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谈“未亡人”词义的扩展傅惠钧（浙江师范大学 人文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4）摘要：语言材料证明，在现代汉语中“未亡人”一词已经产生了多种新的用法。这些新用法是语言内外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合乎词义发展的一般规律。建议词典编者能积极稳妥地反映这一语言事实。关键词：未亡人；词义；扩展郝如莉的BEYOND 的“三个未亡人”？ 1一文批评了三联生活周刊上一文中“未亡人”的用法，认为“未亡人”只能用以指称寡妇， “用三个未亡人指称BEYOND 乐队除已经去世的黄家驹以外的另三位男歌手，是不正确的” ， “未亡人并不能泛泛地按其字面意思理解为尚未死亡的、还活着的人” 。此前，刘东民、杜晓蓉在咬文嚼字
2、2上也曾发表文章，对中华儿女一篇回忆“林彪事件”的文章，称林立衡为“林家唯一的未亡人”提出批评，认为这里的“未亡人”用错了，不能按字面解释为“仍活在世上的人” 。此后，吴学浩又发表题为“未亡人”的误用 3的文章，批评人民日报等媒体上用错“未亡人” ，他认为下面例中的“未亡人”犯了望文生义的毛病：“夫妇中有一人在保险期间病故或其它原因死亡，未亡人可以领到 1000 英镑的抚恤金。 ”“未亡人的养老金是支付给那些需要赡养的寡妇和鳏夫的。 ”看来批评者还不少。不过，我们觉得，这是一个需要进一步探讨的问题。批评者的意见未必正确。“未亡人”的传统意义有二：一是“寡妇自称” 。 左传中首见用例。 庄公二十
3、八年令尹以“万舞”蛊惑文夫人，夫人闻之，泣曰：“先君以是舞也，习戎备也。今令尹不寻诸仇雠，而於未亡人之侧，不亦异乎！” 杜预注：“妇人既寡，自称未亡人。 ” 所谓“未亡人者，宜亡而不即亡之辞也。 ”4434“未亡人”的这一用法已沿用了两千多年。二是“泛称寡妇” 。这是近代才有的用法。如：若不情愿做未亡人,好待我寻个朋友，把孤儿托付与他。 （李渔妻妾败纲常梅香完节操 ）以上用法，是为人们所熟知的。但是，在现代生活中， “未亡人”的用法正悄悄地拓展了它的范围。最近有学者已注意到这个词的“性别松动”现象并主张采取宽容态度，应该说，这是难能可贵的，但作者所掌握的材料不多，并认为此类用例是“微乎其微”的
4、 5。但据我们观察，这种突破传统用法的现象已非常普遍，而且其差异也不仅仅表现在性别上，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新用法。我们从中国知网“中国期刊全文数据库”和“中国重要报纸全文数据库”2000-2006 年的全部文献中查得使用“未亡人”一词的文章共有 408 篇，其中突破传统用法的有 95 篇，占总数的 23%.另外我们还从 2006 年 12 月 12 日的“谷歌网” 上查得“未亡人”非寡妇义用法的文章 21 篇，占总出现的比率也较高。显然这已不是个别的现象。约定俗成是语言的最高法则，因而，对此我们不能不予以正视。下面，就以这些材料为基本依据对“未亡人”突破传统用法的现象作一些具体考察，并对其成因进行
