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如果没有西方列强的入侵，中国会不会走向资本主义？19 世纪初，英、法、美等西方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先后完成了资产阶级革命，已经完成或正在进行工业革命。资本主义经济迅速发展，资本家迫切需要掠夺海外殖民地作为商品市场和原料供应地，于是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的中国便成为他们向东方侵略的重要目标。1840 年爆发的鸦片战争，改变了中国的社会性质，使中国从封建社会开始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需要指出的是， “半殖民地半封建” ，不能理解为一半是殖民地的，一半是封建的；也不能理解为政治上是殖民地的，经济上是封建的。 “半殖民地”是指丧失了部分的而不是全部的独立自主权；“半封建”是指既保存了封建主义，又发展了资本主
2、义。如果没有西方列强的入侵，中国会不会走向资本主义呢？毛泽东在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中指出：“中国封建社会的商品经济的发展已经孕育着资本主义的萌芽，如果没有外国资本主义的影响，中国也将缓慢地发展到资本主义社会 1。由此看出，毛泽东是承认“中国封建社会的商品经济的发展已经孕育着资本主义萌芽”的。与此同时，我们也看到在学术界长期以来还有一种否定“萌芽”的声音，这一类学者对明代萌芽说的种种解说，大不以为然，认为明代不存在资本主义萌芽问题，许多“萌芽”论者，都是无视资本主义发展的条件，把非商品生产与商品生产混为一谈；把农奴式劳动当作雇佣劳动；把农村副业和行会手工业当作工场手工业，从商业资本引出了工业资本
3、主义，这些都是片面的，贴标签的基础并不稳固。顾准就认为明代不存在资本主义萌芽问题，他曾说过“任何国家都必然会产生出资本主义是荒唐的” ，还指出“对于明末资本主义萌芽之说，梁方仲的明代粮长制度委婉地列举证据加以驳斥过。此书论证细致，搜集材料丰富，篇幅不大，倒是值得一看的。 2”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国极“左”思潮的流行把我们对资本主义认识的错误推到极端，从而大大加剧了我们对“资本主义萌芽”理解的缺失。在那个连农村老太太到集市上卖几个鸡蛋都被认为是资本主义的时代，商品经济、雇佣劳动、私营企业也必定是资本主义无疑。由此出发去追溯根源，历史上的商品经济、雇佣劳动、私营手工作坊当然肯定也是“资本主义萌
4、芽”了。顾准强调：“中国那些侈谈什么中国也可以从内部自然成长出资本主义来的人们，忘掉资本主义并不纯粹是一种经济现象，它也是一种法权体系。 3”精通中国古代史，且以明清经济史为专长的王家范教授，在详尽考察了中国古代的商人阶层后指出：“若想从传统中国富人身上找到社会变革所需要的新的社会力量，乃至资本主义的曙光 ，无异于痴人说梦。 4 ”对中外历史都有很深造诣的明史学家黄仁宇在其专著资本主义与二十一世纪中反复说：“从这种特殊的情形看来，资本主义不可谓曾在中国生根，遑论萌芽，更谈不上开花结果了。 ”“说不待西方资本主义侵入，中国也会缓慢的树立本身独创的资本主义，纯系臆度之辞。 5”黄仁宇先生赞成布罗代
5、尔的观点，指出历史上的资本主义“未曾出面自我宣扬其为一种组织与运动” ，有几个国家早已进入资本主义体制几百年，可并没有自称为“资本主义国家” ；“资本主义”这个名词的出现， “最初纯由于反对者的攻击。经过俄国的十月革命，不仅在言辞上反对的声浪达到最高潮，而且行动也达到最剧烈的阶段” 。黄仁宇表达的意见非常清楚，资本主义体制是早就产生了的，可“资本主义”一词却是后来才发明的，尤其是随着社会主义国家的建立，“资本主义”一词的运用被强化了，因为社会主义的倡导者信奉阶级斗争理论，斗争就需要有一个斗争的对象，于是“资本主义”便被想像为斗争的对象，于是乎这个概念的存在便有了依据。若要勉强赋予一个“资本主义
6、萌芽”的名目，只能逼着中国一般的学者到处寻觅历史证据。否定了在西方列强入侵以前中国就存在“资本主义萌芽”之说，如果没有西方列强入侵，就很难说中国会走向资本主义。关于资本主义发展的条件、资本主义为什么起源于英国，顾准在资本的原始积累和资本主义发展一文中指出四点：一，那时的英国承受了历史积累起来的全部科学技术，合理经营知识，以及航海、商业、殖民的全部有利后果。二，英国本身的有利条件：她组成了一个统一的王国，并以保护她的商业利益的扩大为基本国策；这个统一的王国做了异常的殖民扩张，不过她不是以建立一个罗马式的拿破仑式的大帝国为目标，而是古代希腊式的殖民地对母国具有相对独立性的殖民地。三，英国基本上采取
7、富于商业冒险精神的贵族所组织的垄断公司（东印度，南海公司等）的形式。19 世纪中期，穆勒在他的著作中，十分强调一切经营性事业都绝不宜政府来办，它实际反映了从 17 世纪以来英国的态度。四，对战争采取的政策不同。顾准以拿破仑战争为例，法国失败了，英国胜利了。英国的对手采取王朝本位政策的，虽然所继承的历史遗产都相同，却无例外抑制了发展，而在英国，每一次战争都是财神的胜利，最后是产业革命 6。历史是在诸多客观因素相互作用下的逐渐演变、逐渐进步，它是一种自然的过程，不存在什么决定性的或规律性的东西。顾准认为：“在英国首先产生出资本主义来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单独一个因素都不能达到这种结果。 7”我
8、们可以推测：如果产业革命是必然的，那么在什么地方在什么时候发生产业革命，却是历史事变凑合的结果。近代资本主义在英国的产生便是这种“凑合”的结果。但如果历史事件没有这样凑合，推迟一年、甚至几百年都是有可能的。毛泽东也承认，西方列强的入侵， “不仅对中国封建经济的基础起了解体作用，同时又给中国资本主义生产的法杖造成了某些客观的条件和可能。 ”8。虽然西方资本主义列强的强取豪夺阻碍了中国迈向近代资本主义的步伐，但是谁又能否认西方资本主义大量商品和资本的输入没有加速中国农业和手工业相结合的自然经济的破产，进而给中国资本主义的发展带来了契机呢？本来资本主义就是一种出奇的体制，应特殊需要而产生。正如历史所
9、示，西方列强的入侵，加上当时中国的国情等一系列因素使中国“凑合”产生了资本主义。如果没有西方列强的入侵，中国是否会走向资本主义仍然是历史事变“凑合”的结果，不是任何人能妄下判断的。1 毛泽东选集第 2 版，第 2 卷，第 626、626-627 页2 顾准文稿 ，中国青年出版社 2002 年，第 344 页3 顾准文稿 ，中国青年出版社 2002 年，第 335 页4 再论明清资本主义萌芽是伪问题答曹守亮先生 ，杨师群，浙江社会科学，2006 年第 4 期，第 204 页5 资本主义与二十一世纪 ，黄仁宇，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1997 年， 第 16、21页6 顾准日记 ，经济日报出版社 1997 年， （顾准生平与学术思想陈敏之）第 333-334页7 顾准文稿 ，中国青年出版社 2002 年，第 343 页8 毛泽东选集第 2 版，第 2 卷，第 627 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