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技 术 变 革 与 战 争 “迷 雾 ”演 化 刘树才【 内 容 摘 要 】 随 着 半 自 主 武 器 和 人 工 智 能 应 用 于 军 事 领 域 ， 战 争 的 智 能 化 成 为学术界研究的重要课题。乐观者相信技术驱散了战争“迷雾”，战争变成了 精确打击；悲观者则认为技术在增加透明度的同时引发了伦理“迷雾”。为了 解决这种二元对立，通过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迷雾”说的分析框架来梳理信息 时代技术与战争“迷雾”的演化史，研究结论表明劳累、危险、情报的不确定 性和偶然性是造成战争“迷雾”的四种因素。工业时代的平台中心战存在情报 不足、沟通不畅、协作不够等问题，网络中心战利用信息技术和系统
2、集成理念 推进平 台间 的 合 作 ， 提 升 了信息 优势 ， 丰富 了人 们 对信息 的性 质和 地位 的 认 识。 但网络中心战未能解决“危险”和“劳累”带来的问题，同时引发了信息过载 的问题。智能技术部分地解决了上述不足，但其压缩了军人的活动空间，忽略 了战争是“活的反应”，贬低了精神的力量，重新划定了人机边界。未来很长 一段时间内，人机融合将是战争中需要解决的新“迷雾”。可见，人工智能未 能驱散“迷雾”，只是改变了“迷雾”的形态。因此，只有准确把握战争“迷 雾 ”的 形 态 ， 才 有 可 能 有 针 对 性 地 降 低 “迷 雾 ”的 影 响 。【 关 键 词 】 战 争 “迷 雾
3、 ” 人 工 智 能 网 络 中 心 战 平 台 中 心 战 技 术 变 革【 作 者 简 介 】 刘 树才 ， 复 旦大学 国 际 问题 研究 院博 士后 （ 上海 邮 编： 200433）【 中 图 分 类 号 】 F869 TP18 【 文 献 标 识 码 】 A【 文 章 编 号 】 1006-1568-(2018)04-0080-18【DOI 编 号 】 10.13851/ki.gjzw.201804005本 文 系 上 海 市 哲 学 社 会 科 学 规 划 项 目 “当 代 西 方 军 事 革 命 的 思 想 史 考 察 （ 19912016） ”（ 2017BZX007） 的
4、阶 段 性 成 果 。812018 年第 4 期2016 年 3 月 ， 谷 歌 研 发 的 围 棋 程 序 “阿 尔 法 狗 ”（ AlphaGo） 战 胜 了 世 界围棋冠 军李世 石， 这一 标志性事 件让沉 寂多年 的 人工智 能 重新进 入公众 视 野 。 与 此 同 时 ， 发 生 在 军 事 领 域 的 另 一 事 件 却 很 少 受 到 关 注 ， 同 年 6 月 美 国 辛 辛 那 提 大 学 研 发 的 智 能 辅 助 飞 行 程 序 “阿 尔 法 ”（ ALPHA） 与 美 国 前 空 军 上 校 吉 恩 李 （ Gene Lee） 进 行 了 多 轮 模 拟 对 决 ，
5、 结 果 吉 恩 李 均 落 败 。 “阿尔法 ”的 观察和 反应 能力比人 要快 250 倍 ， 但 其运作所 需的硬 件是普 通 个人电脑 就能够 满足的 。 值得注意 的是 ， 这 并不 是自主 和 智能武 器 的首 次 运 用 。 “911”事 件 后 ， 无 人 机 开 始 装 载 导 弹 ， 并 安 装 了 先 进 的 自 主 导 航 、 自主追踪 和定位 系统， 使 其从单纯 的侦察 机日益 向 武装化和 智能化 装备方 向 发展。 随着 机 器学习 热潮 的兴起 ， 这一 技术也 开始 广泛 应用 于军事 活动的 各 个环节。 在情报 搜集领 域 ， 美国 国 防部前 副部长
6、罗 伯特 沃 克 （R obert Work） 组织成立 了算法 战跨域 职 能小组 （A lgorithmic Warfare Cross-Functional Team, AWCFT），尝试运用人工智能分析无人机监控视频，寻找恐怖分子。 在 指挥作战 领域 ， 也开 始引 入人工智 能， 提升 指 挥和 控制系统 的智能 化和自 主 化 水 平 。 在 武 器 装 备 领 域 ， 蜂 群 式 无 人 机 逐 渐 从 理 念 变 成 现 实 ， 各 种 新 式 自 主 、 半 自 主 武 器 大 量 出 现 。 学 术 界 围 绕 人 工 智 能 在 战 略 军 事 领 域 的 影 响 展
