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人類自然史中央研究院史語言研究所人學組 王道還教授人類學的英文是Anthropology，這個字源自希臘文，意指 science of man就是研究人的科學。我 認 為 ， 人 類 學 是 通 識 教 育 的 基 礎 ， 因 為 人 類 學 在 所 有 研 究 人 的 學 問 裡 ， 有 兩 個 特 色 。第 一 、 在 時 間 上 ， 人 類 學 者 研 究 的 人 類 歷 史 ， 涵 蓋 五 百 萬 年 以 上 ， 而 其 他 研 究 人 類 的 學科 如 歷 史 學 、 政 治 學 、 經 濟 學 、 社 會 學 等 ， 都 不 超 過 5千 年 ， 因 此 人 類 學 者 對 人 性
2、 的 認識 與 觀 察 也 相 對 透 徹 、 深 刻 。 第 二 、 在 空 間 上 ， 人 類 學 者 研 究 的 是 全 世 界 的 人 類 社 群 ， 而不 只 是 自 己 出 生 的 社 群 ， 或 者 留 學 、 觀 光 過 的 社 群 。 因 此 人 類 學 者 對 人 性 表 現 模 式 的觀察，是全面性的。在 西 方 ， 人 類 學 是 地 理 大 發 現 之 後 逐 漸 形 成 的 ， 十 八 世 紀 中 葉 ， 正 式 出 現 。 那 時 叫 做 人 類 自 然 史 Natural History of Humans ， 這 個 名 稱 反 映 了 當 時 學 者 已 注
3、 意 到 地球 上 的 生 物 皆 有 源 遠 流 長 的 歷 史 。 然 而 ， 人 類 自 然 史 的 基 本 概 念 ， 卻 離 經 叛 道 ， 因為 它 等 於 說 人 是 自 然 的 一 部 分 。 因 為 西 方 人 對 人 的 基 本 想 法 ， 來 自 聖 經 創 世 紀 ， 認 為 人 是 上 帝 依 自 身 形 象 所 創 造 的 ， 因 此 蒙 受 特 別 的 神 恩 ， 位 於 上 帝 其 他 的 創 造 物 之 上 。 也 就 是 說 ， 人 是 上 帝 創 造 ， 在 地 球 上 管 理 其 他 生 物 的 生 靈 ， 因 此 人 超 越 自 然 而 主 宰 自 然
4、 ，人 不 是 自 然 的 一 部 份 。 （ 但 東 方 文 化 卻 認 為 人 是 自 然 的一部份，人之異於禽獸者幾希。）總 之 ， 在 西 方 ， 人 類 學 一 開 始 就 是 個 離 經 叛 道 的 學 問 。 可 是 ， 說 人 是 自 然 的 一 部 份 ， 似乎 籠 統 了 些 ， 具 體 的 意 思 是 什 麼 呢 ？ 原 來 十 八 世 紀 時 ， 瑞 典 人 林 奈 (Linnaeus, 170778)設 計 了 現 代 通 用 的 生 物 分 類 系 統 。 他 本 來 是 植 物 學 家 ， 完 成 了 植 物 分 類 學 研 究 了 之 後 ， 自1750年 代
5、起 ， 開 始 從 事 動 物 分 類 研 究 。 根 據 林 奈 ， 人 與 猴 子 、 猩 猩 （ 又 叫 猿 ）同 屬 靈 長類 。 到 了 1862年 ， 英 國 比 較 解 剖 學 家 赫 胥 黎 (Thomas Huxley, 1825-1895)， 證 明 了 人 是一 種 猩 猩 而 非 猴 子 ； 猿 與 人 比 較 接 近 ， 而 與 猴 比 較 疏 遠 。 到 了 1960年 代 ， 美 國 加 州 大學 柏 克 萊 校 區 的 生 化 學 者 用 分 子 生 物 學 方 法 證 明 ： 人 與 黑 猩 猩 源 自 同 一 共 祖 。 所 以 人 類 自 然史 就 是 人
