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科学与人文(2004-05-17)沈致远简介： 江苏溧阳人。浙江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1980 年应邀赴美，先后在纽约理工大学等担任研究科学家、教授。后转工业界，现在杜邦公司任杜邦院士（Dupont Fellow），从事高温超导电子学及无线电通讯等方面的研究。沈致远在物理、电子、激光、微波等领域中发表论文四十余篇，并握有十一项美国专利。沈致远曾多次应邀回国在各知名大学讲学，进行学术交流。沈致远近年来致力于提倡科学文艺，从事科学散文及科学诗创作。其中文艺作品集结成书的有体验美国和科学是美丽的，后者由上海教育出版社于 2002年出版后，佳评如潮，对科学散文起了一定的推动作用。沈致远的科学散文视野
2、宽阔、目光犀利、文思奔放、立论严谨、文笔典雅、题材涵盖广泛，曾被誉为：“在整个文坛的散文创作上开了新生面。”主持人：万象更新，思想为先。欢迎沈致远先生登上世纪讲坛。我刚刚拿到了沈先生的一部著作，虽然说没有来得及仔细地看，但是这个书名就特别地吸引我科学是美丽的科学艺术与人文思维，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沈先生，照我的理解，科学好像多少有一些抽像和枯燥，它怎么是美丽的？我觉得科学好像与文学还有艺术联系并不大，您是怎么把它们联系到一起的？ 沈致远：科学一般人理解，是像你刚才所说的那样一提到科学就想像到爱因斯坦的那样照片：满头白发，满脸皱纹。但实际上科学是很美丽的，我是这样理解的：科学研究宇宙，研究大自然
3、，而宇宙和大自然的在深的层次上面有很多的规律，而那些规律如果你认识它以后，就会感到它的美。 主持人：所以说在您眼里科学就是非常美丽的。 沈致远：对。 2主持人：据我所知，您是一位物理学家，而且曾经在高校也执教多年，现在是在美国杜邦公司中西研究院的院士，您从事的是高温超导电子学的研究，而且在美国我也知道您拥有十几项的发明专利，那么科学可以说是浸淫了您一生的专业，您是怎么对文学艺术感兴趣的？ 沈致远：这个是有个偶然的机会，5 年以前我到北京来开一次科技超导会议，在日本成田机场转机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可以用科学的体裁写诗，结果我就写了几首。到了北京以后，因为我太太是诗人，就陪她一起拜访了著名诗人邵燕祥
4、先生，他对我的科学诗很欣赏，他就介绍了给文汇报的笔会，笔会的主编肖关鸿先生他就写了封信给我，要我开个专栏。结果这四年以来以文汇报笔会上发表了 80几篇科学散文，就这样开始的，在这以前我没有写过文学作品。主持人：那是不是和您的夫人也有一定关系？ 沈致远：有关系。她文学修养非常好，中西古今的修养很高，对我帮助很大。 主持人：这样看来科普散文，和我们平时，还有科学诗和我们平时的科普文章到底有些什么样的不同呢？ 沈致远：它有不同。科普文章的主要的任务是传播科学知识，而科学散文的主要的目的是发掘科学的美，两者有联系，但是毕竟是不同的。简单说就是科学散文和科学诗比较侧重文艺性，而科普是比较侧重于对科学内容
5、的述说、解说、介绍，所以两者有共同的地方，但是还是很不同的。 主持人：那您平时最大的爱好是不是写作？ 沈致远：我书里面的作者简介里，我列出了我的爱好，其中第一项思考，我美国的一位朋友给我打电话，他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个人的业余爱好是思考，我确实是这样，很喜欢想问题。 主持人：您写的这些文章也好，您出的专著也好，都是基于您多年思考的一个收获？ 3沈致远：是的。 主持人：我想无论我们的观众朋友们是喜欢科学艺术，还是喜欢勤于思考，我想都应该看一看沈先生的作品，我不是在做广告，我是有这样一个感受，希望和大家一起来分享。不过在看作品之前，还是让我们一起来聆听也同样精彩的演讲，沈先生今天演讲的题目是科学是美
