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中国古代的“国号”与历史上的“中国”第 5 期2009 年 9 月吉林师范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版)JournalofJilinNormalUniversity(HumanitiesSocialScienceEdition)No.5Sep.2009doi:10.3969/j.issn.1007-5674.2009.05.001中国古代的“国号“ 与历史上的 “中国“赵永春,贾淑荣(吉林大学文学院历史系,吉林长春 130012)摘要中国古代以国号为代表的政权与“中国“不是一个概念,中国古代的国号只代表某一个政权,而“中国“ 的涵义则有很多.主要的并非是一个政权的名称,即使用来指称政权,也常常不指一个
2、政权,或指同时并立的几个政权.或指历史上以中原地区为主且有相互递嬗关系的多个政权.经过元朝和清朝的转换,到中华民国定国号为中国.“ 中国 “与 “国号“最终实现了统一 .古代历史上任何一个以国号为代表的政权(元朝和清朝除外) 都不能等同于历史上的“中国 “,历史上中国的疆域也不是以国号为代表的某个政权的疆域,而是包含了为中国所继承的当时以国号为代表的各个政权所控制的疆域.关键词 国号 ;中国; 国家政权;疆域中图分类号K289【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1007 56742009)05000107关于如何认识中国历史疆域问题.人们一直存在不同认识,时至 6“-日,仍然众说纷纭 ,莫衷一是.究其原因
3、.还是一个对历史中国如何理解的问题,亦即何为“ 中国 “的问题 .有些学者还是难于摆脱华夏和汉族政权即中国,中原政权即中国的羁绊,特别是有些外国学者更是有意无意地把华夏和汉族政权说成是中国.少数民族及其政权不是中国,只有他们加入“中国 “之后才是中国等等.因此,关于如何认识历史上“ 中国 “的问题 ,学者们虽然多有讨论 ,但为了加深对中国历史疆域问题的理解,笔者认为仍有进一步讨论的必要.下面仅就中国古代的国号与历史上“中国“ 的关系谈点不成熟的看法.不正确之处,敬请读者批评指正.“国号 “,顾名思义 ,就是国家的称号 ,也就是我们经常说的政权的名称.中国古代自夏,商,周开始,举凡拥土聚众建立政
4、权者,不论是少数民族.还是汉族,不论是局处一隅偏安一方的政权,还是拥有中原统御四方的政权,都给自己的政权确立一个名称,这个名称就是“国号“. 有人认为 .中国古代的国号,就是中国古代历史上各个朝代的名称.因为,中国古代多实行王位世袭制,某一姓帝王家族的延续统治,就被称为一朝或一代,一直使用一个相同的朝代名称,也就是使用一个相同的国号.如果某一姓帝王家族的统治走向灭亡.改换成另一姓帝王家族的统治,就出现了改朝换代的现象.也就是说原来的“国“ 灭亡了,于是,又出现了新建立的“国“, 朝代的名称也就就随之发生了新的变动.出现了改变国号的现象.当然.也有人不同意用朝代的称号来代替国号,认为那些历代递嬗
5、的政权可以称为朝代.而有些不在这些政权递嬗之列或与这些递嬗政权同时并存的政权,就不能用朝代来称呼,认为这些政权所创建的是“国 “,而不是朝代,国号与朝代不能完全等同 .还有人认为,中国古代的“朝“, 并非全部指一朝一代 ,有时还用来指称某一帝王统治的时代,如太祖朝,太宗朝等等.不管怎么说,这些政权都已经“按地区来划f-E“的国民 “,并且完成了“ 公共权力的设立“,】,设有管理民众的一套官僚机构和军队,法庭,监狱等国家机器.具备一般国家形态,可以称之为“国“ 或“国家 “.中国古代的“国“, 名目众多 ,难以历数,据说,夏朝建立前后,多至“万国“, 商代有方国 3000 多个,左传哀公七年曾记