7、开 了 讨 论 。 一 些 学 者 用 “改写” “颠覆” 和 “助 推器 ”等词 语来描 述战争 迈入智 能 化阶段。 而另 一 些 学 者 则 对 此 持 不 同 意 见 ， 他 们 在 2014 年 召 开 了 以 “人 工 智 能 的 收 益 与 M. B. Reilly, “Beyond Video Games: New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Beats Tactical Experts in Combat Simulation,” University of Cincinnati Magazine, June 27, 2016, http:/magazin
8、e.uc.edu/ editors_picks/recent_features/alpha.html. Sydney Freedberg, “Algorithmic Warfare: DSD Work Unleashes AI on Intel Data,” Breaking Defense, April 28, 2017, https:/ 关 于 算 法 对 未 来 战 争 的 影 响 ， 参 见 Peter Layton,Algorithmic Warfare: Applying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to Warfighting, Report of Air P
9、ower Development Centre in Australia, 2018。 关于自主武器的发展现状，参见 Vincent Boulanin and Maaike Verbruggen: Mapping the Development of Autonomy in Weapon System, SIPRI Report, 2017。 这方面的作品参见王雪诚：人工智能算法：改写战争的无形之手，军事文摘2017 年第 11 期；陈航辉：人工智能：如何颠覆未来战争，中国国防报2018 年 1 月2 日，第 4 版 ； 袁 艺 ： 人 工 智 能 ： 信 息 化 战 争 形 态 演 变 的
10、助 推 器 ， 光 明 日 报 2016 年5 月 11 日，第 11 版 ； 韦 强 、 赵 书 文 ： 人 工 智 能 推 动 战 争 形 态 演 变 ， 军 事 文 摘 2017年第 7 期。82技术变革与战争“迷雾”演化风 险 ”为 主 题 的 会 议 ， 并 以 “未 来 生 命 研 究 所 ”为 基 地 发 表 公 开 信 ， 提 出 要 警惕人工 智能的 应用 （包 括军事应 用） 带来 的风险 。 一是把人工 智能器 物 化和本质 化； 二是未 来导 向， 论 辩双方 都同意 人工 智能技术 应用的 主要分 歧 在 于 对 后 果 的 评 价 。 有 的 欢 迎 人 工 智 能
11、 ， 因 为 其 带 来 了 快 捷 、 便 利 ； 有的 则警惕人 工智能 ， 害怕 其 失控进而 引发技 术对人 的 奴役， 损 害人的 尊严 。 毋 庸置疑 ， 规范 性路径 有利 于打破技 术中立 的迷思 ， 发现人工 智能对 未来人 类 社会潜在 的风险 和机遇 。 但这种路 径的前 提是理 想 形态的人 工智能 ， 混 淆了 当 前 的 “弱 人 工 智 能 ”与 理 想 形 态 的 通 用 人 工 智 能 ， 过 于 凸 显 人 工 智 能 的 颠 覆 性 影 响 ， 而 忽 视 了 过 去 与 现 在 间 的 延 续 性 。 若 不 理 解 “常 ”， “变 ”只 能 是空中楼
12、 阁。 学术界 已经 注意到了 当前人 工 智能 发 展中的阶 段性问 题 ， 但 忽视了其 发展的 历史性 。 这里的历 史性不 仅是技 术 的发展史 ， 而且是具 体 历 史 语 境 下 人 工 智 能 与 军 事 的 共 同 演 化 进 程 。 简 言 之 ， 学 者 对 人 工 智 能 之 “变 ”的 思 考 ， 多 是 在 形 而 上 的 层 面 上 讨 论 ， 缺 少 历 史 语 境 下 的 讨 论 ； 多 强 调 激 变 和 断 裂 性 ， 而 忽 视 了 延 续 性 。 Stephen Hawking et al., “Transcending Complacency on S
