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硕士电子版论文 保密级别 内部 学位级别 硕士 论文提交日期： 2002 年 5 月 论文答辩日期： 2002 年 6 月 论文中文题名：贫困时代的诗人 埃德加爱伦坡及其诗论与诗歌 论文英文题名 ： The Poet in Impoverished Times -Edgar Allan Poe and His Poetics and Poems 作者及所在单位 ： 张喜久 吉林大学文学院 指导教师及所在单位：傅景川 吉林大学文学院教授 分类标识： I206.2 中文主题标 识：坡 诗歌 诗论 英文主题标识： Poe Poem Poetic 中文文摘 英文文摘 总页数： 35 页 开本无图表
2、在贫困时代里作为诗人意味着：吟唱着去摸索远逝诸神之踪迹，因此诗人能在世界黑夜的时代里道说神圣。 (1( 马丁海德格尔林中路诗人何为 前 言 埃德加 爱伦 坡 （ Edgar Allan Poe， 1809 1849） 是世界文学史上一位为人、为文都颇为奇异难测的作家。他一生命运多舛，尽管在诗歌、小说、文学批评等诸多领域都卓有建树，并使欧洲文坛第一次真正地受到美国文学的影响和冲击，但在本土却备受冷遇。美国文坛伸出了双臂热情地与欧文、库柏、惠特曼拥抱，对坡却始终心存犹疑和不解。有生之年的坡就像一粒无法落地生根的牧种，成为永恒的游牧者。 游离于自己的祖国和时代之外的坡，正如他乌鸦一诗中那只奇异的黑鸟
3、，突然出现又突然消逝在乌黑的夜空中。 坡一生只有短短四十 年，共创作了五十多首诗歌，七十篇短篇小说（其中阿戈皮姆的故事一篇亦可算作中篇），以及两三篇著名的理论文章和时文评论。而同时代的诗人惠特曼诗作就多达三百八十二首，在数量上坡自然显得相形见绌。然而坡绝对是一个值得变换视角、经久耐读的经典性作家。一个半世纪以来，西方文坛风云变幻，坡始终是一位为人道说品评的焦点人物。 由此看来，坡的生平经历和作品肯定具有一种令不同时代和不同国度的读者都感兴趣的属性和特殊魅力。 究竟应该如何看待伫立在传统与现代边界上的坡，对于他在文学发展史上的地位和贡献应该从何种角度把握？本文 试图从思想史的角度来透视作为诗人和
4、哲学家的坡，阐释坡的诗论和诗歌的哲学底蕴和内涵。 全文的分析主要从哲学思想的角度出发，第一部分重点论述坡在文学史上的地位；第二、三部分主要探讨坡的诗歌理论及其美学意义，因为国内的研究者大多着眼于其诗论中的艺术技巧，对其中的哲学 美学内涵则经常忽略；第四部分具体分析坡诗歌中的几个哲学主题。 一 多重视角下的坡 坡在生前身后赢得了无数彼此矛盾，大相径庭的称谓。 爱默生讽刺坡是“摇着铃铛并把这声音叫做诗的叮当诗人（ jingle man）” (2(；马克吐温认 为坡的作品根本不具备可读性；惠特曼说坡的诗歌“属于想象文学，它们像电光，明亮、耀眼，却没有热度” (3(；但对于波德莱尔而言，坡是“迷途的拜
5、伦”，是“我所知道的最好的作家” (4(；马拉美和瓦雷里都将坡看作最伟大的思想家之一，叶芝盛赞坡是“想当然的美国最伟大的诗人” (5(总之，坡及其作品时而被人捧为天才杰作，时而又被人斥为癫人妄语。 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对坡的印象式的评价一直是大起大落。尽管如此，他始终都是西方批评家们热衷品评的作家之一，即便是在战后欧美文学批评进入了流派纷呈、门类迭出的多元化时期，坡依然受 到多种批评话语的青睐 读者反应批评、精神分析批评、神话原型批评、结构主义批评、解构主义批评、女权主义批评，甚至西方马克思主义也时有提及。这种情形在与坡同时代的作家身上确实不太多见，这倒是应了钱钟书先生的一句戏言：诗人生前养不活
6、自己，死后倒养活了一批人。 英国学者格雷厄姆克拉克（ Graham Clarke）还编辑了一套煌煌四册的埃德加爱伦坡评论集（ Edgar Allan Poe： Critical Assessments），收集了自一八二九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大量的对坡的研究评论文章，其中像亨利詹 姆斯、萧伯纳、 T S艾略特等大家的精彩论述自不匮乏，而且各个时期有代表性的爱伦坡评论亦都搜罗完备。 纵观一百多年来西方评论界对坡的研究，大体上可分为以下三个阶段，它们既是坡的不同层面的逐次展现，也是读者从不同角度对坡的轮番审视。 第一阶段大致是从坡初登文坛到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坡是美国文学史上最具争议性的作家之一。他孤
