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与世同患 农妇采燕如今的世界，是乡下的村民往小镇跑，小镇的小民亦往城中跑，而我却宁愿往乡下跑，只是身不由己，倒不觉得这人口流徙将成为城镇化的归宿，经济在我看来，是至简易不过的人事，只如菩萨言下的众生平等，各自实其腹，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知足不贪，则家国安矣，连都不需要追求个天下太平经济第一。然而，这天下是真的不安宁，不是今天刺激一下消费，就是明天扩大一下内需，搞得不知天地鬼神是受了电击，还是遭了雷劈，每天都是诚惶诚恐的金融危机。我想，只有远离了报刊新闻杂志，撕毁了书籍，才能嗅到花香，见到朝阳，闻到鸟鸣，尔后劳作一朝，休憩一夕，感受到月夜的山河梦清。而教育，上班，保险，福利这些琐事本应是家家
2、之间的钟鼓和鸣，亲戚之间的情感交替，最终却纠结到一个社会问题，还被社会司职所代替，而这社会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到底是庶民的无所思，亦未敢虑，他们的抛离家庭，只能受想行识个无靠无依，究竟地狱。于是，有了社会，成了主义，似乎并没有太平，却是解放了思想，逐空了人心，颠倒了伦理，最后，生亦无地，病亦无医，老亦无靠，死亦无域，喜亦无喜，悲亦无悲，哀怒爱恨苦都成了多余，一世机器。而我这所思，亦如不思，只是个无情有思。到底，我对这个社会是无情的，毕竟它里面是无人的，宁可初生在这乡村世界的风景里。采燕说道、你此番言论，使我们这样的文科生，情何以堪呢？我说、也是。都不读报，你们报社看来是要失业的了。采燕说、就是。
3、毕竟无法去开荒南野际，社会如今给我们撒了一张大网，让我们谁也逃不出去。即便是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却还是带着锁链的，飞不了多远，游不了多久，那燕儿就已经自挂东南枝，真个叫沉鱼落燕了。我说、也是有办法的，看谁有勇气去做那个陶渊明了，是连庶民和天子都会感激的。采燕道、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若是世间有这样的一个其人如玉，我也是愿意随他去了的。我即道、所谓伊人，于焉逍遥？那这个人现在在哪儿逍遥自在呢？言罢。及也明白了那分而有遐心的逍遥自在，原来现实和虚幻的东西，本亦是一系，只如金银珠宝的现实意义，是世人见了都想摸摸它，把它抢来放在柜子里，抑或是戴在身上，使人羡慕嫉妒，但世人于这样的
4、现实，却也有着自知分明，只道是虚荣，而这样的一种虚实之间，富贵荣华看来亦不过是一种气息，不是谁都可以天生就有，或是后来修得的，比方是，山涧百花野草，总可以觅得个千草一株的艳丽，而这惊艳，却亦是如富贵，即刻花开又花谢，无有终年，东山幻灭，西山又起，只是不可以满山遍野，千篇一律。我们此刻，正坐在这西山的山坡上，远方的小屋零落得如同火柴盒一样，看着小农夫小农妇们，在彼处劳作的身影，一阵大风吹过，那人们立起了身子，是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身前，漫山的野花，吹得洒落满了山坡，原来好花是如此之多。彼时的乡下，是由于小学的拆毁撤离，孩子只得来镇上读书学习，而在外打工的父母，无法接受子女的长途奔走，也不忍心
5、老人的十里送接，忧心忡忡，于是，在离镇上不远的僻地里买上一宅破屋，安个小家，好在亦不会漏雨，至此婆婆照顾孩子，爷爷老家耕地，偶尔送来自种的蔬菜自养的家禽，倒也大大小小的有着生离的开心。逢年过节，爸妈远方归来，带回了烟酒特产，只道是、一声长叹。叹息曰、老老少少，忧患长叙，不好亦好，何所希冀。一年轮回，五年风雨，小树长大，孩子自立。堂姐表哥，姊妹兄弟，婚的结婚，嫁的归嫁。西装革履，红服白裙，远送于野，泣涕如雨。贫亦何愁，苦亦何虑，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有人发财，有人中第，鞭炮滚滚，烟火震里。有人服刑，有人入狱，幼无长怙，弱无强恃。商贾行善，庇我乡邻，百家共宴，十人同席。官员为恶，欺我百姓，明为助尔，
6、暗里血吸。虽曰商奸，拯危救急，虽曰官清，嫖赌掠掳。商之慷慨，民多妒忌。官中有贵，民多不信。陋难革除，旧难维新。道之沦丧，德之倾矣。我哀我父，城管驱逐。我怜我母，含辛茹苦。叟有病矣，入不敷出。幼有疾矣，饮呕食吐。何能无病，良医难觅。何能无灾，车来难避。何能祈福，荒山庙宇。何能赎罪，食素念经。村中险情，宫中不知。乡里凶案，庙堂寡断。一人有祸，举家不安。忧无大人，哀亲非官。谁来帮矣，有泪如雨。谁来护矣，黑白皆敌。舍我钱财，求我家安。贱卖我田，救我良弟。家中弟幼，少弃学籍。堂上有兄，望他出息。念书虽善，成绩第一。其后就业，工作难寻。海印学历，百家同投。邀有面试，喜笑颜开。行至门户，百人站伍。其队长矣，
