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中国近代进化论哲学的发展演变2oo4 年第 3 期中国近代进化论哲学的发展演变王贻社(中国人民大学人文学院,北京 100872)摘要:近代以来的时代变局催发了中华民族追求变革和富强的强烈愿望 ,进化论由于迎合了这个心理而被迅速接受和广泛传播开来.进化论在中国的发展经历了一个从自然律扩张到历史律直至世界观的过程,这种扩张有其历史的合理性及其内在的逻辑.从康有为到严复,再从孙中山到章太炎,他们对进化论的探讨时间上前后相继,理论上不断深化,在中国近代思想史上共同演绎了一个进化论哲学的阶段.关键词:进化论;三世说;物竞天择;突驾说;俱分进化中图分类号:K1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9839
2、(2004)03009706TheEvolutionofEvolutionistPhilosophyinModernChinaWANGYi.she(SchoolofHumanities,RenminUniversofChina-Beijing100872,P.R.China)Abstract:ThegreatchangestakingplaceinmodernChinaarousedtheChinesepoopoledesireforre-form-prosperityandnationalpower-asaresultofwhichevolutionismwasreadilyaccepted
3、andexten 一sivelypropagated.ThedevelopmentofevolutionisminChinawentthroughtwostagesofexpansion-onefromthesphereofnaturetohistory,theotherfromhistorytoworldoutlook-eachofwhichhasitshis-toricalinevitabilityandinnerlogic.FromKangYouweitoYanFu-toSunZhongshan-andfinallyto.ZhangTai-yan-thestudyofevolutioni
4、smunderwenttheprocessofdeepening-thusformingastageofdevelopmentinevolutionistphilosophyinChina.Keywords:evolutionism;theoryof“Threeage“;natrnalselection:theoryofleap;evolutionofbothgoodandevil近代以来,中华民族陷入了“千年未有之大变局“, 面临着被列强瓜分豆剖的危机 ,如何改变现状以救亡图存,就成为这个时代的中心课题.早期地主阶级改良派的龚自珍,魏源等人积极宣传传统的变易观,试图从传统文化中为求变的主张寻
5、找理论依据.甲午战争的惨败和洋务运动的失败,标志着传统的观念体系已经无法应对这个变局.于是,先进的中国人开始从西方国家寻找救国救民的真理,终于找到了进化论这个思想武器.进化论起初主要是一种自然科学理论,但是经过先进的中国人结合变革社会现实的需要逐步加以改造,提升,已经使它摆脱了具体科学的特殊形态,而成为一种哲学世界观和方法论.康有为,收稿日期:2004-03-22作者简介:王贻社(1974 一).男.山东胶南人.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博士生.研究方向为中国哲学.97口墨豳严复,孙中山,章太炎等人无不把进化论作为他们思考问题的重要立足点,并基于此来探索挽救中国命运的道路,建立他们的哲学理论.他们对进
6、化论的探讨前后相继,不断深化,在中国近代哲学史上形成了一个进化论阶段.一,康有为:“ 三世 “进化的历史观在近代中国,进化论思想首先被引入历史观领域.第一个完成这项工作的是维新派领袖康有为.他幼年受过儒家传统思想的教育,后来接触到西方文化,为其所吸引,转而学习西学.他以传统的变易观作为引进西方进化论的桥梁,并把二者结合起来,构建了他的进化论哲学.中国古代的变易观主要是一种周而复始的循环论,缺乏进化的理念.康有为接受了西方建立在近代科学基础上的进化论,并自觉站在进化论的立场上,改造了传统的变易观,运用公羊“ 三世 “说的旧形式 ,阐述了进化论的新思想.他的进化论思想突出地表现在其“三世“ 进化的
7、历史观上.康有为认为:“ 世有三 :日乱世,日升平世,日太平世.必拨乱世,反之正,升于平世,而后能仁.盖太平世行大同之政,乃为大仁,小康之世犹未也.“弟康有为把 春秋公羊传中包含的 “三世“的思想,即“ 所见世“,“所闻世“,“所传闻世“,与 礼记?礼运中所说的“大同“,“ 小康“结合起来 ,认为“所传闻世托据乱,所闻世托升平,所见世托太平“怛鄹 .这样,他的 “三世“说就摆脱了公羊传中的循环论思想,从“据乱世“ 到“升平世 “(小康),进而到 “太平世“(大同社会),是一个层级递进的过程,这一进化是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普遍规律.康有为认为人类的最终归宿将是“大同“ 社会,他给这个传统的理想社会
8、注入了时代的崭新内容.在春秋微言大义考中,他把这个理想社会描述为一个高度文明的社会.在这个社会里,国家之间不分大小,一律平等;民主制度在各国得到普遍实行;世袭制被取消,从国家元首到各级官员都是由选举产生的.显然,康有为的“大同 “世界实质上是一种理想化的近代民主社会,他用平等,民主,博爱的近代理念取代了传统的封建和世袭的观念.康有为的“三世 “进化说认为 ,“三世之义立,则以进化之理,释经世之志“H 聊是为其政治改革主张服务的.他把人类社会政治制度的沿革与“三世“ 进化说联系起来 ,认为据乱世“以君为一国之主“,到了升平世则“政在大夫 ,盖君主立宪 “,_帚而“太平世只行共和,为贬天子之世“.