7、傲的性格，乖张的行为，尖刻的话语以及引人注目的私生活，使他生前颇遭非议；逝后，他的著作事务委托人格里斯渥德篡改文本，造谣中伤，使坡在公众眼中成了一个自甘堕落、神经过敏的酒鬼和吸毒者，在很大程度 上造成了坡声名扫地。但坡毕竟才华过人，他构思诡谲，行文奇警，所以为之辩护者也大有人在。 这一时期的代表性评论之一，美国批评家 J R洛威尔于一八四五年在格雷厄姆杂志（ Graham s Magazine）上发表的文章埃德加爱伦坡中，称坡“有五分之三是天才，五分之二纯属梦呓”。 二十世纪以来，弗洛依德的精神分析理论被引入文学批评后，坡立刻因其特殊的经历和乖戾的性格而成为批评家们一试身手的绝佳标本。 英国作
8、家 D H劳伦斯根据其旅美巡回讲演手稿于一九二三年写成的美国文学经典研究（ Studies in Classic American Literature）一书，在关于坡的长文中，他运用弗洛依德的理论对丽姬娅和厄舍府的倒塌两篇小说进行了分析，把坡的作品与他的个人身世际遇和性格特点紧紧牵扯在一起，可以说是开此方面研究的先河。 这种批评和研究就其实质来说是论“人”而非论“文”，因为早期批评家们的兴趣更侧重于从坡的作品中找出他反常甚至有些病态的性格的成因。 在所有关于坡的评传中，最值得一提的是 A H奎因在一九四一年发表的埃德加爱伦坡评传（ Edgar Allan Poe：A Critical Bio
9、graphy ）。 在这部著作中，奎因以确凿的事实澄清了格里斯渥德的诬陷之词，恢复了历史的本来面目，给予了坡应有的评价，赞扬坡“批评卓越，小说超人，诗歌不朽”(6(。 这本著作成为此后研究坡的权威依据之一，从此坡的研究逐渐摆脱了对个人身世的纠缠，将研究重点转移到了作品本身。 二战后至五十年代，对坡的批评和研究进入了第二个阶段，这是一个比较客观公允的阶段。这一时期的研究已经开始采用多视角、多层次、多门类的方法。 这其中有： 社会历史层面的研究。 代表作有 E H戴维森的坡的批评研究（ Poe： A Critical Study），强调宗教影响的衰退而导致的精神危机和浪漫主义思潮对创作的影响； 受
10、新批评和原型批评的影响而侧重对文本本身的分析。 理查德威尔伯（ Richard Wilbur）的坡的房屋（ The House of Poe）就是专门研究坡的小说和诗歌中经常出现的意象 房屋的著作； 结构主义和解构主义也借助坡的作品来阐发自己的理论主张。 早在五十年代，法国文论家雅克拉康就坡的小说失窃之信进行过专题讨论，并将研讨成果整理成文 关于失窃之信的研讨会（ 1956）。 十几年后，解构主义哲学的另一代 表德里达针对拉康的这篇奠基之作进行了批评和阐发，发表了真实的提供者（ 1975）。 美国学者芭芭拉约翰逊又在这二人的文本基础之上再作批评和阐发，撰写了参照的架构：坡、拉康、德里达（ 19
11、77）。坡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他的小说失窃之信竟成为二十世纪阅读文本和理论的一个象征，甚至被吸收到当代最时髦的解构主义的批评话语中来。 进入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后，对坡的研究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西方评论界开始从哲学、宗教学、心理学等多个角度来阐释坡的作品，所采用的方法也更为多样化。 弗兰克弗雷德里克（ Frank Frederick）的绝对零度的哥特式：坡的阿戈皮姆的故事（ The Gothic at Absolute Zero： Poes Narrative of Arthur Gordon Pym）分析了阿戈皮姆的故事的宗教因素；而杰克沃勒（ Jack Voller）的文章恐惧的力量：厄舍府
12、里的伯克和康德（ The Power of Terror： Burke and Kant in the House of Usher）则直接运用了伯克和康德关于恐惧的理论来分析坡的小说厄舍府的倒塌；戴维哈里伯 顿（ David Halliburton）的埃德加爱伦坡是第一部用现象学的观点和方法来分析坡及其作品的著作。 此外，由于坡对法国文学的巨大影响，加之多部小说被改编、拍摄成电影，他同时又成为比较文学的关注热点之一。 迄今为止，西方评论界对坡的研究历经一个多世纪，坡及其作品不断被咀嚼、被回味、被诠释。 从不同的角度分析坡 ，我们就会看到坡及其作品所具有的多重层面和不同属性。 当然，这些五花八
