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美 国 外 交 战 略 调 整 与 中 美 关 系 潘亚玲【 内 容 提 要 】 美 国 正 处 于 其 独 立 以 来 国 运 兴 衰 的 十 字 路 口 ， 它 既 可 能 就 此 进 入霸权衰落的长期通道，也可能扭转态势实现霸权重振。为实现再度称霸，维 持已延 续二 百 余 年的 国运 上升态 势 ， 奥 巴马 政府 已 对其外 交战 略 进 行重 大调 整 。 尽 管 特 朗 普 政 府 的 外 交 战 略 尚 不 明 朗 且 表 现 出 诸 多 与 奥 巴 马 政 府 的 区 别 性 特 征，但其宗旨仍是“让美国再度伟大”。鉴于美国缺乏管理霸权衰落的历史经 验， 其外 交战 略
2、调 整涉 及 多个方 面 ， 既 有 管 理物 质 性霸权 衰落 的现 实主 义 战 略， 也有护持制度霸权与规范霸权的理想主义战略，更有预防中国崛起的冒险主义 战略。如果说奥巴马政府外交战略的调整兼具三个方面，特朗普政府则侧重第 一和第三方面。尽管如此，奥巴马政府和特朗普政府的共同假设是美国物质霸 权的相对衰落以及对大战略的战略节约、战略集中要求。为应对美国这一可能 持续较长时期的外交战略调整，特别是妥善处理由此带来的战略不确定性，中 国应推动中美关系保障机制建设，包括短期的危机预警与管理机制，中期的合 作 关 系 早 期 收 获 计 划 ， 长 期 的 中 美 人 文 交 流 、 战 略
3、互 信 机 制 建 设 ， 等 等 。【 关 键 词 】 霸 权 衰 落 外 交 战 略 调 整 中 美 关 系 保 障 机 制【 作 者 简 介 】 潘 亚 玲 ， 复 旦 大 学 美 国 研 究 中 心 副 研 究 员【 中 图 分 类 号 】 D822.371.2【 文 献 标 识 码 】 A【 文 章 编 号 】 1006-1568-(2017)06-0017-21【DOI 编 号 】 10.13851/ki.gjzw.201706002本文系上海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一般项目 “美国重建制度能力的战略和政策及我应对 方 略 研 究 ”（ 2016BGJ003） 的 中 期 成 果 。18
4、美国外交战略调整与中美关系面 对 唐 纳 德 特 朗 普 （ Donald Trump） 担 任 总 统 后 美 国 外 交 战 略 的 重 大 不 确 定 性 ， 国 际 社 会 表 现 出 高 度 一 致 的 “战 略 焦 虑 ”。 尽 管 特 朗 普 政 府 的 战 略体系或 需相当 长时间 才 能形成， 但 考虑到 美国决 策体系 及 既有政 策的路 径 依赖， 仍可 对 美国未 来的 外交战略 走向作 出大致 判 断。 其 根本前 提是特 朗普 始 终 强 调 的 美 国 可 能 正 在 衰 落 的 假 设 ， 明 确 体 现 在 其 “让 美 国 再 度 伟 大 ”（ Make A
5、merica Great Again） 的竞选 口号中。 随着 美国经济 逐渐复 苏、 新兴 大 国 经 济 进 入 “新 常 态 ”、 欧 洲 面 临 多 重 危 机 ， 国 际 社 会 对 美 国 霸 权 相 对 衰 落的讨 论 似乎逐 渐沉寂 。 但从更为 长期的 历史视 角 看， 美 国延续 了二百 余年 的国运 上 升态势 仍可能 趋 于终 结 。 或者 说， 当前的 美国正 处 于国运 兴衰的 十 字 路 口 ， 既 可 能 就 此 进 入 霸 权 衰 落 的 长 期 通 道 ， 也 可 能 扭 转 态 势 重 振 霸 权 ， 这很大程 度上取 决于其 如 何管理 霸 权的相 对衰
6、落。 由霸权 相 对衰落 而来的 国 运逆转 的 潜在可 能， 导致 美国调整 外交战 略以阻 止 甚至扭转 这一趋 势， 其理 想 状 态 是 再 度 称 霸 。 这 一 外 交 战 略 调 整 自 2008 年 全 球 金 融 危 机 以 来 已 全 面 启 动 。 由 于 缺 乏 管 理 霸 权 衰 落 的 历 史 经 验 ， 美 国 外 交 战 略 的 调 整 更 多 是 “全 面 下 注 ”， 同 时 在 多 条 战 线 上 展 开 ： 既 采 用 一 种 战 略 区 间 方 法 的 现 实 主 义 战 略来管理 物质性 霸权衰 落 ， 也通过由 制度和 规范霸 权护持 的 理想主
