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文学与文化研究选题指导,陈仲庚,一、文学与文化的关系,1、文化的涵义从广义上说,文化是指人类劳动所创造的一切,这里的劳动既包括体力劳动,也包括脑力劳动,体力劳动所创造的物质财富,脑力劳动所创造的精神财富,都是文化,人类社会和大自然中的一切,只要留下了“劳动”(包括想象、寓意、情感寄托等)的印痕,就成为文化,如一件敲打过的石器、一棵栽种的树苗、一片耕耘的土地,乃至于成为太阳神的太阳、成为月老的月亮,都是文化。,2、二者的关系,简单地说,文学与文化的关系是一种从属关系,是一个“点”与“面”的关系。正因为文化所包括的范围十分广泛,所以文学与文化所发生的联系也十分广泛。文学有如土地上的一棵小苗,它的枝
2、叶不管长到哪里,就要与表层的文化发生关系,如文学与物质生活的关系;它的根须不管伸到哪里,都要与深层的文化发生关系,如文学与民族精神的关系。正因为文学与文化的联系是如此广泛,所以“文学与文化研究选题指导”就不可能进行全面的介绍,只能通过一些个案来提供启发,希望能达到举一反三的效果。,二、以文学为基础的文化研究,从上个世纪80年代的寻根文学开始,作家的创作就积极主动地反映文化的内涵,文学研究要从分析文学现象入手,来揭示作家作品所要表达或所可能表现的文化内涵。那么,我们的举例就从寻根文学开始。,(一)研究个案举隅,1、韩少功创作与楚文化关系的研究 韩少功所要寻找的是“绚丽的楚文化流到哪里去了。因而很
3、多人从楚文化与韩少功创作的关系方面展开研究: 康濯说:“韩少功从他在汨罗江六年中所感受的新旧生活、习俗民情、传说歌谣、山川风物,发现了同屈原及其作品乃至古代楚文化或显或隐的若干联系,从而领悟了新旧生活的某些渊源,想到了今天的文学应怎样从屈原和楚文化的传统学习、继承和发展,这就是他思索和提出寻根的具体发轫。”,胡宗健归纳了楚文化的三个特点:“想象丰富,意境宏阔”;“体物之妙,传神写照”;“不假雕饰,自然率真”。然后分析韩少功的寻根是“对狭义上的楚文化的直接寻觅”“并把我们引向那样一个虽没有披兰戴芷、佩饰纷繁、索茅以占、结茞以信、能歌善舞、呼鬼唤神但也能体会到楚辞中那神秘、奇丽、狂放、孤愤的境界。
4、”,陈达专认为“韩少功一心要突出小说中的楚味”:“他以种种魔幻的手法来描摹楚地的神奇现实,勾勒出愚昧落后而至今未死的民族精灵丙崽的形象,以象征、联想以及疯态、病态、错觉、幻觉等非常心态来表现生活现象的本质真实,从各个层次和各种角度来构塑一个民族沉沦的悲剧,而揭示出绚丽的楚文化的另一面:野蛮愚昧而又生命不绝的落后的楚文明。”,凌宇认为“以屈原为代表的楚文学,也是以南方巫鬼文化为核心”的,而“湘楚一带现实人生中依然保留着大量魔幻色彩”,使得韩少功等人的作品“不再完全拘泥于人物、事件外部表现形态的真实性,荒诞、神秘或魔幻色彩笼罩着作品的画幅,具有类神话或现代神话的特征”。,潘仁山认为:“楚国古老的民
5、风习俗,在今天的长沙城或汨罗县,早已汰尽更新,惟独在封闭的落后偏僻的兄弟民族的生活之中,仍如活化石似的保留下来”,“但这并不是楚文化的流向,因而,据此去跋涉湘西山区,寻找楚文化的根,恕我直言,实在是一种舍本逐末的不大科学的方法”。,王晓明对韩少功的寻根表示怀疑:“他对湘西的那份迷惑,归根到底是一个长沙伢子对于荒僻山野的惊叹,是他因为在理智上无法解释那些陌生的人事而产生出来的疑惑和遐想。你可以说这是一种对楚文化的迷惑,它本身却不属于楚文化”。,2、白鹿原与民族传统文化关系的研究,陈忠实说自己的创作是要寻找民族的灵魂,要寻找民族文化之根,所以更多的人是注意白鹿原的传统文化底蕴。 畅广元认为:“白鹿
