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对中国科学技术发展滞后的思考院士论坛对中国科学技术发展滞后的思考OnStaggeringDevelopmentofOhinasScienceandTechnology郭重庆(中国工程院院士,教授)近百年世界发生的技术变革比人类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都为辉煌.技术变革之大超出了许多科学家的预言.原子物理学的奠基人卢瑟福说,任何人期望从原子的嬗变中获取能量是荒唐的臆想.(1930 年)20 世纪 50 年代 IBM 曾预测世界范围内只需要 6台计算机.小型机之父奥尔森曾说,不能想象为什么每一个人在他们家里都需要一台计算机.(1978 年)八十年代中期比尔? 盖茨还斩钉截铁地说 ,没有人需要大于 640
2、K 内存的个人计算机.一,一系列重大的技术变革正面临突破的临界点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上,20 世纪才真正出现了技术位置的重大转换,技术由社会边缘走向中心,“雕虫小技“ 成为经济增长的源泉.在今后一,二十年内,在芯片,生物工程,医学与药物和纳米等技术领域内正孕育着一场重大的技术变革,人类正处于更加激动人心的技术革命的前夜.另一种声音,21 世纪不断加速的技术变革,可能会带来某种类似于人类毁灭的后果,人类正处于极端不幸的顶峰.人们的担忧也不无道理,非理性的科学和技术的发展将威胁人类自身的生存与发展,但技术进步与社会进步是制衡的,应相信人类的自我调整能力.对科学与技术发展的忧虑是多余的.方二,重大技术变
3、革的中心仍然在西历史证明:世界科学技术中心伴生着世界经济中4GraduateEducationResearch2/2002心.一个有效率的社会和经济体制以及市场化的资源配置促进了科学与技术的发展.科学技术,社会体制,经济与社会发展是相互依赖,相互促进,互为因果条件的,不能单就科学技术谈科学技术发展.科学技术的发展与其说是由于自身的进步,勿宁说是有利于人的创新活动的制度安排.历史证明:一项具有广泛影响的具体技术,带动了一次技术革命,进而推动了一场产业革命,带动了一个国家兴旺发达,并拖动了历史的前进.1765 年瓦特发明蒸汽机,改变了整个世界,把英国拥向了世界科学技术中心的位置,并酿成了第一次产业
4、革命,使英国成为当时的经济强国.1875 年前后德国的煤化学合成化工,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落后的农业国家德国拥到了前台.18661879 年三电(电灯,电话,电机)的发明,把一个初出茅庐的美国推到了世界科学技术中心的位置,并形成了第二次产业革命.美国也因此成为世界第一大经济强国.20 世纪 80 年代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一批学者集体撰文改变世界的机器,惊呼日本的崛起.日本由于不断地主张采取技术创新,把一个资源小国推到了世界前台,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强国,新的世界制造业霸主.三,什么原因导致了近百年技术的突飞猛进社会进步孕育了重大技术变革.社会进步促使作为生产力要素的人的尊严得到了尊重,人的价值和人的
5、潜能得以充分发挥.近百年来技术的重大变革不是由于人的大脑变得聪明了,或人的手脚变得灵巧了,从生理解剖的角度,这些都没有变,酿成重大技术变革的原由是社会的变革.历史上欧洲的崛起源于 1617 世纪的文艺复兴运动,文艺复兴运动催生了西方的近代科学,发端于对宗教天启真理的理性思考和不堪忍受宗教对人性的束缚的反抗.渊于思想解放和创造一个新世界的创新激情和内在动力,深刻的思想运动导致人们观念的根本变革和思维方式的革命,进而推动了科学技术的大发展,导致了生产力的大发展,从而造成社会经济的大繁荣.因此,解放思想,解放生产力是近百年技术重大变革的最根本原由.科学的积累是重大技术变革的基础.科学是技术的源泉,技
6、术是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科学的发展是有阶段性的,而与科学相关的技术的发展是无止境的,至 20 世纪上半期,人类在物理学和生物学领域的科学研究成果达到了顶峰,这对后期的核技术,半导体技术,信息技术以及生物技术的大发展奠定了基础.爱因斯坦之后最有影响的理论物理学家斯蒂芬?霍金说:“ 过去一百年全世界发生的变化比历史上任何一个世纪都多得多,其原因是基于基础科学的技术上的进展.“需求与市场是技术变革的动力,市场化的经济体制是技术变革的保证.制度学派的经济学家诺贝尔奖得主诺斯认为,对经济增长起决定性作用的是制度性因素,而非技术性因素,有效率的经济组织是经济增长的关键.生产的发展与其说是技术本身,勿宁说是