7、义战略 重 振 美 国 霸 权 ， 还 通 过 以 “亚 太 再 平 衡 ”战 略 为 核 心 的 冒 险 主 义 战 略 管 理 中 美 权 势 转 移 。 通 过 分 析 每 种 战 略 取 向 的 战 略 目 标 、 战 略 机 制 及 政 策 方 法 ， 笔 者 认为， 尽管存 在重大 差异 ， 但三 者的取 向都以 美国 物质霸 权 相对衰 落及由 此 而来的 战 略节约 、 战 略集 中要求为 前提 。 当然 奥巴 马政府 与 特朗普 政府也 存 在 较 为 明 显 的 差 异 ， 前 者 是 “三 管 齐 下 ”， 而 后 者 的 重 点 则 在 现 实 主 义 和 冒 险主义
8、战 略上 。 考虑 到美 国外交战 略调整 的不确 定 性， 中 国应前 瞻性地 思考 如 何 确 保 中 美 关 系 的 稳 定 发 展 ， 特 别 是 实 现 短 、 中 、 长 期 战 略 的 有 效 组 合 。一 、 现 实 主 义 战 略 ： 管 理 霸 权 衰 落尽管对美 国霸权 是否衰 落 仍存在激 烈争论 ， 但 一个 明显的事 态是 ， 美国 政 策 界 和 学 术 界 已 经 将 霸 权 相 对 衰 落 作 为 其 外 交 战 略 决 策 的 重 要 假 设 或 前192017 年第 6 期提之一。 尽管如此， 美 国本身并 无管理 霸权衰 落 的历史经 验， 世界 历史上
9、 可 供 参 考 的 经 验 也 并 不 多 ， 大 体 可 分 为 “先 发 制 人 ”式 打 击 、 战 略 收 缩 及 霸 权 禅 让 三 种 。 就 2008 年 金 融 危 机 以 来 的 战 略 环 境 而 言 ， 战 略 收 缩 是 最 为 现 实和经济 的战 略 选择 ， 再 加上美国 自身的 地理优 势 ， 管 理 霸权衰 落的现 实主 义 战 略 无 疑 是 相 当 经 济 的 战 略 选 择 。通 过 战 略 收 缩 管 理 霸 权 衰 落 的 现 实 主 义 战 略 ， 有 着 现 实 可 行 性 。 第 一 ， 美国独特 的地理 位置 ， 使 其拥有极 大的战 略收缩
10、 或 扩张的自 由。 回顾历 史上 霸权的衰 落可以 发现 ， 几 乎所有霸 权国家 在衰落 或 陷入虚弱 时期 ， 都必 须保 持高度的 警觉 ， 因为 它们 往往被多 个 难以 和谐相 处 的邻国 所 注视 ， 后者 随时 准备乘虚 而入甚 至取而 代 之。 因 此， 为确保 衰落时 期的安全 而逐步 透支日 益 有限的资 源， 从而陷 入一 种恶性循 环， 导致霸 权衰 落管理变 得 极具 挑战性 且 往 往 难 以 成 功 。 相 比 之 下 ， 美 国 自 独 立 以 来 便 无 此 类 担 忧 ， 其 陆 上 邻 国 加 拿 大和墨西 哥在军 事上都 过 于弱小 ， 且政 治上对
11、美国 友好， 美国从 未真正 面临 过直接的 领土与 主权安 全 威胁； 而宽 阔的太 平洋和 大西洋 则 使美国 远离其 他 大国，拥有令人羡慕的“水域阻截力量” 。因此，如果美国选择战略收缩 以待恢复 实力 ， 其挑 战者 除了持续 关注之 外并没 有 太多选择 。 尽 管从独 立革 命到内战 后重建 这一时 期 ， 美国 国力的 确难以 引起 其他国家 的重视 ， 但 华盛 顿总统充 分利用 美国地 理 优势而确 立的孤 立主义 战 略， 确实为 其崛起 积蓄了 重 要 力 量 。 同 时 ， 通 过 战 略 收 缩 以 管 理 霸 权 衰 落 并 不 意 味 着 重 回 孤 立 主 义
12、 ， 但 它 却 可 以 获 得 足 够 的 战 略 缓 冲 期 。第二， 美国 霸权衰 落的性 质决定了 管理霸 权衰落 的 现实主义 战略是 可行 的。 一方 面， 美 国霸权 的 衰落是相 对的。 与自 20 世纪 70 年 代以 来 的多轮 “美国 衰 落 ”争 论 类 似 ， 自 2008 年 全 球 金 融 危 机 以 来 的 新 一 轮 关 于 美 国 衰 落 的 争论， 更多体 现为一 种 “居安思危 ”的 逻辑 （尽管 这一次似 乎更加 真实 ） 。 相关讨论可参见潘亚玲： 应对霸权衰落：美国中长期战略前瞻 ， 美国研究 2013 年第 2 期，第 45-60 页。 John
