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谁与愁眉唱一杯转人生最悲哀的理想,莫过于始终期盼冥冥中有一种公平公正的力量裁决人类的幸福与痛苦,始终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人生最理想的理想,大抵也如此吧。命运于秦观,是极不公平的,秦观一生受人左右,可谓生不逢时,空有满腹经纶,在北宋复杂多变的社会环境下,秦观的文学创作虽然有一定的成就及影响力,但古有奉旨填词的柳三变,今有诗词双绝的黄庭坚,读者对他的评价自然不会出奇的太高,即使成为畅销书作者,始终离诺贝尔文学大奖有那么一步之遥,不能成为一流的大家。柳七死后,慢词创作处于停滞不前的地步,大概八年之后,高邮(今属江苏)出了个秦观,此公的出世,承接柳永的词韵,使往后的慢词再受关注,为世人传颂。秦观,
2、初字太虚,太过空虚吧,由于学得了填词,经常游山玩水搞创作,被当教育部长的父亲责骂,后改字少游,即少有出游之意,专心求官职。秦观一开始喜欢读兵书,希望将来带兵打仗,但是在重文抑武的宋朝,学功夫的用处不是很大。于是,秦观专门发表文章论武力解决问题的重要性,为国家平定边疆收复失地而努力。逢朝中旧党得势,秦观的老师苏轼被召回并得到重用,苏老师立即以“贤良方正“向朝廷推荐秦观,在苏轼的鼓励下,秦少游累经复读三次参加高考终得登进士第,但恰在那时得了急病,在蔡州医院留院观察。第三年,秦观再应“贤良方正“试,连续发了50帖策论,未得赏识,一气之下再归蔡州。后来苏轼办私立学校,秦观再度进京求学,与黄庭坚、晁补之
3、、张耒同班,人称“苏门四学士“,专门校正秘书省书籍,兼国史院编修官,预修神宗实录,此时,秦观带兵收复边疆的愿望算是彻底完了。整天与文字打交道,前途渺茫,空有一身功夫和满脑的军事理论却不能带兵打仗,少游也是无可奈何,叹道:天涯旧恨,独自凄凉人不问。欲见回肠,断尽金炉小篆香。黛蛾长敛,任是春风吹不展。困依危楼,过尽飞鸿字字愁。做编辑,字字为愁,也不是很快乐的事啊,认真做起来都不容易呢,秦少游还是希望做武官的。世事如棋局局新,宋朝社会轮到哲宗亲政,新党复得重用,因为苏轼及其学生都是元佑党(旧党)人,下岗的下岗,分流的分流,秦观是其中最惨的一位。先是贬为杭州通判,再贬监处州(今浙江)酒税,后又贬到湖南
4、郴州(今郴县),奔波劳累,皆因跟错了老师,实在是不该投在有帮派身份的苏轼门下,终于受到了牵连,交友不慎为害,拜师不慎同样受难。其填有踏莎行道: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秦少游坎坷的人生由此可见一斑,但他没有苏轼那种乐知天命的性格,苏轼失意仍对生活充满信心,常对少游说:“心若在,梦就在,只不过是重头再来。“但秦观没有这种心态,虽然没有史实考证,但以我的研究推测,秦观是非常后悔投在苏轼门下的,就像读清华大学成绩不好的学生,常常后悔当初没有报读北大。秦观词作江城子: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
5、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作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这首词说明了许多问题,一是明确反对苏轼“重头再来“的观点,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问得苏轼也回答不了。二是悲叹自己的身世,满怀惆怅无处诉说。三是对仕途完全失望了,累累被贬甚至流浪不停,基本已失去“下岗再就业“的勇气和信心。但少游说话比较婉约,苏轼并未察觉到这些,秦观之词,忧伤哀怨、缠绵悱恻,有一种纤细幽微的情感境界在里面,难怪后人称其为“婉约之宗“。文学创作上的成就并不能解脱秦观心头永远的痛,即使是在旧党得势时期,苏轼仍卷入旧党之间的所谓“洛
