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自此知梨园 黄诺 上海市卢湾高级中学高三 “苏三离了洪洞县, 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我心内惨, 过往的君子听我言”这是一曲我能“信口拈来”的唱段。今年开学第一课上王珮瑜老师表演了水调歌头的京剧念白, 那般儒雅风流, 令我怀念起童年时期与京剧的缘分。假期去爷爷家玩, 东奔西跑好不自在, 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我总是在清晨被吵醒那是爷爷和着老旧的收音机在唱戏。我着实无法欣赏这冗长拖沓的陈词滥调。涂个大花脸, 在舞台上前后走一遭, 便能赢得满堂喝彩, 我真是看不出一点儿内涵。终于有一天, 我忍无可忍, 要向爷爷抗议, 脚刚踏出房门, 就瞧见他老人家的动作不同一般:腰板挺直, 手臂半举, 表现出一种相当
2、集中的状态, 扯着破锣似的嗓子唱着, 时而音调低沉扁平, 让我喉头发紧, 忽地又一声喝上云霄, 将我吓得不轻。爷爷精神焕发, 像个自在的活神仙。我心中好奇, 却也真不明白这过时的玩意儿到底有何魅力才能致人如此痴迷。在门边窃窃私语的我没有发现爷爷已经唱完一曲, 他似乎觉察得到我的纠结, 不多时便寻来了一本关于梅兰芳的传记。他笑着拍拍我的肩, 也不多言, 要我自己去体会。爷爷的神秘吊起了我的胃口, 我一接过书便阅读起来, 这才知道这位闻名中外的梅大师, 幼时曾被几任师父评价“不是学戏的料”, 但他不愿放弃, 在冬日的冰面上练习跷功, 摔得鼻青脸肿也不在乎。几天阅读下来, 我意识到京剧并非我心中肤浅
3、的作秀形式, 其所需的功底远比看上去的要深厚。所谓“台上一分钟, 台下十年功”, 确实如此。一次, 爷爷和票友小聚, 说要带我见见世面。我二话不说便答应下来, 赶紧跟随爷爷前去抢了个最佳位置。一想到这安静空旷的舞台将要热闹起来, 我的心跳得飞快, 手心汗涔涔的。不多时, 大锣和铙钹“咚咚锵锵”地敲出雄厚洪亮的声音, 伴随着鼓板急如雨点般的“哒哒”声, 角儿们粉墨登场, 那一跺脚、一扭腰、一推手、一定睛, 光彩夺目, 直击人心。他们倾斜着身子在台上绕圈追逐, 步子随着打击节奏而改变快慢和大小, 十分利落精彩。正当我应接不暇之时, 一位与我差不多身高的姑娘出现了, 她唱的便是苏三起解。她一步三摇、
4、踌躇不前的姿态, 颤抖低垂的双眼和紧抿的唇瓣, 将一位心事重重的女子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她的嗓音甜润稚嫩, 却能唱出肝肠寸断的悲痛无望, 气息拿捏抑扬有度, 语调如泣如诉, 让我为角色的冤情痛心疾首, 几欲落泪。直到后来爷爷告诉我, 那些演员大多是业余爱好者, 还不算真正的角儿, 这令我大吃一惊。而那个令我惦记佩服的玉堂春, 竟是个男孩儿。我一一回想那天的光景, 依然觉得难以置信。京剧的博大精深与京剧演员的刻苦勤勉, 我这才真正心神领会, 更想深入了解。自此后每日清晨, 邻居总能听见一老一少的声音相辅相成地唱着, 时常不在调上, 差些鬼哭狼嚎。但我确实享受着这门艺术所带来的热情与宁静之间的平衡点。时隔多年, 当我再回想起看戏的经历, 那“姑娘”的眉眼盈盈, 已成了我童年记忆中一抹温柔美好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