13、 J. Mearsheimer, The Tragedy of Great Power Politics, New York: W.W. Norton, 2001, pp. 114-128. Gideon Rachman, “Think Again: American Decline: This Time Its for Real,” Foreign Policy, January/February 2011, pp. 59-63.20美国外交战略调整与中美关系如 果 仅 观 察 美 国 自 身 的 发 展 ， 其 国 运 上 升 的 态 势 从 未 发 生 逆 转 。 事 实 上 ， 冷 战
14、 结 束 以 来 ， 美 国 的 绝 对 实 力 始 终 处 于 稳 步 上 升 之 中 。 例 如 ， 美 国 的 国 内 生 产 总 值 （ GDP） 从 1990 年 冷 战 结 束 时 的 5.75 万 亿 美 元 （ 现 价 美 元 ） 增 长 到2016 年的 18.7 万 亿 美 元 ， 增 长 了 2 倍 多 。 相 对 于 其 他 主 要 大 国 ， 美 国 的 实 际 增 量 是 最 多 的 。 从 人 均 GDP 来 看 ， 美 国 在 1990 年是 2.3 万 美 元 ， 2016 年 增长到 5.6 万 美 元 ， 增 长 了 1 倍多。 有 学 者 甚 至 指 出
15、 ， 由 于 拥 有 在 跨 国 公 司、 科 技创新 等方面 的优 势， 美 国的国 家实力 远非 GDP 所计算的那 么简单； 美国的国力并没有衰落，“而是全球化了” 。另一方面，美国的霸权衰落 更多局限 在经济 领域 。 尽 管美国在 世界经 济中的 重 要性可能 有所下 降， 但其 仍 拥 有 世 界 上 最 为 强 大 的 军 事 力 量 。 例 如 ， 尽 管 美 国 的 军 费 自 2008 年全球金融危机 以来大 幅削减， 但始终高 居全球 首位， 2016 年仍高达 6 209 亿美元。 在强大的 军事力 量之外 ， 美国的制 度霸权 和规范 霸 权仍相当 稳固 ， 特别 体
16、现 在 美 国 对 国 际 货 币 基 金 组 织 、 世 界 银 行 等 的 主 导 地 位 ， 以 及 美 国 在 所 谓 “新 自 由 主 义 国 际 秩 序 ”中 的 核 心 地 位 。 第三， 考虑到 美国独 特的 地理位置 和霸权 衰落的 性 质， 历 史上经 常出现 的针对衰 落霸权 的制衡 联 盟很难形 成。 历史 上的霸 权衰落 往 往面临 诸多挑 战 国的联合 制衡 ， 但对 美国 而言 ， 这种情 况直到 目前 仍未出现 。 需 要指出 的是 ， 与 美 国 政 界 、 学 界 普 遍 担 心 的 硬 、 软 制 衡 相 反 ， 一 个 新 的 态 势 在 某 种 程 度
17、 上 正 日 益 明 显 ， 即 美 国 的 潜 在 挑 战 国 的 地 区 竞 争 国 及 其 他 地 区 内 的 中 小 国 家 ， 出于对出 现潜在 地区霸 主 的担忧 ， 可能 主动为 美国 提供战略 支持 ， 从而 在 缺乏针对 美国的 制衡联 盟 的同时， 反 而出现 了针对 美国潜 在 挑战国 的制衡 联 World Bank, World Development Indicators, July 2017, http:/data.worldbank.org/ data-catalog/world-development-indicators. Sean Starrs, “Ame
18、rican Economic Power Hasnt Declined: It Globalized: Summoning theData and Taking Globalization Seriously,” International Studies Quarterly, Vol. 57, No. 4, 2013, pp. 820-825. Historical Tables: Budget of the U.S. Government, Fiscal Year 2016, Table 5-1Budget Authority by Function and Subfunction: 19
