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你我的往事( 七) 方方 中学生办钢铁 1958 年,大跃进热潮席卷中华大地。 那时我小学刚毕业,进入武汉十三中读初一。 十三中是一个新建的学校,临近汉口黄埔路, 一栋崭新的米黄色教学楼矗立在由 黄埔路到古德寺的路边,与周围低矮的民房相比,显得很有气派。记得开学不久, 校长就在学校操场上召开全校师生动员大会,说是要响应上级号召,“ 超英赶美, 钢铁先行 ”“全民上阵,大办钢铁”。 又说什么钢产量要从 1957 年的 535 万吨翻 一番,增加到 1070 万吨。当时我还不大懂得什么叫 “翻一番”,只知道各个单位 都搞得热火朝天。我们家住在刘家庙长办第二宿舍,临近铁路。为了完成学校交 给的任务,
2、我和弟弟还去铁路边捡废铁。记得那时妈妈把家里所有与铁沾边的东 西,什么铁锅、火钳、破脸盆等都上交居委会炼钢铁了。不久学校操场上竖起了 4 座小高炉,整天炉火熊熊,钢花飞溅,铁水奔流,鼓风机轰鸣。学生不上课了,干 什么呢? 不知是哪位能人的发明创造,说是把矿石锤碎,放入由粘土烧成的空心圆 柱形容器(即坩埚)中,就可以炼出优质钢来。于是十三中的新教学大楼就成了矿 石加工场。 我们这些初中生就成了锤矿石的工人。 教室里传出的不是朗朗读书 声, 而是锤矿石发出的不协调的撞击声。每个学生都有定额指标,如果完不成任务, 晚上还要加班。 好在教室里有电灯,可以上夜班。 但是对于十二三岁的孩子来说, 劳动时间
3、太长,劳动强度太大,有的同学锤着锤着就锤到手上了,稍微包扎一下, 还轻伤不下火线呢! 有的锤着锤着就趴在课桌上睡着了。不记得这种非常状态持 续了多久,大约有一个学期吧,只知道由初一升初二时,我们英语老师还没有教完 26 个字母。 大办钢铁的结果是学校炼出一大批废铁,堆在操场上很长时间无人过问,但是产 量肯定是报上去了。 我们的新教学大楼遭受重创,有一天,教室的后墙壁黄水 奔流, 其臭无比,原来是楼上厕所的粪水渗漏到教室里了。 (汪定雄) 教育大跃进 大跃进年代中有一件事令我印像深刻,至今难忘。 1960 年,我们已经读初中三年级。 原来的初中课本不用了,改用一本新编教材,那 本书厚厚的,用劣质
4、纸印刷。 打开一看如同天书。 原来教育也搞大跃进,把大学化 学专业的内容直接下放到初中化学课本中。 结果我就读的武汉十三中没有一个老 师会教, 只好从武大和华师请老师。 记得教我们化学的老师个子高高的,戴了副眼 镜,显得学问很高深,教室后面校长、 主任和任课老师坐了一大排。 这位大学老师 一上来就给我们大讲原子结构 和4 个量子数,完全把我们当大学生来教,我们这帮初中生全听懵了, 人人叫苦不迭。 所幸老师没有布置作业,期末也没有考原子结 构和4 个量子数,否则肯定全班得零分。 这场教育大跃进没有闹多久,也就草草收了兵。 (汪定雄) 瓜菜代饭 20 世纪60 年代时兴各 种票证,但每种票证的定量
5、分配各异,如油票大部分人是每 人每月半斤。 粮票却是按各人的工种或职业或职务来定量发给。 记得粮票定量是: 男干部每月28 斤,女干部每月 27 斤。 而我那时是船员,船员按工种不同每月的定 量是:驾驶员、 轮机员 30 斤,水手35 斤,生火工 43 斤。 不论人们在家用餐还是在 单位伙食团或食堂进餐,都应按定量计划每天三餐吃粮的分量,若超过了,就会带 来一些麻烦。 因那时每个人每月都能将自己的定量粮吃完,谁也无剩余,根本无法 互相调剂,谁也不能支援谁。同时,1959 年至 1961 年正是三年困难时期,那么每 个人及每个家庭切实按照每月计划用粮,控制每天的食量,就是极为重要之事。 在那样的