6、 類 始 祖 從 猿 演 化 成 人 的 過 程 。 （ 所 謂 人 猿 (man ape)， 就 是 類 似 人 的猿 ， 現 在 動 物 園 裡 或 野 生 的 猩 猩 ， 都 可 說 是 人 猿 ； 而 猿 人 (ape man)是 類 似 猿 的 人 ， 所 有的人類祖先化石，都代表一種猿人。）人 類 學 有 三 個 研 究 領 域 ， 亦 即 三 個 研 究 方 向 ： 體 質 人 類 學 （ 二 次 世 界 大 戰 後 改 為 生物 人 類 學 ） 、 考 古 學 、 文 化 （ 社 會 ） 人 類 學 。 我 國 第 一 個 人 類 學 系 設 在 文 學 院 裡 ， 因 此生
7、物 人 類 學 的 研 究 與 教 學 都 不 發 達 ， 相 當 可 惜 。 人 類 學 的 研 究 主 題 有 三 ，一 是 形 態 演化 ，1 9世 紀 大 體 已 經 萌 芽 ， 20世 紀 中 葉 起 ， 由 於 發 現 了 大 量 的 古 老 化 石 ， 因 此 我 們 對 人 類的 形 態 演 化 有 很 完 整 的 知 識 。 二 是 行 為 演 化 ， 在 19世 紀 上 半 葉 興 起 ， 就 是 考 古 學 ； 20世紀 中 葉 起 ， 野 生 靈 長 類 研 究 提 供 了 更 多 資 訊 。 三 是 心 靈 演 化 ， 直 到 約 20年 前 ， 科 學家 才 找 到
8、 合 適 的 科 學 研 究 方 法 ， 目 前 還 在 起 步 階 段 。 我 認 為 人 類 自然史可以分為三個主題來談：演化、性象、象徵。演 化科 學 家 對 250萬 年 前 生 活 在 非 洲 的 人 類 祖 先 ， 已 有 完 整 的 知 識 。 我 們 甚 至 還 能 栩 栩如 生 地 想 像 他 們 的 形 貌 ， 因 為 學 者 已 經 找 到 大 量 人 類 祖 先 的 化 石 。 目 前 世 上 的 所 有 生 物 中 ，過 去 五 百 萬 年 的 演 化 史 ， 以 人 類 最 清 楚 。 現 有 生 物 中 ， 沒 有 一 種 有 那 麼 多 祖 先 化 石 可 供
9、考證 。 我 們 對 人 類 祖 先 的 形 貌 ， 唯 一 難 以 確 定 的 是 ， 不 知 他 們 在 什 麼 時 候 脫 去 身 上 的 毛 髮 ； 因為 學 者 還沒有發現人類祖先的皮膚化石。（學者已找到恐龍的皮膚化石。）從 十 九 世 紀 起 ， 許 多 學 者 都 相 信 ， 人 類 演 化 的 故 事 就 是 腦 子 越 來 越 大 的 故 事 ， 也 就 是人 越 來 越 聰 明 的 故 事 。 比 較 著 名 的 露 西 （ Lucy； 320萬 年 前 生 活 在 衣 索 匹 亞 的 人 類 祖 先 ）、 北 京 人 （ 6040萬 年 前 生 活 在 華 北 地 區 的
10、 人 類 祖 先 ） 、 現 代 智 人 （ 4萬 年 前 出 現 ， 長 相與 我 們 一 模 一 樣 的 人 ） 頭 骨 ， 的 確 可 以 看 出 腦 容 量 上 升 的 趨 勢 ： 露 西 的 腦 容 量 與 現代 黑 猩 猩 一 樣 大 ， 北 京 人 增 加 了 至 少 一 倍 ， 現 代 智 人 的 腦 容 量 是 黑 猩 猩 的 三 倍 到 四 倍。但 是 ， 從 解 剖 學 的 觀 點 看 來 ， 人 的 頭 骨 其 實 分 成 兩 個 部 分 ， 一 個 是 腦 顱 （ 裝 腦 子 的 空間 ） ， 另 一 個 是 面 孔 。 要 是 把 觀 察 焦 點 放 在 面 孔 上
