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首届中日擂台赛聂卫平 VS 小林光一之战回放首届中日围棋擂台赛开幕式上，日本棋院理事长坂田荣男致辞，他们只要出三个人即可结束比赛。当时，中国方面的目标是，请出小林光一就是及格，如果能战胜小林光一就是完成任务。至于赢得擂台赛，则想都不敢想。但进程稍稍有些出人意料，先锋之战，汪见虹败给依田纪基后，中国队第二个出场的江铸久一气连胜依田纪基、小林觉、淡路修三，取得三连胜，坂田荣男的豪言落空，牛皮吹破了。江铸久三连胜后，新体育杂志社举行了一个小型茶话会，为他庆祝胜利。原国务院秘书长金明、原中宣部部长廖井丹等一向关心围棋事业的老领导都来了，他们发言时都很激动。金明谈及陈毅元帅若九泉有知，也会为今天的成绩高
2、兴时，竟激动得声泪俱下。1985 年 2 月初，江铸久在上海设擂迎战片冈聪，最后逆转胜出。这天上海棋社在距离赛场不远的长江剧场进行大盘讲解。讲解从晚上 7 点开始，二月初正是隆冬，那天正刮着北风，阴着天，冷极了，但 1000 多张票两小时即告罄，不少棋迷冒着寒风，徘徊在剧场门口，希望能等到一张退票。有的人等不着退票也不走，为的是想早点知道最后胜负结果。比赛结束后，当江铸久退场时，观众们硬是把他围在入口处，一个个本子递上来，请他签名。人越围越多，挤得江铸久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人们还在往上挤，本子一直顶到鼻子尖了。上海棋社工作人员一看这情景，赶紧把江铸久又拉上台去，护送他从后门离开剧场。江铸久第二
3、次东渡日本，击退石田章的攻擂，取得 5 连胜！第二天紧接着对小林光一便不行了，他前边五盘棋，开局都不太好，但一到中盘，便发挥出了自己的力量，杀得对手难以招架，唯独对小林光一这盘棋，开局时他还占了优势，但下午续弈不久，他看错一步，中盘落败。小林光一再胜邵震中后，赛后面对近千名中国棋迷说：“虽然中国现在还占着优势，但日本方面是绝不肯认输的，我要决心战斗到最后！”观众们看着他，无一报以掌声。接着小林光一连胜钱宇平、曹大元、刘小光、马晓春，取得 6 连胜。其中对钱宇平那盘棋，终局前钱宇平迎来了一个天大的胜机，可以一举吃掉白棋中腹的一条“大尾巴” ，但在紧张的读秒声催促下，错过了这一胜机。比赛刚刚结束，
4、邵震中冲进对局室，忍不住大声说道：“你怎么赢棋认输了？”钱宇平得悉后，在解开衬衫时激愤得将扣子都扯飞了。对刘小光那盘棋，行至中盘时刘小光已是必胜局面，但之后传来的棋谱带来的全是坏消息。条条通往胜利的路，刘小光全视而不见，偏往一条死胡同里钻，最终不多不少，以 1/4 子之差惜败。转眼间，中国队仅剩聂卫平一个光杆司令了。他随即也开始了备战，翻箱倒柜，将家里的书柜、队里的库房统统搜寻一遍，把能找到的小林光一棋谱全部找了出来。从开局到中盘到官子，一点儿一点儿地解剖他。那一阵，聂卫平脑子里满是小林光一，他的棋风、他的棋路，睁眼看见他，闭眼也看见他，走路想着他，吃饭也想着他。有的棋聂卫平已经摆了成百上千个
5、变化，仍感觉意犹未尽。有人跟聂卫平开玩笑，说他走火入魔了。那时候他在路上遇上很多熟人，根本看不见，因为脑子里正想着棋；有时他在吃着饭，忽然想到一步棋，便三扒两咽的，赶紧将饭菜塞进肚子里，跑回宿舍去研究。好几次已经躺下睡觉了，突然想起了已准备的棋有缺陷，又一骨碌翻起来，重新研究至深夜。有一次他还真的发现了已经研究了很长时间、摆了上千个变化的一着棋真有问题。聂卫平还对小林光一的性格与心理进行了研究，而且特别研究了他输掉的棋。那一年他胜率颇高，大概只输了六盘棋，聂卫平发现，小林光一下对角型布局输棋比较多。他想，如果执黑先行，就可以逼他走对角型布局。他还设想了各种各样的布局方案。1985 年 8 月
