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空气里非常潮湿 作者：熊敏 票数：137110 时间：2011-11-20 20:44:26最喜欢的永远都不是身边的那个，所以最复杂的故事变得最简单。只有两个人：爱和不爱的，或者说爱且离开的和不爱且陪伴的。经历了许多之后，只抽离出一根主线，内涵神秘而单纯。引子赵越坐在包厢的最角落，看他们绘声绘色的脸出神，什么都听不见，她的心很醉。X 叼着一支中南海坐到了她的身边，柔软的沙发随着他的重心窝出了一个坑，赵越的身体也是软的，她并没有抗拒这个坑的诱惑，跟着腿下的海绵把整个人都靠了过去。深深的吸了 X 紫色线衫上弥漫的烟草味之后头也缓缓地轻轻地碰着他的肩膀了，一两秒钟竟也感受到了 X 身上散发的热量，在
2、柔和的灯光下，这些小动作窸窸窣窣的发生着，他们谁也没有看到赵越迷离不羁的眼神，谁也没有觉察到空气里非常潮湿。外面是阴天下着毛毛雨，暮色慢慢降临。X 很清楚身边的赵越心里在想什么，即使靠得这样的近，即使他很想得到她，他也知道那只是赵越在半醉不醒之间爱耍的小暧昧，自从傅祎之后她就没有真正的接受过谁，真心全部给了那个人。X把烟蒂放在嘴里吸了很长时间，然后手一松脚一踩，就把烟灭了，这个小幅度动作倒是把沉醉的赵越摇醒了，他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虽然只是淡淡地一眼，但是 X 似乎更喜欢她了，也更加不愿意离开她了，就算只是陪着没有后续的陪着。赵越直起身子来，用手指卷了卷毛躁的梨花头,顺便把褶皱的衣襟扶了一下.
3、“最后一首浮夸，唱完就撤。”对面坐着的人看着点歌屏说。投影上花花绿绿的MV 放完了，开始打出“ 远离毒品，珍爱生命 ”的字样，音响里放着萨克斯美好的声音，赵越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爸爸告诉过她那个曲子叫做回家。一行人走出 KTV,温暖的呼吸道突然受到潮湿冷空气的刺激，仿佛疼痛时来一剂吗啡那样的利索。世界在暗蓝的天空下清晰地过头了，街道，建筑物，树叶，大大小小的车子所有的东西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雨，湿漉漉的空气里散发着泥土的腥味，有些刺鼻但又那么吸引赵越。她似乎飘起来了，无法降落，无法前行，飘起来寻找她世界里的一个尤物，一个离开了好几个 365 天杳无音讯的尤物。她飘起来感觉空气里非常潮湿。我是赵越。
4、下大雨，油了的头发，泼墨般的指甲，仍旧的梅雨时节，让我记起我单车上的十几岁。第一次看见你们，把习惯藏在心里，因为我也泛起了涟漪。不想说，不想说这淋了雨的世界，光线变暗,深了一个色调,现实让我忘了所有过去,我不会再去想念前些年、也不再喜欢年年轮回。就算转头，也不会再如初见，因为时间把时间变成了故事，一个不动听的故事。蓝色戒指把手显得很白，很白，接住伞边的一滴雨，不晶莹、不干净，世界也不干净了。雨不停的下，不干净的雨下的没有丝毫意境。希望再长高一些，呼吸新鲜的空气。或许我无力抗拒在心里深深扎根的你们，或许我也该忘记。喜欢我们一起喜欢的音乐，各种章回感、归属感、安全感，让我心安，也能让我快速入睡。我
5、想我很无聊，但是重要的是我变了，变得快乐，变得充实，也不再孤单。春天里的下雨天，路上花花绿绿的伞下走过了许许多多的沉默的人，我看不清楚他们的脸，我把记忆里你们的笑容安放在他们的脸上，重获面对孤寂的心跳力量。那里有一座回字形的教学楼，即使我后来来到了大城市，我也再也没有见到那样的教学楼，所有的教室都像是一栋房子里的房间一样，颠覆了用冗长走廊连接起教室的印象。趴在栏杆上就可以互相喊话，楼顶有可以盛满阳光和月色的平台，以及观看篮球赛的绝好地势。那里似乎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社会，离开后，我只回去过一次，回字楼也不再是原先的模样，四周立起了很高刷的很白的围墙，进进出出的人只有脸，没有眼睛，没有表情。记忆依
