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84BBS 大讲堂第一期：安总统谈“如何获取和报道新闻”1984 小组 Live 大讲堂第 1 期策划人：张书记【主题】安替与 1984BBS 组员对谈“如何获取和报道新闻 ” ，在线问答形式【时间】2009 年 11 月 19 日下午 15-16 点【嘉宾介绍】安替（Michael Anti）是一位活跃的中国新闻撰稿人。他曾任南方日报报业集团记者、美国纽约时报驻北京办事处的研究员，美国哈佛大学 Nieman Press Fellow。一、关于报道风格的选择问题abu：你以前推崇纽约时报式的新闻和评论分开，最近又在文章里赞赏南方周末的夹叙夹议，是因为媒体立场不鲜明就会失去市场和读者吗？安替
2、：的确，长期以来，我是美式新闻专业主义（事实和评论）分开的支持者。但我不是因为认为他是所谓真正的新闻准则才如此提倡，事实上，中国文人有着长期的类似欧洲新闻手法（夹叙夹议）传统，但在2000 年以降的新闻实践中，中国媒体人采用这种美式手法，最能建立新闻共同体，并且最容易实现记者的人身自保和职业提升，是个计策上的建议。但 2009 年推特在中国的兴起，让最近几年在欧美的新闻行业所受到的网络冲击完全传到了中国。媒体在向评论化的方向迈进，不可避免的，夹叙夹议传统会在一定程度上恢复，否则，在商业上媒体都很难有很好的销售成绩。因此我认为，这段专业主义的实践的高潮已经结束了。二、媒体是什么，是不是公器？ab
3、u:1、媒体是公器吗? 媒体的公权就是最大限度地反映民意? 那又如何与它自命的追寻客观真相统一呢 ?特别是当它为了追求自认的客观真相而与民意发生冲突时,比如南都的邓玉娇案中龙志的那篇报道，网民很多质疑。2、媒体对抗强权和警惕民粹,真的能兼顾?安替：实际上，媒体是什么，是受到两个东西的定义：1）宪法上是否给予媒体以言论自由和新闻自由的宪法级别保证，如果有，媒体才可能成为公器。2）媒体是不是一个可行的暴利机构，只有暴利存在，媒体才能制定一定程度的标准，否则受到市场的压力会太大以至于一般的独立都不可能。暴利机构，才敢于对广告上说不。在欧美，第二点开始消失或者说在寻找转机。在中国，第一点尚未建立。可以
4、这么说，媒体在中国，受到了政治和商业的双重压力，关于公器和媒体规范的定义其实建筑在中国对知识分子传统的议政言论期待和道德期许上，是很脆弱的东西，大家应当多多支持才是，因为并没有什么坚实的基础。三、关于新闻源获得rushwizard：做记者的怎么开拓自己的新闻源？怎么样找到有意义又很少人知道的新闻事件？花想容：第一：安替过去在国外曾说中国的国情与西方不同，平面媒体还会有一波春天，现在安替回国有一段时间了，还这样认为吗？这个问题上代沟是否也是因素之一？至少我的朋友都上网，连环球时报也不看。第二：除了搜索引擎和社交网站，还有什么制造第二手 meta data 的方法？于星夜：在市场条件下，如何确保新
5、闻的客观性。网络深深的影响了新闻的首发、整理、如何控制虚拟空间带来的水分？安替：报纸或者博客，如果想获得比较好的媒介影响力，一定要明白，媒体就是消息的收集、打包、分发和贩卖。你找到有意思的消息，说服编辑，然后去挖，写出好文字，编辑起好标题，报纸放在头版卖出，就是一个 sales 的过程。每个记者或者博客，都是消息打包者和 sales。新闻源获得，在推特时代已经变的很简单，请上推特，所有的蛛丝马迹都有可能通过你细心的梳理获得，这是媒体人的福音。几年前我们的那套复杂的多方面寻找消息的方法，现在变得简单了，就是上推特。但这也增加了媒体人的难度，当消息的获得没那么难的时候，媒体人到底怎么打包消息，才能
