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浅探马丁路德的“十架神学”引言更正教能以从天主教中分离出来，演变成今日遍满世界的格局，与马丁路德当时发起宗教改革运动有着极为重要的关联。在麦格夫（Alister E.McGrath）看来，宗教改革时期乃是基督教神学史最富创意的时期，而马丁路德可谓最富创意的一位改教家 1。值得一提的是，马丁路德在神学上的影响力并非源于任何一部神学巨著，他的文章多是为回应争议而写 2，即便如此，我们也无法降低路德神学的价值。在他所提出的神学观点当中，最具影响力的乃是“因恩藉信称义”（Justification by grace through faith），这直接冲击了当时天主教“信行并重”的称义观，也成为更正教
2、至今仍坚决奉行的教义。若要问他许多神学观念背后的基本思想是什么？十架神学可称为他整个神学思想据以发展的规范与准绳他所提出的许多重要的观念背后，都以十架神学作为基础。一 何谓十架神学？马丁路德认为，基督信仰不能仅凭外表判断，尽管受到诸多质疑，福音乃似非而是（paradox），这正是基督耶稣的十字架所彰显的。人若想要找到和认识上帝，不是在大自然或其中被造界一切荣耀的事物中，而是上帝在耶稣基督身上的启示，尤其是在耶稣基督的苦难和十架中 3。这就是马丁路德的“十架神学”(Theology of the Cross;theologia crucis)。从严格意义上讲，使徒保罗才是“十架神学”真正的奠基者
3、，马丁路德明显受到保罗神学的影响。保罗是一位高举耶稣基督之十字架的使徒，他曾对哥林多教会的信徒说：“因为我曾定了主意，在你们中间不知道别的，只知道耶稣基督并他钉十字架。”（林前 2:2）这是福音信息中最基本的内容，马丁路德继承了保罗对十字架的重视，也将十字架置于他神学的中心。当然，我们不要把路德的十架神学单纯理解为关于十字架的教义，它更可以说是一种神学进路以十字架救赎为基督工作重心的进路，简而言之，我们若以基督的十字架为钥匙，便得以一窥路德神学的全貌。对马丁路德而言，1 麦格夫， 历史神学 ，天道出版社，P201-2022 李广生， 一石激起千重浪改革运动教会历史简介 ，道声出版社，2009
4、年 9 月初版。P863 马丁路德， 海德堡辩论 ，十字架不仅是基督信仰的根基，也是认识神的关键。他认为：“真正的神学及认识上帝的道理是在钉十字架的基督身上， 十分清楚，不认识基督的人就不了解隐藏于苦难中的上帝” 4 。神的荣耀向我们是隐藏的，世人凭自己的智慧，无法发现神。正如先知以赛亚说的：“你实在是自隐的神”（赛 45:15）但神却将祂的荣耀在十字架上显明出来。正如保罗所说：“十字架的道理，在那灭亡的人为愚拙；在我们得救的人，却为神的大能。 世人凭自己的智慧，既不认识神，神就乐意用人所当作愚拙的道理，拯救那些信的人；这就是神的智慧了。”(林前 1:18-21) 凭着属世的智慧，没有人能看出
5、：十字架上为我们而死的，竟然是神的儿子耶稣基督。虽然这是神向世人隐藏的奥秘，祂还是愿意将自己启示给寻求祂的人。唯有谦卑信靠神的人，才能明白这个真理。这个似非而是的论点，正是理解路德之“十架神学”的关键。在路德看来，懦弱、激情、十字架、受难，这些都是上帝的武器。人的力量因为十字架而空无所有了，但在十字架的虚弱中，神的力量却出现了。 5二 “十架神学”形成的背景马丁路德提出“十架神学”并非偶然，在中世纪后期成长的他，深受当时代流行的宗教文化影响，对个人得救极为关注 6。他在修道院的生活目标乃是要“寻找一位仁慈的上帝” 7，但路德并没有真正地爱神，他也无法感受到上帝之爱的真实。在他看来，上帝就好比是
