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中国民俗学研究梳理下的思考中国民俗学研究梳理下的思考周大鸣如果你想了解一门科学是什么,你首先要看的,不是它的理论或发现,当然也不是它的辩护士对它的说法;你应当看到的是它的实践者们做的是什么 .(CliffordGeertz,TheInterpretationofCultures,1973,P5)我试图从中国民俗学的发展脉络来透视这一学科的研究特色,研究流派,并反思民俗学学科发展的体系,定位和研究主题的变化.不正之处,请批评指正.一,中国民俗学形成和发展的基本脉络在我国,民俗学的形成是在 20 世纪初,开端于 1918 年“北京大学歌谣调查会“ 和其后的“风俗调查会 “的成立 .真正成为一门独立
2、的学科 ,则以 1927 年中山大学成立“民俗学会“ 为标志 .民俗学会的出版刊物 ,研究成果影响很大 ,导致民俗学研究的广泛开展和国内许多民俗学团体的相继成立.1.中国民俗学之伊始中国民俗学的兴起与新文化运动有密切的关系,甚至可以说是新文化运动导致民俗学研究的起源.胡适在中国的复兴中指出这种运动的第一个目的便是要用民众实际生活中的语言,来促进新文学的产生进而取代已往陈腐的古典文学.第二个目的.在于抗议传统文化中的诸多观念与制度,并使男女民众的思想从传统的羁绊中跳脱出来.在这层意义上,此一运动也是一种蕴含着人文主义的运动.“_1北京大学是新文化运动的中心和策源地,其早期民俗学活动的成就主要是在
3、收集资料方面.开始是征集歌谣,后来扩展到对歌谣的研究.“歌谣研究会“ 收集的歌谣计有二十省约三千余首.歌谣周刊从创刊到停刊(1922 年1925 年 6 月)一共48中国民俗学研究梳理下的思考刊集了一万三千三百三十九首民谣.此外,在风俗调查方面也取得了一定成就.1923 年 6 月,以留法学者张竟生为主任的“风俗调查会“ 成立,并议决了收集文书资料,收集博物馆陈列资料和实地风俗调查等三项工作目标.而实际上前二项收效甚微,实地调查的收获较大,如对妙峰山,东岳庙,白云观和财神庙等处进香情况的调查资料,后由顾颉刚先生编成妙峰山,东岳庙专号出版.I2随着歌谣征集数量的增多,研究的深入,早期的民俗学研究
4、者开始从间接的征集歌谣,发行调查表调查到进行实地考察调查.尽管当时实地调查开展得很少,但毕竟开始了这一方向.也收到了实效.从研究方法上看.也从单一发展到多角度的研究.从一般的叙述到进行比较研究.当然,开始阶段的民俗学研究是有很大局限性的.其主要原因,一是研究的学者仅为少数人而且研究的内容太窄(仅限于歌谣),故其影响和收效有限.二是对于民俗学本身的定义,研究范围,方法缺乏认识,可以说根本没有探讨学科本身的理论问题,因而使得研究始终停留在文学(确切地讲是民间文学)的范围.1935 年歌谣周刊复刊时,其复刊词云:“收集保存歌谣的最大目的,是要扩展中国文学的领域和创造新的文学典型.当然我们也了解歌谣在
5、民俗学上的重要性,不过我们最大的目的.却是文学方面的.这也是最根本的目的“这样单一的研究所得的资料在文学上或不失其价值.而从民俗学,人类学,民族学观点看来,因为叙述技术的不足.研究方法的不周.无多大科学价值可言.北京大学的早期民俗学活动.凸显出民俗学与文学,民间文艺学之间的密切关系,代表了我国民俗学的开端,但从其影响,研究范围及成就而言,始终没有使民俗学研究走上独立的道路.2.中国民俗学之形成和发展20 世纪 20 年代,我国北方军阀混战,国民革命在南方轰轰烈烈地展开,广州成为当时革命的政治中心.1924 年孙中山创立了广东大学 f 中山大学前身),南北优秀人才汇聚一起.中山大学的民俗学活动正
6、是在这种形势下发展起来的.1927 年 8 月,中山大学设立语言历史研究所.11 月 1 日起发行民间文艺周刊,由董作宾,钟敬文任编辑.周刊一半刊载民谣,一半则刊登故事,传说,谜语,谚语等.后因范围太窄,遂改为民俗周刊,内容也扩展及一般的习俗和信仰等,钟敬49民俗研究 2011.4文,容肇祖,刘万章相继担任编辑.同时,“民俗学会“ 也组织成立 ,其成员除语言历史研究所的教师外,还包括全国各地的民俗学研究者.该会的宗旨是加强国内民俗学的研究.密切与国外民俗学界的联系.学会还出版了三十六册丛书和西南民族研究专号.1929 年 4 月,开设了“民俗学传习班“, 培训民俗学方面的专门人材 ,学会除了在