6、丽的，掌声欢迎。 沈致远：科学和艺术，我认为科学是求真，就是追求真理；艺术唯美，就是艺术追求美。那么真与美究竟什么关系呢？我就是我们需要探讨的问题。这张照片是前年在加州举行的一次科学的会议，是天文学，天文物理学的学会。这位女士她的名字叫威廉斯，她是天体物理学家，她的业余爱好是唱歌、跳舞、写诗、作曲，所以我就写了一篇文章，用她作为例子来介绍科学与艺术的关系。大家看到的背景在左方是一个地球，就是从太空拍摄的地球的影像，在右面是最近用哈勃望远镜拍到的几十亿光年以外的遥远的宇宙星云的彩色照片，可以这张照片不是彩色的，非常壮观，所以也显示了宇宙、天文学、天文物理学也是很美丽的。科学艺术曲径通幽，由来已久
7、。我想简单地介绍一下，科学和艺术的结合不是从今天开始的，实际上可以追溯到两千年以前。屈原的离骚，大家知道，屈原是被罢黜了以后，到处流浪、行吟，然后昂首问天，才写出来的离骚。但是在其中据李政道先生考据，是包含了天文学的知识，李政道先生的考据就认为在离骚有一段是说明了地球是圆的，而且地球和天之间的关系。所以他是用科学的观念，来阐述离骚当中的一部分内容，这个也可以说屈原在两千年以前，在春秋战国时代就已经把科学和诗词结合起来了。当然他当时自己不一定认识到，一直到两千年以后，李政道先生大概三年以前他才写文章把它写出来。同样在西方，古希腊有很多学者也是把科学和艺术结合起来的：比如说毕达哥拉斯就主张一切皆数
8、。他举的例子就是音乐，他说音乐里在的和声就是数的关系。实际上我们近代对音乐的研讨，所谓和声、对频、八度，每一个八度音，频率就高一倍，其中分成八度以后，1 2 3 4 5 实际上它的频率，它的声音的频率是由一个很规则的关系。据此毕达哥拉斯主张一切皆数，他认为天体的运行也是可以用数来表示的，那么也可以说古希腊的学者就已经认识到了音乐和数学的关系。大家知道，五十年代，1956 年，李4政道和杨振宁开始探讨基本粒子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定律，就是宇宙守恒定律。在这以前物理学界只知道守恒律，不知道有破坏守恒律的东西。李政道和杨振宁首次发现，在弱相互作用的条件之下，宇宙可能是不守恒的，他们做了很多的文献的分析，
9、提出了这个假说。那么吴健雄做了实验，证明了他们是对的，李（政道）杨（振宁）因此拿到了 1957年的诺贝尔奖。特别是李政道，他从对称和破缺的观点来探讨美。在这上面这幅图画是很有名的，在左面的这一幅是一位著名的山水画家画的山水画，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画家的名字好像是董元。大家看这个山峰看起来很美，李政道这个人就把它从当中剖开，把左面的拿掉，把右面的用镜像来代替，变成了这一幅，就变成了右面的这一幅，这一幅画它的特点是，一半从左面得来的，但是把左面的一个给它镜像对称了以后，两个拼起来的。那么大家来评判一下，这两幅画到底哪一幅美？显然是原来的那幅美，而后面的那一幅因为它左右对称了以后，看起来就比较呆板了。