5、初步分析。一、 “未亡人”的新用法1.指丧偶的人。指婚恋双方存世的一方，即“丧偶的人” ，不论其性别。此类用法频率最高。上文吴学浩所批评的就属此类。例如：（1）中老年丧偶，对未亡人精神上的打击往往比其它任何打击都重，是使他们早逝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谭琳等“搭伴养老”：我国城市老年同居现象的社会性别分2析 ）（2）配偶退休前在私营部门工作，去世后，未亡人可以享受可复归养老金。所谓“可复归养老金”就是未亡人可以领取去世配偶的部分退休金。 （张容配偶去世,未亡人如何领取可复归养老金? ）（3）生活中，有些人在中年甚至在青年早夭，如果死去的人已处于婚姻关系中，那么对未亡人的安排就是一个现实的问题。在
6、中国文化中，对寡妇和鳃夫的安排存在着巨大的性别差异，鳃夫可以名正言顺地再娶，而对寡妇的再婚则有着诸多的限制和歧视。 （高永平河北平安村的“续夫”婚姻 ）（4）巴黎孙女士问：听人说法国法律在继承方面对未亡人很不利，夫妻一方去世后，未亡人对其遗产没有继承权。死者即使没有子女，遗产也轮不到未亡人，而要给死者的兄弟姐妹、侄甥辈、甚至更远的亲戚。不知是否属实？（佚名未亡人在财产继承方面有何权利？ ）以上各例中的“未亡人”均无性别之限，夫妇中任何一方离世，存世的一方即被称为“未亡人” 。再如：（5）小说开头两位未亡人之间爱慕之情的产生，还不能算色彩黯淡。 （士曾爱情的幌子后面是死亡 ）这里写的是一名鳏夫与
7、寡妇之间的爱情， “未亡人”统指两人。又如：（6）而今，哭她们的，是比她们更老的母亲，是她们幼小的孩子，哭她们的未亡人，是还要进入井下的她们的矿工丈夫。 ”（王长路湖南冷水江矿难调查 ）（7）在这种今昔盛衰荣枯的对比中，白朴用他清丽隽永的笔把一个未亡人失意萧瑟的黯淡心理勾画得情尽意至、哀远愁浓，而深深隐寓其中的则是白朴本人遭遇金元易代之痛后的家国兴亡之悲。 （汪龙麟：“兴亡今古恨，酹酒问渔樵” ）（8）潘岳的寡妇赋正是继承了这一传统。这本是体情之制，但当他自己变成未亡人时，真正意义上的悼亡作品便产生了。 （傅刚魏晋南北朝诗歌史论 ）例（6）的“未亡人”是指在湖南冷水江东塘煤矿矿难中死去的四个女
8、矿工的丈夫们；例（7）是指死了妃子的唐明皇；例（8）则是指死了妻子后的潘岳。非婚同居者一方死后另一方也被称作“未亡人” 。例如：（9）同居双方如果有一方去世，同居者也可以签署同居民事契约，以保护未亡人的利益。 （科里在法国非婚同居者如何共同购买住房 ）这里的“未亡人”指自由同居者存世一方。 “未亡人”也可用于同性恋者存世一方：（10）加通社报道：“安省高等法院周五裁定，联邦政府拒绝让 1998 年前去世的同性伴侣未亡人领取退休福利金，是歧视他们的行为。依照这项裁判，联邦政府付出退休福利须追溯到 1985 年 4 月 17 日，平等权利保证被包括在权益与自由宪章内的日期。 （加通社报道安省同性伴
9、侣未亡人可领退休福利金 ）（11）8 月 12 日， （加拿大）政府允许同性未亡人根据退休金计划可申请未亡人的福利，并开出第一张给希斯洛普的支票。 （李昌道透视 ）（12）未亡人守长斋，唐唐哥哥至死不渝。 （蝶衣）以上三例均用于同性恋者。例（12）是“谷歌网”上的一则新闻标题。报道说：张国荣与唐唐鹤德有一段难获俗世接受，没有婚姻约束却长达 20 年的特殊情感关系，张弃世后，唐唐痛不欲生。 “未亡人”是指唐唐鹤德。2.指死去亲友的人。例如：（13）钞币倾来片片真，未亡人用不须焚。一家数米担忧惯，此日摊钱却厌频。酒酽花浓行已老，天高地厚报无门。吟成七字谁相和，付与寒空雁一群。 （吕启祥平易通达睿智
