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海派视阈下上海宋元墓葬俗文化特征研究 张童心 姚庆 上海大学历史系 摘 要： 上海宋元墓葬俗特征是海派文化多元、开放、包容、创新的集中体现。文章运用历史文献及考古学方法, 对宋元葬俗文化的缘起、演变、类别进行分析, 认为宋元墓葬中随葬铁牛数量、墓室壁龛位置、棺椁上置随葬动物、墓葬榫卯建筑技术、买地券出现、墓主生前造型陶俑、特制随葬冥钱、火葬器物摆设方式等, 均是上海特有葬俗文化表征。它的形成受到地理环境变迁、社会风俗、政治经济状况及道教信仰等多因素的影响, 不仅对研究上海地区宋元墓葬俗文化衍变序列, 而且为探讨东南地区宋元葬俗文明变革也提供了借鉴意义。关键词： 海派文化; 宋元墓; 葬俗特征;
2、 铁牛; 火葬墓; 建筑结构; 作者简介：张童心 (1960) , 男, 上海人, 上海大学历史系教授, 博士生导师;作者简介：姚庆 (1987) , 男, 河北石家庄人, 上海大学历史系博士研究生。收稿日期：2017-05-20A Study of the Cultural Characteristics of the Song and Yuan Dynasties tombs in Shanghai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hanghai CultureZHANG Tongxin YAO Qing Department of History, Shanghai U
3、niversity; Abstract： The Song and Yuan Dynasties tombs fully reveal Shanghai culture, which is diverse, open, inclusive and innovative.The origin, evolution and categories of burial culture in the Song and Yuan Dynasties were analyzed by using methods of historical literature and archeology, which t
4、hen demonstrated that the numbers of iron cattle in the tombs, the positions of the niches, the funerary items over the coffins, the construction technology of the tombs, the title deeds, and the pottery figures, all reflect unique burial culture of Shanghai.Its formation was affected by many factor
5、s such as geographical environment changes, social customs, political and economic conditions and Taoist beliefs.It provides a reference not only for the study of the evolution of the burial culture in the Song and Yuan Dynasties in Shanghai, but also for the exploration of the burial culture in the