6、载说“禹合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 战国策? 齐策说“ 古大禹之时,诸侯万国“,吕氏春秋? 用民说“当禹之时,天下万国 “等等 ,说明夏朝建立前后,方国很多 ,这些方国,虽然有很多不具备国家形态,但习惯上仍把它们称为“国 “.收稿日期20090620作者简介 赵永春 (1953 一), 男,吉林榆树人,吉林大学文学院历史系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辽宋金元史;贾淑荣(1970 一)女,内蒙古赤峰人,吉林大学文学院历史系在读博士,内蒙古民族大学政法与历史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中国古代史.西周初年封国 1800 多个.到了春秋时期.还有 100多个国家,后经不断兼并,战国时期主要形成了 7 个
7、国家.后来,国家虽然时有统一和分裂,但“国“ 的数目仍然不少.这些“国“ 或“国家“都很重视为自己的政权确立一个国号.关于中国古代国号的来源及其释义,学者们多有研究,清人赵翼曾说“三代以下建国号者,多以国邑旧名“,元朝取 易经“ 大哉乾元“之义,建国号为“大元“,“始用文义.“1 卷 29元氆闰号始用文侯绍文,陈学霖等认为,中国古代“国号“ 的来源及其取意主要有六类,一是有因封号以为名者,二是有因治地以为名者,三是有稽之姓系以为名者,四是有托之前代以为名者,五是有夸其权力以为名者,六是有沿袭宗教迷信以为名者.l3 黄蓉则认为,中国古代的国号主要有五个来由,一是由部族或部落联盟的名称而来,二是由
8、创建者原有的封号和爵位而来,三是由创建者原始所在或政权统治区域而来,四是由宗族关系继承而来,五是由寓意吉祥而定等等.实际上,中国古代国号的来源和取意不仅这几个方面,还有一些少数民族.在初兴之时,常常以本民族的名称作为“国号 “.不管怎么说 ,这些“国“都很重视自己的政权,都想给自己的政权取一个具有美义的称号,以彰显自己政权的历史地位和时代意义.中国古代以国号为代表的如此众多的“国“, 大体上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占据中原的统一的或大体统一的“国“, 如夏,商,周 ,秦,西汉,新,东汉,西晋,隋,唐,武周,元,明,清等,这类“国“ 虽然有的一时边界模糊,但由于这些“国 “势力强大,不仅具有独立处
9、理本国事务的权力,还常常控制其它小国.国王或皇帝具有一定的或绝对的权威,国王或皇帝之下,有一套完善的官僚机构和众多官员,国家机器健全.完全具备古代国家形态,可以说这些政权都是独立的政权或国家.第二类是分裂时期的“国“, 如战国时期的齐,楚,燕,韩,赵,魏,秦,三国时期的魏,蜀,吴,东晋十六国时期的东晋,前燕,前秦等,南北朝时期的宋,齐,梁,陈和北魏,东魏,西魏,北齐,北周等,五代十国时期的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南唐,前蜀,后蜀等,宋辽金时期的宋,辽,西夏,金等,这类政权也都有国王或皇帝,也有一套完善的官僚机构和众多官员.国家机器健全,也可以独立处理本国事务,且多数政权疆界清楚,具备古代
10、国家形态,也分别是一个独立政权或国家.第三类是边疆民族政权,如匈奴,扶余,高句丽,乌桓,鲜卑,渤海,吐蕃,南诏,东夏等.这类政权虽然也有国王或皇帝一类最高统治者,但有的政权在初建之时官僚机构和国家机器不够健全,多数政权接受中原政权的册封,并承担对中原政权朝贡的义务,虽然有的政权可以独立处理本国事务,但多数政权在处理本国事务时要受到中原政权的干涉或控制,具有不完全的独立性.这类政权虽然具有不完全独立性.但他们与一国内部的郡县还不完全一样,仍然具有一定的国家特征,在当时也可以称之为“国“.不管是具有独立性的“国“,还是不完全具有独立性的“国“. 各自的国号都是其政权的象征,都代表,各自政权的历史存
11、在.也就是说,每一个国号所代表的政权仅仅是某一个政权,并不包括其他政权.我们在认识这些政权之时,就是要通过这些国号去分别认识各个不同的政权,以便将这些政权互相区别开来,并进一步探讨这个政权的实际内涵及其深远的历史影响中国古代以“国号“ 为代表的政权虽然很多 ,但却没有一个以“中国“ 为国号的政权 ,说明中国古代的“ 中国 “主要的并非是一个政权的名称.其含义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第一,古代的“中国“ 曾用来指一国的中心 ,即“中央 “,“中央之城“,“都城“,“京师“,“国中“,“王畿“ 的意思 .如 史记?五帝本纪记载,舜“夫而后之中国,践天子位焉“,南朝宋裴驷 史记集解引东汉刘熙的话解释说:
