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太原警界之乱 三任公安局长连续下马2014 年 09 月 11 日 11:13来源：南方周末 作者：褚朝新“有市局同志告诉我，他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看柳局长还在不在，大家没心思工作。”一次市局开会，一名副局长在讲话，李亚力在台上发现有民警打瞌睡，直接抓过话筒喊道：督察，把那几个睡觉的拉出去！2011 年 11 月，苏浩从太原公安局长任上去职，任免大会上，有太原市委一名领导赞扬，“ 苏浩政治坚定、勤政为民；意识超前，领导有力；勇于改革，锐意进取。”2014 年 9 月 2 日，原公安部治安局副局长、新任太原市公安局长汪凡来到太原两个公安分局，夜查警察备勤值班情况。此前一周，他的前任柳遂记被免职接
2、受调查。柳遂记是继苏浩、李亚力之后，第三个出问题的太原公安局长。前两任公安局长苏浩、李亚力，前者因多次陷入“私生子风波 ”被调任山西省司法厅副厅长，后者则因包庇儿子殴打警察而被免职接受调查。2014 年 3 月，苏浩从山西省司法厅副厅长名单里悄悄消失，未有任何官方解释。山西省公安厅一名副厅级警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他在接受调查。李亚力也在停职后从公众视野中消失，至今没有下文。在约 400 万人口的太原，负责公共安全事务的连续三任局长落马，给反腐风暴中的山西官场再添新乱。柳遂记被查至今，官方未公布他违法违纪的具体事实。一位知情者向南方周末记者介绍，柳遂记曾任太原市小店区委书记，其间牵涉不少土地寻租
3、问题，他被调查可能与此有关。2012 年 12 月 6 日，柳遂记以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身份兼任太原市公安局书记。许多人期待他能重建太原公安形象。上述副厅级警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我当时跟他开玩笑说，126 是要爱柳的谐音，你会受欢迎的。”但这终究只是玩笑话。2013 年 3 月，太原市人大常委会刚通过柳被任命为局长的决定，对柳的举报便在网络迅速传播开来。“柳遂记当政法委书记好好的，没人关注他。一当上公安局长，网上就出现了他过去利用职权低价卖地、包养情妇等问题的举报。”上述警官说。被举报后，柳遂记一改过去的张扬作风。太原市公安局一名退休局长告诉南方周末记者，遭举报后，除重大会议或重要官员到太原
4、市公安系统调研和视察外，平时柳很少在市局露面，基本在市委办公，市局日常工作由一名副局长主持。2013 年的一天，上述退休局长曾在市局食堂前遇到柳遂记。当时，柳遂记一个人去食堂吃饭，后面一个人提着包，像是他秘书。老局长问：吃饭去？怎么没人陪？柳遂记说：没心思吃。2014 年 8 月 24 日，在力荐柳遂记出任太原市公安局局长的山西省委常委、太原市委书记陈川平被调查后，柳遂记被宣布免职接受调查。“他当局长窝窝囊囊的，在太原市局没什么作为。”上述退休局长说。李亚力：从严治警与滥用职权柳的前任李亚力，2011 年 11 月任太原市公安局局长兼省公安厅副厅长，任职时间仅一年（2012 年 12 月被免）
5、，但他在落马前，在新闻中足足热闹了一把。一名曾任过李亚力上级的退休警官介绍，李算是科班出身，1992 年就当上了省公安厅预审处副处长。到太原公安局上任后，李亚力提出要重视破小案，“丢失一辆自行车，看似案值不高，对低收入家庭来讲却是重要的生活资料”。李亚力的强势作风迅速展露。例如他对会议纪律抓得很严。一名山西记者介绍，一次市局开会，一名副局长在讲话，李亚力在台上发现有民警打瞌睡，直接抓过话筒喊道：督察，把那几个睡觉的拉出去！上述住在太原公安局宿舍区“局长楼” 的退休警官还记得，李亚力阵势比较大，他到市局警官食堂二楼吃饭，也经常是前呼后拥一帮人陪着。李亚力抓小案和从严治警的思路，一度获得好评。太原