10、忆念启功先生 ）3启功最亲爱的人包括母亲、姑姑、老师、老伴等都先后辞世，他说:“我们是有难同当，但没能有福同享。 ”在他富有的时候，他深感“天高地厚报无门” ，诗中“未亡人”指称他自己。（14）影片的开头便给我们展示了一个关于死亡的场面：男藤井树死亡的周年忌日。但就是在这应该悲伤的情境中却一切显得像一场闹剧。除了博子，其他的人都心不在焉。甚至也只是在想着结束以后即刻去跟朋友一醉方休。这就是未亡人对死者的悼念方式!（邓文河岩并俊二影片主题新探 ）这里的“未亡人”是指包括亡者的父亲在内的活着的亲人。（15）勇者慨然捐躯，未亡人的伤悲却永远留在心底，光荣与伤痛竞如此强烈地撞击着亲人脆弱的心灵。 （范
11、晓晖中国保安成立十周年爱心捐助活动纪实 ）“未亡人”指慨然捐躯的史大宝的家境贫困的“父母” 、辍学在家的“妹妹”等。（16）人死亡后会发生债务清偿、遗产分割等问题，而这些都和未亡人的权利息息相关。 （刘三木 汪再祥安乐死与相关法律问题之链接 ） “未亡人”指与亡故者有债务清偿、遗产分割等关系的亲人或债权人。（17）在殉职干部这件事情的报道上，媒体对死者，对未亡人，对受众都应尊重。死者残缺的肢体，不应成为媒体煽情的工具；对于未亡人，媒体更应同情，而不是展示出来，用惨不忍赌的场面去“争夺”受众的“眼球” 。 （马晓娟不该直面的“真实” ）“未亡人”指“殉职干部”的亲人们。（18）等到出殡的那一天，
12、村里人特别是那些婆娘们几乎全都到了高台上，纷纷评论那些真假难辨的未亡人的哭灵。 （刘栋唢呐的记忆 ）“未亡人”指那些哭灵的亲人，包括配偶、子女及亲戚等。（19） 变形记中，未亡人对死者不是怜悯、悲伤、哀悼，而是代之以庆幸、轻松、喜悦。 （李金宇：浅论变形记中主人公的死亡意义 ）“未亡人”指的是变形人格里高尔的妹妹、父母等家人。（20）我决心以这本书为故乡树起一块碑子。当我雄心勃勃在 2003 年的春天动笔之前，我奠祭了棣花街上近十年二十年的亡人，也为棣花街上未亡的人把一杯酒洒在地上，从此我书房当庭摆放的那一个巨大的汉罐里，日日燃香，香烟袅袅，如一根线端端冲上屋顶。我的写作充满了矛盾和痛苦，我不
13、知道该赞歌现实还是诅咒现实，是为棣花街的父老乡亲庆幸还是为他们悲哀。那些亡人，包括我的父亲，当了一辈村干部的伯父，以及我的三位婶娘，那些未亡人，包括现在又是村干部的堂兄和在乡派出所当警察的族侄，他们总是像抢镜头一样在我眼前涌现，死鬼和活鬼一起向我诉说，诉说时又是那么争争吵吵。我就放下笔盯着汉罐长出来的烟线，烟线在我长长的吁气中突然地散乱，我就感觉到满屋子中幽灵飘浮。 （贾平凹记 ）例中的“亡人”是指“包括我的父亲，当了一辈子村干部的伯父，以及我的三位婶娘”在内的棣花街上近十年二十年死去的人；“未亡人”是指“包括现在又是村干部的堂兄和在乡派出所当警察的族侄” “棣花街上未亡的人” 。（21）9
14、月 11 日纽约世贸中心大厦特大惨案，使得美国雪上加霜更严重的是不少受难者的家庭得不到各级政府的关心、安抚以及救援，已经开始出现了未亡人全家自杀的事件。 （鲍玉珩当代美国文化与电视 ）例中的“未亡人”是指惨案中幸存的家人。下面的例子表达角度有些特别：（22）死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不知道自己怎么死。李伟说:“在一群爱的使者的呵护下，临终者生命的尊严得以体现，医生为他们减轻肉体上的痛苦，亲人照顾着他们的情感，志愿者的爱贯穿着临终时期的整个过程。在爱的氛围中，他们完成4了生命的最后成长，舒适、安详而无遗憾地走向生命的终结。 ”如果是这样地离去，我相信我们就会是幸福的，我们的人生就是完美的，我们
