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人的奴役与自由札记谷训涛 2009 年于云南民族大学尼古拉别尔嘉耶夫(1874-1948 年)像其他伟大的俄罗斯思想家一样,以其痛苦的思索反思人在现代世界中的不自由地位,认为人不能归为社会或自然的一部分,人的独特性在于他具有个体人格,个体人格具有独特性、差异性、不可替代性,它力图打破社会与外在的奴役。人的精神性生命、个体人格和良心体现着人深层次上的生存,人不能被客体化、社会化,“正是人本性的客体化、外化、异化,人才受到强力意志、金钱、贪欲、虚荣等的奴役,个体人格才受到致命的伤害”,要超越人被客体化的悲剧,使人不再被其奴役,只有实现有限与无限、相对与绝对、多与一、必然与自由、外在与内在的统一,“
2、趋达共相性和统一,这不发生在无限的客体性中,而发生在不断超越自身的无限的主体性中( 尼古拉别尔嘉耶夫著,徐黎明译:人的奴役与自由,贵州人民出版社 2007 年版,本书第 33 页,本文引文皆出自本书)别尔嘉耶夫也像其他思想家那样体会到了人性内在的冲突,认为人是具有两重性的矛盾生存,“具体说,人悬于两极:既神又兽,既高贵又卑劣,既自由又受奴役,既向上超升又堕落沉沦,既弘扬至爱和牺牲,又彰显万般的残忍和无尽的自我中心主义。对此,人每每莅临自己内心冲突的高峰阶段便时有体悟。”(第 3 页)人既然具有如此的矛盾性,就会在内心充满着痛苦,越是具有个体人格的人越有这种体会。作为矛盾性的生存,人的这种痛苦会
3、伴其一生,但是个体人格力图打破这种奴役,以拓展并建构丰盈、完美、统一的个体人格。人的罪性是基督教的核心思想,但别尔嘉耶夫认为基督教的初衷并不是如此,人还有着与上帝类似的意象,因为人具有高于社会与自然存在的自由精神,基督教唯有建立在这个基础上才可以建构个体人格,提升人自身。(第10 页)别尔嘉耶夫从意识结构上把人分为三种状态:统治者、奴隶和自由人。统治者和奴隶的意识相互依存,而自由人的意识是每个人为其自己生存。像每一个伟大的思想家一样,别尔嘉耶夫认为“对他人的奴役,也同样是对自己的奴役”(第 35 页),奴役他人的暴君自身也不得自由,统治与奴役依靠强力意志结合一起,就像是孪生兄弟,谁也离不开谁。
4、人尤其是等级社会中的人有一种成为暴君的趋向。在一个由奴隶和奴隶主组成的社会中,一旦奴隶有一天作了主人,他会像以前的奴隶主一样奴役下人,甚至比原来的奴隶主还要残暴,奴隶通过奴役他人来作为自己以前被奴役的补偿。这让笔者想起刘再复、林岗合著的传统与中国人(安徽文艺出版社 1999 年版),书中对传统中国礼仪秩序下的主奴根性进行了深刻分析。别尔嘉耶夫认为人是暴君是人最大的堕落,可怕的是人易于走向暴君之路,他发现“如果暂且不论在重大方面,即在国家和世界历史中它的种种表现,而巡视一下家庭、小店铺、办公室、官僚主义的机关,便立刻发现它占据着位置。人的天性喜欢扮演较色,喜欢自己赋予角色以特殊的意义,这似乎不可
5、克服,暴君也由此应运而生。”(第 35 页)可见生活细微处充满着隐形的暴力,这种心理暴力的形式更多样化,也更精致。历史上的暴君是在遍布各类暴君的社会土壤中产生的。别尔嘉耶夫中晚年生活在斯大林时期,那是一个革命和战争的年代,因而他对革命有自己的深刻观察。革命以结束旧社会的腐败、打破旧官僚的压迫为号召,力图建立一个人人平等、自由与幸福的新社会。“人寄期望于革命,渴慕革命把人从国家、强权、贵族、布尔乔亚的统治下解放出来,从虚幻的圣物和偶像下解救出来,从一切奴役中解救出来,但是,不幸得很,新的偶像、圣物和暴君又不断地被造出来,它们不断地奴役着人。”(第 139-140 页)这真是革命的悖论。20 世纪
6、初被布尔什维克称为“修正主义者”的一些思想家预言布尔什维克一旦掌握俄国政权,布尔什维克所宣传的“无产阶级专政”必然会演变为一党专政并最终走向领袖专政,这真是洞见。别尔嘉耶夫对革命有一系列发人深思的论断:“革命不可缺少敌人,也不可缺少对过去的仇恨,否则革命便无法存活。”(第 141 页)“恐惧的心理在革命中有着不同反响的作用。那些屹立于革命顶峰的领导者,其内心常骚动不安,忧虑和恐惧与他们形影不离。唯有遭受这种病态心理折磨的患者,才会如此疯狂地向人施行报复,阴 谋、逮捕、刑讯、宗教裁判所、断 头台、火刑柱、枪毙 、暗 杀真是应有尽有。”(第 141 页)“没有什么比狂妄的观念更能扭曲人。如果观念攫
7、取了人,把所有的恶栽赃给犹太人、传教士、布尔什维克、异端和有 产者,那么,最善良的人也会变成兽类。”(第 142 页)“革命旨在把人从压迫和奴役中解放出来。投身革命的那些人极富牺牲精神,常充满英雄主义气概。但不幸的是,他 们肝脑涂地,忠于一项观念。本来,革命旨在实现自由、正义、平等、博爱,旨在攫取胜利的力量,但这一切却轻易地换成了恐怖。关联于革命的恐怖,它不是目的,但被当成了目的究其原因,这在于革命者曲解了时间,即 纯粹把现在当做手段,把将来当做目的。他 们认为,为着将来的自由、人性、快乐,现在便可以不择手段。或者说,只要将来一片乐园,现在何妨一个废墟?一句话,目的既然高尚,手段无可非议。其
8、实,这里掩盖了手段远比目的重要的秘密。”(第 141-142 页)“革命总不能缺少神话,它靠神话来运作。神 话不仅由大众制造,也由学者制造。” (第 143 页)一些宣传马克思主义的人制造了无产阶级的神话,“ 这种弥赛亚论认为,劳工群众比有产者群众更优秀,更少堕落,更赢得同情。其实,劳工也一样被依赖感、仇恨和嫉妒所支配,一旦胜利,也会成 为压迫者、剥削者就经验事实来说,无产 者彼此既有差异,又可以类分;无产者自身不具有圆满的人性在社会主义社会中根本不应该生存无产者,而应该生存充满了人的尊严和人性的人。这是人道主义对非人道主义的克服。”(第 156 页)对每个具体个人的生存状态具有悲天怜人情怀、充满人道主义精神的人是思想者,他们的思索启迪了世人,让人们在人生道路上注意反省以提升自己的人格与品性,也让社会多些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