10、所以这幅画就阐述了一个道理，这个道理是什么呢？就是美是在对称与不对称之间，完全对称不美，像这幅一样，完全不对称，一团乱，像乱麻一样也不美，而在对称与不对称之间。这是另外一个例子，这个大家都熟悉，这是达芬奇的一个名画。达芬奇是文艺复兴时代的一位大师，他是从科学艺术都懂的，这幅是蒙娜丽莎的微笑，现在收藏在法国巴黎的展览馆里，我曾经去看过，这幅画确实是非常美的。大家看蒙娜丽莎的脸，她不是正面的，她是朝她的右面稍微偏一点。大家可以想象，如果达芬奇把它画成像正面的标准像一样，大概就没有这么好看了，恐怕这幅画也就不会流传下来了。所以最后的结论就是，完全的对称和完全的不对称都不美，美是在对称与破缺恰当地搭配
11、下面浑然天成的才是美，也就是说两个极端都不美，美是在两个极端的某一个地方。 这里有几个问题，红的里面和蓝的字条是对应的。首先来看红的，村姑，就是农村里的姑娘打扮，喜欢大红大绿，而城市里的摩登女士偏爱一袭素衣，就是说一身白，或者一身黑，或者一身其它的颜色，比较素；民间的音乐是锣鼓喧天，比较热闹，而古典的音乐清曼优雅，比较不那么大起大伏；古典的艺术，比较说刚才的蒙娜丽莎以及那些古希腊的雕像，像维纳斯的雕像都是纤毫毕现、栩栩如生，而现代的雕像和绘画都是简练，非常简练的，线条很简练的几条，或者是几根直线，或者是几根曲线搭配出来的，不像古典的那样精5雕细刻，用很小的笔慢慢地描，不是这样。最后一个，我想问
12、一下在座的 300位听众，在座的听众能有几位能够背出几首新诗来？新诗已经从五四开始，已经有八九十年的历史了，新诗发表了几十万首，几百万首也恐怕有了，这当中在座的能背出几首来，我想恐怕很少，我自己连一首都背不出来，我知道几首，但是让我背我背不出来。但是小孩子也能够背出三五首唐诗，有的小孩子能够背出几十首唐诗，我为什么提这些问题呢？就是想和大家一起来思考，这个红的和蓝的对比，差别在什么地方？请大家思考一下。差别在什么地方呢？答案是信息。这个红的这一面，它包含了大量的信息，比如说大红大绿、锣鼓喧天，很精雕细刻的艺术作品，都是大量的信息；蓝的那天包含的信息少。为什么要举这个例子呢？我企图说明两个事情：
13、一个事情，信息和对称一样，极端的都是不美的，就是信息太多的不美，信息太少的也不美。这里面我还要举一个例子，就是音乐。大家打开收音机，如果没有收到电台的时候，把音量放得很大，可以听到“咝咝咝”的那个声音，那个就是噪音，那个噪音听得人很心烦，一点都不美。另外你们做实验的时候，可以用电的方法发出一个频率的信号，那个东西听起来是单调，也不美。那么美在哪里呢？这是两个极端，一个是，那个噪音具有很多很多的频率，成千上万个频率，大家听了以后心烦；那个单音，只有一个频率，大家听起来单调。那么真正的美在什么地方呢？在两者的当中。比如说我们的音乐，它不是单音，也不是噪音，它是和声。和声就是说它有很多斜波，它的频率
14、有很多，但是不是像噪声那么多，而且它的频率之间有规律的，这样子我们才感到美。这个例子就说明了和对称一样，也是信息太多不美，信息太少不美，信息恰到好处才美。第二个事情我想说明，美是主观的。当然我知道有人反对，有人认为美和科学一样，是纯粹客观的。我不同意，美是带有很大的主观性，比如说我们有一句俗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就是说在情人眼里看起来她才是西施，在非情人的眼里她不一定是西施，那就说明了这个美感和人有关系，和人的主观有关系。那么我要说明什么问题呢？就是为什么村姑喜欢大红大绿，为什么摩登女郎喜欢素的一袭素衣，这个原因我是这样解释，对不对，等一会儿大家可以讨论。农村里的人他们日常生活当中接触到的信
