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洪 汝 河 两 岸 访 灾 纪 实年 月 日 ， 新 华 社 发 出 的一 份 内 参 送 到 中 央 各 领 导 面 前 ：“ 河 南 年省 驻 马 店 地 区 从月 板 桥 水 库 垮 坝 后 ， 几 乎 年 年 受 灾 。 据 统计 ， 受 灾 面 积 达 二 百 万 亩 ， 受 灾 人 口 一 百多 万 。 今 年 麦 季 以 来 ， 洪 河 、 汝 河 又 先 后五 次 决 口 ， 大 水 漫 灌 遂 平 、 平 舆 和 新 蔡 三县 ， 一 百 多 万 亩 庄 稼 绝 收 。 频 繁 的 水 灾 ，给 这 些 地 区 的 人 民 带 来 了 严 重 灾 难 。 目前 ， 新 蔡 县
2、 百 分 之 八 十 的 农 户 家 庭 设 施 全是 泥 ： 泥 巴 院 墙 泥 巴 房 ， 泥 巴 桌 子 泥 巴床 ， 除 了 泥 巴 没 家 当 。 许 多 灾 民 仍 住 在年 月 特 大 洪 水 后 搭 起 的 简 易 草 房 和庵 棚 里 。 有 相 当 一 部 分 农 户 ， 靠 人 力 拉犁 、 拉 耙 ， 有 的 甚 至 用 钉 耙 刨 地 耕 种 去 年 春 季 ， 仅 新 蔡 县 就 有 两 万 多 人 离 乡 讨饭 今 年 秋 季 驻 马 店 地 区 连 续 五 场 涝 灾 ， 目 前 已 有 三 十 万人 缺 粮 。 如 不 采 取 措 施 加 以 解 决 ， 到
3、明 年 春 季 ， 缺 粮 、 要 饭。的 将 会 更 多 ”在 八 十 年 代 的 中 国 ， 把 “ 逃 荒 要 饭 ” 这 个 概 念 冷 丁 从 人 们的 记 忆 深 处 拖 出 来 ， 已 经 变 得 十 分 刺 耳 了 ！ 当 河 南 农 村 早 已被 描 绘 为 “ 红 薯 换 蒸 馒 ， 光 棍 娶 老 婆 ” 的 今 天 ， 当 报 纸 上 焦 急地 为 “ 兜 里 揣 满 大 团 结 ， 两 眼 盯 着 百 货 楼 ” 的 河 南 农 民 呼 吁 的今 天 ， 当 征 购 季 节 一 到 河 南 必 定 叫 唤 “ 卖 粮 难 ” 的 今 天 ， 当 河南 某 地 农 民
4、率 先 买 飞 机 的 新 闻 风 靡 全 国 的 今 天 ， 当 然 ， 也 是在 全 国 农 村 到 处 冒 出 那 些 富 得 流 油 的 “ 万 元 户 ” 的 今 天 ， 来 自驻 马 店 的 灾 讯 就 象 万 里 晴 空 突 然 飘 来 一 朵 怪 诞 的 乌 云 ， 把 上上 下 下 都 惊 动 了 。要 说 中 国 地 域 辽 阔 ， 大 河 上 下 ， 北 国 南 疆 ， 闹 点 灾 荒 饥馑 ， 本 不 足 为 怪 。 在 农 业 责 任 制 的 优 越 性 已 经 无 可 辩 驳 的 今天 ， 暂 时 性 的 天 灾 其 实 也 并 不 可 怕 。 可 是 驻 马 店
5、这 地 方 出 现逃 荒 要 饭 ， 就 又 当 别 论 了 。 如 今 四 十 岁 以 上 的 人 （ 特 别 是 河南 人 ） 大 概 都 不 会 忘 记 ， 二 十 多 年 前 ， 豫 南 富 庶 的 信 阳 地 区在 经 历 了 那 场 空 前 惨 痛 的 “ 饥 饿 事 件 ” 后 ， 北 部 十 个 县 被 划 出重 新 组 合 为 一 个 专 区 ， 行 政 公 署 设 在 京 广 线 上 一 个 名 字 古 怪驻 马 店 。 这 个 五的 小 站 十 年 代 末 大 饥 馑 的 产 物 ， 自 诞 生以 来 从 未 摆 脱 过 年灾 荒 、 饥 饿 的 困 扰 ， 月 一 场
6、大 洪水 ， 又 把 它 正 在 恢 复 的 那 点 元 气 冲 毁 了 粉 碎 “ 四 人 帮 ” 都八 个 春 秋 了 ， 虽 然 中 央 的 好 政 策 年 年 把 丰 收 在 望 的 喜 悦 带 给驻 马 店 农 民 ， 可 接 踵 而 来 的 天 灾 照 例 又 把 他 们 推 进 饥 饿 的 泥潭 里 ！ “ 饥 饿 ” 这 个 字 眼 从 那 里 传 来 ， 怎 不 带 着 又 苦 又 涩 的 历史 联 想 呢 ？胡 耀 邦 、 万 里 、 习 仲 勋 、 胡 启 立 等 中 央 领 导 当 即 作 了 批示 。 月 初 ， 中 央 办 公 厅 、 中 央 书 记 处 农 村 政