19、76-2020, GPO, https:/www.gpo.gov/fdsys/pkg/BUDGET-2016-TAB/pdf/BUDGET-2016-TAB.pdf; and Stockholm International Peace Research Institute, SIPRI Military Expenditure Database, April 2016, https:/www.sipri.org/databases/milex. G. John Ikenberry, Liberal Leviathan: The Origins, Crisis, and Transformati
20、on of the American World Order, Princeton and Oxford: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11. 潘亚玲：应对霸权衰落：美国中长期战略前瞻，第 57-58 页。212017 年第 6 期盟。 尽 管目前 尚无法 断言 其是否是 针对中 国的制 衡 联盟， 但 这一 现象在 亚太 地区国家 与美 国 日益强 化 的安全 与 政治联 系中体 现 得非常 明 显。 这一 针对潜 在 挑 战 国 的 制 衡 联 盟 事 实 上 为 美 国 管 理 霸 权 衰 落 的 现 实 主 义 战 略 提 供 了 另 一 种 重 要 战
21、 略 缓 冲 。就 战 略 目 标 而 言 ， 管 理 霸 权 衰 落 的 现 实 主 义 战 略 追 求 一 种 目 标 区 间 方 法， 其 最高 目 标是在 竭力 维持霸权 的基础 上借机 再 度称霸 ， 最低 目标则 是尽 可能延长 美国霸 权并实 现 体面的衰 落。 这一 目标区 间方法 能 够为美 国外交 带 来经济霸 权相对 衰落时 期 所需要的 战略灵 活性 、 经 济性和实 用性 。 一是 通过 战 略 区 间 方 法 美 国 可 不 必 顾 及 外 部 环 境 而 在 战 略 突 进 与 战 略 收 缩 之 间 灵 活 选择； 二是美 国 可以根 据 自身可用 战略资 源，
22、 以 最 经济的方 式进行 战略调 整 ； 三是美国 可以实 用主义 的 方式追求 其战略 目标， 从 而避免因 霸权衰 落导致 可 能 陷 入 战 略 僵 局 的 状 况 。就战略机 制而言， 管理霸 权衰落的 现实主 义战略 同 时强调国 内的战 略动 员机制和 国际的 战略成 本 分摊机制， 其根本 目标是 实现对 战 略成本 的有效 管 理 。 一 方 面 ， 考 虑 到 美 国 国 内 对 于 自 身 是 否 衰 落 、 采 取 何 种 外 交 战 略 等 存 在 重大争议 ， 美 国必须 实现 全方位的 国内动 员以凝 聚 国内战略 共识 ， 避免 由于 历史经验 缺乏 、 政治
23、极化 等原因而 无端浪 费资源 。 这一国内 动员机 制很大 程 度上围绕 霸权相 对衰落 必 须成为美 国外交 战略决 策 前提之 一 来展开， 其核心 是 美 国 当 前 在 世 界 上 究 竟 还 拥 有 怎 样 的 领 导 地 位 。 在 2009 年 斯 特 拉 斯 堡 北 约 峰 会 期 间 ， 当 被 记 者 问 及 是 否 相 信 “美 国 例 外 论 ”时 ， 奥 巴 马 表 示 相 信 ， 但也声称这与英国相信英国的例外主义或希腊相信希腊的例外主义一样。 这 意 味 着 ， 奥 巴 马 总 统 认 为 美 国 应 当 将 “美 国 例 外 论 ”的 榜 样 作 用 与 对
24、美 国 权势边界 的审慎 理解相 结 合， “我们 的道德 领导地 位根本 上 基于我 们的榜 样 力量，而非将我们的体系强加于其他人民” ，“将我们（与其余的世界） 区分开来的不只是我们的权势，它也必须是权势背后的目标” 。这一战略 James Fallows, “Obama on Exceptionalism,” The Atlantic, April 4, 2009, http:/www. The White House,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2010, p. 10. Barack Obama, “Remarks by the President i