13、uperintelligent Machine,”Huffington Post, June 19, 2014, https:/ 代 表 性 的 作 品 包 括 ： 以 色 列 尤 瓦 尔 赫 拉 利 ： 未 来 简 史 ， 林 俊 宏 译 ， 中 信 出 版 集团 2017 年 版 ； 美 佩 德 罗 多 明 戈 斯 ： 终 极 算 法 ， 黄 芳 萍 译 ， 中 信 出 版 集 团 2017 年 版； 美 吴军： 智能时代：大 数据与智能革命重新定义未来 ，中信出版集团，2 016 年版。 特别是未来简史一书，作者赫拉利像先知一般勾勒了原始人智人神人三个阶段，用 算法和数据来解读人的生命、
14、意义和价值，这种宏大的历史哲学叙事，无疑会带来很多观念 上的碰撞，但它带有浓重的宿命论色彩。而未来简史和 20 世纪 80 年 代 引 入 中 国 的 第 三次浪潮是当前国内研究技术变革的重要思想资源。 持警惕论的学者多坚持人文主义立场，用价值去对抗效能，并捍卫人的自由和伦理规 范。关于乐观派和悲观派的争论，参见刘树才：武装无人机与战争变迁：以社会技术系 统为视角，国际安全研究2018 年第 2 期，第 74-79 页 。 例如，封帅指出“弱人工智能”在未来可以提升武器的智能化水平，减少人为失误， 提高军事战略和决策的水平，参见封帅：人工智能时代的国际关系：走向变革且不平等的 世 界 ， 外
15、交 评 论 2018 年 第 2 期，第 139-141 页 ； 刘 杨 钺 认 为 自 主 技 术 武 器 控 制 已 经 被提上议事日程，但由于指涉对象太模糊、效能与伦理间的矛盾和安全收益不高等问题，军控 前景并不乐观，参见刘杨钺：全球安全治理视域下的自主武器控制，国际安全研究 2018 年第 2 期，第 68 页。 聚焦技术发展史的代表性作品， 参见 尼克： 人工智能简史 ，人民邮电出版社， 2017年版； 美 佩德罗多明戈斯： 终极算法 ，黄芳萍译， 中信 出版集团 2017 年版 ， 第三章到 七章；刘韩：人工智能简史，人民邮电出版社，2018 年 版 。832018 年第 4 期基
16、 于 此 ， 本 文 沿 着 历 史 演 化 的 路 径 ， 以 克 劳 塞 维 茨 的 战 争 “迷 雾 ”说 为 切 入 点 ， 勾 勒 信 息 时 代 技 术 与 战 争 “迷 雾 ”的 演 化 过 程 。 选 择 战 争 “迷 雾 ” 这个视角 是由于 其是学 术 争论的焦 点之一。 乐观者 认为智 能 化会消 除战争 的 “迷 雾 ”， 让 战 争 透 明 化 ； 反 对 者 则 相 信 智 能 化 虽 提 高 了 效 率 ， 但 带 来 了 伦 理 价 值 的 不 确 定 性 。 战 争 “迷 雾 ”是 一 种 隐 喻 ， 是 克 劳 塞 维 茨 对 战 争 不 确 定 性 的 形
17、 象 描 述 。 深 入 挖 掘 克 劳 塞 维 茨 “迷 雾 ”论 的 来 源 、 特 点 和 要 素 ， 既 可 为 我 们 理 解 战 争 提 供 一 个 分 析 框 架 ， 又 可 为 理 解 当 下 的 技 术 变 革 提 供 镜 鉴 。 之 所 以 选 择 信 息 时 代 ， 是 为 了 拉 长 时 间 透 镜 ， 与 当 下 保 持 距 离 ， 将 智 能 化 战 争 与 网 络 中 心 战 进 行 比 较 ， 明 晰 它 们 在 “迷 雾 ”问 题 上 的 延 续 和 断 裂 。一 、 克 劳 塞 维 茨 的 战 争 “迷 雾 ”说冷 战 结 束 后 ， 克 劳 塞 维 茨 关
18、 于 战 争 不 确 定 性 的 论 述 受 到 学 者 关 注 。 巴 里 瓦 特 （ Barry Watts） 扩 展 了 克 劳 塞 维 茨 关 于 “摩 擦 ”的 理 解 ， 并 用 “一 般 性 的 摩 擦 ”来 理 解 克 劳 塞 维 茨 对 战 争 不 确 定 性 的 分 析 。 阿 兰 贝 业 钦（ Alan Beyerchen） 认 为 克 劳 塞 维 茨 的 战 争 思 想 的 核 心 是 非 线 性 和 不 可 预 测 性 。 托马斯 魏德曼（Thomas Waldman） 注 意 到 战 争 中 并 不 全 是 混 乱 和 不确定性， 也存在 确定的 线性因果 关系，
