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依违于归宁与扬弃之间体育与科学学术工作坊“人类文明史:雅典体育精神与中华传统游戏理念的对话”论坛综述 任慧涛 魏太森 泉州师范学院体育学院 摘 要： 本次沙龙从安吉游戏模式谈起, 讨论了游戏、游戏传承和游戏者的关系, 辨析了伽达默尔“游戏先于游戏者而存在”的含义, 批判了生活预备论、生活方式论、功能论等无助于游戏手段性目的之实现的观念, 认为游戏传承必须要回到那个文化陶冶、文化亲历的范围里, 回到游戏的情境中去, 才可能生发出游戏的意义。从游戏史的角度, 对雅典体育的发展历程、文化脉络进行推演, 提出了古希腊体育精神最核心的是创造了规则这一“游戏上帝”等论断。研究还对现代体育与人的动物性、体育
2、学研究上的工具理性、游戏在私人空间和公共空间中的表象等问题进行了对话。从对话的结果来看, 本次论坛呈现出鼓励当代中国游戏理念“归宁”雅典体育精神的倾向, 而非对话。但在游戏以及游戏传承、身体认知范式及其价值、游戏与身份认同等方面又表现出认识论上的“疏离”, 取得了超越西方学界的文化阐释。关键词： 体育精神; 游戏理念; 规则; 体认; 体育与科学学术工作坊; 作者简介：任慧涛 (1986-) 男, 河南开封人, 博士, 副教授, 研究方向为体育管理学、体育治理与伦理。收稿日期：2017-11-03基金：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中国足球振兴的文化策略研究, 项目号:17ATY004Play th
3、e Game beyond Occidentalism and OrientalismReview of the academic salon“History of Human Civilization:Dialogue between Athenian Sportsmanship and Traditional Chinese Games Idea”REN Huitao WEI Taisen Sport College, Quanzhou Normal University; Abstract： This salon began with An-ji game mode of discuss
4、ion, and talked about the relationship among games, inheritance of games and game players, discriminated the meaning of Gadamermotto “game exists before player”, criticized concepts of the life preparation theory, lifestyle theory and function theory, etc.which are not conducive to the realization o
5、f the purpose of instrumental-game.Salon holds game inheritance should go back to the context of cultural cultivation and cultural experience, to the context of the game that possible to give birth to the meaning of the game.From the perspective of game history, this article deduces developmental pr