11、 ， 我 們 就 很 容 易 看 出 ， 人 在 過 去 三 百 多 萬年 的 演 化 中 ， 越 來 越 不 要 臉 面 孔 變 得 越 來 越 小 。 而 由 於 面 孔 是 個 咀 嚼 器 官 ， 上 顎 與 下顎 是 裝 牙 齒 的 空 間 。 人 類 在 演 化 過 程 中 ， 牙 齒 數 目 並 沒 有 減 少 ， 可 是 容 納 牙 齒 的 空 間 縮 減 了 ，結 果 是 ， 人 的 牙 齒 容 易 出 問 題 ， 需 要 牙 醫 服 務 。 例 如 第 三 顆 大 臼 齒 俗 稱 智 慧 齒 ， 意 思 是 過 了青 春 期 之 後 才 會 長 出 ， 那 是 因 為 空 間
12、 不 夠 才 遲 遲 長 出 ， 而 與 智 慧 無 關 。 我 花 了 這 麼 多 時 間 談這 個 問 題 ， 是 想 提 醒 大 家 ， 想 了 解 我 們 的 過 去 ， 有 時 必 須 對 我 們 心 中 的 先 入 之 見 有 所 警 覺 。例 如 我 們 往 往 不 假 思 索 地 就 相 信 人 是 萬 物 之 靈 ， 因 為 我 們 認 為 人 類 是 最 聰 明 的 動 物 。 其實 未 必。高 等 靈 長 類 可 分 為 猴 與 猿 兩 大 群 ， 牠 們 最 大 的 解 剖 差 異 在 肩 關 節 ， 猴 子 的 肩 關 節 與 其他 哺 乳 類 差 別 不 大 ， 而
13、 猿 的 肩 關 節 可 以 180度 打 開 ， 360度 迴 轉 。 因 為 猿 在 樹 上 行 動 ， 主 要以 兩 手 將 身 體 吊 在 樹 枝 下 ， 以 兩 手 交 錯 移 動 ， 使 身 體 移 動 ， 長 臂 猿 是 最 好 的 例 子 。 人 類 的祖 先 是 一 種 猩 猩 ， 因 此 人 的肩關節是猿的類型，因此我們才能打棒球。目 前 世 上 的 猩 猩 ， 只 有 幾 種 ， 東 南 亞 有 長 臂 猿 、 紅 毛 猩 猩 （ 婆 羅 洲 與 蘇 門 達 臘 ） 。 非 洲有 三 種 ： 兩 種 黑 猩 猩 與 大 猩 猩 。 人 與 其 他 猩 猩 的 差 異 ，
14、在 於 手 和 腳 的 形 態 、 功 能 分 化 ： 人 的手 和 腳 各 有 功 能 ； 腳 是 專 門 用 來 走 路 的。在哺乳類中，人是唯一以直立體態依賴兩足行走的物種。過 去 2300萬 年 中 ， 地 球 上 的 猿 與 猴 有 消 長 的 現 象 ， 猿 沒 落 ， 猴 興 盛 ； 猿 類 越 來 越 稀少 。 生 物 學 者 對 生 物 群 的 消 長 ， 有 兩 項 判 斷 的 標 準 ， 即 種 類 是 否 繁 多 ， 分 佈 是 否 廣 泛 。今 天 世 界 上 到 處 可 以 見 到 猴 子 的 蹤 跡 ， 但 猩 猩 的 分 佈 卻 相 當 侷 限 ， 種 類 也