6、托的事物仿佛发生了改变，我们的联系失去了形式，就像我们曾经每天背着小书包走过的买蛋糕的街角，突然有一天被铲平了，我的熟悉感也随之消失，我的记忆不能凭借存在的事物判断真伪，我认为很重要的经历，失去了充分的证据，大脑沟回中一直挥之不去的形式，在现实中失去了印证。我的记忆不能变成一个美丽的故事，我也为此懊恼不已。回忆碎了一地,粉碎了凝固，凝固了又分裂，分裂了又重新组合，缺失因此也变成了一种圆融的状态。X 一手提着草绿色的包，另一只手很自然的插到裤袋里，眉宇间还是那么的清澈，虽然拢拉的夹克跟吊裆裤给他增添了不少痞子气，这也让他在下课的人流中显得格外惹眼。赵越从教室跑出来的时候，脸颊边的头发也飘了起来，
7、刘海在眉毛上下，边缘部分稀稀疏疏的薄薄一层头发留到了脖子以下，其他的和男孩子的长度一般。不过带荷叶边的格子衬衫还是显出了她即使一脸冷漠也与生俱来的开朗和可爱，赵越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包，还有 X 旁边正在说话的人，这个人也就是后来让赵越颠覆幼稚和单纯的人。他指了一下赵越的包打趣的对 X 说:“怎么，你小子够狠呐，这么快就找到对象了啊”X 只是看着赵越慢慢地朝他们走近，赵越却看着眼前这个穿着一套运动服又一脸坏笑的男生，似乎有一种很熟悉的味道，像是在哪里见过又许久不见的人一般，再一低头看到看到他一尘不染的鞋子，就弯起了嘴角，他一转头恰好和赵越对视，这一看不要紧，这一看便让彼此一下子都跌入了对方的心窝窝
8、里，赵越伸手接过了包包，视线却一直都落在了他的眼睛里，X 似乎有所察觉于是用刚刚插在口袋里的手揽过来赵越的肩膀，顺势两个人一起走出了教学楼的门。放学的高峰期还没有过，每个人之间还是推推攘攘的，他看着前面的赵越，头发即使剪得很薄看起来还是蓬蓬的，发梢有点自然卷也顺顺的搭在肩膀上,橘黄色的路灯照的每个人都暖暖的，怎么会有一种出神的感觉，似乎有一层细密的电荷围绕着他，有些触电。突然人群中来了一阵拥挤，他往前一倾，双手碰到了赵越的肩膀电荷传递年少时候的浪漫就是这样，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一个细微的人，就填满了整个少年的小心思，所以这种感觉赵越在多年以后回忆起来还是甜蜜的。X 回过头去，赵越也向后看了，还
9、是那么清澈的笑容，他的眸子里也只看得到赵越，一边出神一边摇着双手说：“不是我，不是我我叫傅祎。”相遇时候的样子我能记得那么清楚。如果后来的日子，还是能够像这样淡淡地，那么我也不会害怕现在的下雨天。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我打着伞回家,昏黄的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闻着空气里潮湿的味道,只觉得此刻的我不皱眉脾气就已经好很多了。路边看见了一只酱色的猫,我不由自主地战栗了,现在是它们的季节,也是路上许许多多人的季节。赵越那年在学校旁边租了一间小房子，没有光纤但是有很好的热水器，所以即使到了秋末快要入冬的时候赵越也坚持每天洗澡。她冲澡的时候仰起脸直接对着莲蓬头，这样的动作不免让她些许的成熟夸大其词
10、，温热的水从头淋到脚，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响，大红色的人字拖会像磁盘粘在墙上一样粘在地上，于是她稍稍用力的提脚，又踩下去，沉浸在这种大于地心引力的原地踏步当中。擦头发的时候，赵越习惯把窗帘撩开一丝缝，看看外面温暖的路灯下，渐渐稀少的行人，看着陌生的表情，想着他们单薄的身影下各种各样的故事，偶尔会有些熟悉的人，街角也因此变成了画面，变成了风景。那天却看到傅祎在翻学校的围墙，赵越也静静的看着，仍旧是一套运动服，耐克的对勾非常明显，旁边是几个男生唧唧咋咋，说着一个落地的声音便出现了。赵越放下了窗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竟然被蒙上了一层水雾，顺手在架子上拿下了自己的棉拖，准备出去的时候去听到外面有人在喊她
11、的名字。果然是傅祎，吞吞吐吐的仰着头，简单的轮廓，干净的笑容，他说他喜欢她，赵越点头，然后好心让他快点回家，他问明天可不可以一起吃早饭，赵越又点头。之后他就在一片笑容中转身，赵越看着慢慢远去的他，傅祎浓密的头发被路灯染成了金黄色，骑着单车，很潇洒。赵越一直都记得那个时候沐浴露和雾气混合的味道，潮潮的香香的，只是在以后的所有时候，都没有再现那个味道。以为会刻骨铭心的记忆，却还是断断续续，再美的岁月抵不过容颜易老。2008年经济危机的时候我遇见你，我说过了经济危机我就忘了你，可是直到现在经济危机还是没有过去，我也注定没有忘记你。不知道为什么脖子会痛，还是跟那个时候有着繁重课业一样的痛。我开始变得没