25、n State of the Union Address,” The White House, January 27, 2010, http:/www.whitehouse.gov/the-press-office/remarks-president-state22美国外交战略调整与中美关系共 识 的 建 构 在 很 大 程 度 上 取 得 了 成 效 。 例 如 ， 2013 年 ， 有 超 过 半 数 （ 53%） 的 美 国 公 民 认 为 美 国 与 十 年 前 相 比 不 再 那 么 重 要 了 ， 这 是 自 1974 年 以 来 的 第 一 次 ； 2016 年 ， 这 一 比
26、例 尽 管 有 所 回 落 ， 但 仍 有 46%。 更 为 重 要 的 是 ， 越来越多 的美国 公民认 为 ， 美国 参与国 际事务 极可 能 “使 事情变 得更糟 糕 ”， 2014 年， 认 同这一 观点的 民众的比 例为 40%， 到 2016 年则上 升为 49%。 另 一方面 ， 美国 也必须 充分 虑及经济 相对衰 落背景 下 的战略成 本分摊 ， 特 别是 如何鼓励 战略盟 友为美 国 排忧解难 。 具 体而言 ， 这 一战略成 本分摊 机制包 括 三个方面 ： 一 是维持 和巩 固现有的 盟友与 朋友体 系 ； 二是 建设和 完善美 国的 制 度 霸 权 ； 三 是 利 用
27、 其 移 民 社 会 的 优 势 发 展 与 全 世 界 的 关 系 。就政策方 法而言 ， 霸 权衰 落管理的 现实主 义战略 强 调审慎与 务实 ， 即战 略 实 用 性 。 事 实 上 ， 自 奥 巴 马 政 府 以 来 ， 美 国 的 诸 多 战 略 举 措 已 经 表 现 出 这 一特征 。 例如 ， 奥 巴马政 府不再使 用 “全球反 恐战 争” 这 一术语 ， 而 是用 “暴 力 极 端 主 义 ”来 描 述 此 前 小 布 什 政 府 所 强 调 的 “恐 怖 主 义 ”。 又 如 ， 在 2013 年有关叙 利亚的 演讲中 ， 奥巴马称 ， “美国并 非世 界警察， 全球正
28、发生很 多 恐 怖 事 件 ， 纠 正 所 有 错 误 超 出 我 们 的 能 力 ， 但 通 过 适 度 努 力 和 分 析 ， 我 们 可 以阻止儿 童免遭 毒气致 死 我相 信我们 可以行 动 。 这正是美 国与众 不同之 处 ， 这 也 正 显 示 了 美 国 的 例 外 之 处 。 秉 持 谦 虚 与 决 心 ， 使 我 们 永 远 不 会 对 基 本真理丧失关切” 。尽管具体 措施和 手段存 在 差异， 但特 朗普政 府事实 上延续了 奥巴马 政府 的 战 略 实 用 性 。 一 方 面 ， 特 朗 普 承 诺 要 实 现 美 国 的 “再 工 业 化 ”， 加 强 对 美 国 国
29、 内 基 础 设 施 的 投 资 ； 另 一 方 面 ， 特 朗 普 多 次 强 调 ， 美 国 的 盟 友 应 当 承 担 更 多 联 盟 费 用 。 例 如 ， 在 2017 年 5 月 的 北 约 峰 会 中 ， 特 朗 普 明 确 要 求 盟 友 承 担 更 多 军 费 ， 认 为 欧 洲 盟 友 没 有 达 到 占 其 GDP 总量 2%的 最 低 目 标 。-union-address. Public Uncertain, Divided Over Americas Place in the World, Pew Research Center, May 5, 2016, p. 5
30、9. “Beyond Red vs. Blue: The Political Typology,” Pew Research Center, June 26, 2014, http:/www.people-press.org/2014/06/26/the-political-typology-beyond-red-vs-blue/; and Public Uncertain, Divided Over Americas Place in the World, Pew Research Center, May 5, 2016, p. 3. Barack Obama, “Remarks by th
