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2 复杂(2).txt“恋”是个很强悍的字。它的上半部取自“变态”的“变” ,下半部取自“变态”的“态” 。 1巫 医访托马斯。阿迪奥耶。兰姆“野蛮人很幸福。他们笑啊,跳啊,一眨眼的功夫就把烦恼忘到九霄云外。 ”最早深入到非洲大陆内部的传教士这样说。果真如此吗?非洲大陆第一位精神病专家,开始探索“幸福的野蛮人”的奥秘。托马斯。阿迪奥耶。兰姆到他的祖国尼日利亚的农村调查时,发现许多精神病患者和患精神分裂症的人。事实上,非洲精神病患者的发病率和纽约相同。但是非洲人对精神失常的人司空见惯,这种对反常行为极强的忍受力,使得西方人对“野蛮人”的不幸视而不见。兰姆还发现,由于非洲农村部落和家族的关系
2、十分密切,无形之中为精神病患者的康复创造了一种“氛围” 。兰姆把西方医学理论和当地传统的观念合二而一,创造出他称之为“非西合壁”的治疗方法,然后吸收家庭成员和村民们参加他的精神病治疗中心。传道士们还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把按照非洲传统的办法看病的医生都你之为“巫医” 。兰姆则发现,这些“巫医”在治病的过程中,其实采用了他在伦敦大学学习到的同样的方法。弗罗伊德之前几个世纪,非洲的郎中即已创造了“谈话疗法” , “自由交往” , “小组疗法” ,以及“行为疗法” 。他们还有一整套医治精神病的草药和精神药物。“他们治疗精神病的办法比我们高明, ”兰姆说。 “他们向我们显示了一点,那就是,我们的办法不大
3、对头。 ”他在非洲农村治疗精神病的过程中大胆吸收、借鉴“郎中”的传统治疗方法,取得极好的效果。按照兰姆的办法,病人恢复得快,疗效好,而且只花西方人看同类病五分之一的钱。现在,兰姆的办法被第三世界 多个国家所采用。托玛斯。阿迪奥耶。兰姆 年生于尼日利亚阿贝奥库塔尤鲁巴酋长家。尤鲁巴酋长有 个妻子, 个孩子。兰姆就是这 个孩子中的一个。他小时候在教会学校念书,星期天,他们常常点起篝火焚烧从邻村抢来的塑像和面具。后来,他到伯明翰大学学习医学。毕业后,又到伦敦大学精神病学院继续深造。兰姆曾经受雇于尼日利亚政府,参加几个很有名的研究项目,那时候,在英格兰留学的非洲学生,有的人得了精神病。兰姆去病房巡查的
4、时候,发现那些得病的非洲人尽管得了博士学位,文化程度很高,但仍然相信巫术和符咒。兰姆已经感觉到,只有非洲人的“土办法”才能彻底治好这些人的精神病。兰姆 年回到尼日利亚,分配到阿罗精神病院当院长。那是非洲第一家精神病院。在等待医院完工的时候,兰姆的英国妻子建议他把病人安顿到附近的村庄里。兰姆由此产生了对正统的医治精神病的方法加以革新的念头。殖民政府对他下一步的实验非常惊讶。兰姆自己花钱雇了 个传统的郎中和他一起在门诊部工作。 年里,他对这些“巫医”的工作做了非常认真的分析、研究。 “他们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吸收家庭成员参加治疗,这在维也纳和伦敦是闻所未闻的。 ”兰姆在以乡村医院为基地,实验传统
5、治疗方法的同时,还开始研究后殖 阿贝奥库塔:Abeokutra尼日利亚西南部城市。译注2民主义时期,非洲向现代化过渡时,人们的心理变化。压抑、焦急和其他神经机能病,是社会变革付出的代价。这种疾患恶性膨胀,导致了秘密社会热衷于杀活人祭神的活人祭仪。 年代后期,兰姆邀请康奈尔大学的同事和他一起,第一次对第三世界的精神病进行系统的比较和研究。他们在纽约和加拿大新斯科舍省省会哈利法斯克的研究表明,非洲人和西方人一样,都受精神疾病的困扰。只不过由于文化背景不同,表现出来的症状不尽相同罢了。他们写的书约鲁巴人精神错乱研究至今仍是研究非洲文明及其缺陷的经典之作。兰姆奠定了当代非洲精神病学的基础,很快就脐身于
6、非洲大陆屈指可数的几个国际知名的学者之中。他当上伊巴丹大学副校长,医学院院长,精神病学系系主任。 年,他离开非洲到日内瓦世界卫生组织工作, 年出任世界卫生组织副总干事。现在,他已经退休,住在尼日利亚。这位德高望重的非洲科学家仍然到世界各地旅行,给从教皇到总统的每一个人以忠告。你对“巫医”这个称呼是如何理解的?这是传教士创造的一个贬义词。我小时候在教会学校念书时,每个星期天都被派到村子里,收集土著人雕刻的神像和别的玩意儿。现在,在克里斯蒂拍卖市场,这些东西可以卖到上百万美元。可那会儿,我们把收集来的神像堆到一起统统烧掉。这是我们使命的一部分让当地人抛弃原来的信仰,信奉基督教。然而,正如没有一统天
