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波佩人的灵魂有多重?在一些玄学家那里它们是等值的他们把无数个人在死去瞬间的体重与在世时间的体重进行比较,反复实验,得出的“科学”结论是:一个人的灵魂等于 1.2 克。由此我看到一个“事实”,在生前,无论一个人的体重是多少,当他过世之后,与所有人一样无论高矮、胖瘦、贫富、贵贱、美丑,他 们的灵魂是等值的。因此,一个诗人和寻常人一样,无论他的重量是多少,当他故去,灵魂之重已不能再行叠加。但是,活着的人的灵魂重量一定是不一样 的;因为,活人的灵魂无法用衡器来计量和比较,就有了这样一个可能性 灵魂之重从来就没有标准。拜伦说,雄 师总是孤独的,以此来传达作为一个诗人之灵魂的重量,但是,他失去了一条腿。王
2、家新的表达方式从不简单,他说:在一个人的死亡中,远山开始发蓝带着持久不化的雪冠阳光强烈,孩子们登上上学的巴士但是,在你睁眼看清这一切之前你还必须忍受住一阵词的黑暗布罗茨基之死王家新是一个用沉默来传达自己重量的诗人,我们看到的事实是,王家新宁愿在对另一个理想主义者苇岸的哀歌中“眼睛湿润”,甚至,像孩子失去玩伴似地嚎啕大哭。尽管他不无无奈地接受时代文学混乱标准的谴责和所谓尺规的界定,他一再用沉默来避开“后现代主义者”尖锐的目光,他在实现肖伯纳的名言,“ 沉默 是蔑视的最完美表达方式”。那么,王家新的重量具有了双重性,愈来愈重和愈来愈轻。“我建筑了一个城堡/从一个滚石的梦中;我 经历着审判/并被无端
3、地判给了生活”(卡夫卡)。王家新的诗人际遇自开始就被人为地蒙上了一层灰尘 人们不允许他有曼德尔斯塔姆似的情怀,不允许他暂居伦敦,甚至,不允许他的心灵开始“ 流亡”。而他会默默地写下 “孩子, 别一直揪住我的手/在这迷宫闪耀的转机大厅/ 你会找到你的通道”(送儿子到美国),从而借助于“儿子”这个文学符号进入到个人心灵与精神的空间谁会明白 轻与重、远与近的隐秘关系,谁就会在这个时代保持住诗人基本的、清洁的元素,谁就会找到那一个“诗人之死”和灵魂的通道。现实就是现实,一个诗人在诗歌现实中所感受到的一切,将不可避免地在心灵中得到反刍。而诗人王家新又会从另一个女诗人的角度,洞悉自己的灵魂处境,这就是一个
4、诗人的日常生活,是心灵经验,而非另一类诗人的“现实发泄”,这个心灵经验和无数个生存经验必然会叠加为一个人的“心灵史”:北京不是个好呆的地方从你的眼中我感到这一点回到你的南方?那里却没有你渴望呼吸到的雪致一位女诗人一个诗人通过自己的“健在”(在场)向世人默默昭示,人的内在精神的蔓延和扩张,是可以控制在一个不至于发生致命危险的临界点内的,如果人们要谴责,相反更多应该把这种谴责指向海子和顾城。诗人健在,这需要意志和境界,需要将身心两个空间断然分家,需要在思想激进的同时又能去触摸美的情感。“终于能按照自己的内心写作了/却不能按一个人的内心生活 ”(帕斯捷尔纳克),我们看到这样一个状态并不只是某一个现实
5、诗人的际遇,但是有人会减去这个重量,溶入庸常,有人会继续叠加,进入思境,甚而进入哲学:生命不止思境不息,思境不息而获得生命的驻留。因此,当我们从纪 念、 游动悬岩、王家新的诗三本诗集中走出来,进入到他的思想随笔集,会看到一个诗人不遏的思境。从刚刚出版的没有英雄的诗里似乎能够感受到王家新的坚持和新方向。一本关于思境的书的诞生过程,似乎可以从后 记里面找寻。这是一部分以精神为元素的作者思想的流露,我们在洞察他们每一次握笔的方式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对他们的了解。有些人不一样,在他们要写出一本书的时候,并没有真正的写作目的,他们的书的意思大多是别人的,也就是说,我们在这样的一些书中找不到作为个体心灵史中
6、的作者自己,他们没有独立的观察和思考,因此,他 们大抵是不需要若有所思地写出一个后记的。谁能像博尔赫斯一样在前言里就大胆地表示自己的意思,他 说,“首先,我把自己看成一个读者,其次是一个诗人,然后才是一个散文作家。”然后我就看到王家新在他的新书里自语,他说,“也许再过几天,这部文集就要交付出版了,我说不出是轻松还是惶惑。我只感到世界仍在我的理解之外。”我相信这是真的王家新,我还相信他在写出 这段话之时与我有过一次对话。排除掉因为我对打到手机上的长途电话本能的恐惧(我上月的手机话费已经超出了一千元大洋),不能排除的是对一些误接电话追悔莫及的更大的懊恼,因为,也许就此错过了这些对话将要对我造成的心