31、e President in Address to the Nation on Syria,” The WhiteHouse, September 10, 2013, http:/www.whitehouse.gov/the-press-office/2013/09/10/remarks-president-address-nation-syria.232017 年第 6 期二 、 理 想 主 义 战 略 ： 寻 求 霸 权 重 振尽管面临 经济霸 权的相 对 衰落， 但美 国的制 度霸权 与规范霸 权在很 大程 度 上 仍 是 稳 固 的 。 换 言 之 ， 在 美 国 可 用 的 战 略
32、资 源 趋 于 紧 张 的 同 时 ， 其 在 制 度、 规 范等 方 面的竞 争仍 占据主导 地位 ， 这 从 美国 阻挠国际 货币基 金组织 和 世界银行 的改革 中可以 非 常明显地 看出 。 这样 ， 美 国的外交 战略调 整就必 须 包 含 另 一 要 素 ， 即 从 制 度 、 规 范 霸 权 的 角 度 ， 既 可 以 节 约 战 略 资 源 ， 又 可 以 最 大 限 度 地 发 挥 美 国 尚 存 的 优 势 ， 甚 至 可 以 实 现 重 振 美 国 霸 权 的 战 略 目 标 。 通过将战 线从经 济霸权 竞 争转向制 度霸权 与规范 霸 权竞争 ， 美 国可在 无须增
33、加战略投 入的情 况下实 现 双重战略 目标： 一 是维持 甚至强 化 自身的 制度霸 权 与规范霸 权， 二是为 经济 霸权的相 对衰落 争取更 多 的战略缓 冲， 进而重 建美 国在国际 体系中 的主导 地 位。 这 在很大 程度上 带有 理想主义 特质 ， 这一 取向 的战略目 标是设 法维持 甚 至拓展美 国的制 度霸权 与 规范霸权 ， 战略机 制主要 是 伙 伴 关 系 网 络 的 升 级 完 善 ， 政 策 方 法 的 重 点 是 外 交 手 段 的 创 新 。考虑到经 济优势 逐渐消 失 ， 美国霸权 重振的 理想主 义 战略主 要有三 个层 次的具体 目标 。 第一 ， 防
34、御性地维 护其在 全球政 治 安全机 制与规 范中的 引 领 地 位 ， 主 要 体 现 在 联 合 国 特 别 是 安 理 会 改 革 方 面 。 冷 战 结 束 后 ， 改 革 联 合 国的呼声 日渐高 涨 甚至 出 现以其 他 组织替 代联合 国 的讨论 。 尽管 如此 ， 美 国 始 终 支 持 和 维 护 联 合 国 特 别 是 安 理 会 在 全 球 政 治 安 全 事 务 上 的 重 要 性 和权威地位。美国既反对 北大西洋公约组织（ NATO）（在科索沃战争中） 的 授 权 与 联 合 国 授 权 拥 有 同 等 合 法 性 ， 也 反 对 二 十 国 集 团 （ G20） 和
35、 国 际 刑 事 法 庭 （ ICC） 危 及 安 理 会 的 权 威 地 位 。 即 使 是 在 2003 年 伊 拉 克 战 争 中 ， 美国也只 是绕开 而非放 弃 联合国 。 与此 同时 ， 美国 还采取多 种方式 设法拖 延 甚至阻止 联合国 特别是 安 理会的改 革。 例如 ， 美国 对安理会 改革的 立场事 实 See G. John Ikenberry and Anne-Marie Slaughter, Forging A World Of Liberty Under Law:U.S. National Security in the 21st Century, Final R
36、eport of the Princeton Project on National Security, The Woodrow Wilson School of Public and International Affairs, Princeton University, September 2006. See Abraham D. Sofaer, “International Law and Kosovo,” Stanford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Law, Vol. 36, 2000, p. 1.24美国外交战略调整与中美关系上 是 在 分 化 改 革 派 ，
37、 克 林 顿 政 府 支 持 日 本 和 德 国 “入 常 ”， 而 小 布 什 政 府 只 支 持 日 本 “入 常 ”， 奥 巴 马 政 府 支 持 日 本 和 印 度 “入 常 ”。 同 时 ， 美 国 始 终 将效率放 在安理 会改革 的 首位， “我 们一贯 声称 安理会 改革的 首要目 标 是使其更 加有效 。 ” 特朗普执政 后决定 削减对 国 际组织特 别是联 合国的 资 助， 尽 管这一 举措在 很大 程度上被 解读为 美国将 淡 化在联合 国中的 作用 ， 但 考 虑 到 美 国 的 特 殊 重 要 性 ， 这 极 可 能 产 生 “以 退 为 进 ”的 效 果 。第二，
