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近代广东妇女争取参政权述评以 20 世纪二三十年代为例作者:向仁富 来源:前沿2010 年第 8 期 摘 要20 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妇女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掀起了一场新的争取权利的斗争,争取参政权是其中重要的一环。广东作为开风气之先的地方,妇女们在争取参政权方面则更具特色,一方面在理论上展开了热烈讨论;另一方面,在国民党、共产党的领导下,在实践中也取得了相当的成就,但是受传统国家主义集体主义的影响,其缺陷也是显而易见的。关键词20 世纪二三十年代;广东妇女;参政权;国家主义一、妇女参政问题大讨论近代中国女子参政的第一次高潮,随着辛亥革命的到来而发轫,亦随着革命的失败而受挫,女子参政的“新拙之嫩芽
2、不旋踵而与民权同斩”。1922 年前后,中国妇女利用各地制定“省宪”的机会,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第二次参政运动高潮。作为开风气之先的广东就妇女参政进行了比较深入的讨论。时人指出:“女子参政问题,是现在全世界的一个重大问题,同时也是中国极重大的问题。”对于女子参政,赞成者有之,反对者亦不少,这种论争使得人们对女子参政有了更多的了解。赞成者认为,男女都是具有理性的人,因此都具备参政的条件,“盖人为理性动物,凡是理性者,为人,而男与女,亦系人耳,亦有理性耳,故男子可以参政,岂女子不能耶?故男子在国家应负之义务,及应享之权利,则女子亦当然共同享受权利,及负担义务”;“为人类公道计,男女当平等地参政”,因
3、为“政府为男女公有之政府,法律为男女公有之法律”,这种政府和法律不应该为男子所垄断,男女都应该既有权利,又有义务,而不应该是男子单独享受权利,女子单独承担义务,否则是绝对不公平的;从人格上看,只有精神上有问题和因犯罪而被剥夺权利者才没有选举权,女子被剥夺选举权,是对女性人格的侮辱;女子参政,有利于改善法律、特别是涉及家庭、社会、儿童、教育等方面的法律,因为女子对这些比男子更熟悉,更具有发言权;女子参政,可以减少“政客之舞弊”,因为犯大罪者大多为男子,“女子参政,或能不为政客所运动”;应当说,上面所列理由大多数还是合理的。反对的理由主要有:第一,女子不参政,并非不公道。因为女子对国家负有特别的任
4、务,政治只是作为国民任务的一种,此外还有家庭的任务,“治内治外,各有专司,亦犹分权之意”。第二,女子参政必然破坏家庭。“若女子为政治上之活动,则必舍其家务,再夫妇苟不属于同一政党,则家庭必多失和,离婚事必日多。”第三,认为女子不适合行政事务。因为在议会中,也必须具有忍耐进取的能力,才能应付各种变局,“女子于此,较之男人天然不及女子而问政,必致内外不能兼顾,于国于家,根本上均有损害。”第四,认为男子享有选举权是因为男子必须强制服兵役义务的补偿。“选举权为权利之一,权利之取得,必有义务以为偿,男子成人即有当兵之义务,而女子则无之,国家对之亦不能强迫,而对男子则能强其尽此国务,故参政权为男子特享有之
5、权利,由其尽特别之义务而来。”第五,女子体质上不宜参政。因为女子在生产前后,“绝对不能工作,在此时期内之职务,将如之何?惟有荒弃耳,政治可荒弃乎?”反对者的理由看似合理,但是实际上是站不住脚的。因为女子参政是女性不可让渡的权利,女子参政也并不会必然导致无法照顾家庭和家庭不和,两者兼顾也是有可能的,退一步说,“就令承认足以引起家庭冲突,然未婚之女子,及寡妇,亦不应剥夺其参政权”;“我以为女子参与政事,即在生育时期中,亦无何等妨碍,近代世界妇女劳动,蓬蓬勃勃,已成极普通之事,况参政耶”以服兵役来换取选举权,两者间根本没有任何的因果关系,也缺乏理论依据,“募兵之国,当兵乃人民自由。何以男子得享有参政
6、权?”至于说女子参政时机尚不成熟者,则是中国人的“老生常谈”,只能起到阻碍社会进化的作用。至于妇女参政的业绩不能因为不能立竿见影就根本不去争取,因为事物的质变最终依靠足够的量变而来。所以正如当时人所指出的那样:“环顾四周,俯查舆情,女子参政已成不可免之事实,所争者迟早问题耳”。总之,广东地区二三十年代对妇女参政和妇女解放问题的讨论是非常热烈的,而且从理论上讲,也是达到了相当的深度,必然会对广东地区妇女参政运动带来巨大的影响。二、国民党领导下的广东妇女的参政实践20 世纪二三十年代,广东的妇女参政走在了全国的前面。1921 年 3 月 28 日,广东省议会讨论“县议员选举条例”,女界联合会派以邓