7、有利于人的创新活动的制度安排,而制度安排促进了技术的变革.创新文化的建立为重大技术变革奠定了思想基础.1600 年罗马教廷把天文学家布鲁诺烧死在罗马鲜花广场,英国数学家哲学家怀特海曾说:“严格地说来,近代科学始于布鲁诺的死.“事实上文艺复兴运动开启了一个人类创新文化的新时期.近代科学的特征:坚持实事求是,开拓创新的科学精神;遵循严格的逻辑推理及缜密的数学,实验验证的科学方法.这是近百年技术变革取得重大突破的精神及思想保证.审视中国科学技术的发展,江泽民有句名言:“一个没有创新能力的民族难以屹立于世界先进民族之林.“ 那么 ,问题就产生了 :中华民族是一个有创新能力的民族吗?困扰了我们多年,至今
8、仍未取得共识的李约瑟难题以伽利略为代表的近代科学为什么不是产生在中国.而是产生在欧洲?尽管我们有 5000 年博大精深的文化传统,而学术界却产生了我国古代有无科学的争议.中国近年有什么大的发明创造?为什么对世界科学技术发展的贡献很小? 尽管我国有世界上最为庞大的科技人员群体,为什么创造发明甚少?为什么一个偌大的 863 计划授权发明专利甚少?从张之洞,李鸿章起,我们就买外国的技术及装备,到现在还看不到一个尽头,当前中国经济发展依赖的是外来技术的支撑,中国能买来一个现代化吗?为什么中国科学技术未能成为推动国强民富及民族振兴的主要力量?为什么我国科学技术界疲于跟踪外国的技术,甚少涉足跨越性技术的探
9、索?四,中国科学技术发展滞后的原由李约瑟为何由一个生物化学家转变为一个特别关注中国科学与技术发展的科学史学家?一种广为流传的说法是:1937 年三个中国留学生来到了剑桥,李从这三个中国学生身上看到一个勤奋,智慧和谦让的民族的影子,由此,产生了他的第一问:“为什么以伽利略为代表的近代科学不是产生在中国.而是产生在欧洲?“这一问成了促使李约瑟历尽半个世纪潜心研究中国科学技术史的动力,1942 年他撇下了他的生物化学实验室来到了生疏的中国,在对中国古代的技术成就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后,他进而提出了他的第二问:“为什么在公元前 1 世纪到 15 世纪中国在获取和利用自然知识上比西方更有效?“这两问从此逐步
10、被公认为“李约瑟难题“ 或“李约瑟之谜“,成为中外科学史研究中的一个热门话题,特别是成为中国人的“李约瑟情结 “,因为中国一直被光荣的历史回忆和现实落后的屈辱所困扰,忧国忧民的中国知识分子试图从痛苦的历史反省中认识历史,寻求一条民族复兴的道路.(一)解析中国近代科学落后的历史回顾实际上在李约瑟之前中外都有过类似的议论:1718 世纪有些欧洲学者如启蒙思想家伏尔泰,英国哲学家休漠,法国哲学家狄德罗就曾谈及过类似李约瑟的问题,但并未引起国人的关注.1.新文化运动时期(19151924)1915 年创办科学杂志的留美学者任鸿隽:论中国之无科学的原因,认为无归纳法为无科学之大原因.1920 年梁启超:
11、“因为国人有德成而上,艺成而教育改革与管理 2/20025下之观点,对于自然界物象之研究素无趣味.“1922 年冯友兰:为什么中国没有科学对中国哲学的历史及其后果的一种解释认为不能归之于地理,气候,经济而应归之于中国人的价值观,中国人的哲学,只寻求对人的治理,而不寻求对自然界的征服.纵观这一阶段的观点,把落后原因归之于思想方法,哲学思想,价值观念等.其他如胡适,叶企孙,陈独秀等都有过类似的结论.2.抗日战争前后(19441947)最具历史意义的是 1944 年 10 月贵州湄潭浙江大学内举行的中国科学社湄潭区年会,李约瑟也正是在此时出现,也是在此最初提出了“李约瑟难题“, 他当时认为:“ 此当
12、于坚定物质因素中求答,中国的经济制度迥不同于欧洲,经封建制度之后为亚洲之官僚制度或官僚封建制度,而不为资本主义.大商人之未尝产生,此科学之所以不发达也.“1945 年浙大校长竺可桢:为什么中国古代没有产生自然科学? 认为“中国农业社会的机构和封建思想,使中国古代不能产生自然科学.“此一阶段把落后的原因归之于社会经济制度.3.改革开放之前(19491978)这一时段在国内很少进行有关中国科学落后原因问题的探讨,这一阶段尽管 19541980 年李约瑟的中国的科学与文明已经出了第五卷,国际上对“李约瑟难题“已引起广泛的关注和讨论,中国却鸦雀无声,只在 1975 年才翻译出版了部分李的中国科学技术史