15、少 。 猿 沒 落 的 原 因之 一 ， 也 許 是 牠 們 無 法 脫 離 森 林 棲 境 生 活 的 緣 故 。 我 們 可 以 將 人 類 演 化 ， 視 為 猿 類 的 出 路 ；人 類 的 行 走 姿 勢 ， 正 適 合 在 森 林 以 外 的 棲 境 過 活 。 200萬 年 以 前 ， 人 類 只 在 非 洲 演 化，有一段時間十分興盛，有好幾個物種同時、長時間生存在非洲。現 在 世 上 所 有 的 大 猿 同 出 一 源 ， 紅 毛 猩 猩 1200萬 年 前 分 化 出 去 ， 大 猩 猩 1000萬 年 前 分化 出 去 ， 而 人 與 另 外 兩 種 黑 猩 猩 在 60
16、0800萬 年 前 ， 分 別 走 上 不 同 的 演 化 道 路 。 有 人 說 人 是第 三 種 黑 猩 猩 ， 第 一 種 黑 猩 猩 是 common chimpanzee（ 普 通 黑 猩 猩 ） ， 第 二 種 黑 猩 猩 是bonobo（ 巴 諾 布 猿 ） 。 目 前 的證據顯示，這三個物種的共祖長相與現在的黑猩猩類似。人 類 演 化 的 第 一 步 就 是 站 起 身 子 走 路 。 科 學 家 推 測 ， 由 於 人 類 始 祖 的 腦 子 與 黑 猩 猩 差 不多 大 ， 所 以 早 期 人 類 祖 先 與 黑 猩 猩 的 最 大 差 別 ， 就 是 走 路 姿 態 。
17、一 開 始 ， 人 類 只 是 直 立 猿 。考 古 學 者 在 東 非 發 現 過 350萬 年 前 的 人 類 腳 印 ， 那 些 腳 印 證 明 當 時 人 類 已 經 能 如 現 代 人 一 般走 路 。 1974年 11月 30日 ， 學 者 在 東 非 發 現 了 著 名 的 露 西 （ 320萬 年 前 的 人 類 祖 先 化 石 ） 。這 副 化 石 全 身 骨 架 具 有 代 表 性 的 骨 骼 70%都 找 到 了 ， 關 鍵 是 骨 盆 與 大 腿 骨 。 學 者認為他的走路姿態與我們一樣。猴 、 猿 、 人 三 者 行 動 最 顯 著 的 差 異 ， 在 行 走 方 式
18、 。 人 直 立 行 走 ， 可 能 是 為 了 從 森 林 走 出 去 （ 其 他 的 猩 猩 則 不 能 離 開 森 林 過 活 ） 。 人 類 為 走 出了森林，走進了演化的新天地，但直立行走的體態也帶來了大麻煩。人 類 站 起 身 子 以 兩 足 在 地 面 行 走 ， 因 此 身 體 重 心 在 骨 盆 ， 使 得 骨 盆 擔 起 支 撐 體 重 的 重 任 ，因 此 骨 盆 的 形 態 與 結 構 都 發 生 了 重 大 變 化 。 其 他 哺 乳 類都以四肢分擔其體重，骨盆不必像人類一般獨立支撐體重。性 象人 類 骨 盆 的 這 個 變 化 使 得 人 類 的 性 象 也 發 生
19、 了 變 化 。 所 謂 性 象（ sexuality） ， 就 是 與 生 殖 有 關 的 解 剖 、 生 理 和 行 為 特 徵 。 性 象 與 兩 性 關 係直接有關，而人類的兩性關係在哺乳類中是獨一無二的。由 於 人 類 骨 盆 的 形 態 與 結 構 都 發 生 了 重 大 變 化 ， 因 此 ， 在 哺 乳 類 中 ， 以 人 類 女 性 生 產 最困 難 。 人 類 胎 兒 的 身 體 ， 有 兩 大 長 軸 ， 頭 的 長 軸 是 以 前 後 計 。 頭 以 下 是 肩 ， 這 兩 條 長 軸 呈 十字 交 叉 。 因 此 人 類 胎 兒 出 生 ， 首 先 頭 的 長 軸 要