19、但 不确定 性仍是战 争的本 质。 罗 德 里 克 华 莱 士 （ Rodrick Wallace） 从 具 体 算 法 切 入 ， 强 调 现 实 战 争 的 复 杂 性 和 人 工 智 能 的 局 限 性 ， 克 劳 塞 维 茨 的 “迷 雾 ”说 在 今 天 仍 然 适 用 。 本文 用 广 义 上 的 “迷 雾 ”来 形 容 克 劳 塞 维 茨 论 述 的 战 争 不 确 定 性 。“战争是 充满不 确定性 的 领域， 战争中 行动的 依据 并不明确 ， 多 数情况 引发不确定性的因素包括信息的不确定性，执行中的摩擦、危险、劳累，战争的非线 性等因素，本文采用广义的”迷雾”，它包括摩擦
20、，等同于不确定性。 Barry Watts, Clausewitzian Friction and Future War, Washington, D.C.: National Defense University Press, 2004, pp. 7-8. Alan Beyerchen, “Clausewitz, Nonlinearity, and the Unpredictability of War,” International Security, Vol. 17, No. 3, 1992, pp. 59-90. Thomas Waldman, “Shadows of Uncertai
21、nty: Clausewitzs Timeless Analysis of Chance in War,” Defense Studies, Vol. 10, No. 3, 2010, p. 361. Rodrick Wallace, Carl von Clausewitz, the Fog of War and the AI Revolution, New York: Springer, 2018.84技术变革与战争“迷雾”演化下 行 动 依 据 好 像 隐 藏 在 迷 雾 里 。 ” 这 是 克 劳 塞 维 茨 在 其 名 著 战 争 论 中 对 战 争 不 确 定 性 的 描 述 ， 也
22、 是 战 争 “迷 雾 ”说 的 来 源 ， 这 里 的 “迷 雾 ”是 不 确 定 性 的 代 名 词 。克劳塞维 茨的战 争 “迷雾 ”说与其独 特的战 争观息 息相关。 在 战 争论 中 ， 他 给 出 了 战 争 的 定 义 ， 首 先 ， 战 争 是 一 场 个 体 意 义 上 的 对 决 ， 在 这 个 层 面 上 ， 战 争 类 似 于 完 全 信 息 状 态 下 的 博 弈 ， 但 因 为 互 动 的 存 在 ， 冲 突 可 能 会 升 级 ， 导 致 战 争 走 向 非 理 性 的 方 向 ； 其 次 ， 战 争 是 政 治 的 手 段 ， 服 从 于 政 治 目 的 ， 它
23、 强 调 战 争 不 是 孤 立 的 行 为 ， 而 是 嵌 在 政 治 和 社 会 之 中 ； 最 后 ， 战 争 具有独特 的三位 一体特 点 ， 强调 战争是 多主体 和多 因素主导 的复杂 实践 ， 既 有民众的 非理性 和激情， 又有政 治 家的理 性， 还有 将领的 自 由决断。 这个 定义有利 于人们 在作战 之 外理解战 争， 分析民 众、 军人和政 治家在 其中扮 演 的 不 同 角 色 ， 三 者 之 间 的 平 衡 影 响 着 战 争 的 性 质 ， 也 使 战 争 具 有 不 确 定 性 。除 了 战 争 的 复 杂 性 和 混 合 性 ， 作 战 的 特 点 也 影
24、响 着 战 争 “迷 雾 ”。 与 同 时代的比 洛 （V on Bulow） 、 约米尼 （A ntoine-Henri Jomini） 等理论 家不同 ， 克劳塞维 茨并不 认同 将 战 争比作 精 密钟表 ， 可 以借 助几何 学 、 力 学等发 现其 中 的 规 律 。 克 劳 塞 维 茨 认 为 他 们 错 误 理 解 了 军 事 活 动 ， 首 先 ， 他 们 忽 略 了 精 神 的 力 量 ， 因 为 仇 恨 、 勇 气 、 信 念 和 恐 惧 是 战 争 必 不 可 少 的 组 成 部 分 ， 这 些 因 素 影 响 着 战 争 的 发 展 和 走 向 ； 其 次 ， 他 们