15、息量很少，城市里的人，特别是现代人，一天到晚在电脑面前，在网络里面，可以说是淹没在信息的汪洋大海里面，那么她们在休闲的时候就有差别了。农6村休闲的时候，因为她日常生活里面接触的信息少，她在休闲的时候，穿衣服喜欢穿大红大绿，表现的信息多一点，她听音乐喜欢锣鼓喧天，这个信息多一点，而城市里的人她实在是对信息烦了，它她在休闲的时候希望穿得素一点，听音乐的时候希望雅致一点。那么为什么古典的艺术是包含很多的信息，现代的艺术越来越简练的呢？有同样的理由可以解释的。最后就是我的看法，我认为科学和艺术的结合有三种境界：第一种是联合，就是两个东西开始并列起来；第二个境界就是提高到融合，就是他们互相交融；第三个境
16、界就是媾和，就像生物一样，媾和以后就能产生新的东西。这三个境界最早我是在三年以前，我的母校浙江大学合并的时候，我写的一篇文章里提出来的，我说：大学的合并，学科的联合有三个境界。浙大认为这个提法很好，今天我借用来，来描述科学与艺术之间的关系，有这样三种境界。那么现在我们是处于哪一种境界呢？我个人认为现在我们还是处于联合的阶段，我们还没有达到融合和更高的媾和的阶段，还需要大家一起共同来努力。 我们提倡科学美，但是也有人提出质疑。我这里就举这个例子：英国十九世纪著名诗人济慈，这个人是非常有才华，但是可惜他 20几岁就因为肺结核病死了。他提出了一个说法，他说：牛顿发明了分光镜，使彩虹的光彩尽失。因为我
17、们知道雨后的彩虹是非常漂亮的，诗人、墨客，大家写文章写诗赞扬，什么虹桥、天梯、霓裳雨衣啦，都是讲的彩虹，但是牛顿发明分光镜以后，大家就知道，所谓彩虹无非就是水珠和太阳光折射，这样一来，就等于说煞风景。另外，1969 年美国的阿姆斯特朗首次登月，这当然是科学上的、技术上的一个重大的进步。但是传回来的照片，原来大家歌颂的玉盘变成了大麻脸。因为大家知道，月球的表面是沆沆洼洼的，像麻子一样，所以这也是煞风景。元好问有一个很有名的词，其中有两句：问世间情是何物，只叫生死相许。在两年以前，有一位浙江大学，就是我的母校的理学院的院长到我家里拜访，他就说，我就不认为科学和艺术可以结合起来。他就举出了这一点，他
18、说科学是论理的，艺术是抒情的，这个情和理是完全不同的东西，你怎么可以说这两个结合起来？我就用这一首词来解释，这一首词这两句是有来源的，原来元好问看到一对大雁，大家知道大雁是一夫一妻制，终身夫妻，一对大雁被猎人射箭把雄雁射死了，掉下来了，那只雌雁就在天空盘旋，哀鸣，最后触地而亡，自杀了，元好7问看了以后非常感动，就写了这篇东西。我说这确实是抒情，但是情从何来？情是触景生情，借物抒情，我说科学能够发掘大自然当然的很深层的情景，为什么我们不能触景生情？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借物抒情？所以我就归结了这样几句话：文艺抒情，科学论理，科学文艺贵在真理兼备，情理交融。当然要做到这个是很不容易的，我们努力地去做，我
19、相信可以做得到。但是这并不是唯一的科学真理，还有另外的真理。有一种说法就是科学是探索现实世界的，提示出来的真相不一定都美。比如说细菌、病毒，可以使人生病，可以使人死；丛林里发生的弱肉强食，也是你死我活的，这种东西不但不美，而且很丑。有一位我的朋友，实际上他也是写科学散文的，他就提出这个东西来质疑，我的回答就是这样子回答，我不知道对不对，大家可以讨论讨论。我说，大自然当中也包含着一些丑的事物，尽管如此但是瑕不掩瑜，人人都称赞母亲大自然的美丽，既然大自然包含了一些丑恶的东西，我们还称为她美，那么大自然是这样的，科学也是如此，不知道大家同意不同意。科学是讲真，艺术是讲美。但是我们知道一个传统的讲法，