6、“、“蜀“、“朔“的派别之争,作为苏轼的忠实“粉丝“,秦观受到的攻击也非常多。加上文人多风流,秦观经常与歌女倡妓来往,这些都是其政敌攻击他的主要把柄,当时组织部长朱光庭就向朝廷奏言:“新除太常博士秦观,素号薄徒,恶行非一“。在屡遭贬逐,经常在各地漂流,处境凄切,前途黯淡的时候,加上自己屡屡在帮派斗争的夹缝中受气,秦观对苏轼更加感到失望,甚至到了不愿承认自己是苏轼门下的地步,文风已完全脱离苏派。秦观探访歌妓,寻欢归来时所作一首满庭芳:山抹微云,天粘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
7、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此词已明显表明了自己立场,即与苏轼的师生关系不是那么密切了。这首词后人称为“将身世之感,打并入艳情“的代表作。此词深得柳七笔法,也令苏轼不高兴,曾责问秦观:“你我分别不久,想不到你倒学起柳七来了?“苏轼虽然对这首词也是赞赏更多,但他不能容忍像柳七雨霖铃、八声甘州这种意志低沉的伤感之作。苏轼表面上称赞词写得好,称秦观为“山抹微云秦学士“,但暗地里总是埋怨秦观,“销魂,当此际,非柳七语乎?“可见苏轼对于秦观渐渐脱离与他的关系还是很不情愿的。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秦少游的痛苦,比柳永又有所不同,他的感情生活却没有柳永的丰富,也不销魂。
8、原因是他并本来就不想置身于风月场中,这与柳永不同,柳永是天生放荡,而且与歌妓们推心置腹,柳永在妓女们当中生活,秦观偶尔生活在妓女当中,这是完全不同的境界。柳七是属于妓女大众的,秦观只是“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他为妓女付出的东西也不能与柳七相提并论。因为秦观在心里始终有对爱情的渴望,即使官场失意,他仍希望得到爱情,相信世间有美好的爱情在等他。其作鹊桥仙: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秦观与柳永的不同,还在于他是比较纯情的文人,他认为牛郎织女是真心相爱的,胜过人间那许多没有爱情而生活在一起的男女
9、,秦观将爱情摆在首位,相爱的人一年见一次又何妨?不相爱的人,天天见面又如何?直到秦观多次被贬斥,对社会感到不满和绝望,他仍然得不到真正的爱情,没有人懂得欣赏他,在晚年,他词中所流露的依然是一种自我怜惜、自我怨苦的情感。其同学黄庭坚也感叹少游的身世悲凉,叹道:“少游醉卧古藤下,谁与愁眉唱一杯?“秦观比苏轼年轻16岁,一生大多时候于贬谪途中,后在放还途中死于广西藤县,终年51岁。一位纯情的文人,抱着对美好爱情的憧憬,投身于苏轼导师门下,却因此受到牵连,一生饱含身世之苦,创作了许多传世之文。被誉为婉约之宗,却恨生不逢时,然而命运总是变幻莫测,天忌英才,社会造就了一代忧怨大师秦少游,尽管他一再否认模仿柳永笔法,但始终是脱不了柳词的影响。但秦少游的词,又多以自悲身世居多,技巧和形式方面也不如柳七。秦观之词更多反映的是谪宦中的生活和心态,词人也因此走向痛苦的深渊,身世之感凸现出来的愤懑,到了一种呐喊泄恨的地步。“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这种愤慨,确实使人同情,但牢骚话多了,也不算得十分可怜吧。秦少游彻底沉沦之后,苏轼也感慨:“少游已矣!虽万人何赎?“可见,大家对少游心里的悲慨之情还是很清楚的。秦少游词意局限于此,也是我不喜欢他的原因,但少游词心之真,不得不佩服。同那一时期的文人当中,有“词才“者众,有“词心“者,我独钟秦少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