7、 策 研 究 室 和民 政 部 等 国 务 院 有 关 部 委 、 河 南 省 委 派 出 的 工 作 组 ， 纷 纷 奔赴 驻 马 店 洪 汝 河 两 岸 灾 区 。“ 你 们 河 南 又 出 逃 荒 要 饭 的 喽 ！ 年 我 正 在 北 京 上 大 学 “ 熬 文 凭 ” ， 同 学 们 把 这 不 光 彩的 新 闻 告 诉 我 ， 可 我 当 时 正 在 一 门 心 思 背 孟 子 滕 文 公上 ： 当 尧 之 时 ， 大 下 犹 未 平 。 洪 水 横 流 ， 泛 滥 于 天 下 ， 草木 畅 茂 ， 禽 兽 繁 殖 ； 五 谷 不 登 ， 禽 兽 逼 人 禹 疏 九 河 ， 瀹济
8、、 漯 而 注 诸 海 ； 决 汝 、 汉 ， 排 淮 、 泗 而 注 之 江 。 然 后 中 国可 得 而 食 也 ” 且 慢 。 这 “ 决 汝 河 ” 的 “ 汝 ” ， 注 释 写 明 “： 汝水 ， 在 今 河 南 ， 东 流 入 淮 河 。 ” 不 错 ， 孟 子 说 的 正 是 今 天 的 汝河 ， 它 发 源 于 豫 南 山 地 ， 到 新 蔡 境 内 与 洪 河 汇 流 ， 入 皖 注 进淮 河 。 洪 汝 河 两 岸 ， 的 确 是 一 片 极 为 古 老 的 土 地 ， 据 说 远 古是 东 方 夷 族 活 动 的 地 区 ， 也 就 是 炎 帝 神 农 氏 的 后 代
9、。 舜 时 ，那 里 出 了 一 位 伯 夷 ， 曾 辅 助 大 禹 治 水 颇 有 功 绩 ， 想 必 治 的 就是 这 条 汝 水 。 可 那 地 方 似 乎 并 不 象 孟 子 所 说 的 ， 早 在 两 千 年前 就 “ 可 得 而 食 也 ” ， 远 的 不 说 ， 就 在 近 五 十 年 内 ， 那 里 曾 经年两 度 变 成 饿 殍 野 遍 之 地 ， 一 次 是 年 至 间 “ ， 水 旱蝗 汤 ” 四 灾 交 加 而 赤 地 百 里 ， 烟 火 稀 绝 ， 满 目 蓬 蒿 ， 死 者 纵 横枕 藉 以 至 饥 民 相 食 ， 汝 河 两 岸 遂 成 人 间 地 狱 ； 另 一
10、 次 呢 ， 便是 至 今 讳 莫 如 年 冬 春 之 交 的 大 饥 馑 ， 其 惨 状 令 人深 的掩 卷 难 书 。 话 又 说 回 来 ， 倘 若 到 了 今 天 那 地 方 竟 然 还 是 不 “ 可得 而 食 也 ” ， 可 真 要 让 孟 轲 掩 面 羞 愧 于 千 年 之 前 了 我 如此 胡 思 乱 想 起 来 ， 背 诵 孟 老 夫 子 的 心 境 顿 时 全 给 搅 乱了 第 二 年 夏 天 一 毕 业 ， 我 就 到 洪 汝 河 两 岸 去 采 访 了 。一 、 丰 年 的 灾 讯泥 巴 房 、 菜 团 子 和 褴 褛 的 军 棉 袄月年 日 上 午 九 点 许 ， 当
11、 新 蔡 县 饥 饿 的 农 民 照例 把 红 薯 叶 搅 进 锅 里 做 早 饭 的 时 候 ， 地 区 救 灾 办 公 室 主 任 董着振 领 着 河 南 省 长 何 竹 康 和 中 央 工 作 组 一 行 人 ， 又 稀 又 粘的 烂 黄 泥 ， 走 进 河 坞 乡 李 湾 村 。总 算 能 让 中 央 和 省 里 来 的 领 导 亲 眼 看 看 ， 灾 区 老 百 姓 过的 是 什 么 日 子 哟 ！ 董 振 知 道 ， 这 洪 汝 河 两 岸 年 年 闹 水 灾 ， 各县 的 干 部 年 年 下 来 救 灾 ， 可 那 番 冻 馁 寒 号 之 状 连 同 稀 泥 茅 庵之 苦 ， 是
12、 很 难 传 达 到 上 面 来 的 ， 即 使 到 了 他 这 一 级 ， 灾 荒 的面 目 也 只 剩 下 受 淹 亩 数 、 缺 粮 户 数 这 些 抽 象 的 数 字 概 念 了 。大 水 一 来 ， 上 面 就 要 催 报 数 字 ， 基 层 干 部 都 深 谙 此 道 ， 数 字也 信 手 拈 来 ， 报 出 了 事 。 唉 ！ 年 年 夏 秋 几 场 水 ， 年 年 泡 坏 沤烂 老 百 姓 收 到 手 的 庄 稼 ， 可 人 们 的 心 肠 反 倒 越 泡 越 硬 了 。深 秋 最 后 一 场 阴 雨 还 在 沥 沥 淅 淅 滴 个 不 停 。 董 振 忍 不 住又 在 心 里