6、ocess and cultural context of Athens sports, and puts forward the core of ancient Greek sports spirit is to create rules which as“the God of Game”and other assertions.The research also talks about modern sports and the?animality?of?human?nature, the instrumental rationality of sports science researc
7、h, the games appearances in private space and public space.According to the dialogue effect, this forum presents a tendency which encourages the concept of contemporary Chinese games“returning to”the sports spirit of Athens, instead of dialogue.However, it also shows an epistemological“alienation”,
8、thus transcends the cultural explanations of Western academia in games, inheritance of games, body cognitive paradigms and their values, games and identities.Keyword： sportsmanship; games idea; rule; body realization; academic workshop of sports and science; Received： 2017-11-03从文明发展史的角度考量, 雅典体育精神和中
9、华传统游戏理念差异巨大, 两种游戏现象及其理论的存在价值也值得人们回顾与探究。尤其是在“健康中国2030”国家战略规划的大背景下, 中国体育正处于从奥运争光战略到全民健身战略的关键转型期, 如何认识游戏本身及其衍射的价值, 如何认识游戏手段性和目的性对游戏本真的反噬, 如何看待雅典体育文化和中华游戏精神的差异性、混同性, 如何认识体育在近现代东西方文化交往和文明交互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 是促进全民健身发展中身体游戏与健身行为和谐统一的关键问题。为此, 2017 年 10 月 28 日, 体育与科学编辑部在南京中央饭店举办“人类文明史雅典体育精神与中华传统游戏理念的对话”学术沙龙, 上海社科院历
10、史研究所金大陆研究员、上海体育学院路云亭教授、北京师范大学贾齐教授、解放日报资深记者吴驷等 4 位专家作主旨发言, 来自上海体育学院、徐州工程学院、北京教育学院、浙江师范大学、丽水学院、中国矿业大学、江苏师范大学、东北师范大学、南京体育学院、北京体育大学、成都体育学院、南京师范大学、华南师范大学的 20 余位中青年学者参与此次活动。本次综述, 笔者尝试发挥文字的价值, 用一种新的综述技巧, 重建对话场景, 帮助读者“在场”。首先, 我们保留口述表达, 保护学术沙龙的现场感, 并用文字重新建构了专家发言, 使之体系化。避免读者在感受专家“神仙打架”的同时, 对思想的肆意横流、观点的杂乱无序、语言
11、的支离破碎感到困惑。其次, 我们使用注释的评议功能, 来让各位中青年学者“现身”, 同时也防止综述主体行文逻辑的断裂分叉。最后, 我们依据关键词添加了参考文献, 帮助读者去进一步了解专家的观点。显然, 作为综述的执笔人, 虽然我们自以为巧妙地隐去了自己“记录者”的身份, 但正如著名人类学家布洛尼斯拉夫马林诺夫斯基日记所揭示的1, 囿于学术背景、价值观念乃至道德判断, “记录者”所标榜的客观、中立可能并未达到。1 沙龙缘起与选题背景程志理:从 2012 年拿到国家社科基金资助之后, 我们主要做了两个调整, 一是体育与科学的办刊思路, 另一个就是创建了体育与科学学术工作坊。原本的工作坊是春、秋各一