6、一位令人恐惧的审判官，每天瞪着眼睛注视着人们的大小罪行。罪人如何能够与圣洁公义的神建立关系？人当做什么才可以获得神的救恩？这些一直都是马丁路德最为关心且不得其解的问题。 8在这个问题上，马丁路德对经院哲学非常失望，他原是天主教奥古斯丁修会的修士，受中世纪的经院哲学影响，特别是俄坎（William of Ockham）的思想。这个派别的神学家在研究神学时，注重运用人的理性推论，来支持信仰的论点。他们相信人有自由意志，可以靠着天然的力量来爱神，超过世上所有的事物。他们主张只有罪人完成了他本分应做的善功之后，基督的救恩才开始在他身上发上作用。这种近乎“神人合作”的救恩论，正是路德日后极力排斥的思想。
7、马丁路德在神学方面的发展与他对圣经的钻研密不可分，同时亦受其“灵性危机”（Anfechtungen）的影响。路德在威丁堡大学教授诗篇和罗马4 路德文集中文版编译委员会编路德文集（一） ，上海三联书店，P415 蒂利希著，尹大贻译， 基督教思想史 ，汉语基督教文化研究所出版，P3346 雪莱（Shelley ，B. L.） 基督教会史 ，第三版，刘平译，上海人民出版社，P2407 奥尔森（Roger E Olson）著，吴瑞诚、徐成德译， 神学的故事 ，校园，2002 年 11 月初版，P4498 林荣洪， 基督教神学发展史（三）改教运动前后 ，宣道出版社，2009 年 4 月初版，P138书时
8、，其神学思想产生了深刻的变化。路德是个道德意识相当强的人，他照着修院所要求的，每天认真的在神面前，巨细靡遗地查验内心深处所有犯罪的心思、动机，并向导师告解。这行为甚至让他的导师施道比次（Johannes Staupitz，当时德国所有奥古斯丁修会的总院长）感到不安，不得不劝解他，除非真的有罪需要忏悔 9。但路德发现，自已越是努力认罪，越是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诚诚实实，毫无隐瞒的认清所有的罪。反而经常想办法掩饰内心犯罪的意念。就如同保罗一样心中充满了被罪咎缠绕的愁苦。越是想要不犯罪，心中的犯罪的意念越多。当在他读到罗马书第 1 章 17 节时，他为“神的义”这个字的意义所困扰，按照经院神学的说法，这
9、是指“主动的义”，也就是人靠自己行出来的义。按照这想法，神以律法所要求的公义标准来判断世人。只有达到神的要求，才能被称为义。然而在实际遵行这教义时，却在他的内心产生了强烈的冲突。他虽然知道律法的要求，但他越是认真去行，越是发现自己做不到。不管自己再努力，也无法确定是否足够赚取神的救恩。神终于开了他的眼睛，让他领悟到神的义是被动的义，是神拯救的恩典。神要把祂的义白白的加给人。人借着信靠被钉十字架的基督耶稣，就可以白白地领受祂的赎罪之恩，基督的十字架就成了人获得救恩的唯一保障。这样的理解使他脱离了刑罚的恐惧，使他的灵魂充满了喜乐与安慰。三 “十架神学”VS.“荣耀神学”在威丁堡张贴过九十五条论纲之
10、后不到一年，马丁路德应邀去海德堡的奥古斯丁修道院，解释他的神学改革理论和思路。路德于是决定趁机指出他与经院哲学的核心差异，因为若不能胜过经院哲学，要恢复耶稣基督福音的真貌便近乎不可能。在精心准备的论纲当中，他把任何不依靠超自然恩典与信心的恩赐，而想要透过人类理性发现神的方法称之为“荣耀神学”，并以之与那些透过苦难和十字架来理解上帝外显之事物的人作出清晰的区分：18 可以肯定地说，人必须首先对自己的能力完全绝望，然后才有条件去准备接受基督的恩典。19.那以 为可以透过外显之事物来清晰窥见上帝隐藏之事物的人，不配称为神学家（罗 1:20）。20.然而，那透过苦难和十字架来理解上帝外显之事物的人，就