13、 诅 咒 这 可 恶 的 阴 雨 ， 它 几 乎 就 是 洪 汝 河 两 岸 农 民 的灾 星 。 今 年 的 小 麦 原 本 长 势 很 好 ， 大 部 分 也 都 割 倒 登 场 了 ，正 在 突 击 打 场 时 ， 五 月 端 午 突 然 下 起 暴 雨 ， 眼 瞅 到 手 的 麦 子全 都 冲 了 、 泡 了 、 沤 了 ， 麦 垛 上 长 出 了 一 层 芽 ！ 农 民 赶 紧 种上 大 秋 ， 巴 望 今 年 还 能 捞 一 季 杂 粮 填 填 肚 子 ， 谁 知 八 月 中 秋上 游 又 下 暴 雨 ， 大 水 汹 涌 而 来 ， 洪 汝 河 漫 淹 倒 灌 ， 两 岸 一 片泽
14、 国 ， 人 畜 泡 在 水 里 十 几 天 ， 牛 腿 柱 子 上 的 毛 一 撸 就 掉呵 大 水 过 后 ， 你 就 四 周 瞅 吧 ： 除 了 红 麻 、 甘 蔗 和 树 枝 还泛 点 青 色 ， 其 它 一 片 焦 黄 ！村 里 多 少 年 没 来 过 城 里 的 官 员 了 ， 李 湾 人 已 经 记 不 清 。年 春 天 他 们 都 饿 得 爬 不只 有 上 年 纪 的 人 恍 惚 记 得 ， 动的 时 候 ， 也 来 过 这 样 一 批 人 。 此 刻 ， 他 们 都 从 那 泥 巴 小 屋 或庵 棚 里 钻 出 来 ， 手 里 攥 着 发 霉 变 黑 的 红 薯 干 ， 有
15、的 干 脆 用 衣襟 兜 一 堆 ， 一 边 机 械 地 啃 着 ， 一 边 呆 呆 地 瞅 着 那 鱼 贯 而 入 的一 群 人 。黯 淡 、 浑 浊 的 目 光 里 看 不 出 哀 怨 ， 仿 佛 只 有 阴 沉 的 冷漠 。 董 振 年 年 救 灾 下 乡 ， 年 年 在 那 些 泥 巴 小 屋 的 房 檐 下 、 在小 车 驰 过 的 泥 泞 小 路 旁 、 在 县 招 待 所 的 食 堂 前 ， 遇 到 这 样 的目 光 ， 只 觉 得 它 们 一 年 比 一 年 冷 。“ 他 吃 的 是 什 么 ？ ” 进 村 后 一 直 沉 默 的 何 省 长 突 然 问 道 。董 振 一 看
16、， 前 面 有 个 老 汉 正 捧 着 一 个 又 黑 又 大 的 菜 团 子 在 啃 ，便 走 过 去 “： 老 大 爷 ， 你 吃 的 这 是 啥 ？ “” 红 薯 叶 掺 点 玉 米 面 包的 菜 团 子 。 “” 你 家 连 “ 不 瞒 你 说 ， 全 沤 啦 ！ ”红 薯 干 都 没 有 了董 振 从 老 汉 哆 哆 嗦 嗦 的 手 里 拿 过 菜 团 子 ， 掰 了 一 小 块 递给 省 长 ， 他 觉 得 省 长 接 过 去 时 那 手 也 有 些 微 微 颤 抖 。 中 央 工作 组 的 同 志 们 也 一 小 块 ， 用 纸 包 了 装围 过 来 ， 纷 纷 伸 手 去进 皮
17、 包 。 他 们 想 装 去 的 ， 仅 仅 是 一 小 块 黑 菜 团 子 吗 ？董 振 忽 然 悟 到 ， 眼 前 李 湾 人 无 意 识 地 用 沉 默 的 目 光 和 菜团 子 所 诉 说 的 东 西 ， 要 比 他 年 年 向 上 报 的 灾 情 数 字 深 刻 得多 。 他 四 处 一 望 ， 拉 起 一 位 随 行 的 记 者 跑 到 另 一 个 老 汉 面前 “： 来 ， 你 给 这 位 老 大 爷 拍 一 张 。 ” 大 家 都 跟 了 过 去 。 那 老 汉拄 着 一 根 棍 子 颤 巍 巍 地 站 着 ， 布 满 皱 纹 的 脸 上 露 出 疑 惑 的 神色 ： 你 们
18、都 围 着 我 看 个 啥 ？ 原 来 ， 他 身 上 披 着 一 件 面 子 已 经脱 尽 、 裸 露 着 发 黑 的 棉 絮 的 破 烂 军 棉 袄 。“ 老 大 爷 ， 这 军 棉 袄 谁 给 你 的 ？ ”这 ？ 月 发 大 水 那 年 政 府 救年 济 的 呀 。 ”一 件 十 年 前 的 救 济 品 ！ 它 那 夹 夹 缝 缝 里 连 同 老 汉 脸 上 的每 条 皱 纹 里 ， 藏 着 洪 汝 河 两 岸 农 民 多 少 辛 酸 和 贫 苦 呵 。看 看 吧 ， 多 看 看 吧 ！ 董 振 领 着 大 家 钻 进 低 矮 潮 湿 的 庵棚 ， 抓 一 把 茓 子 里 所 剩 无
19、几 的 红 薯 干 ， 攥 一 攥 老 幼 同 衾 的 破棉 絮 ， 坐 一 坐 冰 凉 生 硬 的 泥 巴 床 。 走 着 走 着 ， 他 看 到 北 京 来的 同 志 眼 圈 发 红 ， 有 的 正 在 悄 悄 抹 去 滚 到 眼 角 上 的 泪 水 我 到 驻 马 店 拜 访 的 第 一 个 人 ， 就 是 董 振 。“ 我 这 个 救 灾 办 主 任 ， 年 年 朝 上 头 喊 穷 、 哭 穷 、 要 救济 ， 那 滋 味 不 好 受 哇 。 ” 他 说 “： 如 今 别 处 都 是 朝 上 汇 报 有 多 少多 少 万 元 户 ， 我 却 要 汇 报 有 多 少 逃 荒 要 饭 的