12、次, 主要是传统的专家作报告、他人听报告。经过数期筹办, 我们发现通过主题性发言, 将思想、观点呈现, 为后续的讨论提供一个基点, 再鼓励专家之间、专家与青年学者之间进行对话, 是学术论坛最大的价值, 也是意义生成的最佳方式。因此, 从去年开始, 我们又优化了学术工作坊, 以学术沙龙的形式来呈现。去年, 我们做了四期, 今年也做了两期, “学术期刊引领力”这期的情况2, 汇报给国家社科规划办, 还得到了肯定, 规划办网站也进行了推介3。以上是本次沙龙形式的缘起, 回到今天的议题本身, 谈一下为什么要做这个论坛。这个论坛, 主要有两大背景。第一个是社会背景, 今年是奥运争光计划向全民健身计划的过
13、渡期, 也是中国体育改革的实质性改革年。今年的全运会改革, 是突破性的改革方式, 之前在天津举办的学术工作坊中, 对其已经做了深刻讨论4。在这样的一个转轨期, 必然需要一个“游戏的手段性、目的性的辩证关系”之讨论, 来从文化阐释学的角度, 解读体育如何参加社会文化构建, 明确体育的本体概念是什么, 体育的价值如何变迁, 以及怎么理解体育作为人的游戏方式。第二个是政治背景, “十九大”刚刚过去, 习总书记的报告里面提出, 现阶段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我觉得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 跟体育有直接的关系。基于以上背景, 希望我们能够通过此次沙龙,
14、提炼一些主题, 或者形成一些有解释力的概念和思路。2 从“安吉模式”谈起金大陆:关于本次沙龙, 我本来有三个想法, 第一个是茅鹏的一元训练;二是天津全运会改革, 群众性体育融入后, 全运会可能发生的新方向、新问题;第三个是介绍“安吉游戏”模式。我就把前两个抛给大家, 这里只谈第三个想法。华爱华教授在华东师范大学从事学前教育研究, 是教育部儿童游戏方面的专家, 她们目前一直在联合教育部推广“安吉游戏”模式5。有别于结构性、角色型游戏, “安吉模式”中的幼儿游戏, 是游戏组织者仅仅提供器材, 内容和方式则完全自由。由于我们国家城镇化快速发展, 幼儿游戏课中, 孩童都是被动地做做操、跳跳舞, “安吉
15、模式”能够很好地锻炼儿童的平衡能力、控制能力、发现能力、合作能力、人际交往能力和安全 (危险防范) 能力, 尤其是能够培养孩子的自主性和企图心。吴驷:金大陆教授播放视频中所呈现的游戏, 我们小时候都玩过, 而且比这个复杂、危险得多。新中国成立初期, 小学教育没有体育教学形式的设计, 都是自己玩, 没有条件, 我们都是在荒郊野外, 或者工厂里面来玩这种游戏。我们就在家附近的木材堆、水泥墩子以及下水管道堆里面玩。儿童在这种游戏中, 能够发展指挥、控制和平衡能力, 但它有一个问题, 这些游戏仍然是在学校操场内进行, 器材也已被改装, 是精心设计过的, 安全性都已经大大提升, 游戏的危险程度自然而然地
16、下降。游戏没有了危险, 是否还是游戏呢, 这个值得探讨。“安吉模式”所表现的游戏, 其实很普通。这种游戏都能引起轰动, 说明我们国内体育教育的组织化教学需要重新反思。这种经过设计之后的游戏, 恰恰不应该给小孩子玩的, 真正的、纯自然的游戏也没有了。本质上来讲, 这就是独生子女制度给中国带来的恶果。我们原来玩游戏, 是大孩子带小孩子, 这就是游戏的传承。现在游戏中的大孩子变成了老师, 老师是想通过游戏来进行教育, 而原来游戏中的带孩子只是带小孩子玩。为什么小孩子自己玩的游戏, 越玩越好玩, 越玩越有劲?而老师设计的游戏, 小孩玩着玩着就不喜欢玩了, 这里面的问题要我们思考。我不反对设计游戏, 只
