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向城求生”的苦难化诉求 论邱华栋的写作成长经历及闯入者 马鞍山师专 刘 霞 云邱华栋于 1969 年出生于新疆昌吉市，在那种天荒地老的自然环境下，打小起他就在心中播下了一份属于文学的敏感和忧郁。带着这份敏感和早熟，使他在中学时代就走上了文学的创作道路。高中毕业时，就已发表作品达十几万字。16 岁时出版了小说集别了，十七岁，并因此而被武汉大学破格录取。在珞珈山下这座充满文人底蕴的校园里，体验到了一种鱼游大海般的畅快。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北京市经委下属的一家单位工作。一年后， 调到中华工商时报任记者，因工作需要，他 经常到城市的一些新奇或荒漠的角落，由此开始了都市题材小说的创作。在随后的几年里，他的
2、每部作品在读者中都引起较大的反响，人们把他与王朔并称为“当代中国最 优秀的都市小 说家” 。然而，就在读者期盼他对都市小说作新的演绎时，他却跳出了城市的光环，到了另一块陌生的处女地。2004 年初，他被调到中国青年出版社，担任青年文学杂志执行主编。自 16 岁开始创作至今，他可称得上一个“老作家” 了，已出版的有长篇小说、中短篇小说集、中篇集、诗集等几十本 书，约 500多万字。其中长篇小说的代表作有夜晚的诺言、城市战车、刺客行；中短篇小说集分别以别了，十七 岁、不要惊醒死者、哭泣游戏、把我捆住、都市新人类、 摇滚北京为代表；诗集分别以从土到水、从水到火、岩石与花朵为代表；散文集以城市地图册为
3、代表。其作品大多以城市为背景，关注现代都市年轻人和边缘闯入者的生活，对物质导致人的异化十分敏感，对人的欲望剖析深入，想象丰富，极具心灵冲击力。他的小说创作经历了由原来的少年生活的展示及对文本的探索试验而转向对都市人生的关注创作了一系列具有鲜明特色的都市小说，塑造了一批“新人类”形象，这些 “新人类” 已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工人、干部、知识分子、商人，而是自由职业者、推销人、 时装人、公关人、持证人、电话 人等的代名词。在他的笔下， 现代都市已不再被看作是人类文明的象征和人类生存的乐园，而变成了一种罪恶的意象。他关注的是在这个高度物质化、欲望化的时代里各色青年人的精神状况和生存状态，关注他 们的内在
4、世界的躁动和价值观念的变迁，倾诉着他们内心的困惑、痛苦、与绝望。他把叙事目标定位于展示都市欲望化的生存本相，极力表现当代生活的碎片化、物欲化、恶梦化、残酷化，这使得文本 读起来富有强烈的现实感和经验性，从而向读者展示出一幅幅深受都市挤压的现代人生命存在的盲目、无聊、焦虑、虚空及卑微的本质的画面，从特定角度切入当下社会和当下个体的生命真实和存在真实。他最初受杰克伦敦、张承志的影响很大。1988 年保送武汉大学之时，受到影响较大的作家是王朔及寻根派的作家如韩少功、贾平凹等。同时，在前卫作家中，他特 别强调 分享了余华所获得的成果。正是因为广泛吸取了 80 年代这些作家的影响，才使得他到了 90 年
5、代被从中国当代文学史的角度受到观察与认真对待成为可能。与其他新生代作家相比，邱华栋在处理都市题材方面可谓独树一帜，书写欲望的同时，字里行间常常闪现着理性思考的亮点，成就了其别具一格的写作姿态，具有了一种对物化社会进行批判的色彩。并且，由于受到了西方的各种非理性主义哲学的影响，他的叙述风格是一种热抒情式的叙述，强烈、主观，甚至带有强迫症色彩。总之，作为 20 世纪 90 年代“新生代 ”重要代表作家的一员，他因自己是个报人，长期从事记者与编辑的工作给了他许多阅历与经验，这使他的文本在揭示现实社会的同时，更加蕴含着大量的信息，表现出了当代很迷惘的、愤怒的甚至“ 垮掉一代”的东西，让小说有一种当代社
6、会的冲击力，从而表现了一个时代从高度精神话向高度物质化、欲望化转换后的青年人精神的状况。1995 年他被评为“中国文 坛十大热点人物” 、1996 年获得由上海文学和佛山文艺联合颁发的“新市民小说奖” 称号等，这些荣誉于他而言皆是受之无愧的。 如果说中国过去一直没有完全意义上的现代都市，那么，到了 20 世纪的 80 年代末 90 年代初，随着改革开放的纵深推进和经济的快速发展，中国现代化都市初具规模，与之相应的市场经济和市民社会亦浮出水面，城市这个空间首次取代乡村而成为代表中国社会现实的一个中心舞台。城市化造就了现代人的新的生活方式，也带来了文学的新变化和新发展。就 这样，新生代写作崛起于文