9、这就是说,政治体制由君主专制向君主立宪制和共和制的进化是历史的必然趋势.康有为认为当时中国正处在由据乱世到升平世的转变中,顺应这一历史趋势,就要实行君主立宪代替君主专制.但是,康有为过分强调历史进化的顺序,认为“人道进化各有定位.盖自据乱世进而为升平,升平进而为太平,进化有渐,因革有由,验之万国,莫不同风“l 嬲,甚至认为“凡世有进化,未至其时,不可强为“4(矧顷.他认为当前仍处于据乱之世:“ 虽默想太平 ,世犹未升,乱犹未拔,不能不盈科乃进,循序而行.“4(第因此,当前的维新变法的方向只能是实行君主立宪制.可见,康有为对进化论理解具有很大的机械性,在历史进化的程序上,他只承认进化有渐,不承认
10、特殊历史条件下的突变,这也为他后来坚持君主立宪,反对革命“突变“政治观点埋下了思想上的伏笔 .康有为“三世 “进化的历史观 ,驳斥了在中国古代社会广泛流行的历史循环论和历史倒退论,旗帜鲜明地向在中国绵延了近两千年的君主专制制度提出了挑战,指出君主立宪制代替君主专制是历史进化的必然,这就为近代维新变法提供了理论根据;他描绘的 “大同“理想蓝图,表明人类的理想社会不在过去,而在未来,唤醒国人为实现美好理想而奋斗.这一理论无疑给当时中国的思想界带来了巨大的活力,对近代中国历史的发展发生了积极的影响.总之,康有为借助传统的变易观,把近代西方进化论引进中国,改造中国的传统哲学,揭开了中国近代进化论哲学发
11、展的序幕.康有为虽然把进化论引入历史观领域,但是,由于时代和思想的局限,他并未能把进化论上升到世界观的高度.首先完成这项工作的是严复.9二,严复:“ 天演 “进化的世界观一群黻严复第一个系统地把西方的进化论思想引进中国,并把进化论上升到世界观的高度加以阐发,使进化论哲学深入人心,在当时产生了广泛的社会影响,成为激励几代中国人寻求救国救民真理的动力.严复以“天演哲学家“ 自诩,并自称其学为 “天演之学“.严复的 “天演之学“所翻译和介绍的进化论,不再是生物科学意义上的进化论,而是奠基于近代自然科学上的具有实证特色的哲学世界观.严复在西方近代科学的基础上,论述了自然界的演化过程,尤其重点译述了物竞
12、天择的生物进化学说.他抓住进化论中生存竞争和自然选择两个根本观点介绍达尔文的进化论,详细地阐明了物竞天择之义:“物竞者 ,物争自存也 ;天择者 ,存其宜种也.“?所谓 “物竞“,就是生存竞争; 所谓“天择“, 就是经过自然选择,适者生存.“物竞 “的范围开始时是种与种之间的竞争 ,后来就是同一物种中的不同群体之间的竞争.竞争的结果便是弱肉强食,优胜劣汰;只有那些最能适应环境的物种 ,才能够生存繁衍.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是生物界进化发展的普遍规律.严复把进化论引入人类社会领域,提出了“恃人力“ 的进化史观 .他指出生物进化规律同样适用于人类社会和种族进化,因为“民人者 ,固动物之类也“弟 .人同其
13、他动物一样,也是“ 天演中之一境“,必然也遵循物竞天择,优胜劣汰的进化规律.但人类的进化又有不同于动物的特殊之处,因为人能通过结合成群发挥主观能动性.严复把中国古代哲学家苟子“能群“ 的观点和斯宾塞的“群学“结合起来,论述了“群 “对人类社会的重要性:“夫民相生相养,易事通功,推以至于刑政礼乐之大,皆自能群之以相生.“引 6 贝严复批评了那种“任天为治“ 的思想,认为在优胜劣汰规律面前,人并不是完全被动地顺天待命,只要能通过各种方式结合起来,就能“恃人力“ 以“与天争胜“.他指出,人要想在“天演“ 的过程中求生存,就要团结起来,自立,自强,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他说:“以尚力为天行,尚德为人治,