17、是觉得“安吉模式”这种使用建构主义来设计的游戏方式并不新鲜, 而且它们也不再是原来那种自然存在的游戏了, 我们小时候的游戏已经被人为地消灭了。贾齐:幼儿教育有很多老传统, 或者说误区, 就是要教授给幼儿某种知识, 譬如算数等。但更应当在幼儿教育中出现的, 是通过身体认知来感受某种知识。譬如对“沉重”的理解, 只有我们身体曾经有过沉重的感受, 才能对这种抽象认识有所感觉。对词语、情感的理解, 这些抽象的认识, 它源于最原初的身体反应。所以在幼儿教育的时候, 我们完全不能低估这方面的培养, 应当以这个为基础。金教授所举的“安吉游戏”的案例, 为什么教育部着力去推广, 根本在于它所代表的这种学前教育
18、游戏, 不是由老师布置好, 让幼儿再按照一个模式来做, 而是创造一个郊野化的环境, 让儿童自由发挥。这种模式应当带给体育界反思, 我们能不能从这个角度来进行体育游戏的开发?身体学习和传统认知方式不一样, 身体学习有主动性, 在运动情境中, 人的自学习能力非常强, 体育教育就要把人的运动主动性激发出来, 才能显现运动者的真实学习效率。既然孩子 (游戏者) 是自然存在的, 游戏是自然存在的, 那么需要反思的是, 为什么今天会有“游戏被消灭了”的判断, 原因是什么?我觉得我们要去关注它这个 (被消失) 的合理性、必要性。如果不是刚才说到的安全问题、社会制度问题, 那么理论上游戏具有某种功能, 或者认
19、识到游戏本身很重要的话, 那么至少我们会很快或逐渐地扭转这种 (游戏走向消亡) 的情况。对幼儿平衡、控制、认识世界和安全防范等能力的培养很重要, 但游戏实际上还有很大的余地可以开发。幼儿游戏的开发, 玩法难度应当符合个体差异, 进而在适合个体水平的难度上, 小步递进式地自我挑战, 帮助幼儿最大限度地发挥了潜能。合作能力、判断能力、学习能力、交往能力, 包括对问题的处理能力养成, 都是从上述过程中萌生的。“安吉模式”其实标志了游戏课程的进步。原本游戏课程都是设计好的。但现在尽管游戏材料是设计好的, 但游戏的过程和方式是放开的。在学前教育领域, 假如每种游戏的设计背后都包含这种理念, 游戏不会被消
20、灭, 反而会真正地传承下来。孙科:目前, 我们很多幼儿教育的游戏课程, 本质上是秉持两种理念。第一种, 是“生活预备论”, 即幼儿的游戏都是为了未来的生活做准备的。就是在游戏过程中, 通过协助, 能够在未来生存中获得先机或优势。另外一种是“生活方式论”, 即游戏作为一种生活方式, 认同这种观点的人也很多。譬如, 走路本来就是人的一种本能, 将“散步”界定为人的一种生活方式, 我觉得这种说法很荒诞。所以我觉得金教授通过视频所呈现的游戏, 实际上是契合了“生活预备论”的理念, 为未来做准备, 但具体达到什么样的效果, 就不知道了。贾齐:我反对以“能力论”作为游戏及其讨论的出发点之倾向。跟盲人摸象的
21、情况一样, 从不同的学科角度出发, 大家都没有说错, 但无法达成共识, 亦无意义。我们应该从胡伊青加的“游戏论”出发, 因此, 我要重申胡伊青加对游戏的基本界定。第一, 游戏是自由的活动, 即游戏者不是迫于外在压力, 而是自愿参加的。第二, 游戏存在于被限定的时间与空间之中的。第三, 游戏结果不能预先确定。第四, 游戏是非生产性的, 即不是以劳动成果的获得为直接目的。第五, 游戏是按照一定规则的活动。第六, 游戏是虚构的、假装的活动, 与日常的生活活动相区别6。因此, 游戏以某种形式存在, 真正的游戏, 必须以游戏者将其作为游戏对待为前提。游戏没有游戏之外的目的, 即游戏过程本身就是目的。当然