7、汉族地区进行风俗调查外,同时还到云南,四川,广东,广西等少数民族地区进行实地调查.民俗周刊于 1933 年 6 月停刊,直到 1936 年复刊.复刊后改为季刊,到1943 年 12 月停刊.中山大学的民俗学活动,代表了我国民俗学的形成和发展,建立了民俗学研究的队伍.明确了民俗学的研究方向.中山大学民俗学会一开始就正确地提出了研究民俗学的方向和最终目的.民俗周刊创刊号就申明:“我们要站在民众的立场上去认识民众,我们要调查各阶层民众的生活,也要探索民众的欲求,更要了解整个社会.因为我们本身也是民众的一分子,所以应切实体验自己的生活.我们要将埋没了几千年的民众艺术,民众信仰,民众习惯一一发掘出来,要
8、打破过去纯粹以圣贤为中心的历史,而重新建设一个属于民众全体的历史.“也就是说,民俗学的研究.必须抛弃那种历来以文献为中心的历史学,重建民众的历史.这就正确地把握住了民俗学研究的方向.同时.这一时期对民俗学的范围有一定的认识,并通过民俗学传习班的课程设置,开始创建学科的理论体系,如何思敬的民俗学概论,庄泽宣的民间文学与教育,顾颉刚的传说整理的方法,汪敬熙的心理学和民俗学,崔载扬的民俗心理,陈锡襄的民俗资料的采集和方法,钟敬文的民谣概论和杨成志的民俗学问题格 【等.中山大学的民俗学会,对于材料的收集是主张以直接的观察方法进行实地调查.这种方法与民族学,人类学调查方法是一致的,对于实地调查工作也有了
9、全局的认识.实地调查活动主要在西南,海南岛和两广地区进行.如 1928 年杨成志与容肇祖以及中山大学聘请的人类学教授 Shirokogoff(史禄国)夫妇前往云南进行民俗学,民族学调查.其后.杨先生又独自前往滇川边境的金沙江地区调查.1936 年冬,杨成志率本所研究生江应梁,王兴瑞等人前往粤北曲江县境瑶山调查,并首次把体质测量的材料与民俗学,民族学综合研究.1937 年杨成志,王兴瑞等组成海南岛黎中国民俗学研究梳理下的思考苗调查团专程赴海南岛考察.抗战期间“中山大学迁到澄江后,特在历史系开出西南民族研究课程,并经常由教师带领学生,有计划地在路南,澄江,昆明,嵩明,武定等地作民族调查工作“.51
10、1940 年秋,中山大学从澄江迁回粤北 ,杨成志率梁钊韬,王启澎,顾铁符等人于 1941 年 4 月往瑶族地区调查.1943 年,杨成志等人在广西北部的苗,瑶,侗,壮等民族地区调查.这些调查的报告均出有专号,此外还有蛋民调查,台湾番族(高山族) 调查等.1947 年,杨成志访美归来,把中山大学的民俗学会加以扩大成为西南民族学会,并出版西南民族专刊,从此,民俗学基本纳入到民族学研究的轨道.在中山大学民俗学活动的影响下,全国各地纷纷成立民俗学研究团体,出版刊物,掀起了民俗学研究的高潮.这些地方民俗学会的活动,大都以收集民俗学资料为主,活动的时间不长(1930 年至抗战前),但对民俗学活动所起的宣传
11、作用很大,这些地方学会主要是受中山大学民俗学活动之影响开展起来的,其中坚分子一般为中山大学民俗学会会员或与中山大学有联系,其活动及对民俗学科的认识也主要受中山大学的影响.值得注意的是,解放前的民俗学研究风生水起,在高等学府中得到提倡和推动,在学校也曾开设过一些培训课程,培养了一批学生,但民俗学始终没有在学校成为必修科目.3.中国民俗学之停滞与复兴新中国成立后.我国的学科建制效仿苏联,人类学,民族学等学科被取消,民俗学的研究只在民间文学,民间艺术领域有些搜集研究工作,物质生活,社会组织,民间语言,民间信仰等绝大多数民俗学的内容均不再涉及.作为整体的民俗学被搁置.学科的地位没有得到政府的承认.学校
12、开设的民间文学课程成为当时民俗学研究传续的星星之火.20 世纪 80 年代,国家文化政策逐渐宽松,学界的有识之士迫切要求恢复民俗学的地位.1983 年,中国民俗学会建立.80 年代中后期,武汉大学,山东大学,辽宁大学,中央民族学院,中山大学等高校纷纷开始开设民俗学的课程.1997 年,教育部在调整高校学科时,把民俗学列入国家二级学科,隶属于社会学学科之下.至此,发展了 80 年的中国民俗学在学科体系中才真正有了自己的地位.5l民俗研究 2011.4二,中国民俗学研究棱理下的思考通过对中国现代民俗学发展历程和研究状况的梳理,有几个问题值得重新思考并展开讨论.1.民俗学从产生之初,学科的定位和归属