20、 對 準 骨 盆 開 口 的 長 軸 （ 左 右 ） ， 頭 通 過 骨 盆 開口 後 ， 身 子 必 須 旋 轉 90度 ， 才 能 使 兩 肩 對 準 骨 盆 開 口 長 軸 。 因 此 人 類 胎 兒 是 旋 轉 出 生 的 。 而 黑 猩 猩 的 胎 兒 ， 像 溜 滑 梯 一 樣 地 出 生 ， 相 當 容 易 。 人 類 胎 兒 是 旋 轉 出 生 的 ， 最 容 易出 現 的 狀 況 ， 就 是 臍 帶 纏 住 脖 子 ， 助 產 人 員 要 是 沒 有 及 時 發 現 ， 或 採 取 適 當 手 段 ， 很容 易 導 致 腦 死 或 腦 性 痲 痹 的 結 果 。 總 之 ，
21、人 類 女 性 生 產 很 不 容 易 ， 需 要 有 人 照 料 。 而 所 有 已知 的 人 類 社 群 ， 都 有 人 協 助 孕 婦生產。此 外 ， 即 使 胎 兒 順 利 出 生 ， 也 極 為 脆 弱 ， 需 要 大 人 仔 細 照 料 才 能 存 活 。 人 類 的 腦子 越 大 ， 照 料 新 生 兒 的 工 作 越 辛 苦 。 因 為 人 類 胎 兒 不 可 能 在 子 宮 裡 發 育 出 很 大 的 腦 子 。 要是 人 類 需 要 很 大 的 腦 子 ， 那 個 腦 子 必 須 等 到 胎 兒 出 生 後 再 發 育 。 而 新 生 兒 的 腦 子 越 需 要 發 育 ，
22、也 就 是 越 不 成 熟 ， 就 越 不 能 照 顧 自 己 ， 就 越 需 要 大 人 供 應 大 量 的 營 養 。 因 為 腦 子 是 最 消 耗能 量 的 器 官 ， 而 且 腦 子 是 控 制 身 體 發 育 的 中 樞 。 現 在 人 類 的 新 生 兒 ， 腦 子 還 要 增 加 三 倍 ， 才長 到 成 人 的 程 度 ， 難 怪 極 端 脆 弱 ， 需 要 大 人 無 微 不 至 地 照 顧 。 結 果 ， 男 人 無 法 將 照 顧 嬰 兒 的事 完 全 丟 給 母 親 ， 而 必 須 守 候 在 母 親 身 邊 分 擔 照 顧 子 女 的 責 任 。 其 他 哺 乳 類
23、 ， 雌 性 的 身 體 就是 一 架 自 給 自 足 的 生 產 機 器 ， 雄 性 不 負 責 養 育 子 女 。 人 類 的 兩 性 關 係 不 像 哺 乳 類 ， 反 倒 像 鳥類 ， 兩 性 共 同 合 作 養 育 子 女 。 難 怪 詩 人 歌 詠 愛 情 ， 會 說 在 天 願 為 比 翼 鳥 。 其 實 ， 雄 鳥待 在 母 鳥 身 邊 ， 分 擔 養 育 子 女 的 責 任 ， 也 與 男 人 一 樣 ， 出 於 無 奈 。 因 為 鳥 類 是 溫 血 動物 ， 卵 必 須 在 恆 溫 中 孵 化 ， 而 鳥 兒 又 因 體 積 小 ， 必 須 時 時 進 食 以 保 持 體
24、 溫 ， 所 以 孵 卵 任 務 無法 單 獨 由 母 鳥 完 成 ， 必 須 兩 性 合 作，或輪流孵卵、覓食，或一孵卵、一覓食。反 觀 大 猿 的 兩 性 關 係 ， 雄 性 對 雌 性 施 暴 ， 是 常 態 。 例 如 成 年 雄 性 紅 毛 猩 猩 ， 體 型 是 雌 性的 兩 倍 ， 因 此 雄 性 很 容 易 施 暴 ， 學 者 在 田 野 觀 察 到 的 性 交 行 為 ， 大 多 可 描 述 為 強 暴 。 大 猩 猩兩 性 體 型 的 差 異 也 很 明 顯 ， 大 猩 猩 的 生 活 單 位 相 當 於 人 類 的 家 庭 ， 由 一 成 年 雄 性 與 幾 頭 成 年雌