22、, 这些我已经在被组织的游戏:体育课程的一种理解中做了阐释, 不再赘述7。在上述定义之下, “人”等于文化, “游戏”等于“文化”, “培养”人等于“传承”文化。对体育课程教学的设计, 其实就是对游戏的设计, 如何使游戏的形式有助于游戏者“卷入其中”, 怎么把孩子吸引进来, 就成为了刚才大家讨论的关键, 这也是体育课程必须要解决的。当然现在也已经有了一些手段, 如游戏规则的改变, 日本有些学校开展的篮球运动, 提高不擅长投篮的孩子的得分, 让他投中一个得 4 分。或者游戏场地的改变, 例如取消篮球篮板, 等等8。路云亭:柏拉图认为人类的一切都是游戏政治、军事、诗歌等, 都是游戏, 但在神的面前
23、, 这些游戏都是不严肃的。德国人类学家 L沃尔特曼用生态学的方式来解读神学, 进而判定所有游戏, 在神面前都有“不严肃”的原罪。游戏是世界的未来, 我们对游戏太不严肃, 对未来太不严肃。3大卫的屁股:游戏传承和游戏者的关系程志理:我们继续深化一些讨论, 分析下游戏传承和游戏者的关系。我有一个观点, 抛给大家。我曾经在今年春天写过一个段子, 说旅行的意义在于现场感、亲历性:远方是一种向往、一种解脱。这是旅行的意义, 是旅行的诗意。我对旅行的理解, 没有这么高尚, 旅行之于我, 就是现场感, 就是一种好奇心。米开朗琪罗的大卫雕像, 应该是如蒙娜丽莎画像一般为大家所熟知吧。问题来了, 大卫塑像的屁股
24、有多少人看过呢?大概唯有去过意大利佛罗伦萨的人, 才能一睹吧。这, 就是旅行的意义。我举这个例子, 是想强调如果没有旅行的行为特征, 我们只能知道大卫雕像这个概念。而看到过大卫这个雕像的屁股的人, 那就是一个亲历者, 这就是旅行的意义, 这就是文化传承的意义。我觉得“大卫的屁股”这个段子, 是理解“游戏传承和游戏者的关系”的一个非常好的角度, 这也是这些年我所强调的“体认”身体认知。贾齐所讲到的游戏,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懂, 可能大家也有不同的理解。我的理解是, 游戏传承必须要回到那个文化陶冶、文化亲历的范围里, 回到游戏的情境中去, 才可能讨论出游戏的意义。贾齐:让我们换一种思考, 先做一个
25、假设。假设中国这边是东方文明, 雅典这边是西方文明。第一阶段, 这两种文明各自生成了一套相对自然的游戏, 并且有相应的游戏者。那么, 我们首先可以确认, 在互不知晓的情况下, 对于这两种游戏, 就无法做出好与不好的判断, 更没有游戏者之间的对比。游戏的产生和演变, 有其内在的缘由。第二阶段, 随着历史发展, 两种文明交互, 西方的游戏逐渐进入东方, 甚至快速发展开来。这时, 西方文明的游戏传承, 是在东方游戏者的主体意识下, 来进行如何游戏的考虑的, 也就意味着, 游戏者的角色转换, 使得游戏本身发生了性质变化。第三阶段, 西方游戏在东方文明中, 可能有其他的目的。譬如路云亭所说的仪式, 对民
26、族认同、国家威严的积极价值等;譬如李平所说的促进个体健康, 促进全民健身等积极价值。但这些目的可能只是东方文明中的主宰者 (比如官员) 想要获得的, 都是手段性的, 而不是游戏的真实目的。游戏的真实目的, 一定要回归到它的本意, 一定要回归到游戏者本身。但何谓游戏的真实目的, 可能无法描述, 我们只能从理论上给出一个定位。如果过于执着, 去寻找游戏的目的, 反而会异化游戏, 无助于游戏的手段性目的之实现。程志理:我不主张讨论本质, 一谈本质就必然从价值观出发, 没人能说得清。所以我现在只谈本体, 从阐释学来谈。游戏的本体是什么?游戏是以个体性存在的, 并且必然存在于具体情境内。挣脱了具体情景,
27、 游戏就没有了。所有概念化的东西, 都不是游戏的本体, 也没有多大意义。游戏的精神, 一定在游戏本身里面才有, 不可能抽象存在的精神的东西, 一定在文化器物里面才有。如果我们抽象出一个精神的东西, 那一定是不存在。我们说的费厄泼赖、全力争胜等竞技伦理, 这些也不是游戏的精神, 而是游戏精神的文本。伽达默尔说“游戏先于游戏者而存在”, 之前做的“游戏规则与社会契约”学术工作坊, 就谈了这句话, 但没有讨论清楚, 我们再谈一谈9。我们可以先考察游戏在原初上的意义。赫伊津哈游戏的人, 我读进去, 再读出来, 就两句话:“人因游戏而始, 文化因游戏而生。”人是一个文化的人, 我们谈文化一定是针对人而言