7、下的宗教,也没有唯一的医疗手段。我可以管许多当代的医生叫“巫医” 。比如那些做“探查”手术并且向你收取重金的外科医生。按照传统方法治病的“郎中”是不是有优有劣?当然。有的是多面手,什么病都看。有的专门看眼疾或者其他心理疾病。他们可能在某一个领域很有建树,比如药草学。但他们通常还用别的方法治病。比如“阿法神谕” 。阿法是威力无比的神。你从一只手往另一只手扔 枚棕榈核,把神的旨意画在阿法沙盘上。这些画在沙盘上的图案和符咒有关。经过 到 分钟的计算,神灵阿法开始和病人谈话,告诉他出了什么毛病。这种符咒管用吗?我第一次看那些郎中和阿法神对话时,持怀疑态度。他们是不是骗人?我并不认为他们是在故意骗人。准
8、确程度如何?应该说相当准确。作为一种药品,可能性和偶然性都起很大的作用。我们这些“真正的”医生也经常因为不得不去做的事情被人责怪,又会因为我们压根儿没有做的事情,被人称赞。你的猜测和我的猜测也许完全一样,问题的关键是病人是否相信你。如果病人和精神病医生能够沟通,达成共识,肯定可以收到良好的效果。如果 约鲁巴人:Yoruba西非尼日尔河下游居民。译注 伊巴丹:Ibadan尼日利亚西南部城市。译注3病人对你说的话持怀疑态度,结果自然相反。请淡一谈你作为精神病医生的工作。“一看见你,我就知道我的病要好了, ”许多病人对我这样说。这是他们时我的体魄,人格,神秘的个人魅力,影响力,感染力,做出的反应。任
9、何一个有权威的人其实部具备这样一种力量。你可以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天才,但是如果缺乏人格的魅力,也可能最终难成大器。你是一个非常高明的“郎中”吗?我想,我晃一个好“郎中” 。现在我认识到,我有一种爱人的天性。一位初次见面的人,就会被我深深地打动。我在英格兰当了两年医生之后,就成为被尼日利亚政府指定回国工作的 位医生中的一个。我的诊室外面排的队总是最长。并不是因为我比别的医生高明,而是因为我独特的人格。你是如何逐步改进自己对病人的态度的?所谓对病人的态度,并不仅仅是修养问题,而是一种感情,同情,共鸣。你也许有这样一种情感,也许压根儿没有。我和任何一个社区的人在一起都非常自在,白人,黑人,棕种人,或者
10、黄种人。美国授予我的荣誉学位比任何一个国家,甚至比我的祖国都多。我在美国精神病研究会的 次会议上都是最主要的发言人。汤姆。兰姆是他们的蓝眼睛男孩儿!而这一切发生在美国黑人和白人的关系最为紧张的年代。那时候,人们不敢邀请我到他们家里作客,我则非常理解并且同情他们双方进退两难的窘境。谈谈你的家庭好吗?我的父亲是阿贝奥库塔古城很有权力的一位酋长。他有 个妻子,多个子女。不过我的“家”比这个家还要大。在非洲,特别是约鲁巴人,一个孩子不止有一个父亲。母亲的兄弟也是你的父亲。从心理上讲,这不失为一件好事。可以使你得到更多的关心,在生活中扮演更多的角色。我几乎是在外祖母的背上长大的。她让我吃她的奶头。没奶,
11、只是为了让我不哭不闹。事实上,小时候我一直以为她是我的妈妈。我们住在一个大院子里。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院子里的人谁跟谁是什么关系。在城里,我们总用 这个词,所以,谁都是你的兄弟姐妹。我的父亲是种植可乐果和可可的农庄主。母亲贩卖布匹。她经营一个很大的铺子,雇了不少人。那时候,尼日利亚妇女掌握着财政大权。就是现在,在西非市场上,你也不会找到一个没有约鲁巴女人做买卖的铺子。我的哥哥约瑟夫。兰姆他实际上是我的堂兄,尽管我管他叫堂兄,他就生气是个行医的郎中。上小学的时候他就喜欢药草学,还经常在我们身上做试验。现在他出名了,当然不会再在谁身上白白地做“试验”了。他有什么魔法吗?4郎中认为一切都是超自然的。
12、非洲人总的来说还相信这一套。当我们面临命运的挑战或者一种神秘力量的时候,从根本上讲,我们还是相信宗教的人。如果我的堂兄打算用某一棵特定的树的树叶给你治病,他大清早就去“看望”这株树,念咒语召唤树神。他还使用精神疗法,他望着一堆火里的木炭,分析你的梦,说出些危言耸听的话来。 “你做过什么什么事儿吗?”病人说:“哦,做过!你怎么知道?”他杀鸡、杀羊,用它们的血给病人洗头。这些赎罪的祭品和赎罪的仪式对于治病非常重要。精神疗法可以有许多种形式。你为什么称之为精神疗法?因为我是精神病医生。精神病医生所做的也超不过这些,哪怕在纽约。事实上,他们的办法并不比郎中多,而且他们不可能在一个人身上花费那么多时间,
13、传统的“郎中”花许多时间和病人谈话,讲医药史。他们采取各式各样的精神疗法。把病人集中到一起,或者分成小组,分析梦,跳舞,或者举行祭牲赎罪的仪式。他们到病人家里,将“物神”放到墙角,驱除邪魔。遗憾的是,日益发展的社会经济把许多传统的郎中变成贪财的骗子,但我在阿罗雇的那几位郎中都很正派,也很穷。看完病之后,病人也许给他们点儿土豆,两只鸡,或者一只羊。他们不是为赚钱。他们的知识都是父亲传给儿子,学习 年才能“满师出徒” 。没有一个人仅仅因为花 年时间获得理学士(。)学位,而称自己为治疗专家。他们治病的效果如何?在阿罗,整整 年,我们通过录音录像,记录了他们的全部工作,发现他们的技术相当出色,效果也特