13、门的研究方法大多是用坡及其作品来阐述和验证自己的理论观点，有些时候难免会忽略文本自身意义而出现所谓的“六经注我”的情况。 与国外坡的研究现状相比，国内对坡的探讨还处于相当薄弱的阶段。对于我国的普通读者来说，他们熟悉的仍然是马克吐温、福克纳、海明威等作家，对于坡则即便有所耳闻，也是知之不详。其实坡很早就被译介到我国，二十世纪上半叶，坡的一些主要作品相继被翻译成中文。他独树一帜的文学理论，与众不同的文学题材，别具风格的写作技巧，受到了我国许多现代作家和批评家的重视。周氏兄弟最早把坡及其作品引入我国文坛，一九九年，鲁迅和周作人编辑出版了域外小说集，其中称坡“性格略耽酒，诗文均极瑰异，人称鬼才。所作小
14、说皆短篇，善写介绍，恐怖， 悔恨等人情之微” (7(，但域外小说集并没有引起当时读者的很大兴趣。 一九一七年三月，中华书局出版了周瘦鹃翻译的三卷欧美名家短篇小说丛书，其中收入坡的心声（ The Tell Tale Heart，今译作泄密的心）。 五四运动之后，茅盾又用白话文重译了这篇小说。 他对坡的评价与鲁迅等人大体一致，认为坡的作品“著重玄想”，值得注意的是，他在赞赏坡“独成一家，与俗殊咸酸”，“他的文学另有一种美”的同时，又进一步强调了他的作品中包含着“常来我们精神界中撞击的” (8(成分。 进入二十年代以后，坡的作品更是接连不 断地被译成中文，像小说心声的重译就达五六次之多；诗歌乌鸦曾受
15、到我国文坛上好几个文学社团的重视，几乎同时出现了四五个不同的译本。这在当时引入我国的外国作家中并不太多见，因此可以说这是坡对我国文坛影响的一个标志，而且坡的确被二十年代的我国文坛接受了。进入三十年代后，以茅盾为代表的“为人生派”主要是从俄国及西欧的现实主义文学中汲取营养，而以郭沫若、成仿吾为代表的“创造社”则深受拜伦、雪莱作品中乐观向上的浪漫主义因素的影响。由于坡的作品表达出的颓废、悲观情绪与这种文学主潮不合拍，所以他逐渐被排除在主流文学之 外。但是直到抗战前，坡的作品仍不断地被介绍给我国的读者，其中主要有坑与摆（今译为陷坑与钟摆），失窃的信、亚西尔家的衰亡（今译为厄舍府的倒塌）等篇。 抗战胜
16、利后，焦菊隐先生还曾翻译出版了爱伦坡故事集和小说海上历险记（即阿戈皮姆的故事）。 解放前，除了对坡的作品进行介绍和翻译之外，我国现代文学史上相当一部分作家在文学创作上明显受到坡的影响。 首先反映在短篇小说领域。 鲁迅先生就承认他早期的短篇小说受到了坡的影响，像药、伤逝等篇不但使读者明显地感到“对于世间的恐怖” (9(，而且极富悲哀和绝望的象征主义色彩。 狂人日记、白光都描写了精神错乱的人内心的疯狂意识，也深含象征意义。戏剧家李健吾发表于一九二六年的小说关家的末裔，从结构到笔法都能明显地看出是对厄舍府的倒塌的模仿。 其次在诗歌及诗论方面，坡的影响也很大。当时，我国的新诗刚刚兴起，许多新诗提倡者都
17、把坡的诗论作为主要的理论依据之一，并在创作中以坡的诗歌模式为榜样。 在“新诗向何处去”的讨论中，闻一多、徐志摩、朱湘等新月派诗人明确提出新诗不能没有格律，诗歌应该具有“节的匀称和句的均齐” (9(的主张。 坡关于“美是诗唯 一正统的领域”及“文字的诗可以简单界说为美的有规律的创造”的理论主张，几乎在所有具有唯美倾向的诗人那里都能得到回应。 解放后，学术界将坡划入消极浪漫主义之列，其名字也总是与颓废、反动等词汇连在一起。传统的文学史也认为坡的创作属于欧美文学中的逆流。在这种观念的统摄之下，坡的名字几乎很少为人提及。随着各领域封闭状况逐渐被打破，坡的研究情况也有一些好转。从八十年代初期开始，相继出
18、版了陈良廷、徐汝椿翻译的爱伦坡短篇小说集、裘柱常翻译的皮姆历险记、王辽南编译的生命末日的体验：爱伦坡恐怖侦探科幻小说选以 及一九九三年由湖南文艺出版社翻译出版的爱伦坡短篇小说集等。这些工作使中国读者开始对“陌生”的坡有了一定的了解。一九九五年，由曹明伦翻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的爱伦坡集：诗歌与故事是迄今为止国内最全的爱伦坡作品选集了。随着人们对坡的认识和了解的深入，加上他的小说所具有的通俗性，于是各种坡的小说选集也应运而生。虽然坡的主要著述基本上都被引入我国，但与西方的学术研究的进展和成果相比，我国学术界对坡的研究可以说是刚刚起步，而且大部分仍处在评价和描述之中，细致透彻的专题性文章则很