7、坛。其中，邱华栋及其小说文本即是一个突出的代表。在文本上，他除了用大量的笔墨描写都市的金钱生活，主要还是写出了当下都市青年的生存相。作家作为一个从小生长在新疆内陆边缘地区的外省人，作为一名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中文系大学生，他既向往物质繁富的都市生活，又对欲望横流的社会有着本能的拒斥。所以读他的早期小说，不难看出其中搀杂有作家本人的亲身体验。闯入者是作家于 1995 年在上海文学第一期发表的一篇短篇小说，也是其近百篇的短篇小说的代表作之一，因其标题“ 闯入者”而更加 鲜明地昭示着文本的主 题意义，非常典型地显示了现代都市人的生存状态。故事讲述大学生吕安，从外省分到北京某化工厂，想方设法到了生活服务报
8、，但正式调动无望，女友也离他而去。无奈之中，去某饭店散心游逛，不期遇上新年联欢抽奖活动并中了可在总统套房住一宿的大奖，还邂逅了漂亮迷人的女青年杨灵。但豪奢的生活稍纵即逝，倾心相恋的杨灵原是高级暗娼。彼此相投的文友赫建也因失恋而精神失常。以吕安、赫建、杨灵为代表的城市“闯入者” 们 ，他 们远离了自己的家园，怀揣着各种梦想“闯入”城市的重围之中，打算用“ 青春”“ 智慧”、“ 体力”来碰碰运气，期望在这片传说中“机会就像退潮后留在沙滩上的漂亮小鱼儿一样多”的土地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没有金钱与权势的强大后盾，甚至没有吃住的保证，他们无不被形如“ 绞肉机”的城市伤得体无完肤。正如作家自己所说：
9、“在这种城市中的居无定所的流离生活让我孤独、焦虑和痛苦”，所以在都市中打拼的邱 华栋也深深体验到城市的浩大，他在小说文本中就集中展现出城市的诱惑、城市的无情、城市的机遇、城市的自由与禁锢。同样，面对膨胀的都市欲望，“ 闯入者”们总是感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助，他们人被淹没了，无处可寻！作家对其精神状态和生命状态的描写让人震惊、警醒！生活在这样的病态城市，“闯入者”的命运又如何呢？首先让我们来分析一下以杨灵为代表的女性城市“闯入者” 的沉浮命运。杨灵 18 岁就离开了家，进入城市打拼，曾先后干过许多职业却一事无成。正当她又一次失业，处于十分迷茫、困苦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使她与吕安相识。在城市里无处可
10、去的杨灵成了吕安租住房子的“闯 入者” 。接踵而来的同居生活使她获得了情感上的满足，感受到了“ 家”的温暖与幸福。可当她刚学会用城市人的眼光打量周围时，忽然发现一种代表着新的未来发展方向，最大程度与欲望相契合的生活方式充满魔力的向她招手。于是，她走上了追逐欲望的不归路。尽管她也有对情感和家的需要，也希望能和吕安过一种日常的家居生活，获得世俗的幸福；有着争强好胜的性格和敢打敢拼的勇气，可在城市欲望的角逐中，她性格品质上的优点和美好的心愿被世俗欲望剥蚀成一堆瓦砾，。最终为了物质享受而选择了为喜欢她的有钱男人服务的生活方式。就这样，一个鲜活、聪明、 乐观的女孩渐渐变成了一个为了欲望而生存的城市“空心
11、人 ”。表面与隐蔽相分离的生活，使她始终处于灵魂被撕裂的痛苦之中无所适从，从而坠入了虚无的深渊。在作家笔下，以杨灵为代表的女“闯 入者” 们的命运，深深揭示出 现代女性在独立解放这个古老的话题上非但没有超越，反而更加成为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境！再来看以吕安、赫建为代表的男性城市“闯入者” 的命运。可以说男“闯入者 ”并不比女 “闯入者”有多少优 越感。 吕安算是城市欲望的幸运者和成功者。小说开篇就安排了他在五星级大酒店与杨灵邂逅、在晚会活动中获奖，并拥有了在这个酒店的总统套房享受一晚的机会。他面对的是 90 年代的北京，那感受真“ 叫他迷醉”。他就象纯洁的外省青年拉斯蔕涅一样，进入城市后想成为城市
12、的主人，可在这个到处弥散着暴发户疯狂气息的大都市里，他拼命想往里钻，热烈地向中心奔涌却总被现实的飞轮甩在边缘。他在时而上天堂，时而下地狱的起伏不定又反差甚大的生活状态中，依恋着城市又憎恨着城市，在城市的密林中一次次迷失，找不到爱的家园，找不到回家的林中路。最终的吕安所想的只是“ 想成为一个站立着的男人，哪怕到处是碎片，是情感的碎片、欺骗和背离，但我仍要前行。”他选择的是在城市舞台上 继续担当荒诞的角色，但他在追逐欲望的过程中几乎全部迷失了自我，一次次引发着生命的阵痛。当然，并非每个城市“闯入者 ”都是幸运的。赫建作为闯入者中的一员，闯入城市之后一直只能与下层的人们混在一起，无法进入城市的上层，