14、好。从人文和科学的角度看,我觉得传统的治疗方法也可以替代西方的办法。有病人来诊所看病的时候,我们总是问他们看西医还是按老办法看。两种治疗方法并行不悖,就像中国中西医相结合的医疗制度一样。按传统方法治病的郎中什么时候开始进医院工作的?他们从来没有在医院里工作过。事实上,殖民政府不允许我雇佣他们,他们曾经给我写来一封信,信中说:“我们在非洲建立了第一流的、现代化的医院。你为什么要雇巫医来看病呢?如果你那些装神弄鬼的庸医把什么人治死,政府不会负任何责任。 ”阿罗是西非第一家精神病院吗?是整个非洲第一家精神病院。有些所谓精神病院,只管把病人锁起来,不负责治疗,更谈不上有什么治疗中心。我雇的护士和医生都
15、是欧洲人。因为要想培养出非洲人自己的医务工作者,还需要几年的时间。坦桑尼亚和波斯瓦纳的莘莘学子要想获得精神病学学士学位,还得千里迢迢来阿罗学习。5你为什么决定把一些病人放到附近的村庄里?我这个人干事儿不想四平八稳。我喜欢冒险。我想向人们证明,精神病患者不比普通人更喜欢使用暴力。他们之所以使用暴力,实际上是正常人造成的。你总以为他们要打人,所以,没等他们动手,就先把他们捆了起来。我在阿罗附近村庄里的工作已经进行了 年。我用自己的钱进行各种试验。事实证明,我的看法完全正确。你是怎么想起让精神病人到村里治疗这个主意的?是我妻子的主意。她是一位历史学家,教育工作者。我们在伦敦大学相遇。她是一个极富同情
16、心的人。我和她结婚是我一生中的幸事。她对我非常了解,总是站在我的一边。到阿罗之后,医院还没有盖好,政府就让我负责这项工程。 “你不是搞行政工作的人,可以在办公桌子前头高高兴兴坐上三、四年, ”她说。 “你会发疯的。 ”“说得对, ”我说。傍晚,一天的工作结束之后,我们开着汽车到周围的村庄。我总是怀着好奇心把什么都看个仔仔细细。有一天晚上,我走下汽车,和一群村民谈话。再回到车上的时候,我的妻子说:“他们喜欢你。他们知道你在医院的工作。你为什么不问问他们,可不可以把病人先安置到村子里,直到阿罗的医院建起来。 ”事情就这样开始了。后来,医院建立起来之后,我们也还是把一些病人安置在村儿里。你什么时候注
17、意到乡村生活对精神病人恢复健康有利?医院开始收治病人之前,我就认识到了这一点。每天早晨 点,护士们到村里逐个看望病人。 点,他们回来向我报告每个病人的情况。然后,我就到村儿里“查房” 。 “病人昨天怎么样?大妈。 ”我问。 “我儿子好多了, ”她说。 “他出去散步,走了好长的路;回来之后倒头就睡。他睡得非常好,连一句梦话也没说。 ”类似这样的病历我们整理出几千份。你根据什么原则把病人安置到农村。或者让他住院治疗?没有什么原则,不过我要求去村儿里治病的人一定要有亲属陪同。住院的病人自己来就行,就像在纽约或者芝加哥。我想证明在村儿里治,病人恢复得更快,更好,而且病好之后,犯病的可能性也不大。因为有
18、父母亲陪伴,病人一般来说康复得比较快。就是进行精神疗法的时候,母亲或者姨妈也和我们坐在一起。这样,病人出院之后,就用不着再服务上门,解释还应当为他们的康复做些什么工作。病人在村里接受哪些精神疗法?有一些疗法是计划之中的,有一些则是根据当时的情况, “即兴”发挥的,包括让病人和普通村民聊天。交流是很重要的。不应当用一把铁锁把病人和正常人隔离起来。这样做的结果只能是加重病情和对药物的依赖。我刚6到阿罗工作的时候,这些药刚上市,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但我认为,最重要的是与正常人之间的相互联系与影响。材民如何对待这些患精神病的客人?我把这些本民族没有文字或者自己是文盲的病人安排到那些极具宽容之心、忍耐精
19、神的人家里。就是现在,非洲人对西方人称之为“不正常”的行为也都表现出极大的容忍。为什么“野蛮人幸福”的神话得以流传,原因之一是,在非洲农村,谁也不特别注意这种不幸。人们对精神病患者习以为常,从不大惊小怪。这也为我们正确估计非洲患精神病的人到底有多少带来一定的困难。这种宽容是否也存在于亚洲或者中国农村?是的。只有北欧的文化才把所谓正常与不正常截然分开。你们在接待病人的村子里建立了哪些制度?我们每送一位病人,付给村民 先令,每位陪床的亲戚也要付 先令。除此而外,我们给村里通了电,打了井,改善了卫生条件。村里的人大都是农民、渔民和小商贩。起初,他们害怕把精神病患者弄到自己家里会惹出麻烦,可是经过一年