20、。 有 啥 法 呢 ？咱 这 里 真 是 连 温 饱 二 字 都 不 沾 边 呵 ！ 我 原 籍 就 在 新 蔡 ， 那 地方 历 史 上 就 是 个 老 穷 窝 ， 连 年 水 灾 ， 泥 巴 院 墙 泥 巴 房 ， 泥 巴桌 子 泥 巴 床 ， 已 经 是 两 三 辈 人 的 老 话 了 。 百 姓 年 年 种 庄 稼 ，洪 水 年 年 来 洗 劫 ， 国 家 拿 了 征 购 又 返 销 ， 恶 性 循 环 没 个 头 。年 机 构 改 革 ， 我 自 报 去 搞 救 灾 。 那 年 春 节 前 ， 上 上 下下 的 班 子 都 在 新 老 交 接 ， 要 下 的 心 里 不 舒 坦 ，
21、要 上 的 情 况 摸不 准 ， 都 把 遭 了 水 灾 手 中 无 粮 的 百 姓 给 忘 了 。 就 在 这 当 口 ，驻 马 店 出 了 逃 荒 要 饭 。 春 节 刚 过 ， 新 蔡 首 先 告 急 ， 有 成 千 上万 人 外 出 逃 荒 。 我 大 吃 一 惊 ， 立 即 赶 到 新 蔡 ， 调 查 了 近 百 家农 户 ， 几 乎 家 家 缺 粮 、 断 粮 。 我 又 到 县 城 招 待 所 和 各 个 路 口站 着 ， 看 看 究 竟 有 多 少 要 饭 的 我 那 些 可 怜 的 乡 亲 们 哪 ，三 三 两 两 ， 络 绎 不 绝 。 这 幅 八 十 年 代 的 流 民
22、图 ， 叫 我 怎 么向 地 委 汇 报 ？ ”“ 后 来 呢 ？ ”“ 后 来 还 是 如 实 汇 报 了 。 地 委 倒 很 重 视 ， 立 即 上 报 省里 。 接 着 新 华 社 记 者 王 彪 来 采 访 ， 将 内 参 捅 到 中 央 ， 这 下 可就 惹 出 麻 烦 来 了 。 ”“ 怎 么 回 事 ？ ”“ 你 还 是 去 问 问 地 委 王 德 政 书 记 吧 。 ”董 振 走 后 ， 我 翻 读 一 份 新 蔡 县 的 材 料 。 读 着 读 着 ， 仿 佛觉 得 这 些 抽 象 的 数 字 又 向 我 提 供 了 一 种 不 同 于 泥 巴 房 、 菜 团子 和 破 烂
23、年 到 年军 棉 袄 的 宏 观 、 历 史 的 概 念 ： 从三 十 二 年 间 ， 国 亿 斤 ， 却 又 返 销 了家 在 这 个 县 征 购 粮 食亿 斤 ； 年 缺 粮 人 口 达 万 之 多 ， 占 全 县 人 口 的； 三 十 二 年 来 ， 平 均 每 年 向 国 家 上 交 农 业 税 多 万元 ， 可 反 过 来 吃 国 家 救 济 万 元 ； 建 国 以 来 全 县 农 民 从 国家 贷 款 多 万 元 ， 人 均 元 ， 而 人 均 储 蓄 只 有 元 。 稍有 一 点 常 识 的 人 ， 都 能 从 这 些 数 字 看 出 新 蔡 从 政 府 到 农 民 ，家 底 已
24、 经 破 落 到 何 样 境 地 。我 想 ， 过 去 大 家 都 穷 的 时 候 ， 谁 都 怕 谈 富 ； 如 今 都 在 富起 来 ， 却 又 都 怕 说 穷 了 。 即 使 象 新 蔡 这 种 穷 得 逃 荒 要 饭 的 地方 ， 干 部 也 都 忌 讳 这 “ 穷 ” 字 。 这 到 底 是 好 事 还 是 坏 事 呢 ？第 三 位 倒 霉 的 “ 汝 宁 知 府 ”年 岁 尾 ， 省 委 四 道 金 牌 从 深 圳 催 回 了 驻 马 店 地 委书 记 王 德 政 。王 德 政 在 信 阳 一 下 车 ， 就 匆 匆 赶 到 省 委 召 开 的 救 灾 工 作会 议 上 。 他 刚
25、 迈 进 门 ， 会 议 就 结 束 了 。 人 们 纷 纷 起 身 的 时候 ， 他 慌 里 慌 张 地 喊 了 一 声 “： 会 议 精 神 我 们 回 去 认 真 贯 彻 ！ ”引 起 一 阵 哄 堂 大 笑 。王 德 政 愣 愣 地 坐 着 。 此 刻 他 并 不 在 意 众 人 的 嘲 笑 。 他 感觉 到 另 一 个 更 严 重 的 迹 象 ： 平 时 就 让 他 们 这 些 地 委 书 记 们 难以 揣 摸 的 那 位 上 峰 ， 此 刻 理 都 没 理 他 就 出 去 了 。 这 种 冷 淡 比嘲 笑 更 让 他 寒 心 。接 着 他 才 知 道 ， 那 位 上 峰 对 这 次