25、 性 組 成 ， 表 面 看 來 和 平 得 很 ， 但 是 幾 頭 成 年 雌 性 甘 於 依 附 一 頭 成 年 雄 性 ， 正 是 因 為 兩 性 體 型懸殊，需要強有力的雄性保護。黑 猩 猩 兩 性 的 體 型 差 異 大 約 是 30 （ 人 類 的 性 差 則 在 15 左 右 ） ， 雄 性 在 體 型 上 並不 像 大 猩 猩 或 紅 毛 猩 猩 佔 絕 對 的 優 勢 。 可 是 根 據 珍 古 德 的 報 告 ， 在 黑 猩 猩 的 社 群 中 ， 雌 性的 生 活 極 端 悲 慘 ， 常 遭 雄 性 無 端 的 暴 力 對 待。大 猿 中 只 有 黑 猩 猩 具 有 類
26、似 人 類 的 社 會 生 活 ， 也 就 是 許 多 成 年 雌 性 與 雄 性 共 同 生 活 。紅 毛 猩 猩 基 本 上 沒 有 社 會 生 活 ； 大 猩 猩 也 只 有 家 庭 生 活 。 黑 猩 猩 雄 性 成 年 後 ， 以 爭 奪 權 力 為生 活 目 標 ， 由 此 而 發 展 出 結 盟 、 鬥 爭 的 政 治 行 為 ， 理 由 無 他 ， 因 為 只 要 掌 握 了 權 力 ， 食 與 色（ 食 物 與 交 配 繁 衍 ） 的問題都解決了。近 20年 來 最 受 矚 目 的 黑 猩 猩 是 另 一 種 ， 就 是 巴 諾 布 猿 （ bonobo； 源 自 非 洲 原
27、 住 民 語 ） 。1970年 代 率 先 赴 非 洲 研 究 巴 諾 布 猿 的 科 學 家 是 日 本 京 都 大 學 的 教 授 加 納 隆 治 。 巴 諾 布 猿 的身 高 約 1公 尺 ， 雄 性 外 生 殖 器 的 尺 寸 卻 極 為 巨 大 。 巴 諾 布 猿 的 社 群 生 活 ， 最 大 特 色 就 是 性 活動 多 采 多 姿 ， 而 社 群 中 看不到暴力行為。這 兩 種 黑 猩 猩 演 化 出 完 全 不 同 的 社 會 生 活 ， 黑 猩 猩 以 追 求 權 力 為 重 心，巴諾布猿以追求享樂為目的。性 的 生 物 功 能 是 生 殖 （ 繁 衍 ） ， 但 人 類
28、與 巴 諾 布 猿 都 為 性 發 明 了 新 的 功 能 ， 藉 以 維 繫 社會 關 係 。 唯 一 的 差 別 在 於 ， 巴 諾 布 猿 的 性 是 開 放 的 ， 無 論 性 別 ， 也 無 論 年 紀 ， 都 能 以 性 當 做社 會 互 動 的 潤 滑 劑 。 而 人 類 的 性 則 是 封 閉 性 的 ， 以 性 定 義 夫 妻 關 係 。 人 類 社 會 以 婚 姻 制 度 為基 礎 。 婚 姻 制 度 一 方 面 是 男 人 之 間 分 配 女 人 的 約 定 ， 也 是 家 族 聯 盟 的 手 段 。 因 此 人 類 社 會會 變得極為複雜。我 們 與 第 一 種 黑 猩
29、 猩 （ 普 通 黑 猩 猩 ） 的 關 係 ， 是 性 、 暴 力 與 政 治 ； 與 第 二 種 黑 猩 猩 （ 巴諾 布 猿 ） 的 關 係 ， 是 兩 性 關 係 ， 不 同 之 處 在 於 人 類 創 造 了婚姻制度，發展出父權體制。象 徵人 類 自 然 史 的 第 三 個 主 題 ， 是 認 知 能 力 。 簡 言 之 ， 我 們 要 問 的 問 題 是：人的腦子是做什麼用的？現 在 ， 黑 猩 猩 與 人 在 出 生 時 腦 子 相 等 ， 但 黑 猩 猩 嬰 兒 的 腦 子 ， 最 多 只 能 再 成 長 30 ，而 成 年 的 人 與 黑 猩 猩 ， 若 體 重 相 當 ，