15、的未亡人就不会痛苦。 （王丹李伟：守护生命最后的成长 ）“未亡人”指“亡者”的亲人。 “我们的未亡人”是从“亡者”的角度来说的。下面的例子也有些新鲜：（23）有一年春节，家聚了许多画友，各携酒菜，共度佳节，钟灵喝至半斤，便烂醉如泥，众人把他抬到床上仰卧，让他怀抱一张小板凳，放上几酒瓶，然后列队在一旁垂首站立，拍照，照片题曰末亡人遗体告别图 ，钟灵后来画了这幅钟馗醉酒图 ，上书“给吾家祖宗曝光” ，大有不敬之意，有其祖，必有其孙，遥隔千余年数十代的钟氏祖孙，不意相似乃尔。 （木斧云海楼随笔赏析 ）画家钟灵以钟馗后代自谑。画友因其醉后失态而调笑取乐。 “未亡人遗体告别图”的题签幽默可喜。本文开头所
16、引郝如莉批评的“BEYOND 的三个未亡人”以及刘东民、杜晓蓉“林家唯一的未亡人”即属此类用法。3.指国家、民族、制度等败亡后遗留下来的人。例如：（24）宁为祖国战斗死，不做民族的末亡人！（柯兴生命与忠诚女作家关露的谍海生涯 ）（25）阴历新年来了。上海租界寓公们为国家担惊受恐够了，现在国家并没有亡，不必做“未亡人” ，所以又照常热闹起来。 （钱钟书围城 ）前例是抗战女诗人关露一腔抗日激情的抒发。这两例中的“未亡人”均指国家和民族败亡而遗留下来的人。（26）而 20 世纪的种种残酷的腥风血雨，也直接摧毁了中国最后的一批旧日乔木世家，并使其幸存者常有一种“端老窝儿”或“未亡人”之感，从王国维遗书
17、中所谓的“义无再辱” ，到旧日王谢之燕在现实中悲惨的飘泊和无所寄托，都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刘士林陈寅恪的“旧巢痕” ）这里的“未亡人”指“乔木世家”的“幸存者” ，是家族败亡后遗留下来的人。（27）那时，贫穷虽然大面积存在，但整个社会正在资本主义兴起中迅变，财富正以过去千年未有的速度喷涌，而资产阶级新贵族、工商业资产阶级正取代日益没落的封建末亡人，是他们通过革命或改良将启蒙思想外现为立宪主义的制度追求。 （王剑鹰立宪主义在亚洲，现代法学？ ）这里， “未亡人”指封建制度灭亡之后，这一制度的遗老。（28） “台北人”的一个明显感觉是：仿佛过了两世，日历明显地翻到了现在，而他们却总是想着过去，总
18、是以为在那时那地。 “台北人”都向过去活着，身在此时，心在先前，所以往往感叹今不如昔、昨是今非，而且他们感觉不到未来。他们其实都是一些“未亡人” 。 （方东没有明天的故事论白先勇小说的“时间” ）这里分析台北人的中人物。 “未亡人”是指社会发生巨大变化却未能与时俱进的只活在过去的人。下面的例子比较特别，非常富于想象： （29）我说什么来着？孩子们，记住，老就是艺术。老就是真实与虚幻的交会，老就是死进生退的展演。21 世纪末再加上整个的 21 世纪，如此漫长的岁月、时光赐给我不断展演的机会，也给予我世界未亡人的身份。孩子们，就在此刻，2106 年的炎热的春天，在中国中部的一处自然居所，我的四个机
19、器人助手，忙碌着就像活力四射的少年、而我则像一只老迈的孤狸，展开四肢在树荫下、享受臭氧层短缺的春天。 （钟孺乾百年唠叨老大师回忆录 ）例中的“未亡人”是指幻想中“老大师”这位人类世界的仅存者。这是一篇科幻故事，表5现了“人类死于科技”的忧患。4.将亡而未亡的人。例如：（30）宁府是贾氏的长门，老爷子贾敬一味好道，只爱烧丹炼汞，别事一概不管，早已成了未亡人。 （王志尧“没嘴葫芦”与“尴尬人”尤氏和邢夫人的悲剧人生）这里的“未亡人”是指当亡而未亡之人，是等待死亡的人。（31）我写文章是苦中作乐，是渲泄疼痛、转移注意力的一种生活方式，是明知不久于世的一个未亡人在和死神争抢时间，彻底地甩脱了思想包袱，