26、 新 华 社 内 参 反 映 驻 马 店灾 情 非 常 恼 火 ， 认 为 是 给 河 南 大 好 形 势 抹 了 黑 “ 。 你 们 驻 马 店是 怎 么 向 记 者 介 绍 情 况 的 ？ 如 果 没 有 实 事 求 是 ， 就 应 该 向 中央 写 报 告 说 明 情 况 嘛 ！ ”了 。 快 他 就 意 识 到 ， 他 和 整 个 地 委 此王 刻 落德 政 入年 春 灾 区 出了 一 种 极 为 尴 尬 和 难 堪 的 境 地 。 是 的 ， 现逃 荒 要 饭 的 严 重 情 况 后 ， 他 们 就 如 实 向 上 报 告 了 。 省 里 除 了按 常 规 给 予 救 济 外 ， 月
27、 日 中 央 办 公没 有 更 多 的 反 映 。 可厅 的 一 个 文 件 则 对 驻 马 店 出 现 的 灾 情 提 出 了 严 厉 批 评 “ ： 遭 受严 重 自 然 灾 害 、 减 产 或 绝 收 ， 这 种 事 情 年 年 皆 有 ， 在 今 年 的条 件 下 ， 完 全 可 以 有 个 较 早 的 安 排 和 解 决 ， 值 得 注 意 的 是 ：一 些 地 方 的 领 导 干 部 作 风 不 对 头 ， 从 而 影 响 了 及 时 发 现 和 解决 问 题 。 ” 对 此 ， 地 委 认 真 学 习 后 又 写 了 检 查 报 告 报 上去 。 接 着 就 是 记 者 王 彪
28、来 采 访 ， 他 们 未 敢 稍 有 隐 瞒 。 王 彪 写的 内 参 ， 内 容 同 地 委 上 报 的 那 份 检 查 报 告 几 乎 一 样 。 现在 又 要 让 他 们 出 面 否 定 王 彪 ， 这 不 是 逼 着 驻 马 店 地 委 自 己 扇自 己 的 耳 光 吗 ？第 二 天 ， 王 德 政 战 战 兢 兢 随 着 上 峰 到 新 蔡 视 察 。 一 路 上还 是 没 人 理 睬 他 。 送 走 上 峰 以 后 ， 阳 历 年 之 夜 他 在 县 委 招 待所 喝 了 几 盅 闷 酒 ， 醉 了 。 朦 胧 中 ， 他 想 起 了 他 的 两 位 前 任 ：年 “ 饥 饿 事
29、 件 ” 时 期 的 信 阳 地 委 和 年 大书 记 路水 灾 时 期 的 驻 马 店 地 委 书 。 在 古 称 “ 汝 宁 府 ” 的 这 块 土记 苏地 上 ， 不 到 年 就 有 两 个 共 产 党 的 地 委 书 记 当 了 “ 阶 下囚 ” ， 这 在 新 中 国 历 史 上 也 许 是 罕 见 的 。 如 今 还 不 到 十 年 ，他 这 个 八 十 年 代 的 汝 宁 知 府 ” 又 面 临 厄 运 了 。 自 然 ， 他 还 不至 于 去 坐 牢 ， 但 下 台 恐 怕 难 免 了 。 他 毕 竟 已 经 岁 了 。 罪名 呢 ？ 他 自 己 也 很 困 惑 。 工 作 中
30、 的 失 误 是 有 的 ， 但 同 两 位 前任 相 比 最 大 的 区 别 在 于 ： 他 说 了 真 话 。一 个 月 后 ， 他 跟 在 上 峰 后 面 ， 兜 里 揣 着 一 份 违 心 炮 制 的万 言 “ 说 明 ” ， 走 进 中 南 海 勤 政 殿 ， 就 象 一 个 不 得 不 去 向 父 母撒 谎 的 孩 子 一 样 忐 忑 不 安 王 德 政 后 来 没 下 台 。就 在 昨 天 董 振 坐 的 沙 发 上 ， 隔 着 茶 几 ， 一 双 谨 慎 得 有 些迟 钝 的 眼 睛 从 茶 色 镜 片 后 面 瞅 着 我 ， 仿 佛 思 绪 还 滞 留 在 逝 去不 久 的
31、那 场 虚 惊 中 。 王 德 政 用 浓 重 的 胶 东 口 音 缓 缓 说 道 ： “ 驻马 店 闹 灾 出 了 要 饭 的 ， 我 们 工 作 没 做 好 ， 心 里 很 难 受 。 可 要堵 着 嘴 不 让 我 们 说 ， 心 里 就 更 受 罪 了 。 你 也 知 道 ， 驻 马 店 这地 方 ， 五 十 年 代 说 假 话 、 搞 浮 夸 是 全 国 最 凶 的 ， 西 平 县 小 麦斤亩 产 岈， 那 是 全 国 头 一 号 的 巨 型 卫 星 ； 遂 平 县山 又 是 全 国 第 一 个 人 民 公 社 ； 人 们 至 今 没 有 忘 记 这 些 臭 名昭 著 的 典 型 。