12、“帝王所都为中,故日中国“, 就是说,这时“中国 “的含义之一是指一国之中心的都城 .毛诗?大雅 ?民劳说,“惠此中国,以绥四方“,又说“惠此京师,以绥四国 “.将“中国“与“ 京师“对举,表明其涵义相同,故尔毛传解释说“中国,京师也“, 认为中国的含义是京师的意思.孟子-公孙丑下曾记载说,“ 王谓时子日: 我欲中国而授孟子室,意思是说:“ 王欲于国中央为孟子筑室“ 【1 卷忪孙丑,说明这里所说的“中国“ 是指国家的中央 .也就是国家的中心地区.春秋觳梁传昭公三十年也记载说:“公在乾侯,中国不存公“,是说季孙不让鲁昭公在中国存身,晋范宁集解日,“中国,犹国中也“ 6卷,公十年,也认为“中国 “
13、是“国中“的意思 .春秋战国以后.中国的含义不断发展变化,但作为“京师“,“ 中央“,“国中“这一含义,仍时而被人们使用.如,汉书?地理志上 记载“咸则三壤,成赋中国“,颜师古注日:“言皆随其土田上中下三品,而成其赋于中国也.中国,京师也.“按颜师古的解释 ,这里的“ 中国“也是指京师.汉书? 扬雄传 记载,娄敬“建不拔之策,举中国徙之长安“,颜师古解释说 “中国谓京师“,说明这里的中国也是指京师.陈连开曾指出“直到清朝,此义一直在沿用“7229.第二,古代的“中国“ 也用来指称中原 ,引申为中原王朝.主要的是一个地域概念.西周以前,“中国“一词多指一国之中心,到了春秋战国以后,“中国“ 一词
14、已经由一国之中心引申为天下之中心.如,战国策说“今韩 ,魏,中国之处 ,而天下之枢也“.卷秦策一.明确赋予中国以天下中心之义.扬子法言?问道说“中于天地者为中国“l9l 卷嗍,盐铁论? 轻重说“ 中国 ,天地之中 ,阴阳之际也 “.卷轻重第.卜,也赋予中国以天下中心之义.宋人石介也说,“居天地之中者日中国,居天地之偏者日四夷.四夷外也,中国内也“ .将中国为天下中心之义说得更加明白.由于受时代和条件的限制,古人以为黄河流域的中原地区就是天下的中心地区,因称黄河流域的中原地区及其所建立的政权为“中国 “.如,春秋战国时期,人们将地处中原地区的周,卫,齐,鲁,晋,宋,郑等看成是中国,而将中原以外的
15、秦,楚,吴,越看成是夷狄.不是中国.如,楚国国王熊渠自己就承认“我蛮夷也,不与中国之号谥“ll2卷 40楚世家;史记? 秦本纪记载说.秦“僻在雍州 ,不与中国诸侯之会盟 ,夷翟遇之“; 史记?吴太伯世家说,“中国之虞灭二世,而夷蛮之吴兴“; 史记?越王句践世家说“越兴师=194齐,西伐楚,与中国争强“,都说秦 ,楚,吴,越是夷狄,不是中国.到了秦朝“以兵灭六王 ,并中国“12卷.天官以后,不仅称中原地区为“中国 “,也称秦朝的统治区域为“中国 “,此后,人们常常 “谓中国人为秦人“【】 ,卷 96(西域传下颜师古注.两汉时期,人们在承认秦地为中国的基础上,既以中原地区为“中国“, 又以汉朝统治
16、区域为“ 中国 “,如 ,汉书记载 ,“东粤请举国徙中国,乃悉与众处江淮之间“13卷蛄西南夷两粤朝鲜传),陆贾称南越王尉佗(赵佗) 为“中国人“,曾说尉佗所据之地“ 譬若汉一郡“,“何乃比于汉!“尉佗大笑说,“吾不起中国,故王此.使我居中国,何遽不若汉?“13卷 43陆贾传即以“ 中国 “指中原地区 .同书又记载说 ,匈奴“南与中国界于故塞“.卷上匈奴 ,则以“中国“指汉朝及汉朝的统治区域.到了三国时期,仍以中原和中原王朝为“ 中国 “.由于魏国据有中原,因此.魏国被看成是中国,蜀国虽然声称继承汉室,也不被看成是中国,吴国更被视为边鄙,比如,孙资曾说“数年之间,中国日盛.吴蜀二虏必自罢弊“14
17、卷 14刘放传附孙资传引资别.诸葛亮也曾对孙权说“若能以吴 ,越之众与中国抗衡,不如早与之绝“卷蜀书 -诸葛亮.都把魏国说成是中国,甚至有人把汉人建立的吴,蜀二国说成是夷虏.东晋十六国时期,也有人以中原为“中国“, 如,晋书说,有女子“自中国来至江东 “151-行,又说“石季龙死.中国乱 “卷“ 勋传等等,所说中国都指中原.南北朝时期,仍有人以中原为中国,如,高闾曾说:“汉之名臣,皆不以江南为中国.且三代之境,亦不能远.“高祖日 :“淮海惟扬州,荆及衡阳惟荆州.此非近中国乎?“. 卷高传所说 “中国“均指中原.北朝据有中原,因之自称中国.隋唐也都占有中原,自然属于中国.五代十国时期,也是以中原