20、半的试验,村民们都积极支持我们的工作。现在,就是深更半夜,送去一位病人,村民们也会毫无怨言,开门相迎。我在那儿工作的 年间,没有发生过一次意外。农村和医院,谁的工作更出色?除了有人愿意按传统的方法治病之外,病人在农村和在医院的治疗方法完全相同:打针,吃药,电震等。唯一的区别是社会交往的范围不同。住在医院的病人只能和他的病友聊聊天。住在村里的病人,服用规定的氯丙嗪之后,就可以坐在市场,想和谁聊就和谁聊。总的来说,在村里的治疗效果更好一些。即使没有完全恢复的病人,也可以自己渐渐康夏。他们不大依赖医生和护士。而且犯病的比例很低。另外,在农村治病从经济上看更为合算。农村的医疗费只是医院医疗费的五分之一
21、。病人在农村就诊的制度还有什么好处?在伦敦的大医院里,精神病人总是被打入“最底层” 。这些病人“退化”得连袜子和鞋也不会穿。但是总和社会保持接触的病人就不会退回到婴儿阶段。把病人关二、三十年,要耗费大量钱财。让这些病人早日出来,尽快恢复健康,符合所有人的利益。农村就诊的方式现在还起作用吗?7虽然还起作用,但水平不高。人们对我说,我的试验之所以奏效,仅仅因为那时候尼日利亚处于尚未工业化的发展阶段。一个国家一旦工业化,亲戚之间的关系就会疏远。一个个核心家庭住在城市的公寓里,按照雇主的意愿搬来搬去。非洲 的人口仍然是农业人口,但是到下一代,也许就彻底消除了部落的风俗习惯,成了工业化的公民。我在阿罗成
22、功的实验在工业化浪潮的冲击下,也许不会维持多久。还有多少个农村仍然在接收病人?原先有 个,现在只剩下 个。 年,我去瑞士的时候说过:“精神病学就像一种宗教。要么有一帮信奉你的观点的门徒,要么一无所有。 ”我培养出来的那些小伙子们,现在都喜欢穿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他们也许想,“大师”一定发疯了。这几个村庄之所以还能坚持下去,是因为我从“福特洛克菲勒基金会”给他们争取了百万美元的资助。这些年里,这些村庄都有哪些变化?我开始试验的时候,还没有海洛因,可卡因,强效纯可卡因。现在的非洲不再是当年的非洲了。面对那些吸毒的年轻人、我们简直束手无策。我甚至不敢把他们送到农村去戒毒。他们会毒化整个社会生活
23、。他们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为了吸毒,他们甚至敢图财害命。现在,谁也无法对这个问题做出回答。你现在还给病人看病吗? 年,我从世界卫生组织退休回非洲的时候,曾经说过,我再也不给任何人看病了,除非和我年龄相仿的老同事求到门上。可是,他们带来他们的儿子,女儿。许多人都染上了毒瘾,我该怎么办呢?我把他们送到阿罗。因为阿罗医院已经被世界卫生组织指定为研究和治疗吸毒人员的一个培训中心。他们打破窗户,贿赂护士给他们买毒品。现在,美国和欧洲人认识到吸烟和胆固醇有损健康,便把香烟和奶油倾销到第三世界。在毒品问题上,也是这个道理,这种做法。有多少国家采取了你这种在农村建立精神病康复中心的做法?大约 个国家。尽管有些国
24、家的做法和我的做法并不完全相同。比如有的地方搞过渡疗养地,帮助病人出院后回家前适应正常生活,甚至从疗养地直接回到工作岗位。这就像天主教教堂,有各种不同的派别。最主要的是吸收家庭的参与。这一点是精神病学不曾涉及的。因为精神病学是在工业化的欧洲形成的。你是如何找到那些按传统方法治精神病的郎中的?病人从尼日利亚各地送来,有的甚至来自遥远的加纳。我需要许多郎中。8我花了 个星期的时间,开着车在尼日利亚到处跑,在每个村子里停留三、四天,观察郎中治病。后来,我便给那些最好的郎中写信,或者让人捎个口信,请他们到我这儿工作。条件是,在阿罗附近提供免费住宿,每月付给一定薪水。他们运用不同的精神疗法包括对梦进行解
25、析。他们杀死动物,用山羊祭奠神灵,用成分各不相同的调合物给病人洗头。为了治疗幻听,幻视,他们搞祭神赎罪的仪式,还在伤口涂抹一些药物。应该说,他们搞的大部分活动没有什么效果。我们看不到有什么好处。但是他们的精神疗法的确比我们高明。他们的做法表明,我们的路子不大对头。为什么不大对头?他们有比较充裕的时间看病。郎中可以在病人以及他(她)的亲属身上花费好几个小时。比如,一个年轻人患精神分裂之后,被捆着手脚送来。郎中说:“把绳子解开,让我瞧瞧他。”小伙子松绑之后,并不反抗,也没有什么暴力行为。郎中给他服一剂用研磨过的树叶熬的药汤他们从来不用西药。郎中从始至终照顾病人。小伙子一睡就是两天两夜。后来,我分析