7、苦叹无戏。又走三家，斥之技薄。尚有一家，试用无薪。苦其寒窗，夜夜晚息。思其勤奋，乡中第一。悲矣哀矣，叹书无益。秀才无用，举人未举。读书十载，体力弱矣。臂难解牛，手难缚鸡。彼时寒暑，卧桥实习。东翻垃圾，西拣宝瓶。一个一毛，两块一斤。称之售之，共得十元。脏彼颜兮，有何可畏。污彼身兮，洗发还亏。饿彼腹兮，馒头食之。渴彼舌兮，拧管酣饮。其水亦臭，竟有小虫。倒吐三番，胃酸灼喉。伤彼喉兮，拖引炎症。开一方剂，五十未够。笑望医师，请换便宜。廉货未居，不买勿留。节衣缩食，三日重购。奈何复发，疗效堪忧。自此绝医，自养疗伤。晨练长跑，晚练太极。忽然康泰，元气俱好。后留故乡，体育幼童。昨夜拆迁，我弟斗殴。以一敌五，
8、终被刑拘。后施报复，拳打脚踢。牢中困矣，爹妈俱伤。今我卖地，以赎我弟。我弟性执，宁死不移。劝矣唤矣，随我出行。打矣骂矣，责我败子。叹无关系，田地亦贱。种之亏之，劳苦我命。明年远走，他乡于役。尚能肩扛，挣余贴家。今岁春节，火车归来。火车票贵，难求难买。遇一票贩，收我一百。得之钱痛，不得心痛。撒手一挥，果断买来。身后有众，相抢惶恐。父母盼矣，两行泪满。妻之怨矣，今又有孕。子之多矣，我心则喜。子之多矣，我心亦忧。喜我儿众，忧我难养。切莫得儿，只愿得女。生女有赏，室家得益。尚且有二，不能蓄三。蓄三必罚，故今结扎。结扎一千，心如刀切。呜呼哀哉，怜我妻贤。少时求妻，今则多叹。质朴勤劳，齐我室家。照我父母，
9、顾我长幼。与妻夜谈，外乡苦经。妻劝勿忧，福必将来。今虽贫寒，志行当正。与尔同生，共苦共难。他日富显，尔我同享。他日子贵，尔我同福。家中老少，今我照顾。外面风雨，未能同患。尔莫责妇，待我生产。育儿三岁，与夫共创。言罢妇严，言罢夫哭。江河湖海，为之动容。天下之大，有彼室家。世界之大，室家存焉？一言四字，未思成句。似已成句，广而传也。及止，我这叹息化成了淡淡隐忧，写着写着，中间几度泪如雨下，到底是叹息掩不了涕兮，而这哀民生之多艰的情感，我的内心是真实存在的，只因有着吉凶与世同患的亲历，所见所闻，里面还有着亲人的影子，当时虽见着了也生不出来什么多余的情感，无情的像个倔强的孩子，仿佛他们都与我无关。是如
10、、白居易作琵琶行的时候，听闻着琵琶女遭遇，他也想不到自己会哭的稀里哗啦的，及道出那句、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原来与我是这般的相似。我终归不是个抱怨社会的人，反而比更多人有着殷实的家庭，住在世人皆羡慕的华屋高宅里，即诗中所言的、商贾行善，庇我乡邻，商之慷慨，民多妒忌，亦是吾父其人，却亦是富丙一方，如今我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偏偏生出忧患来。想到父亲年轻的时候，背个行囊，手中拽两面窝，行走在熙熙壤壤人群中的背影，时而停在批发铺子前，时而望一望身后牵着我的母亲，只听那批发老板呼唤着、老乡老乡，来看看这个。每当回忆起这场景，无不为之动容，而彼时我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只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中，至今无法
11、忘怀。我的父亲母亲，到底是踏实勤劳而勇敢的，一起创业，一起守业，是有着天下世界里最伟大的身影，而这身影却是商人不是商人，农民不是农民，是那世间里一对朴素夫妻的共苦同甘。如诗云、挑兮达兮，兆民熙熙。吾父其中，吾母其中。大约是因从小在父母的庇护下，未曾经历过风雨变幻，自那以后就变得柔弱起来，是连他们的包囊我都不曾帮助提起过的，我亦提过几次，只觉很重，重到我挪不了几步子，是摔倒了还知道自己爬起来。而今，我也还是如彼时的柔弱，是柔弱得像个诗人。采燕说、你总是可以把生活里的小事小情，说的使人动容，让我也好生感激，几次差点哭出来了。我说、那你就哭出来呗。采燕说、这怎么能行，哪能像你那般柔弱的跟个姑娘家似的
12、，毕竟我是做不了诗人的了，做个帮你改改错别字的小编，还是没问题的。我说、你不怕我这文章发出去之后，你们报社倒闭了吗，以后人们都归了田园，你不是要失业了哦。采燕说、不会的。若是真能看到这番景象，我宁可做个归园田的农妇，每天早上醒来，看见太阳与你都在，就是好天气，种种花，栽栽树，挖挖地，种种红萝卜胡萝卜，还有白菜，结几个东瓜西瓜南瓜北瓜的，累了就看看潺潺溪水，听听鸟鸣，再也不争朝夕。我说、采燕农妇，你见过北瓜吗？采燕说、这个可以有，命你明天去集市买点籽回，我种下即可有了。说罢。不禁觉得这个可爱的采燕农妇，讲得是手舞足蹈的神采飞扬，不仅有着超凡脱俗的仙女境界，亦然有着超凡入俗的农妇境界，很难想象，如果这样一个可爱的姑娘，在落日的余晖下，在平坦的田野上，挥舞着锄头将是一幅怎样的画面，果真会是一锄头倾城，再一锄头倾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