6、 Song and Yuan Dynasties in Southeast China.Keyword： Shanghai culture; the Song and Yuan Dynasties tombs; burial features; iron cattle; cremation tomb; architectural structure; Received： 2017-05-20一、引言宋元是上海作为一座城市兴起的重要时期, 在诸多领域呈现出新的气象, 如海南棉纺织技术的引进, 崇明岛海上航线的开通, 上海务的出现, 上海镇 (县) 的设立, 道教、佛教空前兴盛, 商品经济繁荣,
7、文学艺术转型等等, 都表现出上海城市具有海纳百川、追求卓越、开明睿智、大气谦和的文化气息。在诸多海派文化领域, 考古是其重要表现形式之一, 以往对上海考古领域的研究, 多集中在史前时期, 如马家浜文化、崧泽文化、良渚文化、广富林文化等, 对上海历史时期考古研究接触较少, 一是上海地貌形成陆地较晚, 最晚距今 1000-600 年前, 西沙带以东滨海地区才形成浦东, 联结此前冈身以东至下沙沙带间的中部地区及西部青浦、松江、金山沼泽平原地区, 基本形成当今上海地理格局, 1524 故宋元之前, 上海地域狭小, 少有人居住, 人类文化遗迹较少;二是由于宋元之前上海仅作为郡县下属机构出现, 行政地位较
8、低;三是与周边江浙考古相比, 其发现遗迹数量和考古文化特征不甚突出, 仅作为研究附属出现, 故较少得到学界重视。而宋元时期是上海城市骤然兴起的转型期, 研究该时期墓葬考古既可上承秦汉至唐上海文化之源, 也可下启明清历史之风。宋元墓葬俗特征的研究不仅是对已殁文化的再现, 而且在吸收和传播葬俗文化方面表现出创新务实的开放品格和兼容并包的博大襟怀, 各种丧葬习俗在上海交汇、激荡, 相克相生, 赋予了上海墓葬考古兼容并蓄、多元共生的海派文化特点。本文采用文献史料法、考古学方法, 对宋元墓葬俗文化特征进行探讨, 以期对历史时期上海墓葬考古发展有所补益, 更重要的是弘扬海派文化中多元、开放、包容、创新的精
9、神, 革故鼎新, 大胆吸收外来文化, 显露出既保持本色又发扬自我、自成一派的上海精神。二、上海宋元墓概况(一) 发现与研究目前, 上海地区发现的宋元墓葬至少 35 处 60 座, 其中宋代墓葬至少 21 处 40座, 元代墓葬至少 14 处 20 座。2201从发现时间来看, 上海宋元墓的发掘主要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 从 20 世纪50 年代到 70 年代, 此时期墓葬发现数量较多, 文保意识比较低, 墓葬破坏比较严重, 考古研究工作进展缓慢, “受材料所限, 这些认识还停留在较为简单的说物阶段, 与历史背景相结合者较少”。3663 比较重要的墓葬如 1952年青浦县重固发现的任仁发家族墓
10、、41958 年发现的朱行乡老镇张璋墓、253-631959 年嘉定县城西发现的周知柔家族墓、290-1041961 年青浦重固发现的林沐墓23、1972 年浦东白莲泾发现的元火葬墓、231978 年宝山县月浦乡茂盛村发现的谭伯龙夫妇墓、231979 年嘉定县城厢镇发现的赵铸夫妇墓5等, 大多是已破坏后采取的墓葬发掘和保护工作, 研究成果方面也较为稀少, 如黄佩宣上海宋墓、6沈令昕上海西郊朱行乡发现宋墓等。第二阶段, 从 20 世纪 80 年代到 90 年代, 开始以考古研究为目的的墓葬发掘和文物保护, 并对先前考古资料进行科学整理, 编写考古工作报告。比较重要的墓葬如 1982年青浦县福泉山
11、遗址发现两座宋墓、71983 年宝山县月浦公社新胜大队陈家店发现 2 座宋墓、231985 年宝山县月浦宝山钢铁厂发现一座元墓、241994年闵行区马桥遗址发现三座宋墓23 等, 按照考古地层学方法科学发掘及对出土器物依据标型学科学整理, 此期出版 (刊) 了大批具有科学研究价值的学术成果, 如上海文物博物馆馆志、上海嘉定宋赵铸夫妇墓、上海福泉山唐宋墓、上海青浦县元代任氏墓葬记述等, 为科学研究上海地区宋元墓葬考古提供详实可靠的资料参考。第三阶段, 进入 21 世纪至今, 上海地区宋元墓葬考古进入新时期, 表现在墓葬科学发掘、文物科学管理、编写研究著作、成立文物保护机构、创办学术刊物、颁行法律
