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像工蜂一样活着的青年大学教师作为高校教师队伍的生力军,工作量远超过老教师,但在科研、职称、收入上却难有突破?这群人,被赋予了一个新名词“工蜂”。当课题变为晋升、增收的捷径,有人便不再把教学当正经事,有人为了拿课题四处搞关系,有人被课题逼到“江郎才尽”当代青年教师的不幸,在于恰巧碰上一个既无法潜心教学,又不能安心科研的教育评价体系。本报记者 温才妃“教学再好也没有用,学生走一届是一届;科研才是自己的东西。”安徽省某高校中文系讲师黄苗回想起刚入校时,一位老教师所谓的“逆耳忠言”。可如今,她不得不重新考虑话后的深意。工作 3 年,黄苗平均一周的工作时间在 50 小时以上,月收入尚不足 3000 元。
2、她曾获院内教学奖,却没有任何课题。更确切地说,学院里的“杂活”、教学压力搅得她没有时间搞科研。她也曾申请过四五次课题,但总是被现实“泼上冷水”。“没有课题就意味着收入、论文甚至将来的职称晋升受影响。”黄苗很无奈。又有多少高校青年教师像黄苗一样,作为高校教师队伍的生力军,工作量远超过老教师,但在科研、职称、收入上却难有突破。这群人,被赋予了一个新名词“工蜂”。青年教师,像“工蜂”一样活着工蜂占一个蜂群中的绝大多数,几乎承担了蜂群中的全部劳动。虽是为了集体劳作,但作为个体却是勤劳至死的。看似平庸却有着锐利的性格,遇敌侵害会将蛰针刺入敌人身体,尽管自己会死,也要给敌人致命一击。一次偶然的触动,对外经
3、贸大学副教授廉思将蜜蜂与高校联系起来。在他看来,高校青年教师堪比工蜂工作负荷最重、地位最低,但却不改知识分子本色。今年 9 月,“工蜂”的概念一经提出,便引起青年教师在网络上“吐槽”。网友“木 2 木”在某工科院校教历史,几乎天天有课,但学生不认真听讲,他稍微讲得出格,还要挨领导批评。“科研就像做生意。”辽宁省某高校一教师抱怨申请科研课题不仅得拼门路、防竞争,还得懂做人课题到手后一定得报答,否则下次就没份儿。北京某高校夏老师是一名有学术理想的青年人,一直不肯辅导考研班。一次偶然的替场,让他尝到了兼职的甜头,当他准备滑入现实之际,却被大学同学臭骂。身为高校青年教师,廉思坦言自己也是一只劳碌的“工
4、蜂”。自筹经费、自组团队完成了“蚁族”、“工蜂”调研后,图书出版的稿费远不够调查开支,他不仅将工资搭入其中,还要忍受社会上的冷嘲热讽。“工蜂不光反映了青年老师,更主要的是反映整个青年知识分子这个群体。他们处于一个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文化资本上固然有优势,但在市场体系的坐标下,其经济、社会地位越来越被边缘化。”廉思说。“搞科研的当老板,搞教学的混温饱”最近,黄苗所在大学的“学生打分”制引发了众人反感。不仅评分公开化,而且排在末位的几名老师必须强制参加“教学课堂能力提升”课程。一些老师迫于面子问题,不得不用降低考试标准的方式来讨好学生。师道尊严一落千丈之时,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青年教师表示,其所在
5、高校一篇 SCI 论文的奖励却高达万元,而 100 个课时的酬劳尚不足 3000 元。“搞科研的当老板,搞教学的混温饱。”北京某“985 工程”大学自动化系副教授郑新,点破了大学教师队伍严重两级分化。郑新告诉记者,一些青年教师担心过多的课时量会耽误做科研,因为课时量在评职称、奖励上的权重远不如科研,导致他们对课程改良并不上心。廉思团队通过调查显示(以下简称“调查显示”),67.8%的青年教师认可“教学质量不会影响晋升”。事实上,追逐科研的背后,更是对职称的向往。郑新指出,大学教师的职称决定其收入、课题经费及能否当博导、硕导,甚至在给杂志社投稿也会“按资排辈”,“很自然,科研成为大学教师晋升中最
6、重要的砝码。”廉思表示,用科研来衡量大学教师,相当于把评审权交给了杂志社编辑,而不是学术共同体。这样做势必会加剧重科研、轻教学的恶性循环,导致一部分人抛弃教学,盲目拉课题,付高额版面费发文章;在课题申请上,只重视写标书,却不重视课题的实际运作和成果质量。学术快餐下的精神镣铐重科研、轻教学,可科研又是那么好做的吗?郑新告诉记者,首先是申请难,青年教师在申请课题时也有职称限制,如果不是副教授一级,需要有两个教授级的推荐人,课题的经费也十分有限。调查显示,近三年来,70.2%的青年教师没有作为第一主持人主持过省部级项目,80.6%的青年教师没有主持过国家级项目;30.6%的青年教师年项目经费在 1
7、万元以下,34.6%的青年教师年项目经费在 1 万至 5 万元之间。工作数年,短平快式的学术快餐一度让郑新反感。他理想中一项课题的时间是五到六年,可两三年没东西出来,学校就该找他谈话。“让我做了一堆坏课题后,再做一个好课题,我会连好课题都做不好的。因为做学术的心情已被破坏。”调查中,有 50.4%的青年教师同样存在科研时间不够用的困惑。而产生这些问题的原因又是什么?廉思指出,我们绝大多数课题都是预先设定好会有伟大的结果,可事实上很多结果都是偶然发现的。正因为课题不允许失败,每个课题都要结项、都要有成果,从机制上导致青年教师无法沉下心来研究。还“工蜂”族一个健康的学术环境如何让青年教师沉下心来作
8、研究?如何避免短平快的学术快餐?对于以项目制为单位的科研体制,廉思团队有一些思考。在廉思看来,社会科学的评审可将“预先申请”改为“事后鉴定”,即“评结果而非评起点”。一个课题给出研究的大方向,事先不给予研究经费,如有 100 人申报该课题,以各自结题时的成果说话,重奖高质量者。他解释,像政治学、经济学、历史学等以文献研究为主的课题,对经费的要求并不高;但也不否认一部分社会科学的课题需要初始投资,如考古学、社会学、人类学等课题常需要作大面积的田野调查。对于自然科学的评审,廉思表示应建立“同行评议”机制,将“无记名投票”改为“记名投票”,将学术信用与评审专家个人信誉结合起来。事实上,在国外,评审专家如给学术水平很差的课题打高分,学术界会没有人看得起他,甚至会影响此人未来的学术发展。“采用记名投票,专家就会特别重视学术声誉。而这样做,青年教师也会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实际研究之中,而不是每天琢磨写标书或者搞关系。”廉思说。“我特别不赞成用数量来衡量学者,如果只看一年发几篇SCI、SSCI 或 CSSCI,其结果只剩雕虫小技,但出不了学术大家。”廉思说。他建议用“代表性学术成果”评价制等延长对青年教师的考核与评估时间,允许其用较长时间推出精品力作,在这个过程中,“越小的课题越要允许失败,哪怕最后证明是一个伪命题,这也是探索真理过程中的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