32、那 时 的 干 部 好 大 喜 功 ， 说 假 话 、 瞎 话 、 大 话 脸不 红 、 心 不 跳 ， 结 果 年 闹 了 个 大 饥 荒 ， 饿 死 多 少 人啊 ， 侥 幸 没 饿 死 的 ， 连 哭 都 不 会 哭 ， 直 到 左 倾 纠 正 过 来 ， 老百 姓 才 象 从 恶 梦 里 迷 瞪 过 来 ， 清 明 去 给 亲 人 上 坟 ， 满 山 遍 野的 号 年 民 主 补 课 时 ， 从 地 委 书啕 哭 声 呵 ！ 可 后 来 呢 ？记 一 直 年 大 水 灾 那 次 又 整 了 一抓 到 生 产 队 长 ， 再 加 上大 批 。 这 一 来 ， 干 部 就 走 向 另 一
33、个 极 端 ， 谨 小 慎 微 ， 萎 靡 不振 ， 报 喜 不 报 忧 ， 一 说 出 问 题 就 心 惊 肉 跳 ， 自 个 儿 赶 紧 先 拨拉 干 净 年 ， 还 是 不 敢 说 真 话 。 我 来 这。 你 瞧 瞧 ， 折 腾 了里 ， 别 的 政 绩 不 敢 想 ， 只 想 带 个 不 说 假 话 的 头 。 咱 穷 ， 就 得认 帐 。 出 了 要 饭 的 ， 也 别 瞒 着 。 可 没 想 到 ， 这 可 就 捅 下 大 漏子 啦 。 你 想 想 ， 我 这 个 地 委 书 记 想 说 句 真 话 都 那 么 难 ， 下 面就 可 想 而 知 喽 ！ ”一 个 地 委 书 记
34、说 了 真 话 还 要 被 迫 改 口 ， 此 事 发 生 在 二 十六 年 前 大 批 不 愿 说 假 话 的 干 部 被 打 成 保 守 派 、 观 潮 派 、 算 帐派 甚 至 右 派 的 河 南 ， 特 别 是 就 发 生 在 五 十 年 代 末 期 曾 经 为 了反 瞒 产 、 搞 虚 报 而 逮 捕 、 拘 留 万 人 、 整 死 千 人 的 豫 南 这 块 土地 上 ， 怎 能 不 让 人 深 月 日 下 午 在 中思 呢 ？ 难 怪 年南 海 勤 政 殿 里 ， 一 位 中 央 领 导 同 志 对 坐 在 圆 桌 北 边 的 河 南 省群 众 说 真委 领 导 和 王 德 政
35、等 人 说 ： 要 让 基 层 干 部 、 话 ， 如 实反 映 情 况 。 不 能 责 怪 说 真 话 的 同 志 ， 哪 怕 这 个 真 话 非 常 难听 ， 也 要 听 ， 兼 听 则 明 。 否 则 ， 我 们 党 就 没 有 希 望 。 这 番 话仿 佛 并 没 有 责 备 谁 ， 但 它 却 让 那 些 总 把 报 忧 视 为 大 忌 的 人 脸上 发 烧 。一 个 多 月 来 象 小 媳 妇 一 样 敛 气 吞 声 的 王 德 政 ， 在 勤 政 殿里 才 得 到 解 脱 。 然 而 ， 此 刻 瞅 着 他 那 张 依 然 愁 眉 不 展 的 脸 ，我 不 由 在 想 ， 我 们
36、 党 总 得 有 个 办 法 使 人 不 愿 说 假 话 、 敢 于 说真 话 才 好 ， 看 来 这 事 并 不 容 易 。亲 口 尝 过 发 红 薯 干 的 “ 揭 短 ” 记 者他 通 了 天 ， 揭 了 短 。 他 也 险 些 砸 了 饭 碗 。年 元 月 日 晚 王 彪 心 次 特 快 时 ， 已急 如 火 登 上经 顾 不 上 细 想 等 待 他 的 会 是 何 种 命 运 。 明 天 下 午 ， 他 写 的 那份 内 参 ， 将 在 勤 政 殿 的 圆 桌 上 被 仲 裁 ： 要 么 是 他 替 驻 马 店 的灾 民 们 反 映 了 真 情 ， 要 么 是 他 谎 报 军 情 、
37、 搞 假 报 道 。 后 者 的结 果 会 叫 他 背 上 诋 毁 河 南 大 好 形 势 的 罪 名 ， 使 整 个 新 华 社 在中 央 面 前 声 誉 蒙 受 损 失 。 这 种 险 境 ， 新 华 社 记 者 是 常 会 遭 遇的 ， 但 在 河 南 分 社 ， 近 两 年 来 王 彪 却 是 头 一 个 遇 到 的 。在 分 社 里 ， 王 彪 或 许 算 不 上 出 类 拔 萃 之 辈 他 腿 勤 、 笔勤 ， 稿 子 发 得 不 少 ， 影 响 大 的 却 不 多 。 可 这 回 倒 好 ， 一 篇 内参 ， 闹 得 上 上 下 下 象 开 了 锅 一 样 ， 某 位 省 里 的