38、进攻性 地全面 升级 国际贸易 投资 规则 。 考 虑到经济 复苏和 改变 全球经济 力量对 比需要 较 长时间 ， 同时 新兴大 国的 追赶态势 已然形 成， 美国 最 经 济 的 重 振 经 济 霸 权 的 手 段 是 利 用 其 经 济 和 技 术 发 展 水 平 更 高 的 相 对 优 势 ， 采 取 预 防 性 和 进 攻 性 举 措 ， 设 法 绕 开 世 界 贸 易 组 织 （ WTO） ， 升 级 国 际贸易和 投资规 则， 从而 确保其在 下一代 全球经 济 规则上的 引领地 位。 这一 点 在 奥 巴 马 政 府 时 期 主 要 体 现 在 跨 太 平 洋 伙 伴 关 系
39、协 定 （ TPP） 和 跨 大 西 洋 贸易与投 资伙伴 协定 （ TTIP） 的谈判上， 这些 举措 旨在构建 “后 WTO 时代” 的国际贸 易和投 资规则 。 这被认为 是美国 “设 定全 球规则的 最后一 次绝佳 机 会 ” 。 尽 管 特 朗 普 上 任 伊 始 就 通 过 行 政 命 令 宣 布 退 出 TPP， 但 其 选 择 与 各 国单独签 订贸易 协定， 进 而可能以 另一种 方式继 续 奥巴马 开 启的新 一轮国 际 贸 易 和 投 资 谈 判 。第三， 选择性 地抢占 全球 治理规范 的道德 高地 。 不 断增生的 全球性 问题 催 生 了 对 各 领 域 全 球 治
40、 理 的 需 求 ， 如 气 候 变 化 、 环 境 污 染 、 贫 困 与 疾 病 、 互 联 网 、 太 空 、 极 地 和 海 洋 等 ， 事 实 上 可 为 美 国 带 来 制 度 霸 权 与 规 范 霸 权 扩 张 的 巨 大 机 会 。 但 出 于 经 济 利 益 、 国 际 政 治 等 考 虑 ， 美 国 对 全 球 治 理 的 不 同 议 题 或 领 域 持 不 同 的 态 度 和 立 场 。 换 言 之 ， 对 美 国 而 言 ， 全 球 治 理 更 多 意 味 着 “治 理 全 球 ”， 其 制 度 霸 权 与 规 范 霸 权 的 护 持 战 略 也 是 混 合 的 或 可
41、 选 择 的 。 在其已经 占据主 导地位 的 领域， 美国 的战略 是如何 实现其 主 导优势 的最大 化 “On United Nations Reform,” Testimony of R. Nicholas Burns, Under Secretary for Political Affairs, before the Senate Foreign Relations Committee, Washington, D. C., July 21, 2005, http:/2001-2009.state.gov/p/us/rm/2005/49900.htm. Michael Czinkot
42、a and Valbona Zeneli, “Why the Transatlantic Trade and Investment Partnership is More Important than TPP,” The Diplomat, January 30, 2016,http:/ portant-than-tpp/.252017 年第 6 期和 长 期 化 ， 如 网 络 空 间 治 理 、 海 洋 和 极 地 治 理 等 ； 而 在 尚 未 占 据 主 导 地 位 的 领域， 美国首 先从抢 占道 德高地入 手， 并寻求 将其 转化为制 度霸权 和规范 霸 权 ， 这 主 要 体 现
43、 在 全 球 发 展 、 气 候 变 化 等 领 域 。 这 种 战 略 的 选 择 性 在 特 朗 普 执 政 后 表 现 得 更 加 明 显 。 特 朗 普 总 统 在 2017 年 6 月 宣 布 ， 美 国 将 退 出 气 候 变 化 巴 黎 协 定 ； 8 月 4 日 ， 美 国 正 式 向 联 合 国 递 交 相 关 文 书 。 尽 管 很 多 评论认为 ， 这 是美国 政府 在全球气 候治理 上的重 大 倒退， 但正如 特朗普 所声 称的， 只要 “美方 认定其 条款对美 国及其 贸易 、 雇 员、 民 众和纳 税人更 有利 ”， 美 国 对 重 回 巴 黎 协 定 持 开 放