12、条例等方面, 如考古发掘方面松江清真寺元代墓群的发掘、2000 年金山区华亭路与寺平南路交叉口发现 1 座元墓, 考古研究领域先后出版上海考古精粹、考古上海、上海唐宋元墓等学术著作, 并且创办上海文博论丛刊物, 颁发上海文物工作手册等, 均标志着宋元墓葬的研究保护工作进入正轨。(二) 分布区域变迁从上海宋元墓分布空间来看, 宋代墓葬主要集中在西部或西北部, 包括嘉定县城厢镇清河路赵铸夫妇墓、浦东高桥镇黄俣墓、闵行梅陇镇张璋墓、奉贤南桥镇于宽家族墓、宝山月浦乡谭思通家族墓、嘉定县城西吕处淑墓、嘉定城西周知柔家族墓、嘉定孙傅妻刘氏墓、嘉定杨昕墓、青浦曲水园杜申墓、青浦重固林沐墓、闵行马桥镇北宋墓、
13、松江凤凰山宋墓、宝山谭伯龙夫妇墓、青浦福泉山宋墓、青浦骆驼墩南宋墓、宝山陈家店宋墓、金山亭林宋墓、金山查山宋墓等, 分布于上海西半部的嘉定、青浦、宝山、松江等区域, 由此知宋时期的上海西部是统治中心区域, 也是上海最先发展之地。唐天宝十载 (751) , 析嘉兴东境、海盐北境、昆山南境之地置华亭县, 至宋代, 仍置华亭县管辖, 其范围南面和东南面以海为界, 西南与今上海西南界同, 西界到今西大盈港、淀山湖一线, 北面以吴淞江与昆山县为界, 1413 其地理区域符合墓葬分布范围。元代墓葬主要分布在上海东部, 包括青浦重固任仁发家族墓、金山吕冈吕良佐墓、普陀曹杨新村曹安路火葬墓、南汇陆家宅元墓、浦
14、东张江中心村顾邦贤墓、浦东白莲泾元火葬墓、卢湾区元墓、松江鲁花赤纳速剌丁墓、浦东北蔡元墓、宝山钢铁厂元墓、金山亭林元墓、徐汇元黄道婆墓、金山寺平南路元墓等, 分布于上海东部的浦东、金山、奉贤等区域, 可知墓葬分布向东部倾斜, 且原西部也有墓葬出现, 说明随着上海地理区域扩大, 人类社会活动更为广泛, 元代上海地区出现松江府, 下辖华亭县、嘉定州、崇明州和上海县, 除宋代区域外, 崇明州包括今上海市崇明县和江苏启东县、浙江嵊泗列岛等, 上海县东濒海, 北界吴淞江与嘉定县为邻, 东南界基本为今彭镇至泰日镇一线的南汇、奉贤两县界, 西界南段大致沿七宝泗泾广富林天马山沈巷, 西界北段从漕港口经今朱家角
15、镇至横港向北, 与今青浦县西界相等, 1414 由此知墓葬分布与当时元代行政区划相符, 呈现出由西向东发展趋势, 这与上海海岸线东移及行政区划东扩有密切的关系。(三) 墓葬形制与结构从墓葬形制与结构来看, 上海地区宋元墓葬类型主要分为石板砖室墓、土坑木棺墓和火葬墓三类, 其中, 石板砖室墓与土坑木棺墓也是江浙地区 (原宋代两浙路) 比较流行的墓葬形制。石板砖室墓南宋较多, 其特点有四:其一, 墓葬构筑多用纸包糯米浆灰砖砌筑墓室, 这一墓葬建筑手法见于南方地区, 如江苏淮安翔宇花园宋墓 M31, 8而在上海更为普遍, 其目的是为了防潮以及加固墓室, 如嘉定北宋嘉佑七年乐善居士赵铸夫妇墓 M2、浦
16、东高桥南宋开禧元年黄俣墓M1、251-53 宝山月浦南宋谭伯龙夫妇墓、青浦重固高家台元浙东道宣慰副使任仁发家族墓 M1 等, 皆用糯米浆砌筑墓砖, 与江浙地区“使用石灰糯米汁、三合土, 或是石灰、泥沙、木炭、松香等防腐材料填充墓圹、墓室、棺椁之间的空隙”9亦有所区别, 南宋朱熹将这种墓葬砌筑手法统称之为“作灰隔”, 此种用以包米砖的皮纸制作工艺非常先进, 其漂白工艺和结实程度完全可以和现代皮纸媲美, 为研究宋代的造纸工艺提供了宝贵的材料。10其二, 宋元时期尤其南宋, 受制于地域狭小, 墓室空间也随之狭小, 夫妇合葬墓葬式多为同穴异葬, 即在墓室中间砌筑一堵砖墙, 分为左右两个穴室, 与北宋仿
17、木构砖室合葬墓不同, 东坡志林记载“古今之葬者皆为一室, 独蜀人为同坟而异葬, 其间为通道, 高不及眉, 广不能容人”, 11由此知此种墓葬构筑类型已并非蜀人所特有, 上海地区也广泛使用, 如浦东高桥南宋开禧元年黄俣墓 M1、闵行朱行南宋嘉定七年承信郎张璋墓、嘉定西门外南宋咸淳三年吕处淑墓、287-88 宝山月浦南宋承务郎谭思通家族墓等, 263-80 皆为“同坟而异葬”墓葬构造。而江浙地区如温州赵叔仪夫妇墓, 12则两穴室隔墙有过洞相通, 又绍兴漓渚棠棣乡的南宋砖室墓, 13两穴室之间以黄土填入, 无锡宋墓则在砖墙留一小方窗, 14与上海此类墓葬有所差异。其三, 上海地区石板墓葬中还发现有双
