孙衍,陈轸,代,厉之属,生纵横长短之说,左右倾侧.苏秦为纵,张
15、仪为横;横则秦帝,纵则楚王;所在国重,所去国轻.“l1 秦王曾发出过如此感慨:“ 寡人闻之,万乘之君,得罪一士,社稷其危“l】,贵士自然成为诸侯权贵们最明智的选择.三,贵士氛围下士自由人格的发展与高扬刘泽华先生曾说:“战国时期是中国古代史上绝无仅有的知识分子的自由时期“I1.战国时期,多元的政治格局为士提供了广阔的生存空间,残酷的生存竞争使统治者对士的思想,行为,言论,价值观都表现出极大的宽容性,齐威王曾发出“谤议“ 告示:“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上书谏寡人者,受中赏;能谤议于市朝,闻寡人之耳者,受下赏.“l】在浓郁的贵士风气激荡下,士人达到了中国古代历史上所能达到的最大自由度,他们可以自
16、由流动,自由着述,自由讲学,自由批评,宇宙自然,现实政治,社会人生等均在他们的认识,设计和批判之中,其自由人格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展和高扬.战国时期,士还没有狭隘的国家观念和君臣观念,列国统治者对士的尊崇更加速了士的自由流动,士常常在诸侯国之间自由辗转,择木而栖,择主而事,合则留,不合则去.余英时先生说:“就我们所能掌握的资料来看,战国时代的士几乎没有不游的.他们不但轻去其乡,甚至宗国的观念也极为淡薄.“14/7 大儒孟子曾周游列国前后凡四次;驺衍亦往来于齐,魏,赵,燕等国;卫人吴起,先事鲁君,后入魏,遭嫉后至楚为令尹;苟况亦抱着“ 行其道,达其志“ 的目的 ,从齐至楚,由楚往赵,离赵去秦,复又
17、归赵,最后葬于楚地兰陵.可见,战国士人阶层是以游士身份而奔走于各国,“士无定主“,“ 楚材晋用“ 是士的生活常态.战国诸子不仅自由驰骋,游说诸侯,他们还对社会,自然,人生各抒己见,互相争鸣辩难.当时,“九家之说,蜂出并作,各引一端,崇其所善,以此驰说,取合诸侯.其言杂殊,辟犹水火,相灭亦相生也.“2o1“百家争鸣“ 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个思想大发展的黄金时代,各种思想学说表现出的丰富性,多样性和深刻性都是后世不可比拟的,后世学者称之为“轴心时代“. 它所产生的影响正如德国的雅斯贝尔斯所言:“人类一直靠轴心时代所产生的思考和创造的一切而生存,每一次新的飞跃都回顾这一问题,并被它重新燃起火焰.“2lJ
18、广阔的生存空间,宽松的政治氛围,士人不仅拥有了充分的话语权,其自由批判精神也在这一历史时期得到最大程度的彰显.纵观中国历史,自秦汉以降,士人便随君主意志而俯仰,成为皇阙之下的顺从仆奴,也只有先秦时期的知识分子,敢于以道逆势,抨击时政,铸造过抗礼王廷的辉煌.荀子在修身篇中标榜道:志意修则骄富贵,道义重则轻王公.孟子形容当时的情况是:“圣王不作,诸侯放恣,处士横议,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161 盥特别是齐国的稷下学宫荟萃了儒,道,名 ,法,墨,阴阳,纵横,兵家,农家等,“自如邹衍,淳于髡,田骈,接子,慎到,环渊之徒 76 人,皆赐列第为上大夫,不治而议论.“31 嘲他们“各着书言治乱之事,以干世
19、主“51,也就是说,他们不在官僚体系之内,而是以自由人的身份议论政治,针砭时弊,诸子盛况在此臻于顶峰,稷下学宫成为战国时期士人自由人格高扬的鲜明表征.在整个封建社会中,君臣关系一直被视为“人伦之大者“, 然而,为后世讳言的君主却在战国士人的批判之列.庄子在徐无鬼中曾痛斥各国君主“杀人之士民,兼人之土地,以养吾私“的罪行.孟子曾当面揭露梁惠王是 “率兽而食人“,更有甚者 ,他还指出 :“君之视臣为手足,则臣视君为腹心;君之视臣为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为土芥,则臣视君为寇仇.“战国士人强烈的社会责ll8 四川理工学院(社会科学版)2010 年 2 月任感和坚挺伟岸的批判人格由此可见一斑.四
20、,结论战国时期,诸侯林立,多元的政治格局为拥有道统优势和智能资源的士人提供了充分发展和实现其价值的历史契机.但是,由于时代的局限,他们并没有创造出一种自由的秩序,建立起一种自由的体制.秦汉以降,海内为郡县,法令由一统,社会政治环境发生了强烈的变迁,士人四处游走,列道而议,分徒而讼成为了社会的离心力量.在一统帝国专制政体的强权压力下,士人自由生存的空间 13 渐逼仄,“士无定主“,“ 处士横议“,“众道纷纭“,“ 士贵君轻“ 的时代彻底结束.自此,士人多辐辏于中央朝廷,自卑身价,自戕精神,其“以道自任“ 的优良品藻和高扬的自由人格亦在专制皇权的碾压下日渐萎缩.在以后的漫漫历史长河中,士不断增加的
21、依附性人格使其蜕变为专制君权的奴仆与工具,其一息尚存的批判性人格延续着士人的高风亮节,滋养着中华民族自由不屈的高贵灵魂.参考文献:1 冯天瑜,何晓明,周积明.中华文化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346.2】苏轼 .,东坡志林M】.北京:学苑出版社,2000:335.【3】司马迁.史记:卷 46?田敬仲完世家M】.北京:中华书局出版,1959.41 司马迁 .史记:卷 79?范雎蔡泽列传【M】.北京:中华书局出版,1959:2406.【5】司马迁.史记:卷 74?孟子苟卿列传M】.北京 :中华书局出版,1959【6】司马迁.史记:卷 85?吕不韦列传【M】.北京:中华书局出版,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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