26、化验过他们那种“树叶汤” ,发现里面有大剂量的镇静剂和精神药物。病人睡觉的时候,郎中就和他的父母谈话,了解情况。小伙子在郎中那儿呆 天,病就完全好了。对于西医来说,这样的诊断未免太简单了。 “小伙子已经自然缓解了。 ”但我亲眼目睹了传统的郎中们就是这样简单地治好了成百上千位精神病患者。他们的办法的确挺高明。他们的病人一般来说一个月之内就能痊愈。如果我把刚才说的那个小伙于送到医院病房,绝对不可能在 天之内就出院。他的病一定会不断加重,至少要住 个月院。是否许多精神病医生的“治疗方法”真的可以归结为“自然缓解”?这是我们看病的一个秘密武器,我们经常使用这个武器。并不是每一样病都要看医生。但像我刚才
27、说的这个病例,光靠“自然缓解”是不行的。我和郎中们在一起工作了将近 年,我现在还常常去看望他们,问他们如何看病,了解他们的实际工作情况。你手下的西医和郎中是怎样相互学习的?我把这种方法论融合的形式介绍到非洲。我使非洲传统文化和西方文化结合到一起。郎中们现在也用镇静剂,氯丙嗪,和其他治疗精神病的药物。他们把精神疗法,祭神赎罪和梦的解析结合到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治疗方法,遇到胸部感染的病人,郎中甚至给他们服用抗菌素。现在我居然要劝说他们,非到必要的时候,不必禁闭他们的病人,他们更现代化了。他们意识到,可以将两种治疗办法结合起来。正如没有单一的宗教有许多种宗教也没有包医百病的万应灵药。药品也是多种多
28、样。杀牲献祭的仪式对治疗患者心理上的疾病有什么好处?9我有一次给一位曾在剑桥大学深造的法官看病,他在去怯庭的路上,汽车从公路上滑出去,受了点轻伤,人们把他送到伊巴丹大学我的诊室。我给他检查了一下身体,发现虽然伤势不重,但他受的惊吓却下轻,便给了他一些镇静药,好让他安安静静地休息。几星期后,他来见我。 “恢复得怎么样?”我问。“汤姆,说实在话, ”他说, “我觉得这次的事故是有什么魔法作怪。我有一种幻觉,看见我的祖父。他告诉我,要想破除魔法,就得祭献一只山羊。我虽然不相信这种事儿,还是告诉我的父母,让他们杀一只山羊,供奉。你猜怎么着?从那以后,我就全好了!“这件事情表明,尽管你受过高等教育,甚至
29、有剑桥大学的学位,西方人的生活方式,但骨子里还是相信形而上学和超自然的力量。这就是为什么他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那样激动的原因。只不过当时没法儿对我说罢了。类似这种祭牲赎罪的事例你还见过吗?像这样的事例,我见过不计其数。尼日利亚政府曾经派我领导一个研究小组到英格兰了解尼日利亚留学生精神崩溃的案例。我们一共 个人,有人类学家、社会学家、心理学家,还有像我这样的精神病专家。我们到英格兰各大医院进行调查研究,发现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尽管这些病人都获得了硕士学位,甚至博士学位,但是他们的幻觉还是离不开尼日利亚文化。他们相信,从尼日利亚射来一道心灵之光。那是他们母亲的舅舅或者别的什么人的灵光,反对他们想要成
30、为律师或者医生的愿望。有的人已经来英格兰多年,但是尽管他们一直受西方文明的熏陶,得了病还是要“回归”到故土的文化。你主持过这种祭牲赎罪的仪式吗?从来没有。不是我不相信,而是因为我从来没有给谁开过这样一张“处方” 。祭牲赎罪是如何起作用的?是精神动力的作用吗?不知道。针刺疗法是如何起作用的呢?我也没法儿对你讲清楚,但的确起作用。如果你相信,痛苦就会减轻。这也是所谓信则灵吧。别忘记,那些搞祭神赎罪的“郎中”都是有超凡能力的男人。有女郎中吗?即使有,也很少。尽管在西非,妇女也是秘密社团的成员。患精神病的男人多还是女人多?男人多。为什么呢?男人总是在生活的最前线。他们要竞争,他们承受着生活的重压。他们
31、狩猎。他们相互杀戮。10西方的情况是否也是这样?应该说,直到最近几年,西方妇女患精神病的比例才赶了上来。有一段时间,几乎三分之二的欧洲妇女服用安定。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妇女患精神病的比例开始上升,但是还没有男人高。男人面对着更多的危险,犯罪,少年犯罪,社会弊病,监禁和审判。现在非洲还有用人祭奉神灵的现象吗?听人说,现在在市场上还能买到人的头颅。毫无疑问, 年前,还有过用人祭奉神灵的事情发生。在非洲偏远的地区,有的部落可能还杀人祭献。神的启示,或者别的神秘的声音告诉你,必须用人血祭奉神灵,否则整个部落就要被饥荒或者别的灾难消灭。男人还用杀戮加深自己对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和超凡力量的体验。这就如同跑