25、忽 略 了 战 争 是 敌 对 双 方 的 互 动 ， 双 方 都 会 根 据 对 方 的 行 动 做 出 有 针 对 性 的 调 整 ， 这 就 是 克 劳 塞 维 茨 所 说 的 “活 的 反 应 ”； 最 后 ， 他 们 忽 略 了 战 争 是 动 态 的 ， 处 于 变 化 和 变 动 中 。精 神 力 量 的 影 响 、 互 动 性 和 变 异 性 是 军 事 活 动 的 主 要 特 点 ， 而 危 险 、 劳 累、情报的不确定性和摩擦 是造成战争“迷雾”的主要因素。首先，危 险和恐惧 是官兵 要面对 的 首要难题 ， 依 靠平时 训练 和严格的 纪律 ， 控制 或消 除恐惧的 影响
26、 ， 并通 过激 发士兵的 荣誉感 和激情 来 缓解恐惧 带来的 压力 。 其 次 ， 劳 累 是 指 在 高 强 度 的 战 争 环 境 下 ， 士 兵 长 时 间 处 于 高 负 荷 状 态 ， 同 时 饮 德 卡 尔 冯 克 劳 塞 维 茨 ： 战 争 论 ， 中 国 人 民 解 放 军 军 事 科 学 院 译 ， 解 放 军 出 版社 2005 年 版 ， 第 51 页。 卡尔 冯 克劳塞维茨：战争论，第 29 页。 同上，第 84 页。852018 年第 4 期食和睡眠 无法得 到保障 ， 而死亡随 时可能 降临会 增 加其心理 负担 ， 使其 身心 俱 疲 。 再 次 ， 情 报
27、的 不 确 定 是 指 在 情 报 搜 集 、 整 理 、 传 输 、 解 读 和 决 策 的 过 程中存在 的误读 和偏差 。 最后， 摩擦主 要是指 在战 术指令执 行过程 中出现 的 延 迟 、 误 解 、 突 发 事 故 等 问 题 。 总 之 ， 战 争 总 是 存 在 着 意 外 和 不 确 定 性 。劳累和危 险主要 与人的 生 理和心理 极限有 关， 而情 报的不确 定性和 摩擦 则与人的 认知局 限、 信息 传递和处 理方式 的限制 以 及指令执 行过程 中 遇到 的 各种阻力 有关 。 这四 种要 素之间不 是 孤立 地发挥 作 用， 不 准确的 情报会 带来 危险， 从而
28、 导致更 严重的 劳累和更 大的 阻 力， 进而 使战争的 “迷雾” 最大 化 。如 何 克 服 “迷 雾 ”和 摩 擦 ， 克 劳 塞 维 茨 突 出 了 军 事 天 才 的 作 用 。 军事 天才是指 指挥官 在智力 和 情感方面 有特殊 的禀赋 ， 是 “擅 长将某 种活动 推向 高潮的精神力量” ，它包括智力和勇气两个层面，其中智力是指“在茫茫 的 黑 暗 中 仍 能 发 出 内 在 的 微 光 以 照 亮 真 理 ”， 勇 气 是 指 “敢 于 跟 随 这 种 微 光 前进” 。面对战争危险，指挥官必须要“具备强大的、百折不挠的精神， 具 有 强 烈 的 责 任 感 ， 并 经 得
29、起 考 验 ”。 劳 累 和 危 险 也 会 产 生 阻 力 ， 因 此 指 挥 官要有坚 强的意 志， 并能 够鼓舞 下 属克服 身体上 的 劳累。 情报是 战争筹 划和 行 动 的 基 础 ， 但 情 报 常 常 是 不 可 靠 的 、 多 变 的 。 战 争 中 获 取 的 情 报 ， 多 数 是 互 相 矛 盾 的 ， 需 要 指 挥 官 做 出 甄 别 和 判 断 ， 也 需 要 指 挥 官 “坚 持 信 念 ， 像 屹 立在海中的岩石一样，经得起海浪的冲击” 。在现实中，战争的具体计划 在执行中 会遇到 各种困 难 和阻 力 ， “只有钢 铁般的 坚强意志 才能克 服这些 阻 力，
30、消除这些障碍。” 简 言 之 ， “迷 雾 ”是 克 劳 塞 维 茨 战 争 思 想 中 的 重 要 概 念 ， 由 于 “迷 雾 ” 和 摩 擦 的 存 在 ， 使 战 争 不 可 能 成 为 “精 密 的 钟 表 ”， 也 不 是 简 单 的 个 人 对 抗 命运的戏 剧。 “迷雾” 成 为英雄和 天才的 试金石， 因此天才 离不开 “迷雾” 。 克劳塞维茨突出军事天才的作用，但并不意味着他忽视战争的准备和计划，计划是考 虑 对 方 反 应 的 灵 巧 计 划 。 这 方 面 的 论 述 参 见 ： Terence M. Holmes, “Planning versus Chaos in