28、的动物或器物无所谓文化。“游戏”先于游戏者而存在, 这个“游戏”是什么?简化理解, 它就是规则, 这个规则是不需要讨论的, 它类似于数学里面的公理, 公理是怎么来的, 是人为地定下了的, 只有公理定下了, 所有的推导才可以展开。公理, 就是规则, 就是“数学上帝”。其次游戏“先”于游戏者而存在, 这个“先”是强调“游戏上帝”绝对权威和统摄力, 不是“先后”这一时间序列的概念, 而是先验逻辑和生发意义上的, 是指规则“主宰”着所有游戏。至于游戏者, 就很好理解了。这个解释有哲学概念在里面, 但还是有诠释力的。贾齐:另外一个解释, 从发生学上讲, 游戏是先存在的, 是无意识当中发生的, 然后才出现
29、了文化意义上的“游戏”, 进而出现游戏者。譬如狩猎, 最早的狩猎是为了生产, 是劳动生产。之后的狩猎活动无意识中就不再为了获取资源, 就成了游戏, 人就成为了游戏者, 这时, 游戏和游戏者是同时出现的, 但实质呢, 游戏 (狩猎) 是先存在的。这个理解, 类似于学校教育上的一个概念, “文化先于学生而存在”, “教”就是“传”, “学”就是“承”, 老师只是把“先于学生存在的”文化, 教授给学生而已。什么是游戏, 我举个例子, 同一起跑线进行一百米跑, 是一种游戏。但我们在组织教学的过程中, 按照“跑的快慢”作为标准, 忽略了将“游戏者卷入其中”, 当前体育课程教学就有这种问题, 太过于注重统
30、一的评价标准。真正的游戏, 胜负、输赢、强弱都不知道。体育教育呢, 要将游戏倒转回去, 胜负出来之后, 游戏结束了, 但体育教育开始了, 这个是体育教育的起点。最著名的是日本体育教育中的“8 秒钟跑案例”10。在承认各自身体条件和经验的情况下, 让很多孩子参与进来, 只有游戏者卷入其中, 才是真正的游戏, 也是最好的体育教育。4 人类文明史:雅典体育精神与中华传统游戏理念的对话程志理:我们继续讨论, 主要是回归主题。首先请路云亭教授解读一下从古希腊、古罗马到英国维多利亚时代, 现代体育的本源和兴起问题。路云亭:首先说一下这个主题, 确定是“文明”史, 还是“文化”史, 我们几个有一段简单的讨论
31、。我觉得这两个概念的区分很简单。文化, 是一个主体和客体分开的概念, “人类”作为主体, 看待一个客体, 这叫文化。文明呢, 则表示主体还在变动, 主体和客体很难区分。这看似抽象, 其实却不难理解, 譬如人类直立行走已经超过 100 万年, 但在何时从爬行进化到直立行走, 我们无法考察。体育的特殊性在于, 它参与了人类的进化, 有着主客不分的特征, 所以体育属于人类的文明史范畴, 而不是文化史。我这次发言, 主要思路源自将要出版的著作表演的异化:足球的观剧本性。我先从古希腊讲起, 古希腊体育的关键是奥林匹亚竞技赛会、皮提亚竞技赛会、尼米亚竞技赛会、科林斯地峡竞技赛会, 但四大赛会的实质是四种祭
32、祀仪式。没有仪式就不会有四大赛会, 也就不会有体育。我个人非常关注古希腊体育中的仪式问题, 因为中国是无神论国家, 仪式文化非常匮乏, 当前密集举办的大型体育赛事, 其实质就是中国进入现代社会的典型仪式。古罗马体育则与其民族推崇的蛮性文化相关, 所谓“蛮性”其实就是动物性, 譬如角斗这个运动项目, 在古罗马占据主导地位, 也说明了这一点。儒家文明则对动物性不够尊重, 对动物性的态度就是简单搁置、简单歧视、简单打击。“蛮性”的人, 在中国古代社会分层等级中的位置非常低, 地位不如君子、不如小人, 甚至就是野人。究其原因, 古代文明是农业文明, 粮食短缺、靠天吃饭, 因此必须鼓励从事生产劳动, 不