32、到丛林里和狮子搏斗,以考验自己的男人气概。如果能活着回来,你就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了。这是不是一种阉割情结的表现?不是。按照弗洛伊德的观点,所谓阉割情结不是切切实实存在于人体的感觉,而是心理上的疾患。而我现在所说的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东西。男人因为砍掉女人的头,浑身浸透她的鲜血,然后互相用刀切割,劈砍,而觉得自己了不起。我并不是在这儿维护非洲的利益,这种事儿在所谓第三世界的其他地方,比如在泰国深山里的土著部落,也曾发生。只不过,人们一般来说都不愿意谈这种事儿,这种新闻也就自生自灭了。我写过一篇论文,题目是尼日利亚的豹人社会 。夜里,这个秘密社团的成员都“变成豹子” ,开始杀人祭神。他们认为吸吮牺牲
33、者的鲜血,就可以永远不灭。这是流行于非洲的几种主要暴力行为中的一种。在尼日利亚另外一些部落,塞拉利昂的鲍罗族,肯尼亚的茅茅组织,都有一些疯狂的歇斯底里的暴力行为。这些行为和姆帕卡夫神话相似。那种怕被阉割的焦急和痛苦似乎只有从一个小孩子的胸膛里掏出心脏,奉献给姆帕卡夫,才能消除。祭牲赎罪仪式是不是符咒的一部分?符咒是一个包含了许多内容的词,和一个姑娘结婚可以念一道符咒;想让某人鬼魂附体可以念一道符咒,试图用超自然的力量击败你的敌人,或者杀死某人都可以念咒语。你还可以说主教喝酒,吃圣体时念咒语。但是一般来说,是指某人使另外一个人被符咒的魔力所控制。 阉割情结:castrationcomplex儿童
34、幻想丧失生殖器的焦虑感。译注 茅茅:MauMau肯尼亚吉库尤人的一个秘密组织,活跃了 20 世纪 50 年代,发誓以暴力驱逐白人。译注 圣体:host天主教在弥撒中或耶稣教在圣餐中经过“祝圣”的面饼。译注11你创造了“恶性焦虑”这个词。它的含义是什么?它是描述像“豹人”那样的人的心理状态。被焦虑、冲动折磨着,一旦有谁落入他之手,就要为他干点什么掏出某个动物的心脏,或者杀死什么人。这种现象和南亚文化中的杀人狂有点相象。这个人焦躁不安,汗流浃背。当你抓住他问:“怎么了?”他回答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人们说,他是鬼魂附体。这样的病人曾经送到我所在的医院,我给他们服镇静药。等他们大睡两天之后,再
35、送回家。但是如果医院对这个病症做不出正确的判断和及时的处理,再“放虎归山” ,就会对社会造成极大的损害。你为什么称之为“恶性焦虑”呢?这是由它的行为导向决定的。你不得不冲出去做点儿什么。 “豹人”和其他秘密团体在非洲那些渐渐摆脱了部落风俗习惯的地区已有发展。当我们打开某个村寨的大门,把电送给他们,把其他现代化的东西送给他们,我们也同时打破了几千年的文化历史。在丧失了部落风俗习惯的社会,你就是你自己。你失去了社会的支持,失去了自我的感觉,饱受丧失个性与丧失现实感之苦,你在拉各斯和伊巴丹的街头茫无目的地漫步,怅然若失,觉得自己没有归宿。这是我们为进步付出的代价。是今天我们从东欧吸取的一个教训。你在
36、纽约、加拿大新斯科舍省和尼日利亚西部约鲁巴,对精神病的比较研究是否仍然令人信服?这是在第三世界对精神病所做的第一次跨文化研究。按照传教士的说法,非洲人没有禁忌,没有心理问题,没有精神或者感情上的纷扰与纠葛。但是我们发现,从古到今,患精神分裂症和精神病的人在非洲农村不乏其人。世界上没有一个社会可以免除精神病,尽管有的地方由于社团固有的支持,而没有表现出来。欧洲殖民主义者对此一无所知。所以我们要戳穿他们制造的“幸福的野蛮人”的神话。非洲的精神病和纽约的精神病有什么不同?非洲的精神病比较单纯。如果碰到一个患精神病的人,你就会发现他的症状比较典型,也比较简单。如果在西方,精神分裂症的症状就比较复杂,而
37、且常常被另外一种表现形式掩盖起来。和我们研究过的其他民族的病人相比,非洲人恢复得快,而且一旦恢复就不会再犯。这是因为他们在农村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强有力的支持。在非洲,得病不是个人的事情,而是牵动许多人心的大事。所谓精神疗法已经深入人心,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不知不觉地相互影响相互作用。你为什么认为西方医治精神病的办法在非洲很难奏效? 拉各斯:Lagos尼日利亚首都。译注12我总是一个离经叛道的人。我在英格兰学成归国之后,面临两种选择。是把伦敦大学学到的知识照搬到尼日利亚,还是重新开始,走一条前人没有走过的路?我选择了后者,而且可以告诉你,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我并没有原封不动照搬西方的办法,而是结合尼