6、继续卖出价钱、获得影响？全世界都在问。我现在基本都不看中国媒体的原因是，推特上都有，我何必折腾？但我依然看分析、调查和评论，这是 140 字的推特世界无法解决的问题。因此推特时代，新闻学院应当放空，让他们去学真正的其他学问去。四、关于公民记者simabull：如何看公民记者？公民记者与正规记者的长短优劣？前几天的美国大兵枪杀事情中，有人指出，公民记者首先应该去一个公民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行使记者的职责。文一撮：什么样的人称之为公民记者？没有记者证的任何人吗？Eversint：作为一名公民记者，怎样的心态是合适的？请问安替先生，如何解决目前某个圈子愈加“封闭”的现象？换句话说，作为一名公民记者，
7、怎样的心态是合适的？众所周知，由于种种原因，像您这样致力于公民媒体事业的人士只能把自己的阵地缩小在一些很有限的地方。这固然是客观的困难，但是我发现包括中文 twitter 圈在内的一些志同道合的人士在心态上也越来越倾向于封闭，沉溺在一套自己的话语体系中。令人感觉高高在上、自以为是，充满优越感，认为民众都是无知的或缺乏启蒙的（可能说的过火了）受到这套话语体系影响的人会感到很高兴，因为这种话语模式的接受者也能分享某种优越感。但是放大到更广阔的层次，我怀疑这种心态和作风并不踏实，并不能更好的促进公民媒体事业的发展。安替：第一：中国媒体并没有太多专业的资质，有资格的媒体其实就在大城市的为数不多的几家，
8、绝大多数的中国媒体记者素质堪忧，所以和博客群体、推特群体也半斤八两，不存在什么专业和业余的高度独立，请媒体人不要过于学习西方同行对中国博客人意淫。而且，大多数好的媒体人，本身就是博客和推特人，所以中国的公民记者没有像西方的那样和主流媒体独立和对立。博客人在中国，和媒体人一样，必须为言论自由奋斗，不是出于什么职业要求，而是生存上的事实需求。第二：Twitter 中文上话题狭隘吗？有点？但这是被选择出来的。其实你只要订更多的人，就会发现Twitter 话题不狭隘。这是 Web2.0 媒体的伟大功能：你能看到的是你愿意看到的世界。如果不喜欢政治，Unfo 安替和北风的推，就解决了。另外，有的时候当你
9、发现某些人只是一直在推特定的话题，如维权，这不是狭隘，这是专业化。任何的民间组织和个人，必须把自己的方向专业化，才能在以后获得影响力，这个道理是很简单的。每个人都从自己的专业出发，整个社会才可能多元化。Twitter 并没有狭隘化社会，反而在多元化社会。第三：很多人希望成为独立记者，我想说，独立记者是个表现，真相是：1）你靠什么养活自己。例如我，我是靠中英文专栏撰稿，另外前些年在外媒工作，省下了一些钱，买了房子。夫人也是记者，我们不太在钱上有紧急的问题。2）你靠什么获得自己的媒体影响？我之前是南方日报集团的记者，外加纽约时报，因此我今天推的时候，才有些影响力，影响力不可能平地起来。3）如果你有
10、上述的安身立命之所，为什么要继续做独立记者。我是因为，我觉得传统媒体有天花板，我不应当被限制住，网络上表达可以让我透气。因此，金钱+社会影响+ 理想，缺一不可，任何做独立记者的人，都必须认真考虑，何以安身立命，何以获得影响，何以无愧良心。五、关于新闻学院及新闻系学生就业的问题老大哥：我想问一下。对于一个 3 流大学的 2 本专业的新闻学生如何才能获得一个媒体的工作？ 安替：中国新闻学院的学生，如果你们在听的话，希望你们仔细听听我的意见：1）美国著名的新闻学院，都是研究生院，他们开始学新闻的时候，已经有本科的其他专业知识。而中国的新闻学院，大多数是本科学院，4 年学下来，只能学如何写字，而且还写