7、惠芳为首的 10 多名代表前往省议会请愿,要求在省宪中,明定女子选举权;县自治条例中,规定女子有选举与被选举权,与守旧势力发生了冲突,邓惠芳等多人被殴伤。第二天,他们集合近千名妇女上街示威,强烈要求惩办凶手以及给予妇女参政权。1921 年 4 月 1 日省议会进行讨论,守旧派极力反对“女子参政权案”,于选举条例中“凡本县住民年满 20 岁以上者得为选民一项里,多加了之男子三个字”。女界联合会经过斗争,终于获得“女代议士、县议会选举权、被选举权。”其后,妇女参与政治的呼声和实践一浪高过一浪:首先,妇女们对参与国民会议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我们妇女既为国民一分子,当然有参加之必要。”“国民会议是我
8、们出头说话惟一的好机会。在这个会议里面,我们可以尽量提出要求,达到解放的目的。”主张在国民会议中须有女子参加,男女享有平等的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同时希望趁召开国民会议的机会,联合全中国的妇女同胞们在国民会议上力争妇女本身的利益,也就是打破奴隶女子的旧礼教旧家庭,争得女子参政权以推翻专为男子而设的宪法,从而求得女权的保障。其次,以广东妇女解放协会为代表的妇女团体还以宣言、纲领、通电甚至游行示威罢工等形式表达了一系列其他政治上的诉求,在社会上引起了重大反响。在 1924 年广州的“三八”节,妇女们在游行示威中公开提出了“女子参政权”“及一切妇女应得之权”11。广东妇女解放协会在其宣言中明确地提出了“
9、要求女子参政”12。海丰妇女解放协会组织大纲则明确要求有“男女平等之宪法及选举法”13。在海丰妇女解放协会纲领中则提出了会员有“发言权、表决权、选举权、被选举权”14。此外,广东妇女解放协会还积极参与了一系列重大的政治活动。为了巩固广东的革命根据地,广东妇女解放协会向全国同胞发出了宣言,还对日本悍然出兵东三省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怒。广东妇女解放协会还声援省港罢工运动,支持省港罢工运动提出的复工条件, 1926 年的“三八”,广东各界妇女组织了纪念活动,发表了演说、通电等。再次,广东妇女热情参与国民大会代表竞选。1936 年 11 月,国民党将举行国民大会,因此,广东妇女界也围绕这一重大政治问题展开
10、了热烈的讨论并积极参与这一活动。有人论述了广东妇女参加国民大会代表资格竞选的重大意义。认为妇女竞选既是挽救民族命运的重要途径,也是建设现代民族国家的初步,还是根据党纲,实现总理遗教的行动,同时也是解决妇女问题的必要步骤。15 也有人撰文鼓励妇女们积极参与竞选并告诫不要被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大多数的妇女以为竞选是一件不必要的事情,而处以不闻不问的态度是绝大的误会”;中国大多数的妇女受数千年来的羁圄,对于骤然解放而获得自由,还具有浓厚的保守色彩,当然未能完满地运用,而不免被人利用,在这样势单力薄的妇女界,当然不应有操纵事件的发生。16 除了理论上的呼吁外,广东妇女界在国大代表竞选的实践中表现也非
11、常突出。广东女界联合会通电国民党中央,力争国民大会女界代表出席权,电文称“请准许各地妇女团体,自行选举代表参加国民大会,以秉我党扶助女权之旨,而昭男女平等之公允。”同时广东女界联合会还致电南京妇女会,指出由于国民大会选举法规定区域职业和特种团体来分配代表名额,但是由于“我国妇女,现在各团体中,所占地位极微,必难获选,是则我女界不独丧失参政权,抑亦无以实现总理主张之男女平等原则”,要求增加全国妇女代表,请南京妇女会带头争取,广东女界将紧随其后。17 而广东妇女在请愿呈文中更加鲜明、直接和完整地表述了国民代表选举只是表面公平、实际并不公允的问题,并要求国民政府对此给予更正。18为了真正实现广东妇女