13、,并有一种公认的观点:中国近代科学不能产生的原因归之于长期的封建制度的束缚.4.改革开放之后(1980)80 年代初在解放思想和科学现代化的感召下,面对十年文革的浩劫,中国学术界才对中国近代科学落后原因的探讨形成了热潮,起始于 1982 年中科院自然辩证法通讯杂志在成都召开了“中国近代科学落后的原因“的学术讨论会 .此后 “落后的原因“始终是学术界的议论的一个热点.今年 4 月中国科学院,中国工程院以及中国科协联合举办了中国近现代科学技术回顾与展望国际学术研讨会又把李约瑟难题掀起了一个新的热潮.对李约瑟难题的质疑在李约瑟难题引起国内外关注的同时,一些国内外学者认为李约瑟难题是一个古怪的命题,伪
14、命题:“近代科学何以能在中国古代产生?“美国科学史学家席文在为什么科学革命没有发生在中国?是否真的6GraduateEducationResearch2/2002没有发生? 一文中认为“李题虽有启发性,但没有历史学的意义和价值,中国的文化传统和历境不同于西欧,不应该要求西方发生的事同样会发生在中国.中国早期的技术成就,并不取决于它应用了当时科学知识的程度,因此,从中国古代技术成就就断定有比欧洲更高的科学成就,缺乏依据.“尽管席文对中国古代技术的成就缺乏热情,但席文反对西方文化中心主义.中国学者席泽宗赞同席文的观点,认为李的提法不妥.董光壁认为中国的科学革命通过全面移植西方科学才得以实现.江晓原
15、认为中国古代并没有现今意义上的科学.台湾的吴大猷和香港的何炳棣都认为中国古代的成就是技术,而非科学.中国近代科学技术落后是铁一般的事实,就是没有李约瑟的命题,中国人也会反思.(二)中国近代科学技术落后的两种因素1.外部因素中国科学技术比西方落后不是中国人的智力水平比西方人低,而是落后在科学技术发展的环境,英国数学家哲学家怀特海话说得很尖刻:“中国人就个人从事研究的禀赋是不容置疑的,然而中国的科学是微不足道的,如果任其自生自灭的话,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认为它可以取得任何成就.“1)历史的束缚中国对人类科学技术的发展还是作过诸多贡献,尽管有争议.但在近代,特别是自清以后,在“闭关自守“ 的政策下,科学
16、技术日渐衰落,尽管在 1820 年中国的经济总量曾占世界的 28.7%,1830 年中国的工业产量等于英国的 3 倍,但这只是落日余辉,强弩之末.而与此同时,欧洲正在文艺复兴思想解放运动的启迪下,资产阶级革命如火如荼,科学技术,经济与文化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社会进步推动了技术进步.符合解放思想解放生产力经济,技术,文化及社会大发展的一般历史规律.很难设想,在一个思想禁锢,社会成员无民主,自由,平等可谈,以及资源配置效率极低的社会环境中,人的聪明才智能够得以充分发挥,科学技术得到发展.2)体制的桎梏经济学家罗森堡在西方致富之路工业化国家的经济演变中认为:“就科学技术本身而论,直到15 世纪中国
17、和阿拉伯国家显然高于欧洲,但西方国家很快后来居上,原因在于西欧在中世纪后建立了一种有利于不断创新的机制.“技术创新首先取决于制度安排,但也取决于制度及民族文化传统本身的适配性.制度,民族文化传统是一个民族深层的信念结构,这些信念结构是规范社会经济活动的根本力量,也是一个国家力量强弱的根源,在看到我们的体制和民族文化传统的正面因素时,同时也应正视其负面因素,我们必须在自我批判中前进.3)文化传统的消极影响中国传统文化中重“道“ 轻 “器“,“道“ 本“器“末,贬低科学技术的作用,所以没有形成以科学文化为主导的物质文化.在创新和守旧的抉择中趋于守旧,“中庸之道“,“天不变道亦不变“, 缺乏创新精神
18、 .在教育中抑制个性,泯灭个性,缺乏自主精神.歧视从商言利者,认为是背离正道的人,“抑商贱术“ 的社会传统制约了中国商品经济的发育,延缓了2000 年封建社会的变革,所以杨振宁认为:“儒家文化的保守性是中国三个世纪抗拒西方科学思想的最大原因.“缺乏创新文化的底蕴是我们中华民族在科学技术发展上很难有大作为的原由.在李约瑟的许多论述中更多的是强调了中国科学发展的环境,即四个抑制因素:地理,气候,经济与社会.但李认为社会经济因素为重点,要解析中国社会未能发展出近代科学的原因,必须先行解析为何中国社会未能产生商人阶级以及后来的工业资本主义的原因.李约瑟认为:尽管 16 世纪欧洲和中国均是封建社会,但中国是官僚封建社会,大一统天下,绝对的政治权力不容异说,主导意识形态的统一阻碍了近代科学在中国的成长.尽管中国人也具有科学与技术研究的禀赋,但政治和意识形态上的障碍使得他们无所作为,激励结构的导向使他们更趋于寒窗苦,做人上人,而不愿作术,沦为三教九流.欧洲是贵族和军事为基础的封建社会,割据和征战不止,且生产方法的改进,最足以左右一切历史的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