38、日利亚人民的文化,创造出一个全新的医疗体系。非洲有没有在欧洲还没有发现的精神病?我的同事认为,约鲁巴人容易没有压抑,便无端地狂躁不安。我对他们说,事情不会是这样。他们是从西方人的角度看非洲人的“狂躁不安” 。欧洲人比较平和,属于那种总爱缩在墙角里的人。非洲人则特别容易激动,正常情况下也会“狂躁不安” 。歇斯底里在非洲是否更普遍?是的。不过我们用“歇斯底里”这个词,是因为没有别的更恰当的词语表达这个意思。傍晚,全村人围着为葬礼而宰杀的山羊嚎陶大哭,可是第二天早晨,人们又嘻嘻哈哈,开起玩笑。我们应该把这种表现看作歇斯底里呢,还是应该看作非洲人人格的二重性呢?或者只是一种部落生活?我们需要新的词汇。
39、有关精神病的词汇。有关精神病的词汇都是和一种文化相关联的。而这种文化不是我们自己的文化。我觉得把这种现象叫作“假性歇斯底里”更为合适。看起来是歇斯底里,实际上不是歇斯底里。而是一种悲伤的表现形式。你能给我再讲一点儿“假性歇斯底里”的事儿吗?有一天,一个年轻姑娘被家人送到我这儿。她做了一场恶梦,早晨醒来之后一直大喊大叫。 “我在哪儿?”她叫喊着。 “我觉得我还在做梦。 ”我给她打了一针喷妥撒() ,她回家之后,睡了一两天。过了一个星期,姑娘的母亲来感谢我,说她的女儿已经完全恢复。你知道,在她们眼里,我简直是一个神奇的魔术师。倘若过去,她就要去找郎中杀羊、杀鸡,供养神灵的时候,要把姑娘捆起来扔在地
40、上。她浑身发抖,继续做那场恶梦。郎中有没有给病人带来伤害的时候?毫无疑问,伤害不会太少。他们捆绑病人。病人因为营养不良或者喝了不干净的水患痢疾而死。所以,我认为,十分重要的一点是,要使他们的治疗方法进一步向科学靠拢。因为,不管你愿意不愿意,病人还是宁愿找郎中,而不愿意去医院。在非洲文化的左右之下,人们仍然相信,这是治疗疾病的最好的方法。你说非洲人的“群体意识”非常强烈,此话怎讲?13有时候,全村人雇一辆大卡车,凌晨 点,就来到阿罗医院大门外面。有一天夜里,我数了一下,一共 个人,分乘 辆卡车来送病人。他们也许在路上走了好几天,翻山越岭走了 公里。得了精神分裂症和其他精神病的人被绳索捆绑着。如果
41、病人是酋长的儿子,或者酋长本人,全村人都要出动。我给每个病人都建立了详细的档案。记录了病人的母亲,他的妻子们,堂兄表弟,叔叔舅舅,对他病情的介绍。他的病最初的表现是什么?异常的举动已经有多长时间?我的记录不仅仅是某位史密斯太太向医生介绍她丈夫的病史,而是全村人谈他们几个月来的“观感” 。尽管我已经离开阿罗好多年了,但我相信,尼日利亚各地的病人不会驱车几百里,上千里,到“兰姆的医院”求医。“部落文化”或者说“宗族主义”的缺点是什么?人们把所谓“部落文化”看作一个平衡的轮子,实际上是一个车闸。群体意识可以提供巨大的社会帮助,与此同时你又必须遵守这个群体和种种清规戒律,首要的一条就是不能和部落以外的
42、人通婚。所以“部落文化” 、 “宗族主义”是一种具有保守主义深刻内含的东西。这种“部落文化” 、 “宗族主义”在当代非洲可以存在下去吗?不会消失,但将有所改变。新的社会结构将逐渐取代旧有的形式。非洲尚且保留着许多西方人已经失掉的、宝贵的东西。所以,我总在大声疾呼:“不要把洗澡水连孩子一起倒掉!要研究我们自己的文化从中学习有用的东西,建设我们自己的生活方式。 ”在非洲,对祖先的崇拜是否仍然是一种真实的力量?是的。我想,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老祖宗仍然在我们心中享有崇高的地位。祖先支持着你。当你要做出什么重大决定的时候,总是要到祖宗的坟头,请求他们指点迷津。它的作用有点像罗马天主教的忏悔室。如果你
43、无处诉说心中的苦闷,如果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生活在这个世界,如果你总把自己的歉疚和罪过深藏在心底,那就只有自杀这条路好走了。在非洲,人们还很迷信。即使在英格兰得了博士学位的人,也还是逃不脱自己的文化罗网。在日内瓦的时候,有同胞跑到我的办公室,说:“汤姆,他们在拆我的台。某某某念了害我的咒语。 ”这个人想到卫生部,另外那个人不想让他得到这个位置。这个人当了 天部长,就死在办公室的椅子里。也许是心脏病突发也许不是。那个人继任部长,但是提出一个条件,只有毁了那把椅子,他才接任。在非洲,神鬼还无处不在呢!你为什么要当精神病医生呢?我本来想当人类学家或者社会学家。可是那时候,受过教育的非洲人只能找到两种职业