20、就是真善美，这个实际上是人类文明的一种最高的境界。所以这里我要附带地谈一谈关于善的问题，科学是一把双刃剑，当然也不是我最早提出来的，老早有人提出来了，它可以为善，可以为人类造福，为恶，可以毁灭整个人类。我在另外一篇文章里提出了一个比喻，我说科学好像一首雾海夜航的轮船，需要人文来导向，如果如果没有人文导向，它就会触礁，而且现在的科学越发达，这个船也越大，它的速度就越快，触礁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我们需要人文。现在我们来看一看前一个世纪，20 世纪刚过去，我们知道 20世纪的科学突飞猛进，极大地改善了人们的生活。我只举一个例子，实际上我举了两个例子，一个例子就是说 20世纪初先进国家的平均寿命是 4
21、0几岁，20 世纪末先进国家的平均寿命是 70几岁，增加了将近一倍，这一点你无论如何要承认，是科学技术进步所造成的。我另外举一个例子，19 世纪的时候我们的皇帝他生活得非常养尊处优，但是请大家到北京故宫去看一看，是什么样子的？青砖铺地，既没有暖气也没有冷气，更不要说抽水马桶，更不要讲电冰箱，更没有电脑，更没有联网，都没有，而我们现在的中产阶级都有，而且我们的中产阶段有这些东西靠自己，不要雇佣人的。皇帝享受那样子的养尊处优，他有成千个太监，有成百上千个妃子，他用这样多的人力才能达到那样的8生活，还到不了我们现代，是什么造成的？是科学，这点我们必须承认。但是另一方面，我们看到，科学的发展也造成了一
22、些不好后果，比如说环境的污染、资源的衰竭，等等。这里面就有两个图，左面的这一个她的名字叫卡森，他写了一本非常著名的书，这本书的名字叫竭尽的春天，这本书是开创现代环保的先河。当然她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当她这本书将要出版的时候，她这本书先在纽约客上连载，然后要出版的时候，美国的大的化学公司开始攻击，说她根本没有资格写这本书，你根本没有研究过化学，你没有资格，因为她是动物学家，所以就攻击她，最后越攻击，她这本书越畅销，成了全世界的畅销书，而且开创了现代环境保护的先河。很可惜的是卡森英年早逝，她死的时候只有 50岁多一点。所以我在书里面讲，我说可惜的是环保运动的先驱，环保运动进行太缓慢了，没有能够救它的
23、先驱的命。右面的那一位，她的名字叫朱丽亚，她才 22岁，她的父亲是一位传教士，她跟着她的父亲周游美国，到了加州发现美国的红木林被过度砍伐，就是成片成片地把几千年的，几十个人才能合抱的红木树，一个一个砍下来，为什么呢？因为一棵大的红木树就可以卖 10万美金，为了利润，他们拼命地砍。她觉得这样不对，她要保护红木林，但是她只有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弱女子，她怎么保护呢？她就选了一棵最大的，1000多年的红木树，她给它起来了一个名字叫月光，她在那棵树顶上造了一个小木屋，就住在那里住了一年多，她声称他们一天不停止砍红木林，我一天不下来。结果那个太平洋木材公司就感觉很恼火，他就用噪音去骚扰她，让她晚上不能睡觉
24、，用探照灯去照她，骚扰她，甚至用直升飞机想把那个木房子给她吹下来。但是激起了公愤，结果很多的加州的人都支持她，最后，当时还是美国的克林顿总统，拨出了 2亿美元把一大片的红木，把几十几百平方英里的红木林买了下来，保存了起来，而且和太平洋木材公司达成了协议，就是其余没有买下的，砍伐应该也有所限制。所以这两位都是对环保是身体力行，尽了很大力的。 20世纪还有一个例子就更惊人，原子能的发现固然给人类找到了新的能源，但是原子能的发现也造成了原子弹，而原子弹在上一个世纪差一点点毁灭了整个世界，所以这些经验教训我们应该记起。那么 21世纪怎么样呢？21 世纪我刚才讲了，我和李训经先生合写了一篇文章，就是谈基