20、决意活着干，死了算。 （张锋 陵琴一段生命一段歌纪大荔县水务局高级工程师马建民 ）（32）在听到无数个自己曾经帮助过的艾滋病患者死去的消息后，高耀洁似乎己经无暇为逝者伤痛，只是更加努力地瞒珊着双腿，去为那些未亡人奔走。 （仇勇艾滋病在中国的现实与未来 ）以上两例中的“未亡人”均指患了不治之症、将亡而未亡之人。（33）对于一个即将赴死的未亡人来说，延河里没有洪峰，洪峰不过是瞬息变幻的假像，是慈祥的龙王派来迎接我的虾兵蟹将，我必将乘坐般若之船，回到一座四季如春、金壁辉煌的地宫。在那儿，我为我的灵魂敷药，然后栖居，安顿，不慌不忙。（狄马河的记忆 ）例中的“未亡人”是指即将赴死的人。（34）上个学期的
21、一门选修课上，无意中听夏老师提到“未亡人”三字。我并不知道未亡人是旧时寡妇的自称，老师也似乎意不在此，而是戏称现在的图书出版现象。现在图书出版，总是喜欢以“（19） ”方式标注作者，因此书籍的作者也就被称为“未亡人”了。 （石竹子未亡人 ）夏老师戏称的“未亡人”正是将亡而未亡之人的意思。5.失去某种（被拟人化）事物的人。（35）花间一壶酒/用你的手打开我伤口/冷掉的心一醉方休/你无权再对我有所要求/寂寞让人狂/我有勇气出卖我感受/风花雪月不再悲愁/流水比落花更幽柔/爱上你还不如爱上一种罪过/天空空空荡荡闭/游走是为了流浪/爱情未亡人/四方我都在逃亡/爱情未亡人/停下来不可回头/爱情未亡人/迷失
22、就是我方向（伍佰爱情未亡人 ）这是一首流行歌曲。歌词中的“未亡人”是指失去爱情的人。爱情已经死去，失恋者茫然地活着。这里的“爱情”已被拟人化了。 （36）情路上，多数人会有受伤和伤害兼具的行为。几经沉浮或者销魂或者沉沦，多是看重自己的感受以图一晌贪欢。这是在情场上未亡人的现实。 （小缇忍不住的我再读今生相随 ）这里“情场未亡人”也是指失去爱情的人，是情亡人未亡的意思。（37）不可想象心中没有理想的生活要怎么延续，不可理解不向理想前进的人生有什么意义，倘若最终落得个“理想的未亡人”，自当汗颜。 （花影如眠理想未亡人 ）例中“理想的未亡人”是指失去理想的人，人未亡而理想已亡。同样，理想也被拟人化了
23、。这种用法往往是抽象事物。不过也偶见有具体事物拟人化用法的，例如：（38）活着并倾听/阔叶林的落叶就像男人坠地/细叶林的落叶就像女人坠地/整整一夜，无数个男人和女人/不停地坠地。/一夜风吹我所看见的枝头上空空如也/哦，一场生活结束了/必须用死来纪念/之后是寂静，未亡人的寂静。 （庞余亮活着并倾听 ）这里的“未亡人”是承上文对自然意象的生命化描述而来的，枝头的落叶被隐喻成了一个6生命，在人与自然构成的生命世界中，在“一夜风吹” “枝头上空空如也”的“死”的纪念里，诗人便是“活着并倾听”的“未亡人” 。诗歌表现了一种对生命凋零的伤感和对自然轮回的敬意。6.指某种（被拟人化的）事物败亡，而他却独有的
24、人。例如：（39） 和你在一起中，刘成和刘小春父子是道德缺失环境中的“未亡人” 。影片中都市是冷漠的象征，金钱和利益构成驱动都市生存的车轮。刘家父子从北方小镇来到江南水乡，他们毫无心计的真诚和直爽热切的亲情，驱散了周边的冷漠，可以说是“真情”的一种重要胜利。 （于雁宾真情，如此美丽电影和你在一起观后）在道德缺失的环境中，刘氏父子是仅存的“道德未泯的人” 。 “未亡人”在这里是指没有失去道德的人。（40）作为最后一批文化未亡人，年轻的“先锋者”似乎又不肯轻易向当下流行的“大众文化”低首就范，无意中他们仍在重建一种“精英文化”的梦想。别无选择，这些“无父”的写作者们只能退居到孤独个体的精神中流浪，