33、能游戏。游戏就是败家, 违反华夏民族共同体的基因。游戏就是浪费粮食, 所有人都会冷漠你、歧视你、打击你。当然, 16 世纪以前欧洲也歧视体育, 歧视体育人, 因为当时欧洲大陆同样面临粮食短缺的问题。可能并不严谨, 但我认为以英国工业革命为标志的工业文明之到来, 真正解放了体育人。为什么英国能够解决工业技术问题, 是因为岛国思维, 岛国的特征就是资源匮乏, 因此, 岛国思维的核心就是危机感非常强烈, 为了生存必须保持超前性。工业革命之后的维多利亚时代 (18001870 年) , 是英国最好的时代, 法律、政治、诗歌、音乐和体育蓬勃发展。现代足球、现代拳击、羽毛球、乒乓球、网球, 都是从维多利亚
34、时代正式开始的。之后, 英国的青少年体育朝气蓬勃、户外运动快速发展, 欧洲抛弃了原本流行的德国体操、瑞典体操等模式, 纷纷引入现代体育运动。现代体育运动本身是尊重人的动物性的, 譬如足球。足球最早是两个村子追抢一个球的游戏, 可以追一天一夜, 大伙儿追逐、抢夺、踢人、抱摔, 甚至因此死亡。但游戏者很高兴, 因为游戏本身很刺激, 所有参与的人都兴高采烈。这就跟中华游戏理念不一样, 凸显了西方人对生命的理解, 也体现了对“人的动物性”的尊重。欧洲文明尊重人性之恶, 认为“恶”有积极的一面, 并认为这种“恶”一定要保留, 不保留的话, 人类就没有进取心, 但欧洲文明会用规则来制约人性恶的一面。我们还
35、回到足球, 讲一下足球运动形式的变迁, 无论是美式橄榄球 (football) 、英式橄榄球 (rugby) , 还是足球 (soccer) , 都是源于不同游戏者对游戏本身所蕴含的“动物性”也就是“蛮性”强烈程度的认同不一, 演化出的不同形式。儒家文明的缺陷就在于此, 我们坚持“人之初, 性本善”, 每个人都是圣人, 如果不是圣人, 就通过各种酷刑来惩罚你, 让你达到圣人的标准。正如上文所讲, 儒家文明对“人的动物性”简单搁置、简单歧视、简单打击, 使得现代体育无法在中国生成。吴驷:儒家文明还是养出了一堆贵族, 还会“君子无所争, 必也射乎”。但你会发现争不起来, 从头到尾就是君子, 无论是
36、射箭还是蹴鞠, 都争不起来, 其核心还是游戏规则的缺失。在古代文明时期, 无论是中华文明还是雅典文明, 世界体育的历史都是匮乏的。但到了路教授所强调的 19 世纪, 现代体育一下子爆发了, 尤其是在 1904 年、1908 年以奥林匹克运动会为代表的综合性运动会, 甚至超过了风靡一时的“世界博览会”。实际上, 西方工业文明带来了一个文化副产品, 就是体育。“世界博览会”是工业文明的辉煌展示, 也是游戏, 但你玩不下去。奥运会也是游戏, 因为好玩, 所以游戏玩得越来越好, 奥运会不停扩军, 可见一斑。孙科:雅典体育精神与中国传统游戏理念这个对话过程, 我觉得应该跟缪佳老师刚发表的体育文化对世界竞
37、技体育影响的分析12思路一致, 首先讨论雅典体育精神和中国传统游戏理念为什么要对话。其次, 是讨论雅典体育精神在中国的文化生存土壤和状况如何。最后, 谈一下中外体育精神或游戏理念以后持续交互发展。我一直在研究足球文化, 所以就以足球文化来做例子。首先要问的, 西方足球到中国来, 是有目的的, 还是无目的的?如果有, 是好的还是坏的?到底适不适合中国, 适不适合中国传统文化?中国现在硬性地发展足球这一西方文明中的游戏, 那这种游戏精神注入到我们文明的血脉中, 是有益的么?我觉得这些很值得讨论。我想请路云亭教授从足球上谈谈怎么发展体育文化, 怎么发展中国足球。路云亭:我曾经谈了“中国足球的十大短缺
38、”13。但现在二十年过去了, 一个短缺也没补上。“形而下”的短缺内, 简单概括成三个。第一是文化缺失, 中国家长很少有同意孩子去踢职业足球的, 认为风险太大, 家长代表的就是传统文化。第二是训练技术缺失, 中国足球训练手段十分落后, 我之前跟一位俄罗斯教练聊, 他说欧洲每个教练都有自己的一套训练方法, 所以欧洲有成千上万种足球训练方法, 但中国足球训练都是教科书式的。第三个是足球场地缺失, 这个短缺很明显, 不再多谈。“形而上”的短缺主要有三个, 首先是儒家文明的问题, 儒家文明重视“在世”、重视“活着”, 我们没有生命的超越性;其次是对规则的虔诚的、神圣性的敬意, 中国人喜欢钻规则空子, 缺