30、人 的 腦 子 是 黑 猩 猩 腦 子 的 34倍 。 若 假 定 人 的 腦 子 出生 時 是 一 ， 滿 六 個 月 時 就 是 二 ， 滿 兩 歲 時 是 三 ，滿 四 歲 時 是 四 ， 這 時 才 與 成 人 的 腦 量 相 當 。人 為 什 麼 需 要 那 麼 大 的 腦子？回 顧 人 類 的 演 化 史 。 人 類 祖 先 600萬 年 前 已 經 出 現 了 ， 一 開 始 只 是 直 立 猿 ， 腦 量 與 黑 猩猩 一 樣 ， 我 們 推 測 他 們 的 行 為 與 黑 猩 猩 沒 有 太 大 差 別 。 直 到 250萬 年 前 ， 人 類 祖 先 的 腦 子 首度 膨
31、脹 ， 才 開 始 製 作 石 器 。 然 後 腦 量 不 斷 增 加 ， 但 製 造 石 器 的 技 術 卻 沒 有 隨 之 逐 步 提 升 。 例如 250萬 年 前 製 造 石 器 的 技 術 ， 整 整 100萬 年 沒 變 ， 到 150萬 年 前 才 出 現 左 右 對 稱 的 石 器 ， 然後 又 是100萬 年 沒 有 變 化 。 而 這 200萬 年 內 腦 量 持 續 地 在 增 加 。 也 就 是 說 ， 腦 量 增 加沒有立即轉化成技術的進步，那腦子為什麼不斷增加？4萬 年 前 ， 與 我 們 長 相 完 全 相 同 的 人 才 出 現 ， 舊 石 器 時 代 晚 期
32、開 始 ， 這 時 發 生 了 文 化 大躍 進 ， 例 如 這 時 出 現 了 大 量 美 術 品 。 例 如 法 國 在 許 多 洞 穴 中 發 現 了 繪 畫 ， 稱 為 洞 穴 壁 畫(cave arts)。 最 古 老 的 是 近 年 發 現 的 蕭 維 洞 穴 ， 距 今 3萬 5千 年 前 。 學 者 認 為 ， 洞 穴 壁 畫 大概 不 是 單 純 地 出 自 美 感 的 抒 發 ， 而 可 能 代 表 人 類 的 宗 教 情 操 。 換 言 之 ， 當 時 的 人 與 我 們 有 同一 樣 的 心 靈生活。舊 石 器 晚 期 的 現 代 智 人 ， 除 美 術 品 ， 在 工
33、 具 上 也 有 許 多 進 步 。 但 那 時 的 考 古 遺 址 中 出 現了 當 時 的 人 已 能 製 作 衣 服 的 確 切 證 據 ： 石 鑿 與 骨 針 。 人 類 擁 有 禦 寒 技 術 （ 如 生 火 ） 、 禦 寒 裝備 （ 縫 製 衣 服 ） 之 後 ， 才 能 長 期 居 住 在 西 伯 利 亞 ， 才 能 在 15000年 前 ， 進 入 美 洲 ， 成 為 世上 唯 一 遍 佈 全 球 的 物 種。一 點 不 錯 ， 人 類 是 世 上 唯 一 遍 佈 全 球 的 物 種 。 人 類 在 非 洲 演 化 ， 但 是 我 們 知 道 ， 180萬 年 前 ， 他 們
34、已 經 遷 居 到 亞 洲 ， 例 如 喬 治 亞 共 和 國 高 加 索 山 南 麓 （ 緯 度 相 當 於 北 京 ） 。 為 什麼 其 他 的 物 種 不 會 走 出 非 洲 ？ 特 別 是 其 他 的 大 型 哺 乳 類 ， 牠 們 都 有 長 途 跋 涉 的 能 力 。 思 考 這個 問 題 的 答 案 ， 我 們 有 兩 條 線 索 。 一 條 是 ， 人 類 過 去 250萬 年 的 工 藝 技 術 並 沒 有 隨 腦 容 量 增加 而 增 加 。 另 一 條 是 ， 現 代 智 人 的 不 同 社 群 ， 有 不 同 的 工 藝 技 術 水 準 ， 雖 然 大 家 的腦子一樣大