6、困难生活情况下,江城各单位、企业和职工都十分明确这是我国发展中 的困难, 是暂时的困难,并都听党的话,以主人翁的精神和意志来克服这特殊的困 难,而且在工作时精力充沛,干劲十足。尤其是在生产一线的工人们, 更是圆满地 完成生产指标和保证安全。那时我们往返轮渡职工就是这样,船员每天从凌晨 5 时工作至深夜23 时,驾驶着渡轮于大江之上,按时开船,准点靠泊,渡运南北两岸 的广大乘客来来往往。而且有些工人下班回家后还设法搞副业:挖点藕、种点蔬 菜等贴 补。 因此上班后在船上蒸钵饭吃时,自行加蒸一点藕或萝卜。 然而,一些在 汉无家的职工和单身职工怎么办呢?轮渡公司的领导们看出此问题后,组织全公 司员工到
7、市郊和阳逻对岸的农村开垦,种了许多白萝卜、胡萝卜、包菜、大豆等 蔬菜。 并且派员工分时段、 分批前去该地耕作。 每次劳动,个个劲头十足,主动积 极争着干。 生活困难时期使我最难忘的事,是在1959 年 11 月我被单位抽调到“ 武汉市水上 区安全工作委员会 ” 搞展览宣传工作一年多。 其间在一大型食堂吃饭。 有一次吃 饭后回到办公室,发现买的全部饭票遗失了, 幸亏剩下5 斤粮票。 用完这点粮票后, 只得 月月回公司往下借。这一次失误使我拖了一年每月粮食不够。无奈,只有以 “ 瓜菜代饭 ”,常买包菜、 萝卜加盐煮熟充饥。 而我的工资低,每月能买一次藕煮 熟吃都不容易。 幸好我每个星期日放弃休息,
8、 依然参加本单位搞的农业劳动,有时 会给我点蔬菜。 展览工作结束后,我回到了渡轮上班,因我们轮渡公司办农业有收 获,组织上给职工分了一些蔬菜,我也分了100 斤白萝卜和30 斤大豆。我这个外 地在汉的单身汉是多么高兴啊!每餐蒸钵饭时加一把大豆拌米蒸。萝卜则切成小 长条块晒干腌成五香萝卜干,用陶瓷坛子装好。夜航时若饿了或有时过早便吃萝 卜干。 有时朋友来 船上或与我较接近的公司干部乘船,我都用萝卜干招待,他们尝了都说 :“ 蛮好吃,很有味道。 ”我这个青年独立生活者,就这样以米、菜掺和当 粮,渡过了粮食难关。 (肖浩) 两斤肉票 上世纪60 年代末,我还是个十来岁的黄毛丫头,由于是老大,在家中已
9、是父母的 得力助手。家中的各种票证、钱物都由我掌管,排队买米买肉之类的活也大都由 我揽下来。由于年纪幼小,偶尔也会出现一些差错。记得最清楚的是一次买肉。 那是个滴水成冰的隆冬,凛冽的北风像刀子一样刮得脸上生疼,买肉的队伍成长 蛇阵。 好容易排到跟前了,肉案上只剩下后腿肉了,肥肉是丁点也没有。 想着父母 的叮嘱, 只得放弃不买。回家清点钱票,我立即惊出一身冷汗:2 斤肉票没有了! 当时正值月中旬,家中的油瓶已然见底,这2 斤肉票就是全家六口人下半月时炒 菜的指望。 父母虽没责怪,但从他们紧锁的眉头和夜间的叹息中,我意识到问题的 严重性。第二天上学,我忍不住向班上一个叫风琴的同学谈及此事。风琴听后沉 默了一会,突然对我说,她可以帮我试试弄两份肉票,我听后既高兴又有些将信将 疑。 第二天下午正好学校没课,风琴让我随她走了很远,来到了郊区的一个农家。 风琴 告诉我这是她的一个亲戚。 风琴和女主人交谈了一会对我说,肉票有着落 了,不过 要等两天才拿得到。 我谢了热心肠的风琴和女主人,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落下了, 人也舒坦多了。 过了两天,风琴又去了一次市郊,终于拿到了这 2 斤对我们全家来说珍贵无比的 肉票。父亲拿着它辗转了十几里路,终于买到了 2 斤肉,肥肥的,炼了一大碗香喷 喷的猪油。全家因此而没陷入无油炒菜的窘境。 (杨惠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