38、 领 导 把 分 社 社长 叫 去 质 问 ， 还 命 令 驻 马 店 地 委 写 报 告 反 驳 ， 怒 气 冲 冲 准 备到 中 央 同 新 华 社 打 官 司 ， 那 股 势 头 ， 真 叫 大 伙 儿 都 替 这 王 彪捏 把 汗 ： 一 个 分 社 记 者 倘 若 惹 翻 了 地 方 当 局 ， 就 会 成 为 “ 不受 欢 迎 的 人 ” ， 甭 想 在 此 地 呆 下 去 ； 何 况 他 王 彪 还 是 个 没 有转 正 的 预 备 党 员 呢 ！王 彪 自 个 儿 呢 ？ 心 里 就 象 打 翻 了 五 味 瓶 ， 酸 甜 苦 辣 啥 滋味 都 辨 不 出 来 了 。 当 初
39、向 他 反 映 灾 情 的 驻 马 店 地 委 ， 在 上 面的 压 力 下 改 口 反 嘴 了 。 他 感 到 一 种 被 戏 弄 的 羞 辱 ， 窝 了 一 肚子 火 去 找 王 德 政 ， 那 可 怜 的 老 头 沮 丧 极 了 ， 周 围 干 部 几 乎 哀求 他 ： “ 王 彪 同 志 ， 你 就 别 逼 我 们 王 书 记 了 。 你 是 记 者 ， 大 不了 到 别 处 去 干 ， 可 我 们 怎 么 敢 跟 上 面 扛 膀 子 呢 ？ ” 王 彪 一 句 话没 说 ， 扭 头 走 了 。 他 只 有 独 自 承 担 责 年 记 者 生 涯任 了 。中 ， 此 刻 比 以 往 任
40、 何 时 候 都 让 他 感 受 到 “ 文 责 自 负 ” 这 四 个 字月 份 他 奉 命 去 调的 沉 重 和 严 峻 。 说 实 话 ， 年 查 灾 情时 ， 并 没 有 过 多 地 掂 量 这 四 个 字 ， 当 时 感 情 被 那 些 透 风 漏 雨的 庵 棚 里 一 双 悲 苦 的 眼 睛 所 折 磨 ， 心 里 只 翻 腾 着 一 股 不 向 中央 反 映 就 对 不 起 灾 区 父 老 妇 孺 的 欠 债 感 ， 只 奔 突 着 当 一 辈 子记 者 能 有 几 回 为 民 请 命 的 一 阵 阵 扪 心 自 问 眼 下 ， 他 能 聊以 自 慰 而 不 心 虚 的 是 ，
41、他 毕 竟 跑 遍 了 驻 马 店 九 个 县 ， 访 问 过二 十 多 个 受 灾 最 重 的 自 然 村 ， 亲 口 尝 过 被 雨 水 沤 烂 的 麦 子 和红 薯 ， 他 没 有 说 瞎 话 。 在 中 国 吃 记 者 这 碗 饭 ， 唱 赞 歌 、 抬 轿子 、 吹 大 话 、 夸 海 口 之 类 的 营 生 干 起 来 是 最 便 当 不 过 的 了 。年 河 南 那 些 “ 巨 型 卫 星 ” “、 超 级 指 标 ” ， 哪 一 项 少 得 了者 摇 唇 鼓 舌 的 催 化 和 吹 捧 年 冬 季 新？ 甚 至 到 今 天 ， 当蔡 正 有 两 万 七 千 多 人 外 出 逃
42、荒 之 际 ， 省 报 还 在 头 版 报 道 “ 新蔡 、 上 蔡 、 平 舆 搞 掉 了 三 靠 帽 子 ” 。 想 想 年 信 阳 大 饥 馑中 那 些 饿 死 的 冤 魂 们 ， 想 想 至 今 已 在 庵 棚 里 栖 身 十 载 一 遇 水灾 就 要 靠 发 霉 红 薯 干 果 腹 的 灾 民 们 ， 他 王 彪 的 记 者 饭 碗 就 是真 的 砸 了 ， 又 算 得 了 什 么 ？不 知 道 被 一 股 什 么 力 量 驱 使 着 ， 他 登 上 次 特 快 连 夜 赴京 了 。 他 知 道 ， 就 在 另 一 次 列 车 上 ， 奉 命 前 去 汇 报 灾 情 的 河 南一 行
43、 人 带 着 驳 斥 他 的 那 份 万 言 说 明 也 朝 北 京 星 夜 赶 去 。年 元 月 份 ， 河 南整 整 二 十 五 年 前 ， 也 就 是 省 民 政厅 办 公 室 主 任 张 富 ， 也 象 今 天 的 王 彪 一 样 ， 心 急 如 火 跑 到 郑州 火 车 站 。 当 时 ， 信 阳 大 批 饿 死 人 的 事 件 正 在 可 怕 地 蔓 延着 ， 而 河 南 省 委 仍 在 封 锁 消 息 。 这 位 年 入 党 的 当 年 大别 山 游 击 师 长 ， 刚 刚 从 信 阳 调 查 回 来 ， 亲 眼 目 睹 那 里 发 生 的惨 祸 ， 一 时 五 内 俱 焚 ，
44、在 向 省 民 政 厅 长 和 省 监 委 书 记 呼 救 无效 之 后 ， 毅 然 决 定 赴 京 请 命 。 但 是 ， 他 却 在 火 车 站 被 人 强 行拦 截 ， 终 于 没 能 上 车 。 今 天 ， 恐 怕 很 少 有 人 还 记 得 这 位 可 敬的 老 人 了 。王 彪 比 起 张 富 总 算 是 幸 运 的 。 元 月 日 下 午 去 勤 政 殿里 ， 中 央 领 导 同 志 说 ： 记 者 王 彪 同 志 反 映 的 情 况 ， 起 了 很 好的 作 用 ， 一 是 引 起 了 中 央 、 省 委 的 注 意 ， 二 是 有 助 于 灾 区 解决 问 题 。 并 特 别