35、。我 相 信 ， 答 案 也 許 是 ： 人 類 的 腦 子 不 是 為 了 智 慧 而 演 化 的 ， 人 的 腦 子 是 為 了 成 為 有效 的 說 話 器 官 而 演 化 到 這 麼 大 的 地 步 的 。 所 謂 智 慧 ， 只 是人類說話能力的副產品。人 類 與 其 他 動 物 的 溝 通 模 式 ， 最 大 的 差 異 在 於 人 類 以 語 言 溝 通 ， 其 他 的 動 物 不 使 用 語言 。 其 他 的 哺 乳 動 物 會 以 發 聲 (vocalization)表 達 意 思 ， 但 是 人 類 不 只 是 發 聲 而 已 。 只 有人 類 有 語 言 ， 只 有 人
36、類 會 說 話 。 說 話 是 迅 速 傳 遞 訊 息 的 方 式 ， 而 語 言 能 得 可 以 傳 遞 的 訊 息 多而 複 雜 。 因 為 人 類 的 語 言 利 用 的 是 象 徵 符 號 ， 因 而 能 從 事 抽 象 思 惟 。 人 類 學 習 語 言 ， 是 先 學會 許 多 象 徵 符 號 的 相 互 關 係 ， 最 後 以 象 徵 符 號 編 織 的 網 絡 ， 捕 捉 這 個 世 界 的 意 義。這種能力需要很大的腦量。可 是 使 用 象 徵 符 號 也 有 很 大 的 缺 陷 ， 因 為 每 個 象 徵 符 號 與 它 的 指 涉 （ 意 義 ） ，是 約 定 俗 成 的
37、 ， 兩 者 並 無 內 在 關 連 。 因 此 除 非 有 共 同 的 生 活 經 驗 與 共 同 的 歷 史 ， 否 則 無 法 溝通 。 此 外 ， 不 同 的 人 對 同 一 個 （ 或 同 一 套 ） 象 徵 符 號 可 能 產 生 不 同 的 解 釋 。 此 外 ， 任 何 一 套象 徵 符 號 都 有 內 在 的 發 展 潛 力 ， 而 發 展 方 向 無 法 事 先 確 定 。 總 之 ， 同 一 社 群 的 人 很 容 易 因為 以 上 因 素而發生內訌。古 人 說 沈 默 是 金 ， 也 許 就 是 了 解 ： 只 要 人 人 自 由 說 話 ， 就 容 易 產 生 難 以
38、 化 解 的 異 議 ，就 會 內 訌 ， 社 會 就 會 分 裂 。 人 類 是 地 球 上 唯 一 遍 佈 全 球 的 物種，就是因為人會說話。其 實 人 類 的 認 知 模 式 極 為 獨 特 ， 因 為 語 言 是 人 類 認 知 發 展 的 基 礎 。 可 是 象 徵 符 號 構 成 的系 統 ， 如 何 與 現 實 對 應 卻 是 最 大 的 問 題 。 人 類 社 群 不 斷 分 裂 ， 遍 佈 全 球 ， 可 以 視 為 各 自 追 尋腦 子 用 途 的 實 驗 。 從 整 個 人 類 的 歷 史 來 看 ， 大 部 分 人 類 社 群 都 失 敗 了 ， 我 們 現 在 自 誇 的文 明 ， 其 實 是 少 數 社 群 、 少 數 人 創 造 的 。 我 們 設 立 學 校 ， 就 是 希 望 大 家 不 必 再 各 自 摸 索 腦子 的 用 法 。 可 是 ， 每 天 的 電 視 與 報 紙 ， 都 在 提 醒 我 們 ， 正 確 使 用 自 己 的 腦 子 ， 仍然是大多數人的必修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