25、因工程。基因工程的好的方面当然可以治病延年，可以使农作物大量地增产，这是非常重要。但是如9果我们不小心的话，基因工程所造成的恶果我们认为比原子弹还要厉害。大家可能奇怪，还有什么比原子弹厉害？我说基金工程如果要闯祸的话比原子弹还厉害。道理很简单，原子弹的杀伤力是放射性，辐射性，这个辐射，它是指数衰减的。不学理工的听众可能不懂什么叫指数衰减，指数衰减的意思是说，它原来如果是 1，下一步就是 1/2 1/4 1/8 1/16 1/32，很快地就到 0了，不管多么厉害，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消亡下去。但是基因工程如果不小心，做出来一个病毒或者细菌，它的增长是指数增长的，什么叫指数增长呢？就是 1变 2 2
26、变 4 4变 8 8变 16 16变 32。大家知道指数增长我这本书里面有一篇文章讲这个，很快，一个细菌可以不完全死掉。所以这个事情，如果不小心，就好像潘多拉的魔盒一样，一旦打开就收不回去了。最近我写了一篇文章发表，我当中谈到了，科教兴国是非常好，现在非常高兴我们中国提出了科教兴国，这是非常重要的，但是我认为还不够，还要再加四个字，就是人文导向。为什么呢？因为科教只是手段，而人文才是目的，如果你不指出目的来，你就可能走偏。这里面引用了美国的 MIT教授德托罗斯的一段话，他说：人类在 300年以前犯了一个错误。300 年以前大家知道是文艺复兴，是科学与人文分道扬镳，这个错误是非常严重的，如果不改
27、正的话我们就没有办法面对新世纪的挑战，他这个话讲得很深刻。他现在还讲了一句，他说：要纠正这个错误大概要花100年。这个意思是什么呢？就是东方也好，西方在文艺复兴以前也好，我们对宇宙世界是一个统一的观点，不大分科的。大家都知道，文艺复兴以前，西方的科学是一个名字，只有一个名字，叫做自然科学 nature philosophy,现在那个 Ph D就是从那个地方来的。但是自从文艺复兴以后就分科了，越分越细越分越细，特别严重的是把科学和人文分开，而科学和人文分开以后，科学就是刚才讲的，容易迷失方向，结果就出现了像原子弹这一类的妖魔，所以德托罗斯这句话是非常深刻的。要提但科学和人文相结合，我们就应该在大
28、学里面，今天在座的恐怕不少是大学生，在大学里面要鼓励文理兼修。我两年以前回国的时候，听说复旦大学和清华大学都在进来的新生当中，挑出最优秀的组成文理兼修班，我认为这非常好。另外我坚决反对中学文理分科，最近我有两位朋友他们的子女，一位是进入了南洋模范中学的理科班，还有一位是在华东师范大学二附中的理科班，都是全国顶尖的，我在美国和他们通电话的时候，他们10告诉我以后，我说了两句话：首先我说祝贺你们，其次我是反对。我是坚决反对这样做的。为什么呢？你这么小的年龄就把他理工分科以后，那就很偏很偏了，那就是说他根本没有接受到，理科的人根本没有接受到人文和艺术方面的修养，而文科方面的人根本就缺乏科学的一个最基
29、本的基础，这样发展下去，这个教育的后果很值得忧虑。当然我知道，这个分了以后都可以考入清华北大，对个人来讲有好处，对家庭来讲也可以满足他们的要求，但是对整个国家社会来讲，我认为不是一个好的事情。上个礼拜我受华东师范大学的一位副校长，原来的副校长，他现在是中学课本的主编的邀请，到他们那里去开了一个座谈会，他们讨论下一批中学教材。我就提了一个意见：我说你们应该把美国一个著名的物理学家，默雷.盖尔曼的一段故事放进去。默雷.盖尔曼他是一个很有名的物理学家，他因为提出夸克和吉布尼斯的八种态得了诺贝尔奖。他那本书是自传体的，他那本书的名字叫夸克与美洲豹。大家从那本书的名字就知道了这不是一本简单的书，夸克和美