12、有期待，我不知道我怎么了，也许真的生活在生活之中了，一个阴阴的天气，没有风，眼看着就要下雨了，我真的在一个有花有草，并且下雨后有泥土味道的地方自习，这里也有一个回字形，只是我没有看到电荷，而且篮球场在很远之外。我知道 X 待会会发短信来问我加衣服没有，我也知道 X 周末会从这个城市的最北边穿越茫茫人海来到我所在的最南边。我知道 X 一定会不厌其烦的带周黑鸭，只是因为我有一次说很好吃，我还知道 X 走的时候一定会说哪几句话。我知道所有没有一点悬念的事，因为我期待的悬念已经离开太久了。我还在自习，天黑了周围变的寒冷阴森起来，我真的没有把外套披上，记起来林黛玉当时听侍书说宝玉已经做亲，就只穿着一层纱
13、对着一潭池水静坐了一夜，失去期待之后,大概都会觉得自己不太重要了，冷和热也许都没有知觉了。X 看着我，而我在观望另一个世界的高楼，你跟着第三个世界的时钟，用与我相悖的步伐行走，于是你跟着它走，我跟着你走，如此一分一秒也不能停歇的想念，曾经你的笑，曾经可以算作拥抱的拥抱。此时的你一定是一副我未曾见过的模样，香烟，键盘，安静的厮杀，另一位的陪伴，还有偶尔可口的茶。我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想念你，想念我多么想见又见不了的你。开始喜欢用鲜艳的颜色包裹灰暗的心灵，血红宝蓝，掩饰我有些伤心的心，两件衣服过完剩下的季节，一个人的路像我拨着单弦的吉他声，单调平静。拥挤的楼梯下存活过少许的甜，那些今生都不可能再见的悸
14、动和欢喜，丧失了它们本应该有的善良，我的眼泪永远都不会落在你的肩膀，我的温度也永远不能传到你的手掌，但是我想绿叶的芬芳也许就吐露在下一个最干净的清晨，我想，我还是会有我的快乐，在你不能陪我的世界，也在我不能陪你世界里。伴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水车把湿润带给了整个城市。赵越想起昨天晚上傅祎的话，于是很自然的在楼下等他。看着路上有很多欢快的单车，还有匆匆忙忙的同学。车轱辘压过刚刚洒过水的公路，散发出很好闻的泥土味道，潮湿又夹杂着阳光。可是过了很长时间傅祎都没有来，直到对面的早餐店里面已经没有了校服的影子，学校里的广播也听不见了，他还是没有来。赵越很失望的一个人走去学校，她想或许他昨天晚上是那样想的
15、，但是今天，睡了一觉之后，就忘了，自己有的时候也是那样忘记了家庭作业的。 赵越转过街角，看到前面有很多人在一辆大卡车前面站着，那么一瞬间心脏猛的收缩了一下。周围来了很多老师，警车的声音也正在由远而近的传来，穿过人群隐隐约约的看着地上殷红的血，细密的流着，混合着地上的水和灰尘，变成了褐色再停止流淌。卡车里装满了湿漉漉的沙子，边缘部分正在凶猛的滴着水，所有的事物仿佛都在空气里赤裸裸的曝光，赵越闻到沙子的腥味，河里所有的腐烂物就都呈现在眼前了。洒水车，新鲜的血液，新鲜的沙子，空气里非常潮湿。一个路人甲躺在地上，而她的傅祎以一个爽约开头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如果可以，她觉得他一直都是路人甲。我不知道那个时
16、候到底是谁躺在地上，我只知道那天有一个人在我的生活中不见了。不论我在路口，楼下，街角等多长时间，你都没有骑着单车再次出现。 X说你去了另外一座城市读书，还是经常跟他们 DOTA，X 说你现在在美国，泡金发碧眼的美女。X 说你就在家里，经常去学校的篮球场打篮球。X 还说了很多。可是我断定他们说的都不是你，我知道你走了，虽然在你走的那天我正好看到一场车祸，我也没有以为你就是他。你永远只有一个，而 X 却是那么的多。瞳孔里缩小你的影子，渐渐模糊，留在我的过去里，所以不管你来问候我多少次，世界里的花朵在我眼中也再没有纯粹的颜色。“春天太腥，夏天太躁，秋天太萧，冬天太凉，找不到一个季节来安放我的情绪。”我像实验室里的小白鼠蜷缩在适宜湿度，充足阳光的玻璃箱里，忘记并且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