12、参与国民大会的目的,广东妇女国大竞选会还起草了竞选会组织大纲,竞选会的名称为“广东妇女国民大会代表竞选会”,其宗旨是“团结本省妇女力求政治平等”,本会“由全省妇女团体共同组织之,但入会时须得妇女团体之介绍”,总会设在广州,各市县政府所在地设立分会。在竞选会下面,设立事务部、文书部、宣传部、交际部、组织部等。19总之,在国民党领导下的广东妇女参政运动不但声势浩大,而且也取得了相当的成就,在全国妇女参政中非常引人注目。三、共产党领导下的广东妇女的参政实践土地革命时期,共产党与国民党已经分道扬镳并受到国民党的围追堵截,共产党的政治任务是争取一省与几省首先胜利及建立全国苏维埃政权,共产党在土地革命时期
13、领导、组织、动员和鼓励工农妇女参加各种政治活动引人注目。1930 年 7 月,在中共中央第 85 号通告中明确指出:当全国政治经济的危机愈益加深,阶级斗争的形势愈益尖锐,工人的生活更加恶化与痛苦,女工的生活不仅同样痛苦与恶化,并且反对奴隶式的养成工包工制更普遍地发展,尤其大批女工失业的恐慌,成为目前的严重问题。因此很有必要动员广大妇女群众,积极参加武装暴动与建立苏维埃政权斗争。为了适应日益发展的革命形势,更好地把妇女们发动起来参加政治活动,主张积极发动妇女入党。“过去有些地方党部对于吸收女同志非常忽略,且视为洪水猛兽,所以女同志的数量始终停留在极少数一旦工作需要女同志又感觉无人,今后党应积极纠
14、正这种错误观念,积极在斗争中去发展女同志。”“目前女党员占全党党员总数百分比的数字异常微弱,重工业中的广大无产阶级妇女中的积极分子如不能吸引到党内,不注意农村中妇女雇农的发展,则向产业工人开门将成为不能完全执行的空话,党的无产阶级基础亦必不能迅速地扩大。”20同时,鉴于有的地方对“妇女干部的提拔非常不注意,对妇女同志的发展完全采取关门主义”21 的做法,党还提出了加强引进和培养女干部的要求。“在目前革命工作的发展中干部的缺乏成为党的一般现象,尤其是农村的女干部,更不足以应付客观的需要,因此党必须在每一个斗争中注意培养妇女干部,引进积极勇敢的女工农妇参加农会工作。党尤要注意分配女同志工作,在各种
15、训练班中要加入妇女分子或专设短期妇女训练班。”22此外,组织妇女加入赤色工会和女纠察队。“在已有组织的女工或农妇群众应经常召集会议积极发展赤色工会会员,扩大赤色工会的组织;未有组织的妇女群众提出赤色工会的纲领,采取公开的路线,号召及领导妇女群众来筹备或参加这些组织。”“在组织示威,组织罢工,组织地方暴动的工作中,在赤色工会中应组织女纠察队,农妇中应组织赤卫队、救护队、侦探队,有组织地参加示威罢工,以增加斗争的力量,而保障斗争的胜利!”23最后,还要求加强苏维埃区域妇女参与政权。有的地方,“妇女参政权是没有的,就是有亦不过是形式上的点缀。尤其是党的一些支部开会不通知女同志,一些同志报告支部人数时
16、女同志不算在内,轻视妇女的心理是浓厚的只是走马看花地到各乡做一些空的宣传与和平的建立一些组织。”因此,希望尽量创造条件,让“苏维埃区域内的青年妇女切实地参加选举,参加苏维埃政权” 量创造条件,让“苏维埃区域内的青年妇女切实地参加选举,参加苏维埃政权”24。综上,中共也为妇女们参与政治做出了巨大的努力,妇女们逐渐把政治活动同自身的日常生活联系起来,她们也开始认识到自身在社会中的价值和地位并充分调动起她们为自身命运而奋斗的积极性。四、妇女参政的评价近代广东妇女争取参政权利的斗争同当时整个中国的情形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是在内反专制、外抗强权的大背景下产生的,因此近代广东妇女追求参政权的过程始终是从属
17、于民族民主革命,是以爱国、救亡、反专制、争民主为第一要务,特别是当国家受到帝国主义侵略、国家民族处于危亡的境地和国家政治很不昌明的时候,她们对爱国救亡、追求民主共和的呼声甚至超过了对自身权利的要求,甚至可以说是义务意识超过了权利意识。如广东妇女反对善后会议、反对关税会议、支持省港大罢工、反对英国列强在中国的胡作非为等,都是明显的例证。就争取参政权的效果而言,虽然取得了不少成就,但缺陷也是显而易见的。有人指出在广州就曾经有差不多 6000 多个妇女团体,但都是一盘散沙,并没有真正团结起来。25 从妇女在政府部门从政的情况来看,比例则更是微乎其微,而且从事的主要是底层工作。最后,尽管国民党和共产党