25、借以寻找语言存在的家园。 （何刘杰：“颠覆”与“逃亡”对当代“先锋小说”创作的一种把握）这里的“文化未亡人”是指在“精英文化”的消亡之时而仅存的努力维护与重建“精英文化”的人。 钟山1993 年第 1 期中陈晓明的后现代主义：文化未亡人的挽歌也是同样的用法。7.活着的人。这里所说的“活着的人”是周延的，是指所有的存世的人。例如：（41）根据跳丧舞的表演形式，我们可知在土家族先民们的心中，灵魂是一定存在的，存在着一个灵魂游冶生存的彼岸世界，而活着的“未亡人”生活在此岸世界中，当生命结束，灵魂就由此岸转人彼岸，在彼岸世界继续活着。跳丧舞，就是协助亡灵勾通此岸与彼岸的一种中介形式。 （桑大鹏论长阳土
26、家族跳丧舞的文化构成 ）这里的“未亡人”是全称的，与已死的先人相对。（42）这种形象类似于雕塑在记忆中产生的永恒性。而她之所以摈弃了通常的生命的终止所带来的痛苦和难堪，是因为她的阴影在未亡人的心灵中点燃了神圣的活力，而使死亡具有了一种永恒性的东西。 （牟百冶叙述的选择论的叙述力量 ）林中死亡写一个老妇人的一生，从少女时代到死亡。作者把老妇人的死写得神秘而美丽：“尸体看上去像大理石一样洁白可爱” 。表现出死亡对于生存的超越。 “未亡人”也是指所有的活着的人。8.虽死犹存的人。例如：（43）我对钢琴的迷恋是因为她的出现。印象中的她，典型的南方女孩模样，不美但却有着高雅的气质，让人着迷，每次听她弹奏
27、古典音乐，我总是感到兴奋，愉悦。贝多芬的第五小奏鸣曲是我听见她弹奏的最后一首曲，第二年的春天，她悄悄地走了，离开了这个世界，那时的她 26 岁。也许她并没有离开，她仍在惦念她的人的身边，因为我还隐约看见她，坐在钢琴前微笑的弹奏着第五小奏鸣曲 。 （乐波波钢琴里的未亡人 ）这里用“钢琴里的未亡人”指称作者已离开这个世界的女友。在贝多芬的第五小奏鸣曲中，她还活着。同一天的哥哥网上，有网民解释“未亡人”说：“未亡人”是指人虽然死了可是灵魂还在人们的思想里，就像鲁迅，雷锋等人，他们都算是未亡人。这正如臧克家所言：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除了以上各种用法以外，作为“寡妇”义的“未亡人”也见新的用例，如：7
28、（44）而且对现实的人际关系日益趋疏远，对电脑的沉迷愈陷愈深。在美国，常把罹患电脑依赖症的男性的妻子戏称为“电脑未亡人” 。可见其事态的严重性。 （博明办公室一百单八将 ）这里的“未亡人”用的是“寡妇”义，但并非因为死了丈夫，而是由于沉迷电脑的缘故而让妻子守“活寡” 。二、 “未亡人”词义扩展的原因以上我们通过大量实例详细考察了“未亡人”的各种新的用法。这些用法有的已相对稳定，产生了新的义位，有的则有了一定用量，正在形成之中，而有的则属于偶一为之的临时性修辞现象。对于如此丰富的新用法，如果我们只是采取保守的态度，因其不合旧有规范而简单地说“不” ，这显然是不明智的。语言是发展变化的，词义的发展