45、 关 照 河 南 省 委 ： 要 保 护 记 日 ，者 。 元 月年 第 一 号 嘉 奖 令 “新 华 社 社 长 穆 青 签 署 了 ： 鉴 于 王 彪 同志 向 中 央 如 实 地 反 映 了 重 要 情 况 ， 为 党 和 人 民 立 了 功 ， 为 新华 社 立 了 功 ， 特 决 定 给 王 彪 同 志 颁 发 奖 金 二 百 元 ， 并 晋 升 一级 工 资 ” 河 南 分 社 的 表 示 就 更 加 丰 厚 了 ， 奖 给 他 一 台的 大 彩 电 。 王 彪 顿 时 成 了 新 闻 人 物 。 省 城 新 闻 界 一 时 传 为 佳话 ， 人 言 啧 啧 之 间 ， 仿 佛 王
46、 彪 因 了 驻 马 店 之 灾 而 名 利 双 收 ，仿 佛 这 场 争 论 的 结 果 只 是 论 定 了 王 彪 的 是 非 羡 慕 抑 或 嫉 妒之 余 ， 曾 有 几 人 会 去 深 想 一 番 ， 驻 马 店 的 贫 困 背 后 还 隐 藏 着些 什 么 ？二 、 天 灾 乎 ， 人 祸 乎 ？练 村 乡 的 “ 洪 荒 岁 月 ”年 春 节 只 有 十 来 天离 了 。 当 大 批 下 发 的 救 济 粮 款 正在 新 蔡 那 些 冷 寂 凄 苦 的 茅 庵 泥 屋 里 催 出 暖 意 的 炊 烟 、 庆 幸 的笑 声 和 节 日 气 氛 时 ， 民 政 部 农 救 司 处 长
47、李 智 光 坐 着 一 辆 手 扶拖 拉 机 ， 在 阴 冷 的 小 雨 里 ， 朝 新 蔡 最 东 部 与 安 徽 交 界 的 练 村乡 驰 去 。 这 次 他 二 下 驻 马 店 检 查 救 灾 工 作 ， 临 行 前 司 长 再 三嘱 咐 他 一 定 要 去 看 望 最 穷 的 练 村 百 姓 。我 来 练 村 乡 ， 已 是 夏 天 。 人 未 到 此 ， 也 许 很 难 想 象 ， 已经 闻 到 年 气 息 的 今 天 ， 居 然 还 有 淮 南 子 所 描 绘 的洪 荒 岁 月 里 人 类 “ 聚 土 积 薪 、 择 丘 陵 而 处 之 ” 的 事 情 。米 宽 的 土 堤 上 ，
48、 看当 我 站 在 洪 汝 河 不 足 着 这 里 挤 挤扛 扛 顺 堤 而 建 的 农 屋 时 ， 才 体 会 到 洪 水 把 练 村 百 姓 的 生 存 空间 挤 压 得 何 等 狭 小 。 堤 外 两 侧 ， 大 片 低 洼 易 涝 的 湖 坡 地 里 ，大 秋 作 物 油 绿 油 绿 的 。 越 是 在 这 老 穷 窝 里 ， 农 业 责 任 制 越 发显 示 出 它 那 神 奇 的 灵 验 ， 年 年 把 夏 秋 两 季 的 浆 果 灌 得 沉 甸 甸的 。 然 而 这 只 是 一 片 绿 色 的 梦 ， 洪 水 如 期 涌 来 ， 这 里 便 汪 洋一 片 ， 连 一 两 丈 高
49、的 红 麻 都 只 能 露 个 头 梢 ， 上 堤 就 成 了 孤岛 。 从 堤 上 东 眺 ， 洪 汝 河 就 在 眼 皮 底 下 流 入 安 徽 临 泉 地 界 ，每 遇 汛 期 ， 安 徽 人 在 对 岸 打 坝 堵 水 ， 持 枪 警 戒 ， 河 水 顶 托 不能 下 泄 ， 上 游 十 几 县 数 亿 立 方 米 东 来 之 水 都 奔 到 这 里 ， 一 堵就 是 十 几 天 ， 人 称 洪 水 招 待 所 ” 。大 自 然 在 这 里 慷 慨 地 接 待 了 洪 水 ， 给 人 类 留 下 的 活 路 就极 小 了 。 这 个 被 撵 到 堤 上 的 村 子 ， 叫 朱 湾 ， 是 练 村 乡 大 庄 大队 也 是 全 县 最 穷 的 一 个 自 然 村 。 就 是 这 个 朱 湾 ， 当 初 民 政 部李 处 长 冒 雨 前 来 时 ， 发 现 灾 民 虽 然 发 到 了 统 销 粮 本 ， 却 没 钱去 买 ， 家 家 户 户 还 在 吃 红 薯 干 ， 还 有 两 户 外 出 讨 饭 。 一 查 才知 道 ， 大 队 支 书 领 回 救 灾 款 先 在 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