7、灵愉悦。但是,在我关掉一个北京长途并不安了整个下午以后,意外地在晚上再次接到了这个电话。从王家新讪讪的口语里,我获知了一个诗人现在的生活面貌,他要申报职称,他要乔迁新居,他要时时想念大洋彼岸的儿子岸岸,他还要在这些夹缝中完成对一本已经完成的书的整理出版。就这样,我目睹并 “参与”了一本书的诞生 过程,我这样说的另外一个原由,是因为王家新的诗学随笔一直就在我关心的范围,这些篇什,我只有少量没有读到,我如此地关注一个诗人的“酒后臆语”,连我自己都不可思议。王家新早年的诗学随笔集人与世界的相遇曾一度伴随他走完一个阶段的诗歌生活。在路上,我得以见到王家新与莫里亚克、斯宾诺塞、庄子、海德格尔、勃莱、默温
8、、博 尔赫斯、博纳富瓦、辛普森、叶维廉、董继平、张枣等人的“ 会面”和“交谈”,我感到一种 诗歌生活在他的脚下得到广博的延伸。那个时代的诗人普遍如王家新一样具有空前的激情,而少有类似于王家新的理智,尤其是对诗歌本身的理智。后来又读到了他的夜莺在它自己的时代、对隐秘的热情,这让我对一位被一个阶段的人们一再误解的真正的诗人有了一个完整的认知和理解。没有英雄的诗是一个清醒者的说梦。王家新一直以来都会成 为一些想要打破这个时代少得可怜的理想主义的玩世不恭者打击的对象,我这样来看一个诗人的际遇,在他的生活和写作中,当他的理想及为了理想所付出的经历,被人们一再诋毁的时候,我感到做回一个在理想中的纯粹诗人的
9、巨大困难。当我重读这些篇章,有一种东西在逼迫我去思考一些 问题,其中一个是:一个诗人与诗歌理论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我意识到,同样是文学,诗人与小说家在对待这个问题的态度上是不一样的。小说家如像余华一样,他们细心地研究小说的技术,他们与布尔加科夫、福克纳、曹雪芹、卡夫卡、川端康成、博尔赫斯、欧亨利的“交流”,获取的更多是区别于理论家的、小说家的理智。而诗人在诗歌理论中是无法得到类似的经验的,因为, 诗歌需要激情, 诗歌状态中的 诗人并没有更多的理论,它们或许就是一些若隐若现的影子,这个影子不能过大,也不能过小,它需要恰到好处。所以我理解了王家新在该书后记里面的自述:“多年来我在写诗的同时一直
10、注重对我所关注的一些诗学问题和写作问题进行探讨,这就像拉琴的人有时忍不住要在钢琴前乱弹一气一样;过去我希望这两者之间能够形成一种对话或协奏关系,现在我意识到它们到底是两个不同的写作领域,虽然它们在暗中仍有一种连接。对一个诗人而言,理论的诱惑中总是包含着某种危险。”这样说来,王家新在这本书中不是一个诗 人?我所理解的这个时候的王家新的确不是一个诗人,他同时也并非理论家,他在这种写作中是感性的也是理性的,他的感性和理性既不同于诗人王家新,也不同于任何一个严格意义上的理论家。但是,当拉琴的王家新抚摩琴键的时候,我们还是会心地看到他依然是一个正在演奏钢琴曲的小提琴手,一个在另外一种创造状态中的小提琴手
11、。我同时从这些篇章 从文学中的晚年中看到了诗人的感恩,从从一场濛濛细雨开始看到了诗歌的流亡,从荒原第八行看到了诗歌精神和对秘密的技术的追求,从全书看到了这个时代里的一个诗人力图保持清洁的文学精神的悲壮。因此,相反我会忽略掉那些对于诗歌技术的分析,因为,我发现了一个诗人内心的轻松和沉重,我发现它们并接近于理解它们。至于用其中的一篇文章没有英雄的诗作为书名,王家新在后记里面有这样的表述,“ 我之所以忍不住再次借用它作为书名,是因为它照亮了我对今天这个时代的诗歌的认识,是因为这样的命名,仍在指向一种和我们自己的写作及诗学实践深刻相关的话语”。我忽然明白了一个严肃的诗人如王家新一样地对打破和建构、探索及整合的严肃态度,在一个没有诗歌英雄的时代,在一个鄙夷诗人灵魂之重的时代,灵魂之重依然在诗人的生命中继续叠加,而诗歌的罗盘之针也许正在悄悄朝向和逼近真正的诗人自己:他终于为彻夜不眠的失眠者掘出了一个一直在他身体里作痛的废墟这就是被我们自己遗忘的灵魂一个夜半的车站;没有任何车辆到达也没有车辆出发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