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旱魃为虐，赤地千里由云南旱灾联想到的西元二零一零，多事之秋，寰宇上下，异象频生，有山喷火，有地震裂。九州大地，灾祸四起：东南洪水，恣肆千里；西南大干，地裂三尺；西北尘暴，黄沙蔽日。临此景，孰能曰“人定胜天”耶？题记某天上网，看到一个帖子，问“云南的旱灾是否和旱魃有关系” ，一下子吸引了我。今年云贵川地区的旱情实在是很严重，无怪有人想到“旱魃为虐” 。因为很感兴趣，就收集了一些资料，无论旱灾是天灾还是人祸，抑或是魑魅魍魉的蝇营狗苟，我在这里想讨论的仅仅是有关旱魃的传说。（一） 旱魃的神话1 何谓旱魃旱魃到底是什么呢？关于这点，实际上有两个解释，一说是皇帝的女儿旱神女魃，一说是僵尸的一种形态。很明
2、显，魃为黄帝之女的解释出自上古神话，而把魃解释为僵尸则是后来人的附会。2 帝女魃在上古神话中，有一场天地也为之变色的战争，就是黄帝和蚩尤之间的混战。这次战争以黄帝的胜利为结束，而作为黄帝的女儿，魃在其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山海经大荒北经是这样记载的：“有系昆之山者，有共工之台，射者不敢北向。有人衣青衣，名曰黄帝女魃。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令应龙攻之冀州之野。应龙畜水，蚩尤请风伯水师，纵大风雨。黄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杀蚩尤。魃不得复上，所居不雨。叔均言之帝，后置之赤水之北。叔均乃为田祖。魃时亡之。所欲逐之者，令曰：神北行！先除水道，决通沟渎。 ”注曰：“女妭，秃无发，所居之处，天不雨也，同魃。
3、 ”故事是这样子的，黄帝有个女儿叫魃，穿着青色的衣服，居住在昆仑山的共工之台。在蚩尤和黄帝的大战中，黄帝命令长着翅膀的飞龙应龙（雨神）在冀州之野攻击蚩尤。结果，蚩尤请来了更厉害的风伯雨师，风雨大作，应龙也没办法。于是，黄帝就命令他的女儿魃下凡。魃头上无发，身体内有巨大的热量，一下子就把雨停住了。黄帝因此打败了蚩尤。可是，魃在战斗中损耗过大，无法再回到共工之台，只好滞留在人间了。但她的神力实在太大，她到哪儿，哪儿就不下雨。于是，周始后稷的孙子叔均祈求黄帝，黄帝就把魃安置在了赤水以北的地方。正是因为魃被安置在了赤水以北，九州西北之处才多干旱。但魃作为一个女孩子，还是喜欢到处跑。她在哪儿，哪就会大旱
4、。如果想要缓解旱情，就要作法式，说：“神啊，回到赤水以北你的封地去吧！”魃离开了，旱情才会解除。在这个神话里，魃被塑造成了一个悲剧英雄。她有大功，却无法回归故土；留在人间，却又因为自身不可抗拒的神力遭人离弃。作为天之神女，魃却不得不日日徘徊在人间大地上，遭受人类的驱逐。在我的想象里，魃的形象是一个小小的头上没有头发的瘦弱的小女孩，没有其他神女的高傲婀娜，魃的神情永远那样的怯懦无助。她应该是深爱着人间的土地的，所以她才会在陆地上四处行走；也正因为她爱着这土地，才肯被无知人类的一句“神北行”打发走。我想，她该多么孤单寂寞啊，在这蛮荒的大地上，踽踽独行，她是在寻找一个可以接纳她的地方么？这样的魃，虽
5、不美丽，但别有一种悲伤的苍凉，感动着我，直到心灵深处。3 僵尸魃关于魃，还有一种解释，即魃是僵尸的一种高级形态。关于这个解释，我没有找到出处，可能仅仅是民间的传说，本无甚出处吧。清人袁牧的子不语中有这样一个故事，开头是“乾隆二十六年，京师大旱” 。有个人叫张贵，被上司派去送公文。他走到半路上没有人的地方，突然狂风四起，下起了大雨，张贵就到一个驿站避雨。这时候，走过一个十七八岁的漂亮女子，招呼他去她家，还留他住宿。张贵当然很开心了，于是和女子一宿欢好。等到早上鸡叫的时候，女子就起来了，张贵太累了，又继续睡了会。他在梦里觉得露水打在鼻子上，十分冷，还有茅草刺着他，很不舒服。等到天亮了，他才发现自己
6、睡在荒冢之间，吓了一跳，赶紧牵过自己的马，可是要送的文书已经晚了五十刻。于是他的上司很生气，要严查这件事，张贵就把自己的奇遇说了出来。上司命人前去调查，发现那座坟的主人姓张，是一个未嫁的女子，与人通奸被发现后，羞忿难当就自杀了，经常化作美女的样子迷惑路人。“或曰：此旱魃也。猱形披发一足行者，为兽魃；缢死尸僵出迷人者，为鬼魃。获而焚之，足以致雨。 ”就是说有个有见识的人指出来这是旱魃，然后介绍了兽魃和鬼魃的区别，接着指出只要把魃烧掉，就可以下雨了。故事的结尾说那些人打开了张姓女子的棺材，发现里面果然有一个女僵尸，栩栩如生，身上长满了白毛，甚是可怕。他们把她（它）烧掉了，第二天果然下起了大雨。阅微
7、草狼笔记中也有这样的记载“近世所云旱魃，则皆僵尸，掘而焚之，亦往往致雨。 ”据说，山东等地的掘旱魃习俗一直延续到建国以后。他们认为，如果久旱不雨，突然谁家的新坟坟头有湿润的泥土，即是该坟出现了尸变，有旱魃，要把旱魃挖出来烧掉或者掘碎，总是就是要把它毁掉，才可能下雨。在这些传说中，魃都被描述成了僵尸的一种，而且还是带来灾难的僵尸。与上古神话传说中女魃的悲凉意境不同，尸魃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暗和可怖。僵尸是近代传说中一个十分重要的意向，他们尸变的产物，是有实体的魔物，不像鬼魂是没有实体的，也不像妖怪是活着的。我觉得僵尸是一种神奇的存在，他们明明已经死去，却又可以活动，还有自己的意识。据说人死后，