31、Clausewitzs on War,” Journal of Strategic Studies, Vol. 30, No. 1, 2007, pp. 129-151。 卡尔冯克劳塞维茨：战争论，第 49 页。 同上，第 53 页。 同上，第 79 页。 同上，第 81 页。 刘树才：克劳塞维茨与军事启蒙：以战争隐喻为中心，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86技术变革与战争“迷雾”演化他 们 对 “迷 雾 ”的 论 述 主 要 停 留 在 军 事 作 战 领 域 ， 并 未 涉 及 战 略 领 域 和 政 治 领 域 。 同 时 ， 战 争 “迷 雾 ”是 否 会 随 着 时 代 的 变 化 而 变 化
32、 ， 劳 累 、 危 险 、 情 报的不确 定性和 偶然性 ， “迷雾 ”的四 个因素 在具 体情境下 谁更优 先， 各 自 的 形 态 又 发 生 了 怎 样 的 变 化 ， 对 于 这 些 问 题 ， 克 劳 塞 维 茨 均 未 涉 及 。战争论 是基于 18 世 纪的有限 战争和 19 世纪 的拿破仑 战争的 经验完 成 的 ， 正 面 决 战 是 那 个 时 代 的 主 流 战 争 形 式 。 随 着 技 术 的 进 步 ， 这 种 战 争 形 式在 20 世 纪 演 化 为 基 于 火 力 的 平 台 中 心 战 。 坦 克 、 飞 机 、 舰 艇 这 些 作 战 平 台 是 机 械
33、 战 争 时 代 作 战 的 焦 点 ， 情 报 的 搜 集 、 分 析 和 处 理 ， 后 勤 的 保 障 、 指 挥控制方 式的改 变， 都以 提升平台 的性能 为核心 诉 求。 国 家间的 竞争会 刺激 平 台 数 量 的 扩 张 和 规 模 的 扩 大 ， 这 样 ， 国 家 对 火 力 平 台 的 依 赖 度 会 提 高 ， 火 力平台也 具有越 来越多 的 自主 性 ， 甚至 会形成 自发 的利益集 团， 形成军 工复 合 体 ， 危 害 国 家 的 利 益 。 这 种 平 台 间 火 力 的 竞 争 或 对 抗 ， 其 预 设 的 战 争 是 对 等国家间 的火力 体系的 对 抗
34、 ， 属 于常规 战争的 范畴 ， 非常 规战争 不是平 台中 心 战 的 核 心 关 切 。以 规 模 和 火 力 著 称 的 平 台 中 心 战 ， 蕴 含 着 某 种 信 息 “迷 雾 ”。 首 先 ， 平 台中心战 在机动 性和灵 活 性上存在 不足。 美 国在越 南战争 和 苏联在 阿富汗 战 争 中 的 教 训 说 明 ， 火 力 上 的 优 势 无 法 弥 补 信 息 上 的 劣 势 。 其 次 ， 各 作 战 平 台 之间在情 报共享 、 协 同合 作和行动 的同步 性方面 都 存在问题 。 随 着冷战 的结 束， 这 种问 题 日益凸 显。 苏联的解 体使国 家间基 于 消耗
35、的战 争失去 了存在 的 意 义 和 价 值 。 与 此 同 时 ， 族 群 冲 突 、 恐 怖 主 义 、 局 部 战 争 这 些 新 的 冲 突 形 式 要 求 军 事 力 量 更 加 迅 速 、 灵 活 和 精 确 ， 笨 拙 、 僵 化 和 静 态 的 军 事 力 量 无 法 适 应 复 杂 多 变 的 战 略 环 境 。二 、 网 络 中 心 战 与 信 息 “迷 雾 ”为 了 解 决 情 报 不 准 确 、 沟 通 不 畅 、 协 同 不 够 等 问 题 ， 冷 战 结 束 后 ， 军 事 理论家们 尝试通 过各种 途 径来解决 这些问 题。 其中 两个理论 具有代 表， 一是学社
36、会科学版）2017 年第 3 期，第 53-55 页。872018 年第 4 期复杂性系统理论（complex theory），军事理论家开始重新重视战争中的复 杂性和非 线性本 质， 将战 争视为一 个复杂 的自适 应 系统。 二是未 来学家 托 夫 勒 夫 妇 的 第 三 次 浪 潮 理 论 ， 特 别 是 战 争 与 反 战 争 一 书 的 出 版 启 发 了 军 事 理 论 研 究 者 从 生 产 方 式 和 破 坏 方 式 的 相 似 性 角 度 来 理 解 未 来 的 战 争 。 由于各部门各自为战，缺少协作，1996 年，美国海军上将威廉欧文 斯 （ William Owens）