29、变化更是一个显著而普遍的现象。汉语中许多词的意义都随着社会的发展而发展，它们或扩大，或缩小，或转移，或消亡，几乎时时都在发生着变化。我们应该以动态的语言观来看待这些新现象、新用法。一个词的新用法的出现，往往是语言内外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因而这种新用法是否合理，有无生命力，重要的是看其是否为社会所需要，是否符合语言发展的内部规律。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就应该采取积极宽容的态度。下面我们从语言的内外两个方面来具体分析一下“未亡人”一词各种新用法产生的原因与理据。从语言外部看。从社会文化背景这个大语境来看， “未亡人”一词产生于我国封建时代，在封建社会里，夫为妻纲，妇女依附于男人而活着，她们没有独立的社
30、会地位，丈夫死了，她们似乎就应该随夫而去，如果活着，那也是苟活，是当亡而未亡。而且这成了妇女的一种自觉意识， “未亡人”的自称用法维持了几千年就是这种意识的反应。随着社会的变革，妇女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代社会男女平等了。随着这种改变， “未亡人”“当亡而未亡”的潜在义素逐渐淡出，渐渐地，更多地被用为一个泛称死了丈夫的女子的指称词，如毛泽东在新中国成立之初给其秘书田家英的信中称李淑一女士为“长沙柳直荀同志( 烈士 )的未亡人”等 6。这种变化为这个词用于指称寡妇以外的未亡者奠定语义基础。再从语言使用的需要来看，汉语中似乎缺少一个和寡妇义“未亡人”相对应的可以指称死了妻子的丈夫又可用于统
31、称的代名词，这给人们的交际带来不便。尤其在一些特殊语境中，如殡仪丧葬、金融保险、遗产继承以及退休养老等话语场合，非常需要有一个既可以指称寡妇，又可以指称鳏夫的统称的词。在这样的语境的召唤中， “未亡人”就当仁不让地担当起这一角色。如上文开头所引吴学浩批评的两例，以及例（1）至例（5）等，如果不用“未亡人”来指称，真不知如何表达才好。由此进一步扩展到恋人、亲友等其他用法也是同理。可见， “未亡人”的词义拓展与社会语用环境的变化和特殊需求是密不可分的。从语言内部看。首先，从词的形义关系看。任何词的意义总是通过词的形式来体现的。在语言学的“潜显”理论中，词义有“显”与“潜”的不同。显义是从已有的实际
32、用例中抽象、概括、归纳出来的意义，是显在的、经验的；潜义是指未被人使用的，依据词语形式假设、类推出来的，可能而合理的意义，是潜在的、逻辑的。语言事实证明，潜义显化是语言发展和语言艺术化的重要基础和动力。 7“未亡人”的传统意义是人们从历史上已有的实际用例中抽象、概括出来的，在古代汉语和近代汉语中，这是显性的意义。但这一词语形式始终存在蕴含潜在意义的可能性，许多人会“望文生义” ，按字面解释，本身也就意味着这种可能性的存在。可以说这是一个召唤形式，就字面义而言，可自称，也可他称或泛称，可单称，也可特称或全称；“未亡”的语义可指向“人” ，也可他指，甚至指物；等等。从理论上说，这种潜在意义哪怕是在
33、古代汉语和近代汉语中也是存在的，只是由于社会文化语用条件不成熟而未出现而已（其实，后起的泛称寡妇义，也是在近代汉语晚期潜义显化的结果） 。在现代汉语，尤其是在充满创造活力的当代汉语中，由于社会文化语用8条件的改变，召唤着这一词语潜在意义的显性化，因而这些新的用法逻辑地显现出来，也就不足为奇了。其次，从词义引申的规律看。运用现代语义学义素分析理论来观察词义的演变，我们会发现，新旧义位的语义差异通常体现在义素的增减上。一个新的用法往往是在旧有义位的基础之增添若干义素，或是减少若干义素，从而形成新的义位。词义的这种衍生方式符合人们认识事物由旧到新、由已知到未知的普遍认知规律。下面不妨看一看“未亡人”