18、层墓, 如闵行朱行南宋嘉定七年承信郎张璋墓, 墓圹略呈正方形, 四壁砖砌, 中间砌一道砖墙将墓圹分为左右穴室, 每穴室又分为上下两层, 为该地区所特有墓葬构筑形式。其四, 石板砖室墓中, 多采用 3 块石板盖顶, 缝隙浇筑糯米浆, 石板之间有榫卯结构, 主要有嘉定北宋嘉佑七年乐善居士赵铸夫妇墓M1 和 M2、南宋开禧元年黄俣墓 M1、宝山月浦南宋谭伯龙夫妇墓、2131-133嘉定西门外南宋咸淳三年吕处淑墓、宝山月浦南宋承务郎谭思通家族墓、青浦重固高家台元浙东道宣慰副使任仁发家族墓 M1M6 等。与江浙等南方地区采取37 块石板盖顶, 如福建顺昌县北宋墓、15浙江湖州菁山宋墓、16苏州附近宋赵善
19、苍墓、17浙江东阳市胡前山村南宋墓、18浙江兰溪市南宋墓、19浙江磐安县安文宋墓 M1、20江苏江阴夏港宋墓、21江苏连云港宋墓M8、22江苏江阴长泾镇宋墓、23金华项牌村宋墓24有异曲同工之处。竖穴土坑墓也是上海地区宋元墓的主要构造形制, 其平面多呈缓角长方形, 墓壁微向内斜收, 平底, 内置木棺, 典型墓葬有闵行马桥北宋墓 IM7 和 IM8、2116-124 青浦福泉山宋墓 T3M1、金山亭林遗址宋墓2137 等, 有的土坑木棺墓还筑有台阶 (二层台) , 如闵行马桥北宋墓 IM6, 东边筑 1 层台阶, 西边筑 2层台阶, 这一特征也区别江浙同种类型墓葬如杭州老和山 M100、2525
20、8-274江阴孙四娘子墓、26江苏常州红梅新村宋墓 13 号墓、27江苏泰州宋墓、28无锡锡惠桥北宋墓等。29火葬墓在上海宋元墓中亦有发现, 渐成风俗, “浙右水乡风俗, 人死, 虽富有力者, 不办蕞尔之土以安厝, 亦致焚如”, 30508 如浙江安吉尼姑岙宋火葬墓。31宋代火葬墓发现较少, 代表性如嘉定西门南宋周知柔家族墓、嘉定西门外南宋咸淳三年吕处淑墓、上海曹杨新村火葬墓, 2194 采用东、西、北三面放置陶罐, 中间为带有复碗盖的火葬罐, 而元代火葬墓发现较多, 如普陀曹安路元火葬墓、2195 南汇陆家宅元代墓葬、2196 浦东白莲泾肥料船厂元火葬墓、2196 卢湾区上袜七厂元墓、219
21、7 金山寺平南路元墓等, 258-62 皆采用火葬, 其随葬方式除普陀曹安路元火罐葬与宋墓相同外, 还出现另外两种随葬方式, 如浦东白莲泾肥料船厂元火葬墓将骨灰装入釉陶罐内, 其上再扣盖 1 件瓷碗;而南汇陆家宅元代墓葬更为复杂, 骨灰罐上盖一块方砖, 砖上有文字, 方砖四角有 4 枚铜钱, 罐旁边平放 10 多只盆和碗。宋元上海墓葬采用火葬形式与其社会背景及风俗习惯有关, 此时期佛教、道教等传入上海, 火葬为宗教丧葬习俗, 在宋元社会传播开来, 并为人们所接受, 而宋代两浙路是佛教盛行之地, 元代是蒙古族统治国家, 推行火葬;两宋时期人地矛盾突出, 人多地少, 两浙路“无寸土不耕”, 32卷
22、 78 墓葬空间缩小, 火葬或漏泽园出现, 更为社会下层所接受;百姓经济状况堪忧, 难以支撑耗资较大的土葬, 转而接受火葬;宋元社会受契丹族、女真族、蒙古族等少数民族葬俗影响, 推行火葬也是原因之一。三、上海宋元墓葬俗释读上海宋元墓葬俗文化特征具有兼容并包、海纳百川胸襟, 同时也不乏本土文化融合与沉淀, 创立新的富有自身独特个性的文化。葬俗方面主要表现在随葬铁牛、墓室筑壁龛、木棺上置动物骨骼、棺椁葬俗、建筑结构、买地券出现、蕴含道教思想、模仿墓主人生前造型、随葬冥钱、火葬骨灰器物十个方面, 不仅传承东南墓葬俗文化特点, 同时也出现上海本土葬俗新的文化因素, 现逐一分述。(一) 墓葬随葬铁牛俗墓