14、争且乱则天胜,安且治则人胜.“烈则认为自然界的进化是力的较量,而人类以德成群,就能胜天.可见,严复已经找到了主宰历史发展的现实力量,这就是“人力“, 这较之康有为 ,谭嗣同把历史进步的希望寄托在个体性的“不忍之心“或“ 心力 “上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步.严复站在进化史观的立场上指出,中国目前的“积贫积弱“ 的状况,并非由于中国人人种低劣造成的.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中国落后了?严复通过中西之间的比较,找到了两个方面的原因.首先,从思想方面来看,中国的落后是由于保守的历史观造成的.他认为中西历史观最不同之处在于“ 中之人好古而忽今,西之人力今以胜古“;中国人把历史看成是“ 一治一乱,一盛一衰“的循
15、环,而西方人则把历史看成一个“日进无疆“ 的进化过程 .“驯则这就导致了中西方在历史发展面前的不同态度:“中国委天数,而西人恃人力.“ 鄹则中国人安于天命, 以为天命决定一切;而西方人则依靠自己的力量积极改变现实.最后导致了中国大大落后于西方,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局面.从现实方面来看,中国的贫弱是由于落后的制度造成的.严复认为西方先进的根本,“苟扼要而谈,不外于学术则黜伪而崇真,于刑政则屈私以为公“聊则.追求实效的学术制度和屈私申公的民主制度是西方先进的根本.他认为中国传统的考据,义理,辞章之学不但“无用 “,而且“无实“,而科举制度更是禁锢了民众的智慧,这使中国的学术落后于西方;而中国尊君而抑民
16、的君主专制制度,颠倒了君和民的地位,压制了人民的力量,从而使中国的民力不振.“ 鄹姗根据优胜劣汰的进化规律,严复向国人敲起了危亡的警钟:“岁月悠悠,四邻眈眈,恐未及有为,已先作印度,波兰之绪,将斯宾塞之术未施,而达尔文之理先信.“H 聊“积贫积弱“ 的中国面临着被列强瓜分的危险,恐怕国人尚未来得及奋发,已遭亡国灭种的命运了.严复呼吁国人奋发图强,维新变法以摆脱亡国灭种的危险.中国要想摆脱落后挨打的局面,就要“尽去吾国之旧,以谋西人之新“,改变保守的思想和落后的制度.严复认为:“今日要政,统于三端:一日鼓民力 ,二日开民智,三日新民德.“儿靴顶即改造国民的思想,开发国民的智慧,调动国民的力量;在
17、政治制度方面进行维新变法 ,实行君主立宪,为最后实行民主制度创造条件.严复结合中国变法自强,保国保种的现实需要介绍西方的进化学说,把进化论作为救亡启蒙的理论武99口豳器,改造国人世界观,以“优胜劣汰 “促使国人觉醒,以 “与天争胜“激励国人奋发,通过革新旧的制度和文化,以图自强,自立,保国保种.他凭借对西学的切身了解,把进化论哲学建立在更为丰富和坚实的近代科学基础上,使“天演之学“ 具有了实证哲学的意味 ,最终摆脱了传统形式的束缚 ,具备了更为完备的世界观意义.但是,由于严复拘泥于进化的秩序,过分强调“万化有渐而无顿“, 从而否定了进化中有“ 起跃 “之事 .他认为中国当时还不能完全废除君主制