13、这使他患上了“城市焦 虑症”，再加上感情上的失败，他最终精神崩溃，成为了自己闯入动机与行为的殉葬品。邱华栋笔下的“闯入者 ”们都试图在严酷的生存 竞争中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摆脱城市造成的物质与精神巨大反差下的阴影。可他们找寻的只是某种约定俗成的结果，而不是找寻的过程。意义在他们那里变得荒唐而又可笑起来，精神也因此落地无着而走向虚无。在文本中，作家对“闯入者”表现了一种暧昧的态度，既有认同，又有不满；既满怀激情，又充满愤怒；既参与又批判。这种复杂矛盾的态度表明了作家对物质霸权盘压下年青人心灵创伤的抚摸，另一方面也体现了作家对城市物化现实的批判。而对于这些“闯入者 ”的动机和欲望 历程，我 们读者
14、很难简单地用“好” 与“坏”、“是” 与 “非” 来判定，因为这 正是现实生活中很多正在走 这条路的人和很多将要走这条路的人的生活的真实写照。不过，这也留给了我们更广阔的思考空间，引发我们进行更加宽广深沉的思考。 本小说的主题与立足点就是：以当下为主流精神，以欲望为核心，关注城市中的当下生存状态。所以欲望化叙事是邱华栋小说最突出的特点，欲望在本小说中是真正的主角和重要叙述动力之一。在文本中，它是所有人物所有城市行为的动机和目标，并轻易地占据着、主宰着他们的躯壳，将他们呼来唤去，捏来弄去，使生存于“闯入者” 而言只是 带有困惑、无助、焦虑的哀告。阅读这篇小说时，可以感受到现代都市是由欲望的随片补
15、缀而成，到处都是物欲的从林，情欲的海洋：灯红酒绿、流光溢彩的街市，富丽堂黄的星级大酒店，色彩缤纷的超级大商场、购物中心，名贵奢华的进口轿车，令人心旌荡漾的美女，狂乱暴躁的摇滚乐在这物欲横流的城市中，“ 闯入者”们都非常渴望在城市中捞上一把；想进入一个新的阶层；想在社会迅速分层的时期能过上舒适的生活。由此可见，面对欲望，作家采取的是部分肯定与认同的态度，在他与刘心武的对话中就坦承他是为了实现现世的世俗欲望而创作的。但他又不是完全的肯定和认同，有时还持反讽和批判的态度。如文中吕安的奢侈骄侈生活的容易得来和稍纵即逝；倾心相爱的女人竟是高级暗娼。吕安对城市的感觉是矛盾的，既想进入又想拘斥；既想拥抱又感
16、到害怕；既想融入又想疏离这一切矛盾地纠结在一起，涌动着野心勃勃的青春气息，真实地呈现出在转型期“闯入者”们在欲望年代和意 义追寻中起伏沉浮的矛盾体 验和精神特质。这种描写是真实、新鲜的；感受是深刻、生动的。正如刘心武所说：“犹如 刚从土里面 抜出来的小罗卜，碧翠的缨子， 鲜亮的皮儿，撕开皮，雪白结实的肉儿立即冲出一股子虎生生的气息。”任何一位作家，他们的主体意识都必然影响他的艺术选择和艺术表现。邱 华栋的主题意识更多表现为具有 90 年代特征的市民意识，具体表 现在他的市民的人生观、市民的人生体验和市民话语的写作态度上。追求现实利益则是市民最基本的人生观。邱华栋的人生体验最深刻的就是个体生命在
17、城市中为欲望而焦虑、徘徊、信息、沮丧的体 验；邱华栋认为好的作家是一个时代标志的记录者，其首要任务就是去表达所面对的现实，所以他善用游离在启蒙话语和意识形态话语以外的市民话语进行创作，以一个青年市民的身份述说年轻的都市市民的生活。这一切使他敏锐地捕捉到过渡时期都市生活的本质特征，从而形成了自己的都市写作的美学特征。并且，他为我们提供的正是中国当代社会经济和价值观念变化的最佳视角，真实记录了时代精神沉浮的过程，打碎了市场经济条件下虚假主体的新神话而富有文化价值。邱华栋作为 90 年代新生代作家，并不着意于文本方面的探索，正如他自己所说：“ 在技 术上，在文本前卫方面的探索，我兴趣不大，我觉 得小
18、说应该装载更多的一些东西，应更多在思想上进行探索”所以他在文本表现形式上也不追求新 颖的语言世界，语言与现实世界的关系是一种基本对应的关系，呈现出容易让人理喻，没有符号化的欲望表象化书写。他也并非以叙事形式技巧的创新而使人振奋，相反，他以明确的都市意识、欲望化叙事以及敏锐的洞察力和文学敏感性，为 90 年代的中国文坛注入了一份青春与活力。总而言之，他是位富有才华的作家，这篇早期作品集中地表现出他对都市生活敏锐的体悟力和自己独特的鲜明的个性。然而，由于他的年轻和阅历的限制，致使他的才气、灵性以及经验还未能和时代的激烈变化着的现实转化为一种思想的深度。但我们相信，只要他能继续深入生活而又超越生活，以更冷静的思考、更深重的责任感给都市人以心灵关怀，那么，他一定能够向着这个特殊时代的深层进发，从而成为时代的优秀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