18、在广东妇女追求参政权利的过程中都扮演了非常积极的角色,但是,无论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其领导妇女运动、帮助妇女获得参政的最终目的还是在于维护自身的政权,妇女们参政权的得失是与政府的需要紧密联系在一起的。20世纪 20 年代早期,广东国民政府的妇女工作一直把“男女平等”作为妇女组织的首要目标,借以号召妇女支持参加国民革命,但是在国民党取得全国性的政权以后,国民党对妇女参政权问题的态度趋于保守。妇女团体组织大纲和妇女会组织大纲之间的明显差异就可见一斑。261932 年国民政府修订法令,限制妇女参政权,而所有冠以“解放”二字的妇女团体,均被迫更名;过去鼓励妇女支持国民革命的组织宗旨,也改为“发展健全母
19、性”。学界普遍认为,国民政府上台之后展开各项集权措施,包括对女权的打压,均属巩固自身政权的一种手段。至于中共,无论是在争取妇女的婚姻自由权还是参政方面,都非常强调“革命”,甚至最私密的个人情感都是为了成就“革命”大业,27 私人情感必须服从当局政治本位的需要。这实际上就是革命的“公权”向私权领域入侵的过程,也是中国传统的国家本位、集体本位精神在近代女权领域的折射:当国家利益、政党利益和妇女权益相冲突时,在一般人的心理、包括妇女们自己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个人利益应该让位于国家利益和政党利益。28 女权如此,男权也是如此,差别只在于女权更显得脆弱,更容易让位而已,这种情形的存在也必然阻滞妇女权利的进一
20、步发展。注 释笔者认为:参政有广义与狭义之分,广义是指参与国家政治,狭义是指参与国家政治事务的管理,本文从广义的角度探讨妇女参政。向警予:中国最近妇女运动,向警予文集,湖南人民出版社,1985 年版,第 85 页。女子为什么要参政?,广东妇女运动历史资料汇编第一辑,第 70 页。剑峰:我对于中国女子参政的意见,广州民国日报,1924 年 8 月 6 日。吴汉章:女子参政问题,互助第 1 卷第 1 期,1926 年 7 月 1 日。剑峰:我对于中国女子参政的意见。吴汉章:女子参政问题。广东女子的参政运动,解放画报,1921 年第 10 期。中国妇女运动历史资料(1921-1927 年),第 18
21、1 页。广东电话局女司机联合会“三八”妇女国际日敬告同胞,陆安日刊,1925 年 3 月 25 日。11三月八日广州举行国际妇女节运动,妇女日报第 68 号,1924 年 3 月15 日。12广东妇女解放协会宣言,广东妇女运动历史资料汇编第 1 册,第 164页。13海丰妇女解放协会组织大纲,广东妇女运动历史资料汇编第 1 辑,第157 页。14海丰妇女解放协会纲领,广东妇女运动历史资料汇编第 1 辑,第 158页。15 曙明:国代竞选之妇女运动的价值,广州民国日报,1936 年 9 月 11 日。16妇女运动与竞选,广州民国日报,1936 年 9 月 11 日。17女联会电争国大代表权,广州
22、民国日报,1936 年 6 月 21 日。18妇女界请愿情形,广州民国日报,1936 年 9 月 8 日。19广东妇女国大竞选会草就代表竞选会组织大纲,广州民国日报,1936年 9 月 3 日。20目前的妇女运动,红旗第 125 期,1930 年 7 月 26 日。21中共两广省委给东江特委指示信(新编东字第七号)(节录),广东妇女运动历史资料汇编第 1 辑,第 427 页。22中共广东省委给海陆惠紫特委信,广东妇女运动历史资料汇编第 1 辑,第403 页。23中共广东省委通告(第五号),广东妇女运动历史资料汇编第 1 辑,第397 页。24海陆紫特第一次党员代表大会决议案(节录),广东妇女运动历史资料汇编第 1 辑,第 418 页。25 倪畅予:统一广东妇女运动之我见,广东妇女运动历史资料汇编第 4辑,第 86 页。26广东省政府公报,1930 年,第 124 期;广东省政府公报, 1932 年 11 月30 日。27 连玲玲:四十年来家国:评介 ChineseVisions ofFamily and State,1915-1953,见: (台湾)近代中国妇女史编辑委员会:近代中国妇女史研究第 12 辑,第295 页、第 292 页,易风格数位快印有限公司,2005 年。28 近代广东许多妇女组织在面临国难的时候,要求妇女们把自身的利益放在国家民族利益之后可为例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