6、原上有两个拼搏的精魂,一个是白鹿精魂,它凝聚着传统文化中的精粹,却也不无杂质,在白嘉轩、白灵、鹿兆海、朱先生等人的生存活动中都有着不同形态的体现。一个是复仇的精魂,这就是田小娥的反叛精神,它迸发的是反传统文化的怒火。”,刑小利说:“白鹿原深刻地把握和表现了中国农业社会的基本特点,写出了传统文化包括仁义思想、宗法观念等怎样沉积为农民心理的地质层,展示了民族的精神和灵魂。作品所写的民族历史是一种全景史,它突破了政治史、阶级斗争史的局限,也突破了社区行业的局限,以大的历史事件为经,以白、鹿两家争斗为纬,将发生在关中大地上的近半个世纪的历史纳入其中,形成一种全景式观照”,常智奇认为:“鹿,可以说是华夏
7、文化模态的最早原形”“白鹿精魂是一种人神一体的精魂”“白鹿祠堂在这里已经是一个仁爱的殿堂。祖,在这里是仁的初始的创立者。它是一种精神故土,是一个人的精神家园。魂归故里、浪子回头,实质上是一种精神的漂泊者对家园的回归,是一种子精神对母精神的依恋和融合”,阎纲认为:“白鹿原的诗魂在精神,在发掘,发现我们民族几千年来生生不息生命的精神、赖以存在的精神,使得本民族其所以不被击倒,被消灭,而延续数千年直到今天的民族精神”“白嘉轩则是人格神,他是一种精神,白鹿精神,生存精神,顺应天意和人欲的、天人合一的、千古流传的、生气勃勃的精神,有待继承或扬弃的民族精神”。,田玲华认为白鹿原“最深刻的,就是它所表现出来
8、的人格精神,这种人格精神就是冬之精神:岁寒,而知松柏之后凋”;朱先生、白嘉轩、鹿三是“岁寒三友”:“朱先生是梅,他芬芳的精神远播,白嘉轩是松,他实践着朱先生的精神,人格伟岸不屈,鹿三是竹,有节操”;“田小娥在挣扎中毁灭了,白孝文则走向了背叛之路。冬天总要毁弃一些东西,这正是冬天的严峻之处”,郑万鹏认为白鹿原所描写的冲突,其实是西方“阶级本位文化”同中国的“伦理本位文化”的冲突,其“实质是本位的冲突,亦即所谓的新文化对中华传统文化的背离,对于根的背离,因而表现为无根基,经常被斥为死皮赖狗、烧包儿。小说入微地描写了黑娃的造反、沦为土匪与他从白鹿村小学退学、未接受儒学启蒙教育之间隐秘而实在的因果关系
9、”,李慧云则认为:“陈忠实在白鹿原中过分地美化了小国寡民的封建农业社会的农耕个体经济和与这种经济形式相适应的农耕文化”,作品中的男权中心主义和迷信色彩“都是小农意识的产物”;“作者过于深情地描绘了封建帝制覆亡前后小农田园经济的这一抹夕阳余晖、古老村族的最后的宁静,这实质上是一种乌托邦式的理想”,孟繁华说:“读完这部雄奇史诗之后,获得的第一印象就是做了一次伪历史之旅,左边的正剧随处都在演戏,右边的秘史布满了消费性的奇观,这些戏剧与奇观你可看可不看,随心所欲,在久远的隐秘岁月里你意外地获得了消闲之感,早有戒备的庄重与沉重可以得到消除,因为你完全可以不必认真对待这一切。这使我想到时下各种商业性的通俗
10、文学。白鹿原虽然以秘史的形式出现,但它随处都留下了当代的印痕,它是时下消费主义在秘史的隧道中发出的嘹亮回响,这一回响很快溶解于当代大众的娱乐消费中。,以上两个个案充分说明,从文化的角度对作家作品展开研究,可以有很多不同的层次和角度,研究者可以根据自己的不同理解展开见仁见智的研究和批评。,(二)研究方法及过程举隅,其一,考察分析该作家作品所反映的是哪一种文化或是哪一种文化的哪一方面,这是从文学出发考察文化;其二,收集信息,归纳别人的分析评价,寻找别人未涉及到或分析不够全面的空白点;其三,研究该文化或该文化某一方面的特征,特别是寻找别人尚未发现的特征或形成原因,找到自己提出问题的立足点;其四,分析
11、、研究该文学作品中所表现的文化与自己所找到的文化特征的切合程度,这是从文化出发再回归文学;其五,做出自己的评价,说明作者所表现的文化或文化特征给创作所带来的成与败、经验与教训或思考与启迪。,1、关于韩少功的创作与楚文化的关系,王逸给楚人的评价:“其俗信鬼而好祀”。汉书地理志认为楚之江南“信巫鬼,重淫祀”。 楚人信鬼神的原因是与其祖先祝融相关的。国语楚语:“颛顼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属民。以至于夏、商,故重黎氏世叙天地,而别其分主也。” 这重黎氏就是楚人的先祖,不管是合称重黎或是分称重、黎,都是祝融氏。,颛顼“兴礼法”“绝地天通”,而又命重黎分司之,这是对民间滥用巫术的一种纠