19、少见到。 本文之所以选取哲学 美学思想角度来切入坡及其创作，是因为国内多数研究者很少关注作为诗人的坡的精神世界和哲学思想。诗和哲学本是一体，都孕育于神话的怀抱。神话是原始人类对人生意义的一幅形象的图解。尽管艾略特反复论证诗人并无自己的思想，而只是把各种流行的观念、思想巧妙的组装进作品之中，但一名没有哲学眼光和深度的诗人只能是吟花咏月、顾影自怜的浅薄文人，坡显然不在此列。没有诗的激情和灵性，一个哲学家只能是一台从事逻辑推理的思维机器。坡同时兼有爱推理和好幻想的两面性：他深爱数学逻辑思维，这使其成为侦探推理小说的鼻祖； 而好幻想的本质更造就了一位情感丰富的抒情歌手。 基于这一点，本文才试图着重探讨
20、坡及其作品的思想内涵。 二、孤独徘徊的现代灵魂 “我的一生有过幻想 冲动 激情 渴望孤独 蔑视周围的一切，向往未来。 ” (10( 埃德加爱伦坡 凡是见过坡的画像的人大概都会留下这样一个印象：最惹人注意的是他的那双眼睛，那是一双诗人才会拥有的眼睛，犀利而又略带忧郁的目光仿佛在窥视宇宙的奥秘，探索人生的大限，倾诉世间的不幸再加上高高的额头和紧闭的双唇更显示了诗人的智慧及与世俗格格不入的孤傲气质。 那么坡究竟从世间领 悟到了什么呢？ 由于近代自然科学的发展，工业文明取得另外前所未有的进步并极大地增强了人类必胜的信心。意识形态方面兴起了理性主义思潮和机械唯物主义思想，其杰出的代表笛卡儿提出了“我思故
21、我在”的著名论断，用理性的权威取代了信仰的权威，理性被赋予了至高无上的地位。“思维的悟性成了衡量一切的唯一尺度，那时如黑格尔所说的，是世界用头立地的时代。人的头脑以及通过它的思维发现的原理，要求成为一切人类活动和社会结合的基础。 ” (11(如果说十七世纪是西方思想史上理性确立的新阶段，那么发生于十八世纪的启蒙运动就是人解决自身 的问题，启蒙运动把人的思想从禁锢中解放出来，同时也将人类的自信推上了顶峰。然而就在唯理主义大兴其道之时，浪漫主义思潮悄然兴起。科学和理性给人类带来了文明和进步，推动了生产力的发展，但理性的统治和物质利益的强大使得个体的情感逐渐被忽略。T S艾略特有一句名言：在十七世纪
22、，人的感情发生了脱节。 它恰如其分地概括了这一状况。浪漫主义思潮在很大程度上解构了理性中心主义，企图通过艺术创造出一个更完美的社会。 作为浪漫主义先导的卢梭，就明确地提出了现代文明的危害性，发出了拯救人的自然情感的呼吁。 也正是在这个大的思想背景 下，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欧洲大陆兴起了浪漫主义运动。美国的浪漫主义出现得较晚，直到十九世纪二、三十年代，以爱默生为代表的超验主义才表达了在欧洲早已司空见惯的浪漫精神。一般认为，超验主义运动奠定了美国浪漫主义的思想基础。 实际上，爱默生等人在反对权威、主张人凭借自己的智慧和理解力就可以直接获得知识和掌握真理这一点上更接近于启蒙运动和文艺复兴精神，难
23、怪文学史上称之为“美国的文艺复兴”。 坡生活在一个精神生活颇为动荡的年代。十九世纪三十至四十年代，美国北方资本主义工业获得了巨大的发展。与此相适应的是美国北方思想 文化界出现的以爱默生为代表的超验主义思潮。它主张反抗权威，解放理性，认为人的心灵具有直接认识真理的能力，这表达了处于上升阶段的美国北方资产阶级的理想和愿望。而在美国南方，种植园经济所依赖的奴隶制度严重地阻碍着资本主义的发展，欧洲的特别是英国古老浓厚的贵族文化思想以及宗教思想占据着统治地位，超验主义则很难拥有市场。 在这种时代大潮的冲击下，作为浪漫主义诗人的坡形成了与同代人截然不同的心路历程。 对于现代世界而言，孤独感是一个重要的哲学
24、概念，因为它涉及到现代人的根本处境。物质文明的进步，技术功利的扩展，造成了人的 生存价值与技术文明的分裂，使人丧失了赖以安身立命的精神家园。人成为无家可归的浪子，流落异乡，这种失落感正是二十世纪西方社会中那些追求精神寄托的人们的普遍感觉，并成为现代西方文学普遍吟唱的主题。而远在十九世纪上半叶的坡过早地拥有了这份沉重的孤独感和现代人无家可归的异乡意识。 坡在其短暂的四十年生命中可以说饱尝了人生的孤寂和无家可归的苦闷。他很小就失去了母亲，渴望母爱而不可得，这成了他一生中抹不去的阴影：被人收养后，他的童年表面幸福，过着体面人家孩子的正常生活：玩耍、读书、恋爱、上大学，但内心却时时有着挣脱 和流浪的冲
