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成语的特征作为固定短语的一类成语,似应具备下面的几个特征。首先,它应是“现成的、习用的”。一般说来,成语都是古已有之的。因此,新产生的或偶尔一用的四字语,算不算成语,就有讨论的必要。马国凡的成语一书认为:“不死不活、包办代替、刻苦耐劳、迎头痛击、宽打窄用、说东道西”等等,都是“近代产生、形成的成语”。这里成语的范围是否太宽泛了?如果“不死不活”是成语,那么“不好不坏、不大不小”也就难以排斥,还有“不上不下、不高不低、不紧不慢”呢?如果“刻苦耐劳”是成语,那么同样常用的“勤劳勇敢”、“幸福美满”等是不是?如把偶尔一用或是临时凑到一块的四字语,如“排除万难”、“暮色苍茫”、“刻骨仇恨”、“刻意经营
2、”、“埋头苦干”、“满腔热忱”等都算成语,就显得汗漫了。至于少数四字语,如“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之类,有可能较长久地使用下去,算不算成语似乎还得等一等,看一看,不忙于肯定其成语的身分。古人对成语的习用、现成的特点,有较清楚的认识,曾指出“古今文士未有改之者”。但是,某些成语在长期使用过程中也有可能被改动。对那些有所改换又不能说有什么不对的,究竟是否仍算成语,我们认为应作具体分析。如(1)天长地久地久天长,投桃报李报李投桃,落井下石落石下井,芝兰玉树玉树芝兰;(2)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知难而退知难而进,走马观花下马看花,前仆后继前赴后继,前功尽弃全功尽弃。(1)组各例,前后字序虽有改动,但意义
3、和用法都没有明显区别,都应算作成语,仿照异体字的叫法,可将后者称为前者的“异体成语”。(2)组不同,前边的四字语是成语无问题,而后者是前者的临时改动形式,意义有较大变化,同类似本字和异体字关系的“异体成语”不一样,似不宜看作成语;另一点原因是,后者大多是出于某种特殊需要,临时、偶尔活用一下,别人不一定跟着用。比如“屡败屡战”、“全功尽弃”等,很少有人再用。如果把一个成语的“活用”或“套用”后的产物都视为成语,那么成语的界限就会因此而模糊不清,成语的判定也就失去了原则。第二,成语应有较强的修辞功能。成语有较强的表现力和特殊的修辞效果,对成语的判定,不能不考虑这一有别于普通语词的特点。正如平时人们
4、所说,成语用得好,可抵得上几个形容词。这一说法比较通俗地讲出了成语的经济效果和修辞作用。叶圣陶和夏丏尊在文心读书笔记一节里用了“望洋兴叹”一个成语,把几个中学生“佩服前人读书的炯眼,自愧相差太远”的心境、神情都形容了出来,换上一般词语大概就没有这样的功效。再如,“胸有成竹”是比喻,“挥汗如雨”是夸张,用起来修辞效果显著、鲜明;而“心中有数、大汗淋漓”就是平铺直叙、一般形容,缺少某种特殊使用效果,就不能认为是成语。也因此,我们不赞同将“诱敌深入”、“枯燥无味”、“苦难深重”、“从头至尾”、“从头做起”、“挨打受骂”、“挨冻受饿”(以上均见汉语成语大词典)、“反面教员”、“修旧利废”、“口耳并重”
5、、“可有可无”(以上见常州成语词典)等称作成语。有时,类比的方法也起作用,可以帮助判断,比如,要是认为“心中有数”(贵州成语词典)不是成语,“心中无数”(同上)便也不是。相反,要是认为“绿林好汉”(北大汉语成语小词典)是成语,那么与之同类的“无业游民”、“武林高手”等就都得看作成语。如果“可有可无”是成语(常州成语词典),那么“可多可少”、“可上可下”、“可长可短”、“可好可坏”等等都排斥不出去。该成语词典还收有“七 A 八 B”格式的词语,其中有“七长八短、七颠八倒、七高八低、七死八活”。湖北汉语成语大辞典又增收了一些:“七上八落、七歪八扭、七横八竖、七损八伤、七病八痛”。上面这些都不宜看作