44、态 度 。 而 美 国 国 务 院 声 明 也 指 出 ， 尽 管 可 能 要 退 出 协 定 ， 但 美 国 将 继 续 参 加 各 种 国 际 气 候 变 化 磋 商 和 会 议 。 就战略机 制而言， 霸权重 振的理想 主义战 略着重 强 调伙伴关 系网络 的进 一步完善 。 相 对经济 霸权 而言， 制度霸 权与规 范霸 权更需要 强有力 的伙伴 关 系 网 络 来 保 障 。 因 为 ， 如 果 美 国 试 图 延 续 其 主 导 的 自 由 主 义 世 界 秩 序 ， 就 必 须 与 新 兴 大 国 重 新 讨 论 未 来 美 国 的 地 位 问 题 ， 建 构 新 的 “民 主
45、的 国 际 主 义 ”（ democratic internationalism）秩序。 在 这 一 新 的 秩 序 中 ， 美 国 不 再 像 以 往那样 “例外 ”或 “不 可或 缺” ， 但却 是 “平等者 中的 老大” （f irst among equals） 。 换言之 ， 未来 美国的 地位 取决于其 在诸多 伙伴关 系 网络中 的 地位 ， 尽管 在每 个网络中 美国 未 必都拥 有 同等的 核 心地位 ， 但 在多 个网络 体 系中 ， 美国 能确 保其具备 核心 重 要性 ， 就 像东亚地 区的辐 辏体系 中 美国的 地 位一样 。 为确 保 这 一 “平 等 者 中 的
46、老 大 ”地 位 ， 美 国 事 实 上 在 建 构 一 个 同 心 圆 式 的 三 环 伙 伴关系网 络， 其核心 是美 国的同盟 体系 ， 中圈 是与 其他所 谓 民主的 中等强 国 的 伙 伴 关 系 ， 外 圈 是 与 其 他 发 展 中 国 家 特 别 是 非 洲 的 合 作 关 系 。首先， 随着经 济霸权 的相 对衰落 ， 美国 事实上 已经 开始全面 更新其 盟友 美 国 正 式 向 联 合 国 递 交 文 书 退 出 巴 黎 协 定 ， 新 华 网 ， 2017 年 8 月 6 日 ，http:/ Daniel Deudney and G. John Ikenberry, D
47、emocratic Internationalism: An American Grand Strategy for a Postexceptionalist Era, Working Paper, 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 November 2012; and Stewart M. Patrick, “Back to the Future? Ikenberry and Deudneys Democratic Internationalism,” The Internationalist, Council on Foreign Policy, November
48、 26, 2012, http:/blogs.cfr.org/patrick/2012/11/26/back-to-the-future-ikenberry-and-deudneys-democratic-inter nationalism/. G. John Ikenberry, Liberal Leviathan: The Origins, Crisis, and Transformation of the American World Order, pp. 300-315.26美国外交战略调整与中美关系管 理 战 略 ， 具 体 表 现 为 ， 一 是 “从 单 线 联 系 到 网 络 治 理 ”， 即 美 国 在 强 化 双 边 同 盟 的 同 时 ， 正 有 意 识 地 发 展 多 边 联 盟 或 建 设 多 边 安 全 机 制 ； 二 是 “从 成 本分担到责任分担”，即美国正试图将越来越多的战略联结点（hub）转移 给其盟友 经营和 管理， 通 过 “对同盟 未来发 展的信 心投下一 票” 的方式 赋 予盟友更 大的政 策空间， 从而使盟 友逐渐 成为 “安 全供应者 而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