30、洲豹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怎么会放在一起的？它是自传。他这本书的英文本我看过，写得并不怎么好，原来他写书的动机，出版商要叫他写一本能够篦美于霍金的时间简史的，大家知道时间简史在全世界发行了 2000万册，他想也和它相比较，但是结果没有造成那样的轰动。但是他前面有一段写得非常好，吉尔曼家里很穷，他和他的哥哥原来 6岁开始在纽约曼哈顿和布朗茨到处漫游。他的兴趣包括动物学、植物学、昆虫、文学、戏剧、历史、地理、考古、语言学他什么都感兴趣。一直到他十几岁的时候，他报考了耶鲁大学，他考考古学，他的自愿是考古，他的父亲是匈牙利的移民，家里很穷，他告诉他你考考古是没饭吃的，他说没饭吃我也要学考古，他父亲就
31、说，你去学工程，他说我不是一个工程师，如果我当工程师我设计出来的产品没有一个会动的。所以两个人就妥协了，最后去学物理，最后得了诺贝尔奖。我推荐这个故事的目的，就是说，我感觉到现在我们的中学教育和小学教育太狭窄，我们应该要广泛地使儿童，使青年有很广泛的知识，有很广泛的兴趣，我当时讲的话很重。我说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大师是出不来的。科学求真，真中涵美，艺术唯美，美不离真，这是真和美的关系。然后后面我加了两句，是人文上善，真善美一。真善美一什么意思呢？我是借用杜牧的的阿房宫赋，阿房宫赋开头四句我非常赞赏，非常简洁，非11常有力：六王毕四海一 蜀山兀 阿房出。这个四句话一共才只有 12个字，但是把全诗一
32、下子就提起来了。所以我建议真善美是统一的。真善美本来是不同的概念，但是它们是相通的。有一位学者，这个不是我提出来的，他说整个的学术，好像一座山，科学家、艺术家、人文从三个不同的方面去登山，登到顶峰的时候就汇聚起来，我感到这个想法是很有道理的。爱因斯坦大家知道是大科学家，但是他喜欢拉小提琴，他也非常注重人文，他关心社会，是他在 1939年写信给罗斯福总统，建议美国造原子弹，也是他在二战结束以后，坚决地反对原子弹，所以他是对人类对社会非常关心的人。牛顿说：我只是一个在海边戏水的小孩，偶然会拣到一两个美丽的贝壳。那我们可以接下去说：即使拣不到贝壳，让涓涓流水划过自己的脚指，不也是人生之一乐吗？谢谢大
33、家。 提问：这里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我们知道科学是美的，我也非常同意真善，美是和科学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但是从几年前我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既然科学是美的，那我们怎样用美学去唤醒人性的善，从而使科学所有的潘多拉魔盒那种邪恶的力量不要释放出来？沈致远：科学散文、科学诗、科学画，总的来讲科学文艺，其中有一个目的就是可以陶情冶性，可以使大家从大自然的深层次的美当中来陶冶自己的情操。我相信如果一个真正使能够欣赏大自然美的人，他的性格也会比较向上。所以我认为推广科学文艺，不仅是有助于使大众能够了解科学的美，而且可以从这个过程当中陶情冶性，可以使他向唯善的方向发展，同时也可以使科学家发展他们的眼界。因为一般
34、的科学家，特别我们这一代，解放以前成长起来的科学家，往往比较狭窄，他只是钻在自己的专业里面，提倡科学散文，科学文艺以后，可以使他们也参加进来，使他们也来，在他们的眼晴领域当中，去发掘美，去得到艺术的享受，使他们更加关心社会，关心人类。提问：沈老师，作为一个物理学家，您能不能谈一下，你是怎么获得良好的人文素养的经历？沈致远：我很幸的是我在中学里面接触了非常好的人文的训练，我的国文老师是复旦大学的当时国文系的系主任，是陈子展教授，他是中国诗词的名家，我的英文老师是复旦大学外文系的系主任陈弼犹教授，所以我在中学里受到很好12的人文训练。虽然我是非常科学，但是我受到很好的人文教育。我个人有个看法，就是