44、医学和法律。在医学领域,和我喜欢的人类行为科学,14以及社会动力学最接近的就是精神病学。于是,我到伦敦大学精神病学学院学习精神疗法和精神生物学。起初人们都说,我一定是发疯了,学什么精神病学。 “你可是一位极好的外科医生。能赚许多钱。非洲压根儿就没有什么精神病院。 ”可是今天,尼日利亚的精神病学研究方兴未艾。大学里有不少精神病学教授。他们都是我以前的学生。你现在做什么工作?我只是管理“兰姆基金会” 。这个基金会的宗旨是支持青年学者研究整个非洲的社会变化。我还在撰写自传。分析性格中的哪些因素使我以咄咄逼人的气势,开拓前进,攀登自我的峰颠?我小时候就梦想自己有朝一日成为一个能够解决一些问题的大人物。
45、此外,应该说,我还占了天时地利的优势。那么多人都信任我,我必须对这种信任做出回答。这本书已经写了多少?快写完了。现在我正和还活着的人,比如我的妻子,核对一些事实,以便我的回忆不要发生什么谬误。我问她,那时候,在大不列颠和一个黑非洲来的家伙约会会遭到怎样的非议?她那时就认识到我会取得今天的成就,还是只爱我这个人?索因卡( )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也是来自你的家乡。你这一代非洲人有不少人取得杰出的成就。是的。不过有成就的人和众多的人口相比,还是微乎其微。我认识的人,有许多比我还要勤奋,但是没能涌现出来。我们一定有种天赋的东西,一种想要脱颖而出的东西。大多数成为领导者的人,并不是刻意追求的结果。人们
46、认为许多东西是自发形成的。你曾经说过,西方化的非洲人比非西方化的同胞更焦灼不安,更没有保障。现在的情形比我说这话时更糟。殖民地时代他们在决定是否送你到哈佛大学念书的时候,你的工作就已经有了保障。可是现在,你可以到哈佛去念书,但回来之后很可能还是失业。我离开瑞士,回到尼日利亚之后,问我的朋友们:“某某哪儿去了?” “失踪了。 ”“某某某哪儿去了?” “死了。 ”我中学的同学总共有 个人上大学。只有我们 个人还算多多少少有点儿建树。你从非洲部落走向研究生课堂而没患神经官能症,原因在哪儿?也许因为我的体质好,或者由于我的社会背景。大伙儿总把我当成头。他们总是朝我喊:让汤姆。兰姆主持!我只能勇往直前,
47、实在无暇把自己搞得神经兮兮。15除了精神疗法,还有哪些科学知识是非洲固有的?早在英国人之前,马萨伊人就掌握了缝合血管、切除阑尾,以及其他复杂的外科手术的技术。没有一部内容广泛的草药药典,大部分非洲部落可能早已不复存在。非洲人不应该仅仅模仿西方人,而应当自力更生,革新创造。我对人们说,西方人并不因为自己拥有的那一切而多么幸福。这么说,你不相信发达国家的技术输出?从第一世界到第三世界国家的技术输出,是一个用错了的字眼儿。是神话,是哗众取宠的政治花招。没有一个国家会把它领先的技术教给别的国家,因为他要占领你的市场。日本人成功地掌握了西方的技术,但那不是西方对日本输出,而是日本人走出国门,拿来了他们的
48、技术。今日之非洲看起来正饱受“大人物综合症”之苦太多的冷酷无情的领导人不知道他们正走向何方。眼下最大的灾难是政治制度的问题。你怎么能影响那些权欲横流、贪得无厌的政客呢?我们这些为非洲进步做出一定贡献的人,常常夜不能寐。我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就像阿丽丝漫游奇境记中的那个阿丽丝。许多年以来,每次政变之后,我都要去见见尼日利亚新总统。我苦口婆心,告诉他非洲正在发生些什么事情。然而,即使他自己用心良苦,这个可怜的人,也总是被一帮阿谀奉承之徒包围着。他们不让他做正确的事情。他惨淡经营,取得一点儿进步、很快就被卫生、农业、经济方面的一大堆问题所淹没。而且债台高筑,很快就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在发展过程中,
49、非洲怎样才能避免心理上的问题?我们没有为社会改革准备人才。比如说,尼日利亚某天早晨醒来,说他要在农业区建立一座大型水泥厂。谁也没有想到村儿里那些将在工厂工作的年轻人。他们甚至连应当早晨 点起床也不懂。在非洲,许多人没有时间概念。后来在福特基金会的资助之下,他们学习了两年。结果这些年轻人变得更不知所措、更沮丧消沉,焦躁不安。旷工率一日高似一日。由此可见一夜之间建起的什么东西,会造成严重的神经官能症。这个问题很难一下子解决。我对政府领导人和工厂老板说:“你们做了一件错事。仅仅清理出一块场地,盖一座工厂还不够。你们做这一切的时候一点儿也没有想到,应该首先训练将在这座工厂工作的人。 ”你认为非洲应该采取一种什么样的发展模式?我不希望我的祖国像瑞典一样,自杀率那么高,也不希望像北美一样,青少年吸毒日益严重。我们一定要尽可能避免所谓发达国家的疾病。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