6、25 日，聂卫平出发去日本的日子。头一天晚上，暴风骤雨，气温骤降，25 日早晨我们出发时，风雨仍未停歇。在旅客入口处，新体育杂志社的陈铮一个人与聂卫平他们送别。这次是擂台赛东飞时最冷清的一次，那风雨更是增添了几分凄凉。很有意思，这时的聂卫平脑子里竟然冒出这么个念头：“要是我能赢小林 2 目半，我就有希望再赢加藤正夫！”到达比赛地热海已是晚上 7 点。第二天，主人邀请中国代表团外出观光，不只是有意还是巧合，他们被领到一个名叫扇崎展望台的地方。这是一个平台，屹立在海边的悬崖上，高达 70 多米，下面是波涛汹涌的大海。传说以前许多被逼上绝路的日本人，专门赶到这里来自杀。因为在这里只要纵身一跳，便坠入
7、大海。于是它也成了有名的自杀之地。聂卫平触景生情：中日围棋擂台赛中国队也被逼上绝路，没有后退的余地了。1985 年 8 月 27 日，聂卫平与小林光一的比赛开始了。本来中国棋手与日本人比赛时，大家穿西装，这天他特地穿了一件绣有“中国”二字的红色运动衣。之所以要穿红色运动员，是意味着要去拼搏， “中国”二字将激励其斗志。聂卫平执黑先行，按照事先设想的布局进行布阵，将局势导入小林光一不喜欢的局面第一谱（1-30）针对小林光一喜欢实地的特点，老聂首先占了三个角，围了一个边空。黑15 尖进角，至白 22 征吃，局部形成一个标准定式。全局来看是黑取地，白取势的格局。当时的日本高手大多数认为白棋不错，不过
8、根据棋风判断，老聂认为小林光一本人一定不喜欢白棋。这也是他选择进角的原因。白 26 大跳继续扩张，略显急躁。此手还是应该先在右边抢占大场。小林光一的确不擅长经营模样。黑 27 拆边，黑 29 关起抢空的同时照顾全局，是老聂比较满意的两步棋。第二谱（31-60）至黑 47，黑阵形堂堂正正，而且使得白 30、32 两子几乎丧失效能，黑可以满意。但白棋获得角地和先手也无不满。此时判断形势：黑棋右边 25 目、左上 8 目、左下 15 目，共 48 目；白棋右上 6 目、左边 15 目、右下 6 目，共 27 目。实地上看黑棋遥遥领先，不过白棋左边潜力很大，现在又轮白下，再考虑到黑棋贴目的负担，所以局
9、面依然是均势。白 48 夹紧凑，体现出小林光一的棋风。黑 49 托角寻求安定，白 50 扳时，黑 51 连扳是局部手筋。老聂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就地做活，不让白棋借攻击获利。第三谱（61-92）白 60 先点一手，再 62 位冲断，小林光一下得也很强硬。他是功夫型棋手，擅长见好就收，掌控局面能力极强。黑 63 以下至黑 69 接，右下安然成活，白棋则继续经营着中腹。白 70 尖稍有疑问，在 86 位跳补优于实战。黑 71 虎杀得兴起，没有必要。白 72 点莫名其妙，完全可以不走。白 76 挡时，黑 77 飞出，摆出拼搏的姿态，判断正确。此时如果简单将右下三子联络，被白抢到下边绝好点，黑局势不容乐
10、观。黑 79 先手点后，选择 81 位扳出作战。其实这个作战对白棋威胁不大，只是寻求行棋的步调。黑 83 罩好手！看轻右边几颗残子，是灵活的构思。白 86 退时，黑 87 顶是本局最为后悔的一手。这手棋当然应该在 A 位贴。白 90 点机敏！黑 91 只好忍耐，白棋先手便宜后，再回过头来白 92 立抢到下方大官子，黑棋赔了夫人又折兵。第四谱（93-120）黑 93 吊，苦心的一手。此时局面白棋稍好，黑棋选择的下法既不能让对手轻易简化局势，又不能操之过急孤注一掷。实战小林光一选择脱先，白 94 扳抢占上方大棋，但这手棋有疑问，应该在96 位攻击，有此一手，黑棋不易进入白阵。黑 95 打入是严厉的
11、反击！小林光一一定没想到黑棋敢深入至此。白 96 再跳时，黑 97 顶又是强手，白无法分断黑棋，只好默默地忍耐。白 98、100 先手交换后，白 102 委屈地渡过，这一战役黑棋显然成功了。黑 115 拐大缓手！白 116 机敏！至白 120 扳，黑棋优势荡然无存。第五谱（121-150）黑 125 打吃似小实大，这里小林光一似乎有所疏忽。白 126 跳，继续收官。意识到局势紧迫，黑 131 选择了复杂的下法。小林光一白 132 尖顶，紧凑的强手！老聂下出了一步从棋形上看难以想象的招法黑 133 顶。此手意图非常明确，强行破空。这也是此时唯一的一手。老聂在书中回忆：“换做现在的我估计下不出这招