8、若埋在极阴之地，阴气侵袭，尸身不腐，时间久了，能渐渐炼成僵尸，出来为祸人间。还有一种说法，就是新死之人的尸身被猫从上跳过，灵猫九命，会有一魂进入还未腐烂的人身，从而发生尸变，有的传说是诈尸，也有的传说就是变成僵尸了。香港地区上个世纪，僵尸片风行一时，其中的老僵尸小僵尸，或残忍或诡异，但多被演绎成手脚僵直，行动迟缓的笨家伙，他们以人血为生，与魃这种能力强大的僵尸完全沾不上边。传说，魃“再变即为吼” （袁牧续子不语 ） ，就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僵尸了，而是极端可怕的黑暗力量，能与神相较量。（二） 旱魃神话的解读前面，我们讲了两种对旱魃的解释，我认为，无论哪种解释都反映了古人对于自然现象的拙朴认识。当面
9、对日月星辰，茫茫宇宙时，古人深觉自身力量的渺小，不断努力想为自己的所见所闻作出一个合理，但生产力的限制使得他们只能托于神话。这种用来解释自然现象的神话占着中国神话的很大一部分，如山海经大荒北经：“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暝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是为烛龙。 ”山海经海外北经：“钟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暝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 ”这两则里的人面蛇其实是同一个神，也是中国上古神话中一个及其重要的神烛龙烛九阴。它是一条人面大蛇，身具无上神通，睁眼为昼，闭眼为夜。这里，我深深折服于古人拙朴而又宏大的想象
10、力，对昼夜的解释竟是“其暝乃晦，其视乃明” 。这是何等的直白！我们睁开眼睛，世界展现在我们眼前，我们闭上双眼，世界就消失了。这又是何等的气魄啊！整个世界的开关就掌握在一人的眼中，读罢该句，一种上天下地唯我独尊的气势油然而生。淮南子天文篇曾载“昔共工怒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 ”就将日月星辰的东升西落以及河流东流至海这些归结为共工的过错，朴素简洁，让我觉得很可爱。我们的先人，他们有着何其丰富而浪漫的想象力啊，这些神奇的想象，比现在那些冷冰冰的科学要让我着迷的多。上古神话中，还有一个逆神也能引起旱灾，就是烛龙的儿子“鼓” 。据山海经西山经载
11、：“又西北四百二十里，曰钟山，其子曰鼓，其状如人面而龙身，是与钦鴀杀葆江于昆仑之阳，帝乃戮之钟山之东曰瑶崖鼓亦化为鵕鸟，其状如鸱，赤足而直喙，黄文而白首，其音如鹄，见则其邑大旱。 ”鼓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官二代” ，害人性命，死而不安，还要为祸人间，与不得已留在人间的女魃形成了鲜明对比。这些对自然现象的解释，在科学发达的今天来看，难免会被某些人斥责为无稽之谈，但我却深为其中不折不挠的探求精神所打动。或许，这些蛮荒时期的传说都是没有依据的，但从中反映出的，却是一个民族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和探究，这也是处于幼儿时期的先民所特有的一种品质，淳朴自然，毫不做作。中国社会一直是个农业社会，所谓的靠天吃饭，因此
12、，风调雨顺就成了百姓们最大的心愿。风调雨顺，方能国泰民安。一旦发生自然灾害，若是政治清明国家安定之时，或许还有一定的安排救助，而万一不幸处于动乱时期，便是一场大浩劫。我国历史上，易子而烹，人相食，这些并不少见。人要饿到什么程度，为了一个简单的活下去的理由，才肯吃同类的肉啊？每当想到这些，我就既心痛又心寒。对于自然灾害，先民也无法得出一个完整而正确的解释。于是，魃、鼓、水神、龙王等一系列意象出现了，甚至有人把乱世和天降异象联系在一起，认为君主德行有误，才会民不聊生。君主们不能说一点过错都没有，但勉强把灾祸都归咎于他们，实在是何其冤枉啊。与一系列和鬼神相联系的对自然灾害的解释相对应的就是一系列神秘的解决办法。比如说旱灾发生，如果认为是魃作祟，就有挖旱魃烧旱魃的习俗，还有祭祀河神，拜龙王等等。这些神秘的解决办法不一定有用，但对处于灾难中的百姓而言，是一种盼头。不过，随着现代社会的进步，人们渐渐忘却了这些祈雨的方法而直接主动地采用人工降雨等办法，似乎做到了人定胜天。但，我想再用一次题记末的那句“孰能曰人定胜天耶？” 。参考书目：中国古代神话袁珂 北京华夏出版社 2002山海经校注袁珂校注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0百度百科 “旱魃”词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