37、提出了 “系统集成”的理念，该理念强调将情报侦察 监控系统、通信指挥系统和打击系统进行系统性整合。 1998 年，美国海 军中将阿 瑟 塞伯斯基 （ Arthur Cebrowski） 和 约翰 加特 斯卡 （ John Gartska） 正 式 提 出 了 “网 络 中 心 战 ”的 概 念 。 亚 马 逊 、 微 软 等 公 司 依 靠 信 息 技 术 提 升 企 业 价 值 、 提 高 管 理 效 率 ， 同 时 这 也 启 发 它 们 将 信 息 技 术 应 用 到 军 事 领 域 ， 推 动 军 事 领 域 的 转 型 。 塞 伯 斯 基 认 为 “经 济 、 信 息 技 术 以 及
38、 商 业 过 程 和 组 织 的共同发 展” 推 动 了 社会 发展 ， 进而推 动军事 转型 。 这种 转型包 括 三个 层面 ， 一 是 作 战 的 焦 点 从 平 台 转 向 了 网 络 ， 二 是 从 独 立 个 体 转 变 为 网 络 中 的 个 体 ， 三是战略 选择从 效益最 大 化转向在 复杂的 生态系 统 中灵活 适 应。 此后 ， 美 国 国 防 部 的 大 卫 艾 伯 特 斯 （ David Alberts） 、 约 翰 加 特 斯 卡 等 人 先 后 发 表 了 理 解 信 息 战 争 网 络 中 心 行 动 概 念 框 架 理 解 指 挥 和 控 制 等 重 要 研
39、究 成 果 ， 将 网 络 中 心 战 思 想 理 论 化 、 系 统 化 ， 并 推 广 开 来 。 由此网络 中心战也逐渐进入美国国防部的战略规划、年度报告中。2005 年，美国国 防 部 军 队 转 型 办 公 室 （ Office of Force Transformation, OFT） 发 布 了 实 施 网 络 中 心 战 （ The Implementation of Network-Centric Warfare） 的 报 告 ， 为 美 关于网络中心战思想资源的讨论，参见Antoine Bousquet, The Scientific Way of Warfare: Ord
40、er and Chaos on the Battlefields of Modernity, London: HURST Publishers Ltd., 2009; Sean Lawson, “Cold War Military Systems Science and the Emergence of a Nonlinear View of War in the US Military,” Cold War History, Vol. 11, No. 3, 2011, pp. 421-440; and Ben Zweibelson, “Rose-tinted Lenses: How Amer
41、ican Functionalist Strategy Inhibits Our Appreciation of Complex Conflicts,” Defence Studies, Vol. 16, No. 1, 2016, pp. 68-88。 Alvin Toffler and Heidi Toffler, War and Anti-war: Survival at the Dawn of 21st Century, Boston: Little Brown, 1993,p. 80. Admiral William Owens, “The Emerging System of Sys
42、tems,” Strategic Forum, No. 63, 1996. 美 阿 瑟 赛 伯 斯 基 、 约 翰 加 特 斯 卡 ： 网 络 中 心 战 的 起 源 与 未 来 ， 情 报 指 挥 控 制系统与仿真技术1999 年第 1 期，第 18-19 页。 国内将三部作品合起来翻译出版。参见网络中心行动的基本原理及其度量，国防 工业出版社 2007 年 版 。 遗 憾 的 是 国 内 研 究 网 络 中 心 战 的 学 者 对 此 关 注 不 够 。88技术变革与战争“迷雾”演化国 军 事 转 型 提 供 了 理 念 上 的 指 导 。 网 络 中 心 战 的 核 心 目 标 是 应