11、配称为神学家。21.荣耀神学家称恶为 善，称善 为恶；十字架神学家正确道出事物的真相。22. 认为人们可以透过外在的工作来洞悉上帝隐藏之事物，这种智慧完全是出于自大、盲目和冷酷。 109 奥尔森（Roger E Olson）著，吴瑞诚、徐成德译， 神学的故事 ，校园，2002 年 11 月初版，P44910 路德文集中文版编译委员会编路德文集（一） ，上海三联书店，P27这些陈述实际上包含了路德神学的关键，如果领悟到他所用的那些难懂的词汇所要表明的意思，不仅可以了解路德神学教义性的内容，并且了解他认为神学家所应该具有的思想模式。他采用了保罗在哥林多前书中的震撼性论述，并将之发展为一个完整的神学
12、议题。荣耀神学想要在显然的神圣大能、智慧和荣耀上直接认识神；然而十架神学则透过矛盾吊诡的方式，正好从祂隐藏自己的地方，也就是祂的苦难和十字架来认识神；这些都是荣耀神学认为软弱与愚蠢的地方。荣耀神学使人站在神的面前，根据他遵行律法的伦理成就，与神讨价还价；十架神学却把人类视为接受呼召、承受苦难的族类 11。原本在人未犯罪以前，可以直接认识神；但是在犯罪后，罪影响了人认识神的能力。结果，启示的神成了隐藏的神，让骄傲自大的人无法凭着自己的能力得到神的启示。唯有谦卑的人凭信心才得以分辨隐藏的启示。就如同当年腓力要求耶稣将父显给他看，耶稣却对他说：“人看见了我，就是看见了父”。若非凭着信心，实在无法从耶
13、稣身上看出神的形象。路德认为，在他所处的时代中，基督教神学只有非此即彼的两条路可走：若不是选择十架神学，就是选择荣耀神学的某一版本。根据路德的评估，他所有的对手，包括罗马教廷、人文主义者以及更正教中的“狂热者”，走的都是荣耀神学那条罪的路线，唯有他才真正认识到了存在于福音核心的十字架向心性，以及神大能与苦难的吊诡性 12。路德神学贡献的其他一切，都是从这里出发，并且回归这里的。四 “十架神学”的影响及对于当代的意义我们可能犯下一个错误，那就是简单地把路德的十架神学看成一个特定历史背景下的神学观点。回到圣经当中我们必须承认，十架神学本来就是保罗神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在马丁路德之后的神学领域，十架神
14、学也引起了众多神学家的兴趣和关注，在实践的层面，十架神学至今指引着我们的生活。十架神学对后世神学的影响在整个基督教的神学体系中，尽管对于基督十字架所扮演的角色，很少有人能像马丁路德一样了解的如此清楚，但教会历史上仍有不少神学家涉及这个领域，如卡尔巴特、拉纳(K.Rahner)、莫尔特曼(J.Moltmann)与云格尔(E.Jngel)等人，曾试图公平地判断它，在某些方面甚至比路德更强调它，都11 Althaus, The Theology of Martin Luther,P2612 奥尔森（Roger E Olson）著，吴瑞诚、徐成德译， 神学的故事 ，校园，2002 年 11 月初版，P
15、458想尽办法在十字架的亮光中修正传统神学上对上帝的偏见，在众多十架神学的拥护者中，莫尔特曼较有代表性 13，下文将特别提及路德的十架神学对莫尔特曼的影响。莫尔特曼的神学之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应该是他的政治神学，而其政治神学的核心乃是十字架神学。路德说：“只有十字架才是我们的神学”（crux sola nostra theologia）。保罗说：“我曾定了主意，在你们中间不知道别的，只知道耶稣基督并他钉十字架”。（林前 2:2）莫尔特曼认为，他所主张的政治神学就是解释路德与保罗的主张 14。 莫尔特曼的论述当多归功于路德，他一进入神学院就对“路德神学”产生浓厚兴趣，路德的十架神学后来成为他被钉
16、十字架的上帝一书的核心主题。在莫尔特曼看来，耶稣见弃于神的死亡，乃是道成肉身的神子与堕落不信神的人类之间爱的联结。就像路德所主张的一样，神在不同的被弃中启示祂自己，因神就是爱，所以这也就证明出什么是不同的。但是莫尔特曼却希望尽可能的追溯到革命性的上帝观，拒绝一切不是源自十架的上帝观 15。并且，莫尔特曼的新十字架神学从末世论的视角更新了基督教十字架神学的传统。就其本质来说，保罗神学与路德神学都是一种十字架神学，但是莫尔特曼新十字架神学的核心“被钉十字架的上帝”更多了一层末世论的维度。也就是说，“被钉十字架的上帝”意味着上帝被钉十字架不是一个“一次过去时”（aorist），而是，过去已经被上钉上