18、度,只能实行君主立宪,因为“其时未至于,其俗未成,其民不足以自治也“H 私 .可见,严复仍未能摆脱维新派主张渐进的思维模式.首先克服这种机械进化论思想的是孙中山.三,孙中山:革命“突驾“ 的进化论孙中山不仅是一个杰出的革命家,而且也是一个伟大的思想家.他提出了包括质变和“ 突驾 “说在内的进化论学说,突破了维新派思想家只讲渐变反对突变的理论局限,并把进化论思想与革命实践结合起来,从而把进化论哲学推进到一个新阶段.孙中山吸取了西方近代自然科学发展的成果,把进化作为世界万物发展的“自然之道“. 他指出,进化不仅是宇宙和生物界发展的规律,而且也是人类社会发展的规律,宇宙,地球,生物,人类都是自然不断
19、发展的产物.孙中山特别强调人类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他指出,人类历史发展的客观趋势是谁也无法阻挡的潮流,“世界潮流的趋势,好比长江,黄河的流水一样,水流的方向或者有许多曲折,向北流或向南流的,但是流到最后一定好似向东的.无论是怎么样都阻止不住的.所以,世界的潮流由神权流到君权,由君权到民权;现在流到了民权,便没有方法可以反抗 “.“幂则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满清皇帝,袁世凯,张勋都被这一潮流淹没了,这就为他反对封建专制,反对复辟帝制,建立民主共和的革命活动,提供了理论依据.孙中山一方面强调人类社会进化的客观规律,另一方面也十分重视“人为“ 在进化过程中的作用.他说:“世界中的进
20、化力,不止一种天然力,是天然力和人为力凑合而成.人为的力量,可以巧夺天工,所谓人事胜天.H.酗顷所谓“ 天然力“是指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天然淘汰力,孙中山认为这种力只能促成人类社会“天然的进步 “.但是 ,“大凡社会现象,总不能全听其自然,好象树木由它自然生长,定然支蔓,社会问题也是如此“.所以他主张要发挥“ 人为的力量“,克服社会自然力进步带来的问题.他还对“人为力“ 进行了深入的探索,认为是人民的力量促成了历史前进的方向.“ 一国之趋势,为万众之心理所造成,若其势已成,则断非一,二因利乘便之人之智力所可转移也.“6H 幂】他认为:“夫国者人之积也,人者心之器也,而国事者一人群心理之现象也.
21、是故政治之隆污,系乎人心之振靡.“则振奋人民的革命精神,就会产生众志成城的力量,促成国家的进步,推翻满清靠的是人民的力量,以后国家的建设也要靠人民的力量.孙中山基于对“人为力“ 在历史发展中的作用的信心,提出了着名的“突驾“说.他说:“夫人类之进化,当然踵事增华,变本加厉,而后来居上也.“则根据当时中国的革命形势和对世界潮流的把握,他指出中国的进步不能仅依靠自然力的进化,这样只能遭遇淘汰的命运.孙中山批驳了改良派拘泥于天演的秩序,坚持“中国的改革最适宜于君主立宪 ,万不能共和“ 的论调.7 耥他指出中国人如果能发挥人为作用,“ 取法西人的文明而用之,亦不难转弱为强,易旧为新“, 不但可以“凌驾“日本,甚至能“凌驾全球 ,也是不可预料的“.“幂则他对发挥“ 人为力“创造历史的前途充满了信心 .“夫事有顺乎天理,应乎人情,适乎世界之潮流,合乎人群之需要,而为先知先决者所决志行之,则断无不成者也,此古今之革命维新,兴邦建国等事业是也.“叭则革命者遵循历史进化规律和潮流,根据人情和人民的需要,就可以凭人力促成革命建国大业.孙中山的“突驾 “说,不仅把“天然力“和 “人为力“结合起来,而且将进化论与革命理论相结合,既承认天演的顺序,又强调人力促成的飞跃,有力地批判了改良派坚持渐进的机械进化论,为他领导的革命事业提供了强有力的理论支持.lo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