25、动；成年后，他深恋爱妻，维吉尼娅却身染重病，日趋死亡，坡所向往的避风港又变成了一项折磨；他渴望友谊，却从未有过真正的知音；他寄希望于杂志界，希冀能从创作的世界中觅得安慰，但却屡遭失败；他使欧洲文学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美国文学的冲击力量，却始终得不到祖国的承认坡的一生，只是一场偶尔点缀着小胜利的大失败，他乘着希望之舟扬帆出航，却在绝望的港口停泊。这一切的不幸和失望使坡充满了衰败之感，而南方社会的没落，更令他感到世界的末日。生活在南方，童年曾在英国接受过教育的坡，很早就醉心于贵族理想。斯图亚特王朝的古 老传统深深地积淀在诗人的思想世界里，在政治上，他赞同南方的蓄奴制；在文学上，从他的抒情诗及文体华丽的
26、散文中可以捕捉到伊丽莎白宫廷诗人的味道：对音乐充满感情，将妇女理想化为自己的偶像，努力使超自然的东西成为可信的所有这些都表明坡对北方工业社会和民主思想持反对态度。他对爱默生、朗费罗等人投以“纯粹的藐视”，“对近代的进步采取了骑士式的憎恶态度，并且逐渐视民主如同暴民统治” (12(。 尽管如此，在南北双方的激烈斗争中，坡仍然不得不为南方的衰落而感伤、忧郁，他感到自己已经失去了精神上的依傍，成为四处漂泊的无根浮 萍。 个人的不幸、理想的破灭、社会的动荡和信念的丧失使坡染上了嗜酒和吸毒的恶习，虽然他在很大程度上是不得已而为之（这里并不排除坡天生的遗传、性格和心理缺陷的因素）。坡在其临终前曾说过：“我
27、经常沉湎杯中物，但喝酒并没有使我感到半点乐趣。我不惜生命和名声，不顾理智，并非追求乐趣，而是竭力逃避令人痛苦的回忆，逃避迫在眉睫的大限。”(13(那么坡究竟要逃避的是何种紧迫的大限呢？坡却以他那颗敏感的诗人的心灵过于强烈地感受到时代潜伏的病瘠。带着这份恐惧，坡不再为西方文明的进步感到乐观，反倒认为它是种威胁，并为此发出痛苦 的呻吟。他在给 J L洛威尔的信中以前所未有的坦率谈到他十分厌恶提出社会或智力进步的思想：“我继续沉湎于未来的幻想之中。我失去了对人类完美的信念。我认为人类的努力对人性不会有什么影响。现在的人比六千年以前的人只不过机灵些 但不快乐，也不智慧。结果将不会有什么变化 倘若如此，
28、可以认为过去的人是白白地生活了” (14(从这段话我们可以看出坡认真地思索人类社会发展的根本问题：人性是否是进步的，人类社会是否是前进的？坡的回答是：不可能！人类难以负此重任。自古以来，人最想了解又最难了解的就是自己。“认识自己” 一直成为困惑人类的难题。许多先哲早就对人类的处境提出过质疑，但人们经常在理性主义的光照之下对人类自身充满过多的自信和希望，而偏偏忽略了人性的弱点。近代工业的高度发展和物质功利的腐蚀作用，造成人的存在价值和技术文明的分裂，人被自己的创造物异化了。人性也有脆弱、阴暗、丑陋的一面，为了追名逐利、贪娱求乐，人经常会丢弃自己的灵性。坡正是在理性统帅一切的时代，把笔触伸向了同代
29、人所不屑一顾的角落，潜入了人内心的最深层世界（尽管不无矫枉过正），产生了对人类生存状态的焦虑。应该说，坡的文学沿袭了欧洲浪漫主义所开拓的路线，但 与众不同之处在于他从浪漫主义这里走出了岔路，走向更加偏远的一隅，从而开创出一条通向现代主义的蹊径。 浪漫主义不满现代物质文明和理性主义忽略人的多面整体性，想在艺术上创造出一个不被物质利益所迷惑，精神追求大于物质追求的世界。所以德国浪漫派和坡都在创作中借神话的精神来表达他们的理想。现代主义在思想上与浪漫主义相通，但比浪漫主义走得极端。它不但要在艺术上创造出不同于现实的天地，不想把艺术与生活混淆，而且要将自己孤立于艺术之中，在创作上通过描写分裂的人格、支
30、离破碎的现实及混乱无序来哀悼社会。坡的作品大多以忧郁为基调 ，气氛阴暗压抑，他似乎想籍此来压抑人的力量。坡认为整个世界是颠倒的，“在理论上没有理性是非理性的；但在事实上，却没有比非理性更强的理性” (15(，因此他必须重新调整自己的注意力，把人从伟大、崇高的历史巅峰拖回深谷，把被从善中排斥出去的恶还原给人本身。人的价值再度贬值，人又面临新的毁灭，同时也面临新的挑战。所以坡在尼采宣告“上帝死了”之前就宣告：靡非斯特正向人间走来！人正在失去自己的精神家园，只能成为异乡的流浪者，这正是坡的现代灵魂中最深刻的部分，也是浪漫主义诗人坡所拥有的同时代人所没有的超前意识。也正是由于 这种超前意识使他一直见弃
31、于世人。 坡对人性世界的深入思索以及在诗论和诗歌中的创新，可以说是从文学角度向近代西方文明发起了进攻，同时为现代主义文学开创了一个很重要的起点。他是衔接十九世纪浪漫主义和二十世纪现代主义的重要诗人，为过去和未来架起了桥梁。因此，诗人惠特曼的一段话可以充分说明这一切：“一条华丽的小游艇，常见它停泊在纽约周围或长岛海峡的海面上，洋洋得意，随波荡漾 如今却帆破橹断，在狂风暴雨海浪冲天的夜里失却了控制，一泻千里。甲板上站着个峭瘦、细小、俊秀的人，一个朦胧的身影，显然在观赏这恐怖、这黑暗、这 风险，这个人物很可以代表埃德加坡，他的精神，他的命运和他的诗篇” (16( 三、诗人哲学家 “一个人，如果同时不