23、葬随葬铁牛、铁猪早在五代时便已出现, 而在宋、元时期的墓葬中较为常见, 33皆为压胜之物。3456 上海地区宋墓中仅有随葬铁牛, 而未见铁猪出现, 并且依据目前元代墓葬资料, 并未再发现随葬铁牛葬俗, 这是上海宋元墓葬葬俗传承一大变化。上海发现随葬铁牛葬俗宋墓主要有嘉定北宋嘉佑七年乐善居士赵铸夫妇墓 M1、浦东高桥南宋开禧元年黄俣墓 M1、闵行朱行南宋嘉定七年承信郎张璋墓、宝山月浦南宋谭伯龙夫妇墓、青浦福泉山宋墓 T17M1、青浦骆驼墩南宋墓 M1 和 M5、嘉定西门南宋周知柔家族墓、嘉定西门外南宋咸淳三年吕处淑墓、奉贤南桥南宋保义郎于宽家族墓等。2204 东南地区与上海随葬铁牛葬俗基本相同,
24、 仅在浙江诸暨南宋董康嗣夫妇墓中发现石雕犀牛镇纸外, 35大部分墓葬都以随葬铁牛为主, 如浙江海宁东山宋墓 M9 墓室出土铁牛 4 件、36江苏常州北环新村宋墓出土铁牛 4 件、37福州市郊绍定三年朱著夫妇同穴异室合葬墓出土铁牛 1 件、38福州北郊淳祐三年黄升墓出土铁牛 1 件、浙江吴兴石泉南宋墓出土铁牛 4 件、江苏无锡兴竹出土铁牛 4 件等, 39从历史地理条件与文化传播而论, 上海随葬铁牛俗受江浙葬俗影响较大。关于随葬铁牛葬俗, 史料大唐新语中早有记载:“长安、神龙之际, 有黄州僧泓者, 能通鬼神意, 而以事参之。仆常闻其言, 犹记其要。墓欲深而狭, 深者取其幽, 狭者取其固。平地之下
25、, 一丈二尺为土界, 又一丈二尺为水界, 各有龙守之。土龙六年而一暴, 水龙十二年而一暴, 当其隧者, 神道不安, 故深二丈四尺之下, 可设窀穸。铸铁为牛豕之状, 可以御二龙。”40由此知随葬铁牛为辟邪厌胜之举。此外关于上海宋墓铁牛体型特征多为站立昂首状, 四肢分立, 无底座, 略偏瘦, 体格健硕, 除北宋赵铸夫妇墓 M1 规格较大外, 南宋铁牛规格大致为高 810 厘米、身长 1517 厘米之间, 与福州郊区南宋朱著墓出土铁牛 (高 8.8 厘米、长 15.5 厘米) 规制相同, 说明宋代墓葬随葬铁牛葬俗在东南地区形成影响共通。另据大汉原陵秘葬经大夫以下至庶人盟器神煞法载:“金牛长二尺, 高
26、一尺二寸。”41金牛指铁牛, 但上海宋墓随葬铁牛高、长尺度已产生变化, 由原初体型较大演变为高 810 厘米、身长 1517 厘米体型。随葬位置和数量方面, 多供置于墓壁四角壁龛内, 每个壁龛放置 1 只铁牛, 因此多以随葬 4 只铁牛为多, 仅闵行朱行南宋嘉定七年承信郎张璋墓在木棺四角处放置铁牛。随葬铁牛的头向方位, 目前考古材料描述较为稀缺, 仅嘉定北宋嘉佑七年乐善居士赵铸夫妇墓 M1 中对铁牛头向描述均朝南向, 南宋青浦骆驼墩墓M1 铁牛头向除东南角一只向内, 其余一律向外。大汉原陵秘葬经记载:“金牛按丑地, 铁猪按亥地。”41即铁牛放置墓室东北部, 而上海宋墓随葬铁牛方位并未按照此种规
27、制, 且在秘葬经中未谈及铁牛头向, 据北宋墓头向朝南、南宋墓多朝外, 可推测是上海随葬铁牛俗的一种规制。铁牛葬俗是风水堪舆学中御地下土、水二龙之意, 46即厌胜之说, 孟原召先生还认为随葬铁牛有镇城之物、镇辟河水之患42意寓, 上海地区宋墓随葬铁牛不仅兼容并包继承前代或周边葬俗规格, 而且赋予上海独有的本土文化, 形成多元互生的葬俗特征。(二) 墓室筑壁龛结构上海宋墓墓室中多建有壁龛, 一般流行四壁中部或角部各凿一壁龛, 而至元代此种葬俗规制消失, 出现石板榫卯结构连接的砖室结构, 这体现了上海葬俗文化的开放与交融, 并不固守同一墓室结构, 而是根据社会历史环境的变化而呈现千姿百态的墓葬构成。
28、上海宋墓壁龛的设计多呈长方形、方形或拱形, 数量在 14 个不等, 规格上高为 5070 厘米、宽 2030 厘米、深为 1015 厘米, 其作用是放置如铁牛、陶俑、铜钱等固定随葬品, 是该地区葬俗特色之一, 如嘉定北宋嘉佑七年乐善居士赵铸夫妇墓 M1 在墓壁四角设有壁龛, 放置铁牛;浦东高桥南宋开禧元年黄俣墓 M1 在内壁近底部左右前后各砌一个小砖龛, 各放置铁牛;宝山月浦南宋承务郎谭思通家族墓 BYM1 右穴室 M1X2 其南壁、北壁各砌有壁龛, 北壁上下两龛, 分别放置陶俑与陶屋模型, 且陶屋内有铜钱, 南壁一龛, 放置陶屋模型;嘉定西门外南宋咸淳三年吕处淑墓在穴室南壁中间各砌 1 个方