34、各种用法的义素构成：1.古时寡妇自称：古代丧夫人女性当亡未亡自称2.泛称寡妇：丧夫人女性未亡3.丧偶的人：丧偶人未亡4.死去亲友的人：丧亲友人未亡5.国家、民族、制度等败亡后遗留下来的人：国家民族等败亡人 当亡未亡6.将亡而未亡的人：人当亡未亡7.失去某种（被拟人化的）事物的人：失去某物人未亡8.指某种（被拟人化的）事物败亡，他却独有的人：某物败亡人（某物）未亡9.活着的人：人未亡10.虽死犹存的人：肉体已亡精神等未亡 人以上各例中均包含人 未亡两个义素。1 与 2 均有女性这个义素，2 比 1 减少了古代当亡自称3 个义素。3、4 与 2 比减少了女性，同时分别以上位义素丧偶 丧亲友替换了下
35、位义素丧夫。5 保留了 1 的人当亡未亡，并以国家民族等败亡替换了丧夫，减少了其余义素。6 保留了 1 的人当亡未亡三个义素，减少了其余义素。7与 3 比以失去某物替换了丧偶。9 与 3 比，减少了丧偶。8 与 7 比，以（某物）未亡替换了未亡。10 增添了精神等 肉体已亡等义素。可见， “未亡人”的各种用法的完全合乎词义引申的一般规律。三、余论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 “未亡人”一词在新的历史时期已经突破了传统的用法，形成了各种各样新的用法，而且有的用法已经相对稳定，形成了新的义位。这应当引起词典编者的重视。目前我国几部重要工具书均未注意这一现象， 汉语大词典收有两个义项：1.旧时寡妇自称。2.
36、指寡妇。而现代汉语词典等只收了“旧时寡妇的自称”一个义项。我们建议现代汉语词典等再版时能够积极而稳妥地反映这一语言事实。参考文献：1郝如莉.BEYOND 的“三个未亡人”？J.语文建设，2004（1）：42.2刘东民、杜晓蓉.林立衡的“未亡人”吗？J.咬文嚼字，2002（4）：38.3吴学浩.“未亡人”的误用J.语文知识，2004（10）：21-22.4钟惺集卷四十四墓志铭二。5陈林森.试论“未亡人”性别限制的松动J.阅读与写作，2006（4）：23.6王同策.毛泽东与文史研究馆J.人民政协报,2002 年 12 月 27 日第 1 版。7王希杰.论潜词和潜义J.河南大学学报，1990（2）：
37、96-100.Discussion on the Extension aboutAcceptation of the Word “未亡人 ”9FU Hui-jun(Zhejiang Normal University, Jinhua, 321004)Abstract: Proved by the language materials, the word “未亡人 ” has given birth to some new usages in Contemporary Chinese which as the co-functionary result of language inside and outside factors. And it accords with the commonly disciplinarian of acceptation development. It suggests the dictionary compilers reflect this language fact.Key Words: “未亡人 ”；Acceptation；Extensio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