6、市局内部网站信息显示，市局曾获得 2012-2013 年市级文明单位称号，正是李亚力任局长的时期。颇具讽刺意味的是，李亚力严抓警风的同时，却纵容自己儿子在酒驾中造假。2012年 10 月 13 日，李亚力之子李正源酒后驾车违章行驶，交警夏坤拦停后，李殴打夏坤。新华社报道，李正源出示了市公安局的门禁卡，夏坤现场问他，“你是警察咋打警察” 。李正源说，“ 打的就是你。”上述退休警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当时李似乎很有信心摆平此事。“我当时给他打电话，亚力啊，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笑呵呵地说，莫（没）事莫事。”没料此事引起公安部和山西省纪委的重视。2012 年 12 月 6 日，李亚力被停职接受调查。调查
7、显示，他指使手下多人作伪证、删除执法记录仪记录，让醉驾变成酒驾。2012 年 12 月 6 日，李亚力被免去副厅长、局长职务，接受调查。2013 年 1 月 13 日，山西省纪委发布消息，“李亚力在处理其子违章驾车并妨碍交警执行公务过程中，违反规定，滥用职权，其行为已构成渎职错误。同时还发现其有违反廉洁自律错误和违反组织人事纪律错误。”李亚力被免后，一度传出其一年卖官一百多个的举报。太原市公安局一名前派出所长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其继任所长即是“花钱买的” 。但在前任局长苏浩离任前干部已经大部分调整了，留给李亚力的空间并不大。警界“改革家”身陷丑闻苏浩是三任问题局长中任职时间最长的。2008 年，
8、苏浩从大同市公安局局长调任太原市公安局局长，一直到 2011 年 11 月被免。曾担任过太原市公安局副局长的周一华（应要求化名）向南方周末记者介绍，苏浩工商系统出身，因受到一名后来官居副部级的官员青睐进入公安系统并步步高升。该官员去世时，已担任太原市公安局局长的苏浩曾要求全太原警察戴白花哀悼。在山西公安系统，苏浩一度被称为“改革家” ，但其推动的改革争议颇多。周一华向南方周末记者介绍，苏浩到市局后，即启动精简机构的改革，甚至撤销了禁毒支队，将其并入刑警支队。“减少机构的改革，往往会成为政绩。” 山西一名退休副厅级警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但现在毒情这么严重，省会城市撤销禁毒支队，很少见。 ”争议
9、最大的还是警务改革。2008 年，苏浩在太原市公安局推行全员下岗竞聘改革，从分局局长、支队长到普通民警，全部职位放开，一年一聘；考评成绩成为评聘的硬杠杠，优等方有资格晋升，末等则要自动降级乃至解聘。周一华强烈反对。“公安很多案子几年才破，一年一换人，案子怎么延续？有省委领导到市局调研时当着苏浩的面说，不要为了改革而改革。”另有山西高层警员指出，频繁“ 下岗、竞聘、再上岗”，当时助长了贿选拉票、买卖官职的坏风气。不过，信息显示，2006 年、2007 年连续在全市行风评议排末尾的太原市公安局，在苏浩任局长后，2009 年进入太原市前列。警务改革上动作不断的苏浩，个人私事也麻烦多多。山西省公安厅某
10、总队政委向南方周末记者证实，2009 年的一天，一名妇女带着一个 8岁的孩子，找到苏浩的省公安厅办公室，大闹厅机关，引来上百名警员围观。为躲避这一风波，苏浩一度不在办公室办公。一名曾与苏浩共事的警员回忆，“财务找他签字盖章都找不到人，只好找前任分管财务的领导签字。该领导很生气，我现在不分管财务，章都过期了，找我干什么？”事后，苏浩要求在公安厅和太原市公安局大门外安装电子门禁。在周一华眼中，苏浩让太原市公安局成了“中国最难进的公安局 ”。现在访客即使获准进入该局，也必须有内部警官下楼持卡刷卡接入。山西省公安厅一名副厅级警员对南方周末记者回忆说，“门口有武警就够了，他因为私人麻烦弄个电子门禁，让我
11、们进出很不方便。”后来省厅取消了门禁。苏浩出事，也和他成为新闻热点人物有关。2011 年 9 月，网上传出苏浩“私生子” 苏楠在北京驾驶晋 O-00888 号牌奥迪车打人，太原公安局形象再遭重创。事后，新华社发布消息称，在北京闹事的晋 O-00888 号车牌是假号牌，该车驾驶者父亲是山西某商贸集团董事长，与苏浩无关。“私生子” 风波两个月后，苏浩被免去山西省公安厅副厅长和太原市局局长职务，任司法厅副厅长。“大家没心思工作”多名公安系统人士透露，三任问题局长在任期间，太原公安队伍士气低迷，纪律松懈。“苏浩有段时间常在一家茶楼打麻将，晚上打牌白天睡觉。” 山西公安厅一名退休高层警官说。在柳遂记的举