17、了十字架的现在仍在被钉着，并一直会被钉着。上帝在十字架上的受难就是“上帝的历史”（Geschichte Gottes）。上帝的历史作为未来救赎的可能性，乃是世界历史的普遍境域。从某个层面来说，莫尔特曼对于路德的十架神学有所继承，也赋予了全新的意义。十架神学对当今教会的意义路德的十架神学不单对后世的神学走向产生深刻影响，其核心的神学理念至今让基督的教会受益，他把十架神学和所谓的荣耀神学作出非常清楚的区分，使之成为对后世教会的伟大贡献。其实，路德当日所抨击的荣耀神学仍然以不同的面孔和表现方式存在于教会当中，比如近来比较流行的成功神学，就有荣耀神学的影子，对此，我们可以参照路德的方式进行辨认。13
18、莫尔特曼关于十架神学的观点可见其被钉十架的上帝一书14 安希孟， “受苦的上帝与人的解放莫尔特曼的政治神学” ，原载于世界宗教研究1996 年第 3 期15 赵中辉编译， 英汉神学名词辞典 “十架神学”词条，改革宗出版社（台湾） ，2001 年成功神学起源于十九世纪六十年代的美国，其创立者是甘坚信，他创立了信心运动。这个教导可以用比较通俗来描述“只要你有信心，你就可以变成百万富翁，只要你和神有一个好的关系，你就会成为事业上非常成功，身体非常健康的人”。这可以称做神学上的简化主义，它教导说财富，健康，地位是神对忠心的基督追随者的奖赏和印证。这种教导早已走出美国，遍及全世界，即使在中国大陆教会，也
19、有越来越多的教会领受这种教导。受成功神学的影响的基督徒，会特别强调病得医治、祷告得应验、求神祝福物质生活丰富。认为灾难、痛苦、疾病都是魔鬼的攻击。祷告未蒙垂听，是因为罪没有认清。其实成功神学把人的心思引导到自己的身上。看重自己的恩赐、能力、身体健康、生命丰盛，这是另一种荣耀神学。整个人祷告的心态，集中在为自己的生活蒙福来祈求，完全不是圣经所教导的先求神的国、与神的义，然后一切就要加给我们。这是急需修正的方向。十架神学不回避苦难，因为基督自己就受过人间最大的苦难，他丝毫没有逃避，反为了成就神的旨意，义无反顾的走向各各他。基督的荣耀显在祂在十字架上的受苦。我们也当学习祂的样式，背起自己的十字架来跟
20、从主。最后的话在马丁路德因为改革而大受逼迫之际，他鼓励基督徒们说：“我忍受不住这些面色忧郁，满怀悲愤的人，他们的面貌常是多愁而因虔诚之故从不一露笑容的。虔诚断不在乎你常郁郁寡欢或悲天悯人。我们的上帝从来不要多愁的面孔与垂头丧气的样子。他给我们头，不是要垂着丧气。我们的本份在乎精研上帝的道上帝的国不在乎表面的装作上帝要我们快乐，赞美，爱慕，感谢他以至于永远。” 16十架神学的真谛在于，看似糟糕的处境，看似软弱的表现，看似穷途末路，若基督的大能隐藏在其中，必定会充满奇妙的力量，这是马丁路德需要的力量，也是今天每一个神的儿女所需要的力量。以上的讨论中，我们看到了十架神学的精义、它形成的背景、及今日可能的应用。从路德宗教改革以来，直到如今，十架神学一直是个活泼、充满盼望的神学进路。因为它本身的实践性相当强。也特别看重神学在生活中的应用。它看到了基督十字架的苦难，摸到了神借着十字架向世人显明他慈爱的心。这世界太多需要的人，需要福音、需要神的道、需要赦罪之恩、也需要神的爱。十架神学正导引着众门徒，走过基督走过的路，背着十字架，以卑微与虚己的态度，服事这世上的人。（文章作者：文双成牧师）16 何礼魁著，戴怀仁、陈建勋译， 马丁路德传 ，道声出版社，P7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