39、乏对规则的绝对服从。譬如 2012 年伦敦奥运会上的羽毛球“让球”事件;第三个是发展模式, 到现在为止, 我们仍然是“计划”足球, 这让我很担心, 因为用国家或政府层面推动的战略, 本身是阶段性的, 整体发展很脆弱。程志理:在讨论雅典体育精神和中国传统游戏理念的关系时, 我始终有一个观点, 人类的文明史发展过程是很有趣的, 就是作为地球这个星球上的文明, 无论是欧洲文明, 还是亚洲文明, 无论是古代文明, 还是现代文明, 都有一个巅峰时期那就是古希腊文明。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 比喻性地说古希腊文明是“发展得最完美的”, 高度评价希腊不仅是“人类童年时代”的“正常的儿童”, 还赞美古希
40、腊艺术拥有“永久的魅力”, 并指出:“困难不在于理解希腊艺术和史诗同一定社会发展形式结合在一起。困难的是, 他们何以仍然能够给我们以艺术享受, 而且就某方面说还是一种规范和高不可及的范本。”我们看到古希腊的陶瓷、雕塑, 特别是它的雕刻, 无不是登峰造极的。此后, 古罗马虽然把古希腊打败, 但古罗马的文化观念还是古希腊的, 古罗马文明其实是继承了古希腊文明。罗马帝国解体以后, 东罗马帝国依然存在, 就是现在的伊斯坦布尔一带, 东罗马帝国就为古希腊文明的传承, 保留了一条通道因为中世纪, 日耳曼人统治欧洲之后, 所有的艺术都被消灭了, 仅留下了拜占庭帝国, 保留了古希腊的雕刻艺术, 就是现在南亚次
41、大陆西北部地区 (今南亚次大陆地区的巴基斯坦北部及中亚细亚的阿富汗东北边境一带) 的希腊式佛教艺术犍陀罗 (Gandhara) 艺术。然后, 通过这个通道, 古希腊文明传到了中国古希腊文明和中华文明是有过交流的, 中国佛教造像中有一种圆雕的技术, 其实就源自古希腊文明。我想强调的是, 绘画、雕刻等等所谓艺术, 它们本身也是游戏。工业文明前后的欧洲文艺复兴, 表面上复兴的是绘画、雕刻等, 但这些只是游戏的操作性知识包括游戏的方式、游戏的手段、游戏的技巧等等更本质的是继承了古希腊文明中的法则。这也意味着古希腊文明并没有衰落, (只是差点灭亡) , 现在的欧洲文明之所以领先, 其实是继承了古希腊文明
42、中的法则, 亦即我们上文所说的“游戏上帝”。5 私人空间、公共空间中的游戏:城市化之下如何再造?程志理:我们知道现代体育的基础是商业文明, 所有的职业体育都是以此为前提的。看台文化, 就是这个现代体育的一个关键性表征。吴驷先生对围观有着深入见解, 请他从现代传播意义上来讲一下。吴驷:围观, 是现代体育最大的成功。现代体育成为了人类的节日, 体育创造了巨大的、被围观的空间。在西方历史演进中, 封闭的体育场馆构成他们精神支柱, 场馆围合起来, 让围观文化成为可能, 也让体育走向职业化、产业化成为可能。上海跑马厅, 是中国第一个现代体育中心, 也是中国文化中第一个被围合的体育空间。北京 2008 奥运会开幕式, 在鸟巢中举行的时候, 就是中国最成功的体育空间, 是中国人最大的节日, 也是中国形象最佳时刻, 更是中国融入全世界的代表时刻。体育场馆及其空间文化, 有着传播学、文化学等方面可讨论的价值, 我觉得可以深入地做一做。程志理:今年体育与科学第五期, 做了一个体育建筑与文化表达专栏, 发表了杨剑锋和张震的文章1415。这个专题我几年前就想做, 是现实给我的启示。随着奥林匹克运动的影响, 中国城市产生了“奥林匹克体育中心”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