12、报满天飞时，太原警员工作状态松懈。“我经常看到早上 9 点多了，还有警察到餐厅吃早饭。”这名警官说， “有市局同志告诉我，他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看柳局长还在不在，大家没心思工作。”山西省公安厅厅长刘杰在一次内部会议上，如此描述部分形象不佳的警察“有的基层所队长剃着光头、挂着项链、戴着佛珠、穿着便衣，俨然黑社会老大的样子，不成体统。”2014 年 9 月 3 日，南方周末记者从太原市公安局大门口步行到山西省公安厅大门口，耗时大约 5 分钟，沿途看到八十多张彩色的招嫖小广告，公然张贴在这两家警局附近的大马路上。民警违法违纪的案子，在太原也不时发生。2010 年 1 月 6 日，市局刑警支队警员聂飞
13、，酒后驾驶公安牌照车撞伤市民张林。案发后聂飞让一名叫刘庆红的男子顶包。2011年 1 月，太原市交警部门调查认定肇事司机为酒后驾车的聂飞。“上班迟到早退、炒股玩游戏、工作时间饮酒、酒后驾车等现象屡禁不止。” 山西省一名高层警员说。更严重的，在部分山西高层官员与不法煤商形成利益共同体的政治生态下，部分太原警察沦为煤商违法后的保护伞。据媒体报道，2012 年 5 月，山西煤商罗明福在太原小店区星河湾酒店吸毒嫖娼，一名“陪侍女 ”因吸毒过量猝死。事发后，太原市公安局小店分局和医院出具虚假死亡证明和病例，制造该女自行吸毒死亡假象。此事被举报后，小店公安分局刑警大队长孙宝俊等被刑拘，该局副局长胥虎威被停
14、职。目前，胥虎威已恢复副局长职务。2011 年，山西焦煤集团董事长白培中家中遭劫，其妻报案称被劫 300 万元。山西日报报道称，2012 年 12 月 13 日，山西晋中中院认定抢劫财物金额为 1078 万余元，只有 84 万余元财物被认定涉及违纪，白被留党察看一年并撤职。山西省公安厅一名退休的副厅级警官称，“当时有举报称，白家被抢超过 5000 万财物，后有副省级领导介入此案，办案单位受干预后压低了被劫财物金额。据我所知，已有些参与办案的民警被纪检部门带走，苏浩、李亚力都牵涉其中。”太原警察违法违纪案件频发，是山西警界大环境的缩影。山西省公安厅厅长刘杰在一个内部会议上称，“2013 年，全省
15、民警违法违纪案件起数和人数达 266 起 380 人，大大高于全国平均水平。”南方周末记者从山西省公安厅获得数据显示，山西共有 119 个县市区公安局，太原市有 10 个。在 2013 年山西公安机关群众安全感和满意度民意调查中，太原市有 4 个县区公安局在倒数前 10，其中山西省委和太原市委市政府所在的太原市迎泽区总体名列第 113 名，群众安全感单项名列第 114 名。“你不要找我”山西多名资深警官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太原连续三任公安局长出现问题，可看出监督的缺失与人事管理的混乱。多次闹出“私生子”风波的苏浩，一直担任重要职务。山西省公安厅一名处级警官介绍，曾有厅领导对闹上门的妇女说，“我
16、是厅长，他也是个厅长，你不要找我。”2011 年，苏浩再次闹出“ 私生子”风波，时任山西省公安厅领导对媒体称， “苏浩是否有私生子，这是他个人私事，由他个人去处理。”“我不知道厅长们有没有找苏浩谈话，总之苏浩没有受到有效监督和警告。” 上述副厅级退休警官说。2011 年 11 月，苏浩从太原市公安局长任上去职，大会上太原市委一名领导当众赞扬，“苏浩政治坚定、勤政为民；意识超前，领导有力；勇于改革，锐意进取。”山西警界一名知情人士透露，苏浩被免后，李亚力本不在候选人名单里。当时突然几个有希望的候选人都遭到举报，最后李亚力成为黑马胜出。最近，多家媒体公开报道称，虽然此前也被举报与煤商有不法利益关系
17、，李亚力得到已落马的时任省委副书记金道铭的支持，顺利就任。对柳遂记出任太原市公安局长，多名山西警界人士称，他是时任山西省委常委、太原市委书记陈川平力推的。一名山西警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苏浩和李亚力都是先任省公安厅副厅长才兼太原局长。两人出事后，陈川平抓住了机会，把平陆老乡柳遂记推到了局长位置上。柳成为近十年来第一个不是省厅副厅长兼任的太原公安局长。2014 年 9 月 1 日，山西省委书记袁纯清被调任中央农村工作领导小组副组长，原吉林省委书记王儒林接任山西省委书记。在山西官场洗牌的乱局中，汪凡由北京入晋，承担着净化太原警界风气的重任。2014 年 8 月 29 日晚，汪凡身着便衣夜查时，针对他观察到的基层状况，提出“ 要关心民警生活，在政策允许范围内开展一些有意义的活动，活跃警营气氛，提振民警士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