12、了，当时斗志旺盛啊！”白 134 飞好手，小林光一的确功力深厚。白 138 虎时，黑选择脱先抢 139位围，拼了！白 140 靠严厉之极！老聂不得不陷入长考。计算了所有变化后，得出的结论是，如果小林光一应对无误，黑棋败局已定！黑 141 顶是唯一的一手。白 144 扳随手，错过了一举制胜的时机。黑 147提后，老聂终于长吁了一口气。这一带的变化也成为了本局胜负的转折点。老聂在书中表示， “时至今日，每每想起本局，我都会觉得这是命运的眷顾。 ”白 148 是陷阱，黑 149 如在 A 位扳，白 B 先手后于 C 位挖断，黑棋崩溃。变化图一 小林光一的白 2（白 144）只须一扳，黑棋联络出现问题
13、，即可起立认输。第六谱（151-180）白 154 打吃选择正确。宁愿让黑棋吃掉三子，也不能轻易放黑棋联络。至黑 163 局部告一段落，双方正式进入收官。白 164 扳是白棋的权利，黑只有 165 位立。接下来白棋一路先手收官，小林光一后半盘的定型能力十分强大。白 174 弯又是愚型好手，先手封口。白 178 贴简明收官，黑 179 必须撑住，此时局面细微，每一目棋都可能影响胜负。第七谱（181-210）白 182 扳住是明智的选择。以下进程双方必然。黑 201 接，进入小官子阶段，局面基本定型完毕，可以准确的判断形势：黑棋右下 7 目、左下 10 目、左上 8 目、中腹 14 目、右边 23
14、 目，总共 62 目；白棋右上 6 目、右边 10 目、下边 8 目、左边 7 目弱、上边 16 目强，总共 47 目；黑棋盘面 15 目轮白下，中腹白棋要围出 10 目才是细棋局面。白 202 提劫，黑 203 挡住是先手。此时寻劫的意义在于打乱对手思路，为了战胜对手，每一个细节老聂都绞尽脑汁。白 204 接是失误，应在 A 位立更便宜。第八谱（211-240）黑 213 尖是收官好手。细微的差别很可能影响胜负。此时小林光一已经没有心情跟着黑棋应了，白 214 收中腹 5 目官子。黑 215 以下先手定型后，抢到黑 223 跳，老聂确信本局已经拿下。黑 231 妙手，最后一击。白棋如果 23
15、3 位阻渡，黑 232 位一挤就出棋了。实战白棋损失不小，差距拉大。第九谱（241-272）白 242 提与黑 243 挤是见合的官子。272 手终局，最终老聂胜 2 目半。他在书中回忆：“现在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激战数小时后虽然身体疲惫，但精神上却是非常激动，终身铭刻在心的一局！”复盘探讨时，小林光一不断地自责：“太奇怪了！” 、 “真不像话！”不久，来人请两位对局者与观看大盘讲解的棋迷见面，小林光一语气低沉地说：“今天我没法跟大家见面。 ”那样子非常难受。晚餐后，老聂感到既兴奋又疲惫，洗了个澡才觉得好了一点，同去的四个人在房间里以茶代酒，举杯庆祝。当时老聂便有一种预感，觉得还能胜加藤正夫。和来之前的预感一样，他赢 2 目半！战胜了小林光一后，老聂那种临战的亢奋状态怎么也抑制不下来，就像一列高速列车，开足马力冲刺后，要一下子刹车是不可能的。他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不禁想到了陈毅元帅的期望和大家的嘱托。来之前他收到了许许多多的信，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收到这么多信，现在他有如释重负之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