12、正措施,其目的就是为了整肃“神治”,即将祭祀的权利收归官府,表面看来,重黎氏一个“司天以属神”,一个“司地以属民”,二人是“世叙天地”各司其职的。其实,司天者要传神之旨意到凡间,司地者要传民之意愿到天国,二者均要沟通天地,而二者结合成一个整体,也就使天地神民两个世界合成了一个世界。,楚人可以“合一人神”亦即视现实的生民世界与非现实的鬼神世界为同一的整体,从而泯灭了人神的界限,在这种思维定势影响下,楚人也可以泯灭物我的界限,因此我们才可以看到屈原与鬼神同畅游庄周齐物而逍遥的自由美妙世界;在这个世界中,虽然仍然存在着二元的两极,如人与神、我与物,以及生与死、福与祸、对与错等,但它们的关系已不是对立
13、而是对等,尤其是已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二者之间可以自由地转换,所以老子可以等祸福庄子可以齐生死,甚至连蝴蝶和庄周也可以混同于一。,韩少功的创作就是在正常的世界中营造一个非正常世界:其一,“残疾人”的世界,爸爸爸、女女女、蓝盖子等,即属此类作品;其二,“戏剧人”世界,其代表作是红苹果例外;其三,“梦中人”的世界,主要作品有老梦、会心一笑;其四,“记忆人”世界,主要作品有归去来、昨天再会;其五,“语言人”的世界,主要作品有火宅、马桥词典。,成功经验:今天的创作如果也想“绚丽”起来,那首先就得让作家的头脑“野性”起来:能够与天地鬼神正常人非正常人自由地相交通。如果没有这点“野性”的自由,我们的想象空
14、间就难免显得促狭而贫乏,我们的艺术殿堂就难免显得色彩单调。这种野性的思维在西方文化中或许早已被科学理性所吞没,而在中国的楚文化中却天然地存在,韩少功发现了这一“优势”,将它激活并运用到自己的创作中,于是就有了一个丰富多彩而又显得荒诞怪诞的艺术世界。,2、关于白鹿原与儒家仁学的关系,仁学的基本内涵:主要是规范“二人”之间的尊卑,其一是“亲亲”:“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亲亲的根本在“孝弟”:“孝弟也者,为仁之本与!”其二是“尊尊”:“尊尊,义之大者也。”尊尊的目的是为了强调父辈的绝对权威,建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伦理秩序。,“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这种严厉的“尊尊”原则
15、导致了“二元同体,一元独尊”的思维模式:将一切事物都简单地区分为美丑、善恶、正邪、优劣等对立的两极,肯定其中的一极而否定另一极。,在总结20世纪一百年的历史经验时,白鹿原或许可以给我们提供这样的启迪:革命的过程其实也就是仁学被肢解分化并推向两个极端的过程,辛亥革命首先肢解了亲亲和尊尊原则,使之成为平起平坐的二元并立,新民主主义革命则将亲亲原则彻底抛弃,成为唯革命独尊,到了文化大革命,则又演化成了唯我独尊的个人崇拜。,断失的“亲亲”之情“仁爱”之心“忍让”之义确实应该寻回,但一元独尊的思维模式必须舍弃,否则,我们便永远不能用平等的心态去待人待物,这才是市场经济平等竞争的头号大敌;我们必须树立“双赢”的理念,并让它转化成一种思维方式深入人心。,三、文化研究应该注意的问题,1、分清主次关系从文学出发研究文化,而不是从文化出发研究文学 2、重在融会贯通通过具体的文学现象来分析文化因素,不能形成文学、文化两张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