43、对 信 息 “迷 雾 ”， 即 应 对 信 息 不 足 和 沟 通 不畅 的 难 题 。 网 络 中 心 战 既 是 一 种 理 念 ， 也 是 一 种 具 体 的 现 实 。 因 此 ， 笔 者 先 从 理 论 上 分 析 它 如 何 驱 散 信 息 “迷 雾 ”， 然 后 分 析 理 论 在 实 践 过 程 中 遇 到 的 问 题 和 阻 力 ， 并 对 其 进 行 评 估 。第 一 ， 作 为 理 念 的 网 络 中 心 战 。 关 于 网 络 中 心 战 ， 美 国 国 防 部 的 定 义 是 “一种军 事作战 概念 ， 通 过联合和 互操作 的平台 占 据信息优 势， 可带来 军事
44、上 的 胜 利 ， 并 可 通 过 侦 察 者 、 决 策 主 体 和 决 策 的 及 时 集 成 占 据 信 息 优 势 。 这 一概念最 终可增 强军事 指 挥官对态 势 的感 知， 加快 指挥速 度 和 作战 节奏 ， 提 高武器的 精确性 和杀伤 力 ， 减少 误伤 。 而且 这种军 事系统可 实现无 辅助的 自 主 同 步 ， 从 而 使 战 斗 力 得 到 全 面 提 升 。 ”可以发现 ， 网 络中心 战不 同于以网 络为战 场的网 络 战， 也 不同于 以信息 为武器的 信息战 。 它借 助 传感器技 术、 信 息通信 技 术将各种 作战平 台网络 化 ， 缩短从情 报搜集 到
45、军事 打 击的时间 ， 提 高反应 的速 度和精确 性， 推进不 同作 战 平 台 间 的 协 作 和 同 步 性 ， 通 过 信 息 优 势 取 得 胜 利 。 平 台 仍 是 作 战 的 主 角 ， 只不过平 台不再 是互不 关 联的， 而是通 过联网 实现 协作和同 步行动 。 在 此条 件 下 ， 军 事 的 价 值 大 大 提 升 。 在 网 络 中 心 战 背 景 下 ， 敌 人 不 再 是 单 个 待 摧 毁 的 对 象 ， 而 是 一 个 脆 弱 的 系 统 。 获 胜 的 手 段 不 再 是 物 理 上 的 摧 毁 或 消 耗 ， 而 是 综 合 运 用 各 种 手 段 ，
46、认 知 或 影 响 对 方 的 行 为 ， 是 “运 用 军 事 力 量 或 其 他 力 量 产 生 的 结 果 或 影 响 ”， 这 种 作 战 理 念 又 被 称 为 “基 于 效 果 的 作 战 ” （ effects-based operation） 。 从 信 息 “迷 雾 ”的 角 度 看 ， 网 络 中 心 战 离 不 开 以 下 理 论 基 石 。 其 一 ， 战争 是 在 物 理 域 、 认 知 域 、 社 会 域 和 信 息 域 四 个 领 域 展 开 的 。 物 理 域 包 括 外 在 的物理环 境、 具体的 物理 平台以及 将平台 连接起 来 的通信网 络， 是战争 开
47、展 的 场 所 ； 认 知 域 是 指 感 觉 、 知 晓 、 理 解 、 信 念 和 价 值 观 存 在 的 领 域 ， 并 通 过 美国 ESC2005 年 战 略 技 术 规 划 。 转 引 自 英 理 查 德 迪 金 ： 作 战 空 间 技 术 ： 网 络使能的信息优势，朱强华、李胜勇、夏飞译，电子工业出版社 2016 年 版 ， 第 32 页。 美 爱德华史密斯： 基于效果作战：网络中心战在平时、危机以及战时的运用 ， 郁军译，电子工业出版社 2007 年版，第 72 页。892018 年第 4 期认知做出决策； 社 会 域 是 指 社 会 的 政 治 、 宗 教 、 文 化 、 经
48、 济 和 政 治 领 域 ， 这些社会 性因 素 会影响 个 体的心 智 、 社 会化的 路径 、 个 体 的价值 观和具 体行 动 策 略 的 选 择 ； 信 息 域 是 信 息 生 成 、 处 理 、 分 析 、 共 享 和 传 递 的 领 域 ， 是 指挥官命 令得 以 传递的 领 域 。 平 台中心 战主要 涉及 物理域 和 信息域 ， 网 络中 心战则扩 展到 社 会和认 知 领域 。 这四 个领域 借助各 种媒介 连 接起来 并彼此 互 动 ， 推 动 新 领 域 的 形 成 。 信 息 连 接 着 物 理 域 和 信 息 域 ， 知 识 连 接 着 认 知 域 、 信息域和 社会 域 ， 决 策和 行动贯穿 于四大 领域 。 信 息域的 目 标是实 现不同 主 体 间 的 信 息 共 享 ， 提 升 信 息 的 可 达 度 ； 认 知 域 的 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