18、为中国,并将占据中原的梁,唐,晋,汉,周视为中国,而认为“四夷,十国,皆非中国“17卷 十世家年谱第十一,十国虽多为汉人建立的政权,但也不被称为中国.继五代之后而起的北宋,占有中原,也被视为中国.金人据有中原,自称中国,金史记载,依附于宋朝的吐蕃族系人青宜可等“以宋政令不常 ,有改事中国之意 “18卷完颜纲,所说“ 中国 “,就是指金朝 .南宋人也有以中原为中国者,如,陈亮曾说,“东晋自元帝息心于一隅 .而胡,羯,鲜卑,氐,羌迭起中国,中国无岁不寻干戈.而江左亦不得一 El 宁“, 他在上宋孝宗疏中说,不要“ 忘君父之大仇,而置中国于度外“,建议经略荆襄,“ 以争衡于中国“_l9 卷上孝宗帝第
19、一.所说“中国“均指中原以及占据中原的金朝.元,明,清都占据中原.均以中原及各自政权为中国.可见,中国历史上“中国“ 一词的一个重要含义就是指中原地区,主要的是一区域地理概念,并由此引申为中原地区所建立的政权及其所控制的区域.杜荣坤曾指出,历史上“中国“ 一词“泛指中原王朝所直接管辖的地区“,就是这个意思.第三,古代的“中国“ 还用来指华夏 ,汉族,引申为华夏,汉族建立的政权.古人所说的“中国“, 最初指一国之中心.并引申为天下之中心,那时居住在所谓的“ 天下中心“ 地区的居民主要是华夏族 ,于是,“中国 “一词又引申为 “华夏“之意.又引申为华夏人建立和政权.如,孔颖达为尚书“华夏“ 一语作
20、疏日:“华夏 ,谓中国也 “21卷周书_武鼢.春秋左传记载“诸夏亲昵,不可弃也 “,晋杜预作注日 “诸夏,中国也“22卷阔公元年.论语 ?八佾记载,孔子日:“ 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何晏引包氏之文解释说 “诸夏,中国“23卷.都认为华夏即是 “中国“.此外,诗?六月序 “小雅尽废,则四夷交侵,中国微矣.“礼记?中庸 “足以声名洋溢乎中国,施及蛮貊.“礼记?王制称 “中国,夷,蛮,戎,狄“为“ 五方之民“,等等.都以“中国 “与“蛮貊“,“四夷“ 对举,显然是以“中国“ 指华夏族,并引申为华夏族建立的政权 ,而以蛮貊,夷狄等指四夷等少数民族.并引申为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西汉政权建立以后,
21、华夏族发展为汉族,汉族及汉族建立的政权又成了“中国“ 的代名词.于是,汉族及其建立的西汉,新,东汉都是中国,匈奴,乌桓,鲜卑等少数民族及其建立的政权则被一些人视为不是中国.三国时期,汉族人及其建立的蜀汉和东吴虽然不称“中国“, 但后人均以其为汉族建立的政权,与曹魏一起并称中国.西晋,东晋和南朝的宋,齐,梁,陈都是汉族建立的政权,也被视为中国,而匈奴,鲜卑,羯,氐,羌等少数民族及其建立的政权则不被视为中国.隋,唐是汉族建立的政权,自然也是中国,而回纥,突厥,南诏,吐蕃等少数民族及其建立的政权则不被视为中国.北宋和南宋都是汉族建立的政权,也是中国,而契丹人建立的辽,党项人建立的西夏,女真人建立的金
22、则被一些人视为不是中国.元朝是以蒙古族为统治者建立的政权.也有人认为元朝不是中国,要“驱逐胡虏, 恢复中华“卷.明朝是汉族人建立的政权,有人认为属于中国复兴.清朝是以满族为统治者建立的政权,也有人说他们是“鞑虏“, 不承认他们是中国.孙祚民认为 “可以以 汉族或王朝 来代替中国25,就是从这个意义上认识问题的.第四,古代的“中国“ 又在天下中心的基础上派生出文化中心的含义.如前所述,在古人所认为的天下中心地区主要居住华夏族.孔颖达为尚书“华夏“ 一语作注云,“ 冕服采章日华 ,大国日夏“,正义日“冕服采章对披发左衽,则为有光华也 “213Il周 武.孔颖达又为春秋左传作疏日,华夏“言有礼仪之大,有文章之华也“ 恐卷 “阆公元年.元吴澄也曾解释说“ 夏犹四时之夏,明而大也 ,中国文明之地,故日华夏“】卷虞书 ,.华夏即是中国 .于是,中国又被赋予华丽,光华,光明,文明,高贵等含义.礼记?王制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