35、中学教育远远比大学教育重要。为什么呢？这个原因很简单，中学是一个没有定型的时代，在没有定型的年代里面，你得到良师的指导是非常重要的，可以终身受益。大学即使学校不太好，教授不是那么太高明，那没关系，因为你已经定型了，你知道你要什么，另外你有自学能力，所以我认为中学是非常重要的。我个人的人文素养也很难说有什么特殊的训练，只不过我比较喜欢读书，我什么书都拿来看，文学的，古今中外，我通通看，这个当时我当然会领略到一些关于人文方面的东西。提问：刚才您提到一个很有意思的矛盾，就是说在学校里学的最好的学生，到社会上不一定是最好的，但在社会上最有成就的的人，在学校里不一定是最起眼的学生。那我就想问，这跟整个学
36、生的评定一个好学生的标准存不存在问题？整个教育系统存不存在一个根深蒂固的问题？沈致远：我感觉到这个东西实际上是暴露了我们的教育制度的一种缺点。因为按照如果是理想的情境下，我们的学生里面的评价学生的东西，应该能够反映学生的真正的成绩和他的品格，但是很可惜，现在还没有完全做到这一点。我所讲的只是一种事实，所以我感觉到我们有一个责任，怎么样能够改进我们的教育制度，改进我们评选学生的方法。我这本书里面有一篇文章讲到，就是口试和笔试。我认为口试比笔试好，因为口试可以根据灵活的探讨一个人真正的素质，但是笔试比较公正。所以在现在中国的条件之下，完全采用口试一般不当。还有我再说一点，我在国内教大学教了 20年
37、，我所有的考试，包括其中考试，全部是开卷的，可以带任何书进来，唯一不能做的就是不能交头接耳。而美国的教育制度比我还要接近，他是出了题目，带回去三天以后交回来，他相信学生的自尊心和他们的信誉，相信他们不会去抄袭人家。所以我认为开卷考试比闭卷要好得多。为什么呢？闭卷考试是强迫学生去记忆，而对理工科来讲，我认为记忆是没有必要的，特别是现在有电脑、有网络，你要什么东西，你有mouse稍微点一下就出来了，为什么要去记？而且我说你这个脑子再好，恐怕还不及一个光盘，一个光盘可以把大英百科全书放进去，你的脑子放不进。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提倡使学生多理解，多灵活运用，而少记忆，但是文科适应13的记忆恐怕还是必要的
38、，而且我对文科也不是很了解，所以我不敢说，但理工科我敢那样说。我们中国有个传统，就是强调记忆。中国称赞聪明的人怎么称赞的？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一目十行，过目不忘，通通是记忆，其实这个标准是不对的。我们应该要提倡的不是记忆，是理解，是应用，而记忆，适当的记忆有必要，但是不能强调。所以我们现在，你刚才提的，分数不能够反映一个人的真正素质，是因为我们现在的教育制度考核制度还没有完全完善，而且我认为这个完善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我知道如果现在你废除笔试，可能反而更糟。比如说台湾学者已经在讨论，就是说不要入学考试，用中学推荐，美国就是中学推荐，在我们这里行吗？我看更糟糕，可能全部是后门，很少是前门。主持人：谢谢。沈先生好像不仅仅是一次演讲，更像我们大家一起进行了一场倾心的交谈，今天有机会一起聆听沈先生的演讲也是非常荣幸的，再次用掌声感谢沈先生。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