6、成语。以上举例都涉及一种不是成语而又类似成语的四字格词语,或是较常使用,或有向成语发展的可能性,只不过凝固性、形象性及历史悠久、文言色彩等方面有不如一般成语的地方。我们觉得,称它们为成语是不妥的,将它们归入惯用语里也不大恰当,是否可考虑将它们单列为一类,称为“类成语”,使之处于成语和一般词语之间的地位?成语的修辞功用同成语的表意特征有关,从以上论述可以看到,成语的整体意义同字面意义往往不一致,使人产生联想,因而运用起来容易收到生动、形象、耐人寻味、言简意赅的效果。用这个特征、这种效果去检验是不是成语有一定作用。但是,语言是约定俗成的东西,成语的来源和功用也是千差万别的,不能一概而论,不能简单化
7、。单纯从表意特征方面划分成语,就会把一些其他类型的固定短语划入成语,又会把人们心目中的许多成语排斥在成语以外。刘叔新在他的长文固定语及其类别中说:“成语的重要特征,凭之基本上能同所有固定语区别开来的特征,是表意的双层性:字面的意义具有形象比喻作用或使人联想的作用,透过它曲折地表现仿佛处于内层的真实意义。”(南开大学语言研究论丛第二辑)首先,我们基本同意刘文的看法;其次,我们对“凭之”就可以解决划界问题,而且是“易于断明”的说法有疑问。如,将“穿小鞋”、“摸门钉”、“滴水不漏”、“碰一鼻子灰”、“竹筒倒豆子”等我们认为是惯用语的(最后一个是歇后语),都划入成语,就似欠妥当。惯用语、歇后语差不多都
8、具有意义的双层性特点,如“扣帽子”、“吃大锅饭”,及“千里送鹅毛”等,都算作成语,恐怕不行。有的文章还把双音节形容词的重叠形式,如“慌里慌张”、“慌慌张张”、“糊里糊涂”、“糊糊涂涂”等等,也看作了成语。作者说:“成语既常用作一句完整话的形容部分,而这种重叠式的形容词,在句中的作用正复相同;况在讲话时为了加重语气,也常常使用它,所以把它列在成语组织类型之一。”重叠式只是词的形态变化的一种手段,词的形态变化并不改变“词”的性质。再说,有重叠特征的词很多,不独形容词,岂不都成了既是词又是短语的一身二任的东西?这种用词的法式,只是结果有的构成了四字格(或说四个音节)罢了,同成语可说是毫无瓜葛。问题还
9、有另一个方面,就是没此特征的是否就不是成语了呢?刘文就据此排除了一些成语:“从容不迫、等量齐观、不胜枚举、一语中的、一如既往、饱经风霜”。把这些归入惯用语,怕是不合适的。其中有的成语不见得没有“双层性”,如“饱经风霜”,现代汉语词典解释是,“形容经过很多艰苦困难”,比喻义明显。由于历史的原因,有的成语,诸如“口诛笔伐”、“国泰民安”、“发奸擿伏”、“穷凶极恶”、“过犹不及”等,从来或经常使用着它们的字面意义,同时又具有经久习用、言简意赅等特征,很少有人怀疑它们的成语身份。语言的复杂性要求我们判断语言现象时,不能简单地用单一标准从单一角度去衡量,往往需要综合的多角度的去识别、对待。所以,成语意义
10、的双层性及其修辞功能,也只是判定、考虑时的一个重要条件,不是唯一条件。第三,成语应是定型的。成语的“成”,还应具有“已成之型”的含义。这“型”,主要指音节数目及其次序。在一般人的心目中,成语的外在形式是四音节的。现代出版的成语工具书,多数都不收录双音节的语词,说明他们不承认“二字成语”;但也有少部分辞书是收录的,如 1937 年出版的实用国文成语词典就收有不少“二字式成语”(“三省”、“矛盾”等),辽宁袁林、沈同衡所编的成语典故,收有“阿斗”、“寸心”、“知音”、“梁孟”等三十多个二字条目,台湾出版的成语源(1981 年,陈国弘)也收有“肄业”、“祸水”、“舌耕”、“中叶”、“祭酒”等二字条目,说明他们是“二字成语”的赞成者。有的著作还把“闭门羹、想当然、二百五、放大炮、钻空子、口头禅、露马脚、灌米汤、泼冷水”等看作“三字成语”。其实这些说法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俚俗口语色彩浓,在结构上又是非对称的。因此,同文言味浓烈的成语是较易断开的,可以将它们划归到惯用语里去,排除在成语之外。过去讲“定型”,主要强调成语的部分、格式不能变动,大致是对的;我们这里说的“定型”,主要是讲成语的外在形式字数上的有定:四字。由于是从外在形式(字数)上考虑的,判定起来,比较方便而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