29、形壁龛, 供置铁牛、钱币;嘉定西门南宋周知柔家族墓墓壁筑有壁龛, 放置铁牛;青浦骆驼墩南宋墓 M5 壁龛筑于墓底等, 表明上海宋墓中壁龛的数量以四个最多, 也有两个, 并以南壁和北壁筑壁龛为多, 而在浙江象山县北宋黄浦墓筑有壁龛多达19 个。43江浙地区墓葬壁龛与上海相似, 如杭州老和山宋墓、金华南宋郑刚中墓、4482-130 新昌南宋卢渊家族墓、45桐庐象山桥南宋墓、441-24 余杭星桥里山宋墓 M2、46浙江磐安县文安宋墓 M2、47浙江海宁县东山宋墓、48江苏金坛南宋周瑀墓、49南京南郊宋墓等, 50皆有墓中筑龛供置随葬品习俗。(三) 木棺上置动物骨骼上海宋墓中出现三例墓内随葬动物骨骼
30、现象, 这在同时期江浙地区墓葬中很少发现, 是上海宋墓特有葬俗特征。随葬动物葬俗多见于史前、商周时期, 多随葬牛、羊、马, 如古墓沟墓地、51小河墓地、52广富林遗址等, 此外魏晋北朝北方少数民族也有此葬俗, 如北魏大同南郊北魏鲜卑墓群M185、M235、M240 等, 53均属于古代殉牲制度的一种。唐宋以后, 殉牲葬俗较为少见, 多见以陶质动物代替, 故在上海地区发现此例殉牲葬俗较为特殊。此三例墓葬分别是闵行马桥北宋墓 IM6、IM7、IM8, 三座墓为家族墓地, 墓葬结构为竖穴土坑木棺墓, 并非该时期上海较为流行的石板砖室墓。随葬动物出现于椁、棺、墓坑三个不同位置, 尤为引人瞩目的是 IM
31、6 椁盖上发现的动物骨骼为鸟类骨骼, 与以往殉牲葬俗有所区别, 说明墓主人生前与农业关系并不大, 由墓葬形制及动物类属推测该家族墓随葬动物与少数民族葬俗或宗教图腾形式有关, 赋有祭祀色彩。(四) 棺椁葬俗墓葬中使用棺椁葬式, 商代已有, 并且流行于战国和西汉时期, 如著名的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即使用棺椁葬式, 而宋元时期则少有, 仅见浙江平阳县黄石夫妇墓使用棺椁葬、54江苏常州北环新村宋木椁墓、55江苏仪征化纤工地宋墓、5630-36 江苏武进村前南宋墓等, 57此外亦有使用石椁墓, 如江苏江阴青阳镇里泾坝宋墓。58木椁是上海地区宋代新出现的葬具, 2205 并具等级化特点。据目前不完全统计,
32、已知上海宋墓使用棺椁已有 6 例, 主要为嘉定北宋嘉佑七年乐善居士赵铸夫妇墓 JM1、嘉定北宋嘉佑七年乐善居士赵铸夫妇墓 JM2、闵行马桥北宋墓 IM6、闵行马桥北宋墓 IM8、松江凤凰山北宋墓、宝山月浦南宋承务郎谭思通家族墓等, 由出土随葬品数量和等级可知, 使用棺椁墓者多为贵族阶层。木棺与木椁位置关系多为, 椁外棺内, 且棺在椁北面。由于大多数木制椁、棺腐朽, 其规格大致推测为:木椁长 2.6 4.15 米, 宽 0.61.5 米, 残高 0.81.15 米, 木棺长 1.42.4 米, 宽 0.470.9 米, 残高 0.030.7 米。此外, 椁、棺之间放置随葬品, 其位置、类别也具有
33、一定规律, 墓志放于椁内南壁中部, 随葬品由最初放于棺外演变为放置棺内的变化, 且随葬品数量、种类增多, 反映上海社会经济发展水平不断提高。(五) 建筑结构设计上海宋元墓葬中仿木构建筑形制不断涌现, 主要体现在墓葬石板连接的榫卯结构方面, 巧妙的运用地上建筑原理, 应用于墓葬设计。松江凤凰山北宋墓墓顶三块石板之间的联结并非用糯米浆、石灰等粘合, 而是用三块石板间的企口套合, 其作用是使得墓葬设计更加严密、结实, 并且在石板下发现一根起支架作用的梁木, 与地上房屋建筑梁架结构类似, 以起到支撑稳固作用。宝山月浦南宋承务郎谭思通夫妇合葬墓 BYM1 中, 在左穴室 M1X1 墓志上发现并列排放的带