32、是一个深沉的哲学家，他决不会是个伟大的诗人。” (17( 柯勒律治 与西方传统批评家不同，坡没有大部头的学术著作，也没有面面俱到的诗学理论体系。他主要通过给杂志撰写稿件和书评来阐发自己的理论观点，因此成为杂志时代第一位重要的批评家，这大概也是坡的诗论在美国本土得不到重视的原因之一。坡的理论和他的作品一样，也是由于法国诗人波德莱尔和马拉美的推崇才引起人们的注意和重视。一般认为， 坡的诗论深受柯勒律治的影响，特别是柯勒律治关于第一性想象和第二性想象的概念。第一性想象是先天的知觉，第二性想象是突破知觉、可见的世界外壳进入幻想范围，包括诗的想象力。坡采纳了这些基本观点，从哲学 美学的角度入手来阐述自己
33、的理论，从而超出了一般文学评论的范围，这在十九世纪的美国作家中的确并不多见。 在诗的原理中，坡指出：“如果把精神世界分成最为一目了然的、三种不同的东西，我们就有纯粹智力、趣味和道德感。我将趣味放在中间的位置上，因为它在精神世界中正是如此。它和任何一端都保持亲密联系” (18(将人的精 神世界或头脑活动分为知、情、意三大部分，是欧洲古老的认识之一，坡曾在弗吉尼亚大学受过短暂的正规教育，他对这一点是否熟悉？值得一提的是，坡的这种看法与康德有着惊人的一致 (19(。众所周知，康德的哲学是“近代哲学的转折点” (20(，而且在美学研究领域内， “对于了解艺术美的真实概念，康德的学说确实是一个出发点 “
34、 (21(。当然对于康德来说，他不是为了要解决当时生活和艺术中实际存在的美学问题，更不是为了要总结艺术创作和发展的历史经验而提出他的美学理论，而是为了完成自己的哲学思想体系才写出了美学著作判断力批判 。康德把人的心灵分为认识、快与不快的感情和愿望三个部分，也就是知、情、意三个部分。与之相适应，人有三种认识能力：理解力、判断力和理性 (22(。同时，康德又把世界分成两个部分：现象界和物自体。前者就是我们周围的自然界，它受自然的必然规律支配，人类理性的认识能力即理解力可以达到现象界；后者超越自然界，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不受必然规律的支配，是自由的。康德认为前者是自然，后者是道德；前者属于伦理认识的
35、范围，后者属于意志信仰的范围。这两个世界彼此独立，中间有一条不可跨跃的鸿沟。他写判断力批判的目的就是要通过“判 断力”这座桥梁，把现象界和物自体、把自然的必然和道德的自由沟通起来，取得和谐和统一。 与康德不同的是，坡开始是从文学创作的角度出发来阐释这一划分的。他把人的精神世界分成“纯粹智力”、“趣味”、“道德感”，大体与康德的“理解力”、“判断力”、“理性”相对应，坡也把与康德的“判断力”相对应的“趣味”，作为沟通纯粹智力和道德感的桥梁 (23(。它位于中间，并且与纯粹智力和道德感保持亲密的联系。接着，坡为这三者划定了各自的职责：“智力本身与真理有关，趣味使我们知道美，道德感则重道义。” (2
36、4(与康德不同，坡没有也不 可能从这三个基点出发来建立自己庞大的哲学体系，而只是集中地探讨了文学创作的问题 如何使作品更美。在这些问题上，坡与康德又一次不谋而合。 康德在判断力批判对美进行了详尽的分析和论述，提出了第一个著名的观点：美的特点是无利害感。康德说：“那规定鉴赏判断的快感是没有任何利害关系的。” (25(这就是说，美是超功利的，和实际利害无关。“一个关于美的判断，只要夹杂着极少的利害感在里面，就会有偏爱而不是纯粹的欣赏判断了。” (26(坡也指出，“这一首诗就是一首诗，此外再没有什么别的了 这一首诗完全是为诗而写的。 ” (27(康德接着提出关于美的第二个结论：“美是那不凭借概念而普
37、遍令人愉快的。” (28(这个结论的根据在于康德认为美是纯形式的。但是，要欣赏纯粹形式的美，完全不涉及内容，不涉及任何内在的或外在的目的，就必须构架出一种超脱历史和自身的、普遍性的人，这是非常困难的。康德对此的解决办法是：把美分成两种，一种是自由美（或称纯粹美），这种美只为自身存在而不涉及内容；另一种是附庸美（或称依存美），就是以一个目的的概念为前提，是有所依靠的。康德不但承认了附庸美的存在，而且赋予了它比自由美更高的地位，认为它有更丰富的内 容、更广阔的范围。在这一点上，坡与之相比要显得偏执，他排除了诗中的一切非形式因素，认定“美是诗的唯一正统的领域” (29(，“文字的诗可以简单界说为美的