13、问题就一直存在.多学科的起源实际上为民俗研究开辟了一个多元结合的格局,学科间的界限只是人为的划分.对民俗学研究本身而言,并没有实质性的意义.中山大学人类学系,历史系和中文系下都有民俗学的专业研究,视角方法各具特色,人类学强调田野,注重整体,历史学寻找根据,侧重梳理,文学关心文本,挖掘传承.在研究机构的建设上,人类学系和历史学系合作组建了历史人类学研究中心,和中文系共同创建了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都是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这样,不同学科间的研究者在科研机构中能够形成良好的互动与交流,民俗学的研究并没有完全淹没在某一学科体系下.而是在每个学科中都获得了相对的独立性.中山大学的例子也
14、许可以提供这样一个证明:多元化的研究取向 .正是民俗学良性发展之道.2.民俗学科发展的根本动力在于最广大的民众生活,社会实践,这一点从民俗学开创至今从未改变.人类学在当下能在跨学科交流中起重要作用,归纳起来主要有两点:一是田野工作(参与观察), 二是整体观的民族志写作,两者连起来就形成了现代人类学研究的基本程式.利用这两把研究利器,走人中国实际,相关学科的研究都能由下而上地深入开掘.比如说,人类学讲的整体观就可以为民俗事象研究提供一种跨学科的视野.民俗事象的源起,传承与变迁具体地联系着一方民众的生活,并随着社会状态的变化而经历着不断调整的过程.根据时空背景的转换和自然环境的变化可能呈现出不同的
15、形态.在对这些民俗事象进行研究时,不仅要关注它们的发展,变迁的轨迹.而且要把产生这一民俗事象的时空背景与更大的生态环境和社会环境相互整合形成系统来加以研究.52中国民俗学研究梳理下的思考3.应该看到学者研究与学科发展之间的紧密联系,通过对前人研究和学派特点的梳理,我们发现研究成果积淀下来的传统会形成一些较为成熟的范式,产生一种学术上的惯性,而这种惯性在一定时间内或多或少地影响着研究者的观念.作为研究者,我flirt 何去承继,总结,反思?如何将新的研究内容和研究方法内化?如何从主观上更好地推动研究的发展?民俗研究者的再发展过程实际上也是民俗学学科的发展问题.4.民俗研究与文化遗产热潮.在当前文
16、化遗产热中,民俗学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这对民俗学科来说是一个机遇.我们民俗学的研究者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建立起我们的数据库.也可以利用这个来做文化遗产的地图,比如我们可以先把山东的文化遗产地图做出来,就会发现很多有意思的地方,可以看到区域之间的联系,族群之间的联系,文化的传播与借用等等.我们要从单一的民俗事项的研究,单一民俗村落的研究中跳出来,做区域的研究,把人群联系起来.我认为,如果我们大面积做,做一个大的区域性的研究,给我们带来的就是机遇.再者,我们可以通过对文化遗产的整理,来发现民俗现象的发生传播规律.很多东西看起来是同一个东西,但是在不同地方其内涵可能就不一样,包括各种节日,仪式,表面看是
17、一样的,但是仔细分析会发现很多差异.5.民俗学研究与全球化.随着全球化的到来,族群的互动加速,在这样一种社会,民俗现象会怎样发展?其实在当代,一种习俗会流传得很快,比如说手机,I.POD,IPHONE,从被生产出来到传遍全球可能不到两三个月.伴随着电子媒体带来的新民俗,很值得我们去关注,通过研究全球化过程中新的媒体带来的新民俗,以及一种新的民俗如何发生,传播,就可在某种程度上了解当代社会的未来发展趋势.1直江广治着,林怀卿译:中国民俗学,台南庄家出版社 198o 年印行.2参见容肇祖:北大歌谣研究会及风俗调查会的经过,民俗周刊第十七,十八期合刊.3韦承祖: 民俗学传习班第一期经过略记 ,民俗第二十三,二十四合刊.4在调查考察中还收集了民俗学各类实物,作为博物馆陈列收藏用.收集的范围很广,从服饰到生活用具,各种乐器,信仰之类的物品,总数量在一万件以上.现在都收藏在中山大学人类学系.53民俗研究 2011.45江应梁: 民族学在云南 ,民族学研究第一集,民族出版社 1981 年 8 月.6杨成志: 民俗学会的经过及其出版物目录一览,民俗复刊号第一卷,第一期,1936 年.(周大鸣: 中山大学人类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广东广州 51027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