34、榫槽结构的 5 块青砖, 以保护墓志完整性, 但从细节而论, 推测上海宋墓中应用榫卯建筑结构已较为普及。青浦重固高家台元浙东道宣慰副使任仁发家族墓M1M6 形制结构相似, 以 M1 为例, 由砖壁、石壁、石盖板等部分组成, 每部分的连接都使用建筑榫卯原理, 如四壁分别由四块石板组成, 其中两侧壁石板长度即是石壁长度, 前后壁石板直接夹在两侧壁石板间, 石板与石板之间用企口套合, 与浙江余姚大隐南宋汪大猷墓、59杭州市半山镇水晶山 1 号宋墓M1、60湖州白龙山宋墓 M2、61湖州风车口南宋墓 M1 及 M24451-77 设计类似。卢湾区上袜七厂元墓有券门建筑形制, 形状为拱形, 高 1.3
35、米, 宽 0.98米, 封门砖错缝平砌。仿木构墓葬在上海宋元墓的出现, 受当时辽、金仿木构墓葬影响, 但又有所不同, 从建筑形制来看, 上海宋元墓较为简单, 并未出现如斗拱、门簪、窗、檐等复杂建筑结构, 但也自成体系, 如用石板间企口套合技术、盖顶与墓壁之间凿有圆柱形榫孔, 内用铁水浇灌等建造方法也是上海墓葬的一大特色, 体现出兼容并包, 不断创新的葬俗文化。(六) 买地券出现买地券源于西汉, 盛于东汉, 唐宋以后南北各地墓葬中均有发现, 它是一种放置于墓中具有象征性意义的证券, 保证死者对墓地的所有权神圣不可侵犯, 具有极强的宗教迷信色彩, 同时买地券的出现也表明封建土地私有制愈演愈烈, 是
36、现实社会的一种反映。上海地区发现最早的买地券始于宋代, 254 至元代多有发现, 主要有宝山月浦南宋宝祐四年赵淑真墓、嘉定西门外南宋咸淳三年吕处淑墓、嘉定西门南宋周知柔家族墓、宝山月浦南宋谭伯龙夫妇墓 M1X1、青浦福泉山宋墓 T17M1、宝山陈家店宋墓、南汇陆家宅元代墓葬等。上海宋元墓中每一墓葬出土买地券 1 方, 其质地分为砖制和铁质两种, 以铁质较多, 多为长方形, 刻有朱砂字迹, 但已无法辨认。宋代是买地券盛行时期, 官方规定使用铁质材质, 重校正地理新书载有“凡斩草日必丹书铁券埋地心”、“用铁为地券”、“公侯已下皆须铁券二, 长阔如祭板, 朱书其文, 置于黄帝位前, 其一埋于明堂位心
37、, 其一置穴中柩前埋之”等规定。62江浙地区如湖州三门山宋墓出土铁券, 63但其它地方以木质或砖质较多, 如江苏出土的至和二年孙四娘子墓买地券, 64其材为木质;浙江龙游寺底袁宋墓出土砖质买地券, 65可知上海宋元墓铁质买地券出土具有地方特色, 也同时说明上海此时的经济发展水平较高, 足以负担铁质买地券的较高价格。(七) 蕴含道教思想宋元时期, 道教不仅受到统治阶层推崇, 民间也盛行道教的各种斋醮仪式, 因此道教思想深入社会日常生活之中, 在墓葬葬俗习俗方面, 也有体现, 上文提到的买地券即是道教葬俗思想的一种。在上海宋墓中, 闵行朱行南宋嘉定七年承信郎张璋墓随葬的道教神像和砖刻插屏等葬俗,
38、在同时期东南地区乃至全国都是较为罕见的。张璋墓为一座平面呈正方形的双穴石板砖室墓, 两穴室之间砌一道砖墙隔开, 每穴室又分为上下两层, 其中左穴室 M1X1 下层正中供奉 1 尊石雕道教神像, 圆雕, 高 29 厘米, 宽 22.7 厘米, 石像坐姿, 头上束一发髻, 身穿通领宽袖道袍, 内穿交领内衣, 腰束带。双臂搭双膝上, 双手持一拂尘, 双腿倚坐石座。神像右侧雕一只仙鹤, 左侧雕一只龟, 造型朴实简约, 是上海发现年代最早的道教神像, 2此造型为宋代典型道教形象, 左穴室上层放置墓主人棺木, 下层专门供奉道教神像, 体现出墓主人生前极度信仰道教, 死后以同等地位随葬, 也形成极具特色的上
39、下双层墓葬形制。此外神像后面还立有 1块砖刻道教神像插屏, 高 30 厘米, 宽 22.7 厘米, 正中浮雕一位老道, 坐姿, 头戴发冠, 衣着交领宽袍, 双手执如意, 面像慈祥, 身旁立一道童, 手捧荷叶托着的乌龟, 背靠一棵苍松。插屏背面刻有两行楷书“石若烂, 人来换”。截止目前考古墓葬资料, 将道教推崇至专门筑一穴室随葬的葬俗尚属少见, 因此这是上海宋墓葬俗文化兼容并包特征的一大特色。(八) 模仿墓主人生前造型汉代是我国墓葬考古中发现随葬陶质冥器较多的时期, 也是葬俗转变的关键期, 如随葬陶屋、陶仓、陶灶、陶井等, 体现出墓主人丧葬习俗的改变, 由传统的追求较高政治地位转变为在阴间拥有财