38、有韵律的创造。它的唯一裁判者是趣味。对于智力或对于良心，它只有间接的关系。除了在偶然的情况下，它对于道义或对于真理，也都没有任何的牵连。” (30(可见，坡认为诗歌只应该给人以美的享受。他说：“真理的要求是严肃的；它对长春花毫无同情。诗中必不可少的一切，就正是与她毫无关系的一切。在坚持一个真理的时候我们所必需要的是语言的严格，而不是语言的繁缛。我们必须是简 单、明白、洗练。我们必须是冷静、镇定、不动感情。我们必须处于这么一种心理状态中，几乎是和诗的境界相反。的确，谁要是看不到真理和诗在给予印象时所表现的根本性的和判若鸿沟的差别，谁就必然是盲目的。谁要是不顾这些差别，定要企图调和油一般的诗和水一
39、般的真理，谁就必然患着理论狂热病而不可救药了。” (31(很清楚，坡极力反对训诫诗，任何说教形式的诗在他看来都是不可接受的，读者不应该在一首诗中找到什么道德的、社会的或政治的含义。他认为：“对我来说，诗歌不是一种目的，而是一种激情” (32(，因此坡极力推崇“纯诗”。在此 意义上，我们把他看作一名机械的形式主义者并不为过，因为无论在诗的理论或创作中，坡都表现出了对形式的偏重。当时的美国文坛，许多诗人如朗费罗、洛威尔，甚至爱默生，都或多或少地相信“文以载道”的原则。也许是物极必反的缘故，坡逆主流而矫枉过正，专在形式上下工夫，但他走得有些太极端了。 正是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坡才不厌其烦地大谈诗的长
40、度、迭句的运用和效果的设计等。他将诗篇的长短视作衡量诗的价值尺度之一，这其中的谬误显而易见。当然他对具体文学创作的一些见解还是富有启发性的，对后人的影响也颇大：在内容上，怎样安排情节，如 何布置悬念，使情节一步步地紧扣住读者的心，从而达到最佳效果等；在形式上，坡似乎对遣辞造句更加得心应手，如运用什么音节的词使诗更加悦耳动听，运用什么样的句子使气氛更加阴森压抑等，而用字不一定要有什么意义，有时仅仅是为了全诗的音响效果考虑。此外，坡还特别注重迭句的运用，在其名作乌鸦中，他把迭句做作为“能带动全诗结构转动的中心轴” (33(，如“永不复来”一句的回旋反复就为该诗添色不少。 从坡的创作实践和理论主张中
41、，我们可以看出他可算是唯美主义的先驱。欧洲大陆从康德到华兹华斯和柯勒律治，西方文学中散漫地贯穿着“ 为艺术而艺术”的思想，一八四四年，法国的戈蒂耶首次使用了这个术语，使这种思想有了精练的文字表达。然而，身居大西洋彼岸的坡几乎在同时也提出了“美是诗唯一正统的领域”这样一个同样具有独创性的唯美主义命题。在他的创作哲学和诗的原理中，他反复论述了美与文学创作之间的关系，这两篇文章可以说是早期唯美主义在理论上的代表作。 坡喜欢在形式上大做文章，那么，所有这一切技术上的处理是为了什么呢？在坡看来，是为了创造一个统领全诗的音调，这个音调应该是哀伤的，因为“不论何种美发展到最高阶段时必然要引起敏感的人落泪。因
42、此，忧郁是所有诗的请调中最正宗的” (34(。这里，坡又不自觉地触及到人类审美心理中一个普遍存在的、值得深入探讨的有趣现象。这一思想或许来源于雪莱。雪莱在诗辩中指出：“悲愁中的快感，比那从快乐本身所获得的快感更为甜蜜。” (35(这种“奏乐以生悲为善音，听乐以能悲为知音”的现象，的确是自古以来人类心理普遍存在的，在管锥编 中，钱钟书先生就一口气列举了包括坡在内的二十多位作家、批评家的论述。 (36(好的诗，扩而言之，好的艺术作品，不仅要给人以形式上的美感和愉悦，而且总要涉及到人的生命、价值、存在之类的问题 ,尤其是对于那些终日沉浸在冥思苦想中的哲学家和诗人们而言。坡不仅注重诗的艺术形式，而且要
43、借助这种形式表达对个体毁灭，尤其对恋人毁灭的巨大悲哀。他说：“美妇人之死无疑地是最富有诗意的主题 而这主题如由悼念亡者的恋人口中说出是再恰当不过了。” (37(在这里，坡的个人色彩极其浓烈。他两岁丧母，成年后又失去爱妻，这对他心灵的打击极 其沉重，甚至可说是致命的，西方的精神分析学派对此早有分析论述。因此，坡的个人生活际遇对他的创作和理论难免产生影响。对坡来说，忧郁不是结果，而是目的。与其他浪漫派诗人不同，坡没有仅仅靠逃避现实去减轻精神痛苦，而是去创造并置身于一个比现实更为痛苦、更可怕的世界，对死亡的沉思、吟咏，成了坡的拿手好戏，人们批评他病态，长期遭人指责也正在于此。需要说明的是，在坡之前，