40、富, 更关注人性化。发展至唐宋以后, 随葬陶屋等冥器葬俗逐渐衰落, 而此时在上海宝山月浦南宋承务郎谭思通夫妇合葬墓 BYM1 中发现随葬的陶屋、陶俑, 属于上海宋墓葬俗的一大特征。在BYM1 右穴室 M1X2 北壁上壁龛内发现 1 件陶俑, 下壁龛内放置 1 件陶屋模型, 南壁壁龛内也放置 1 件陶屋模型。陶俑身高 21.2 厘米, 宽 10.4 厘米, 厚 6 厘米, 头戴冠, 冠圆形平底, 其正中刻划一符号, 面像方圆, 五官端正, 前额刻出几道皱纹。身着交领大袖长袍, 右手持手杖。此形象推测应为墓主人生前肖像, 可比对辽代北京大兴区马直温夫妇合葬墓中出土的柏木圆雕男像, 即为墓主人真容像
41、。66266-2672 件陶屋模型形制相同, 简易歇山顶, 由屋顶、屋身和屋底三部分组成, 门、窗、柱础、磉墩清晰可见, 为当时宋代典型建筑, 此陶屋亦推测为墓主人生前居住场所的复原, 代表将阳间地上生活建筑同样复制到阴间地下, 体现古代“事死如事生”墓葬思想, 同时对了解当时的社会现状提供借鉴。(九) 随葬冥钱冥钱是古代殉葬器物冥器的一种, 出现于先秦两汉时期, 战国时期的楚墓中发现的仿郢爰的泥版和包金银箔的铅饼是迄今所知最早的冥钱。67此时期特点是以真钱币随葬, 材质有金、铜、泥、陶等, 到魏晋南北朝以后, 金属冥钱和纸质冥钱开始增多, 并开始专门制造非流通使用的“随葬冥钱”以及对流通钱币
42、进行包装设计, 赋予迷信色彩, 此时冥钱根据墓主人生前状况选择不同形式的冥钱种类随葬。上海宋墓中此类葬俗如松江凤凰山北宋墓, 在墓主人头部与胸下压有铅制包薄金片的明道通宝冥钱币 8 枚, 钱薄如纸, 用含铅的薄金片将明道通宝包裹住, 放置墓主人特定部位, 其中明道是宋仁宗的年号, 属于对现流通钱币的包装制成冥币;在宝山月浦南宋谭伯龙夫妇墓 M1X1 出土金“永保长生”钱 1 枚, 形制为圆形方孔, 直径 4 厘米, 厚 0.2 厘米, 一面刻有“永保永生”, 一面刻有“道心坚固”, 楷书书写, 在“永”字上部有 1 个小圆孔, 此种冥钱为特制钱, 意寓墓主人灵魂不死, 永世长存, 并且还反映出
43、墓主信仰道教, 形成宗教思想与鬼神迷信的结合, 产生的一种封建体制下特殊葬俗形式, 而此类葬俗亦为上海宋墓葬俗特点之一。(十) 火葬骨灰器物火葬墓是上海宋元墓葬的形制结构之一, 并多流行于元代, 火葬后骨灰的存放及盛放骨灰器物的摆放, 在上海地区葬俗文化中也呈现一定的规律性。上海宋元火葬墓骨灰盛放于陶罐、陶盒或石函之中, 如嘉定西门外南宋咸淳三年吕处淑墓、浦东白莲泾肥料船厂元火葬墓、卢湾区上袜七厂元墓等皆使用釉陶罐盛放骨灰;嘉定西门南宋周知柔家族墓则使用石函盛放骨灰。摆放方式大致有两种形式:其一, 骨灰罐上盖 1 件龙泉青瓷碗和 1 件八卦图砖刻, 如金山寺平南路元墓, 由八卦图表明墓主信仰道
44、教, 且受宗教火葬思想影响。其二, 以楔形砖围成十一角的多面筒形壁, 中间放一个黄绿釉中间带盖小口平底鼓腹的骨灰陶罐, 砖壁外在东、北、西三面放置长筒形小陶瓶或韩瓶七个, 南面不置任何器物, 如上海曹杨新村火葬墓、普陀曹安路元火葬墓, 形成开放、创新、多元独具上海特色的葬俗文化特征。四、余论自 20 世纪 50 年代至今, 上海地区宋元墓葬考古已取得系列阶段性成果, 不仅体现在数量较大、形制多样, 更重要的是其葬俗文化特征别具一格。同时吸收长江下游江浙地区宋元墓葬俗, 结合本土文化特性, 兼容并包, 勇于创新, 成为东南区域各种葬俗文化、文明的交融地, 创造出极具上海地方和时代特色的葬俗文明。上海宋元墓葬俗文化的形成除受到周边区域文明的影响外, 还受到地理位置变迁、社会风俗、经济状况、政治取向和宗教信仰等因素制约, 逐步形成上海特有宋元葬俗文化特征, 这是社会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 也是东南地区宋元葬俗文明变革的重要表现形式之一, 对研究本地政治、经济、文化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