44、还没有哪个作家像坡那样在意个体的毁灭、个体的情感；没有人像坡一样将人类的恐惧、忧郁、悲哀、死亡大书特书。随着历史进程的推衍，人类已经拥有了先进的技术，渊 深的科学知识，富足的物质生活，但就在他们拥有更多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失去自身。有谁关心过在这个世界的角落里有人无端地恐惧、哀伤、哭泣、死亡？坡率先站了起来，在美国作家中，他“第一次成功地在艺术中创造全部生活以陪衬人类处在困境时所遭遇的争斗与失意” (38(，并把它们夸大了，所以坡得不到同代人的理解，尽管他是以自己内心真实体验到的情绪去呼唤人类共有的感情。 在诗辩中，雪莱认为，诗人的任务在于描写人性诸形态所导致的思想和行为，从而再现上帝的创造，并
45、像上帝那样，使美和善趋于统一，把人的心灵引向永恒、极乐的世界 。坡继承了欧洲浪漫派的这一传统，并把它作了进一步的发挥。他认为：“一首诗的称号，只是由于它以灵魂的升华作为刺激。诗的价值和这种升华的刺激，是成正比的。” (39(也就是说，诗的好坏、价值的大小、品位的高低，是由诗（艺术作品）对人心灵的触动程度所决定的，是以诗（艺术作品）能否使人在刹那间领悟永恒为标准的。在坡看来，“我们还不能在这世界上，全部地、一劳永逸地把握着神圣的和令人发狂的种种喜悦，而只是通过诗或通过音乐，简单地、隐约地瞥见了这种种的喜悦” (40(。这意味着只有在诗（艺术）中，人类才能窥透世间的奥秘 ，领悟人生的真谛，达到永恒
46、。有限的个体生命渴望永恒与无限，但“它是飞蛾对星星的向往” (41(，“我们由于预见死后的或者说彼岸的辉煌灿烂而欣喜若狂，所以才能通过时间所包蕴的种种事物和种种思想之间的多样结合，努力争取一部分的美妙，而这一部分也许只是属于永恒世界的” (42(。我们在对美的观照中窥见了灿烂的彼岸世界，获得极大的快乐。坡直截了当地说：“我认为，那个最纯净、最升华、而又最强烈的快乐，导源于对美的静观、冥想。在对美的观照中，我们各自发现，有可能去达到予人快乐的升华或灵魂的激动。” (43(作者在“灵魂”下 面加了着重号，提醒读者注意这里的狂喜不是感官的满足和愉悦，而是触及灵魂的升华和永恒。只有在审美过程中，个体才
47、能洞见那无始无终的、不生不灭的最高神性境界，由此通达彼岸的辉煌。坡的这种思想显然是受到西方古典哲学的影响。早在古希腊时期，柏拉图就曾作过这样的描述：“这时他凭借美的汪洋大海，凝神观照，心中涌起无限的欣喜，于是孕育无量数的优美崇高的道德，得到丰富的哲学收获，如此精力弥满之后，他终于一旦豁然贯通唯一的涵盖一切的学问，以美为对象的学问。” (44(这是个体超越生死、窥探创世、来生，追求永恒和不朽的人生最高境界 。从美学角度看，作为人类经验的终极和顶峰，审美经验具有超功利、超时空、超逻辑、超生死的超验性功能，是主体心理处于某种特定的心境状态下的一种直观的反思。坡描述了人的感觉活动中最富价值和意味并且充
48、满神秘色彩的心境状态，在此状态中，无限、终极的尽善尽美的难以言传的心理效应，被主体在短暂、瞬息的感受中把握、体味并领略。他的这种描述与人们对审美经验的本质规定不谋而合。 在坡的时代，受理性主义至上的影响，他的思想长期以来被当作神秘主义排斥在主流话语之外。虽然他没有什么完整的理论体系，但通过他为数不多的几篇诗论及散见于其 他文章中的一些见解，我们仍可以替坡梳理出一个大致的理论框架。坡首先确定了诗的领域就是美，诗与说教无关；忧郁是诗所有的情调中最正宗的；为了在作品中追求美和忧郁，要采取一系列的技术手段，如音调的选择、效果的预定、长度的限制、迭句的运用等；作品创作出来以后，它的好坏决定于刺激灵魂的程
49、度；人们在观照美的事物的时候，能在瞬间把握永恒，使人从有限中超脱出来，达至无限。坡留给后人的理论著述很少，但其中并不乏虞深刻的哲学思想，这在十九世纪上半期的美国文艺批评界中并不多得。作为诗人哲学家的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思考，用笔倾诉 自己的情感和思想。他以独特的个性对人类的生存与命运进行了一种独特的诠释。他不被时人理解，部分是出于他自身的消极和偏执。我们今天重读坡的著作，玩味他的思想，是否会有一种新的认识呢？ 四、哀、美、死合奏的坡式乐曲 “诗人是一只夜莺，栖息在黑暗中，用美妙的声音唱歌，以安慰自己的寂寞。” (45( 雪莱诗辩 坡不仅拥有丰富而深刻的哲学思想，他更是一名诗人。尽管坡创作了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