11、不过中文系。这是彻底的悲剧。新闻学院的本科毕业生，如果不在大二就开始彻底实习、学习英文经济学政治学等其他基本学科，那这辈子成为优秀记者的机会很低。2）在推特时代，消息搜集已经不被新闻机构独占，因此记者的准入门槛大大降低。但同时，对记者的素质要求却大大增加。这点，新闻学院本科同学，将完全被淘汰。宋石男：我来替安总统补充回答一下这个就业问题吧。1、天赋。举例，网易有三个总监都是成都理工大学的。2、机遇。不要考研，对新闻专业的同学来说，多读一年书，就少一年就业机遇。3、勤奋。书读得多但没读傻的、字写得多而且写得好的、善于跟人交流于是混个人脉广的，都有大把机会进媒体。4、忍。从小媒体干起，门槛低，但易
12、进，可以迅速积累经验值。经验对新闻系学生来讲，贵如精液。5、跳。小媒体干久了，人会没自信，手也会写坏，脑子也会木一点，要及时起跳，去往更大的平台。祝你好运！六、关于博客、微博客等新媒体与未来中国传媒趋势simabull：前段时间看到一篇有关胡舒立的文章，对于中国媒体，文中她指出，大意是：在目前中国这样的大环境，国内媒体要联合（或依靠）国外媒体，一起推动媒体记者要多这个大环境有一个全面的掌握和理解。在 twitter 上，那些信息常常让人感到愤怒、绝望，然后嘲讽 而现实中的中国媒体很难看不到真实而深入的报道这个大环境指是什么，如何去掌握和理解？你认为新媒体、公民记者在中国有出路吗？或者出路在哪里
13、？另外，中国有 anti-cnn 的网站，最近又出现全球时报英文版、和中国版 cnn 出现（CITV） ，你如何看待中国媒体和外国媒体，以及 2 者之间的关系？宋石男：安总统，最近您刚参加了您的美国同行奥巴马访华的博客吹风会，能否谈谈你对博客、微博客等新媒体在中国大陆前景的判断？去年以来”博客已死“ 的争论也在博客界泛起，您认为微博客会否最终取代博客？或者二者会是怎样一种关系？傀儡娃娃：安替老师，我在阅读中发现英美信奉的新闻专业化更加趋向于商业形式，那么是否被奉为全球性范式的理想化的新闻专业主义在现实中并不存在呢？此外在中国，新闻媒体一般被迫信奉党派主义，那么在现阶段的政治条件和媒介环境下，媒
14、体如何坚持新闻专业主义，如何突破革新的障碍。安替：对不起，时间到了。如果大家有兴趣，我可以模仿连岳，他答妇女，我专门开博客回答纯媒体问题。1）中国没有新闻自由，媒体会在未来民主化的过程中遇到井喷局面。但互联网，博客和推特，其实是媒体人的选拔、培训、储备之所在。网络是媒体和社会的精英备份硬盘。我相信，在未来的媒体革命或者真正的政治改革中，博客人将是未来的李普曼，未来的议员。2）媒体人、网络媒体人何以无愧这个时代。我一直用期货理论说服学生。既然中国自 1978 年来一直向美国学习，这个过程也没有中断，你为什么不去学学未来中国的新闻学，否则你学了 4 年都是学的垃圾。我们要买未来的期货。新闻人在这个
15、时代，必须成为网络的先锋，去为社会寻找任何变革的可能性。今年Twitter 中文推友的表现，虽然不能说伟大，但和其他传统媒体人相比，已经是相当精彩的了。3）不要太乐观，大家必须要做好 10-15 年中国才能迎来半民主的局面。要好好地奋斗，不要急功近利，要明白只有你提前长期的准备，在转型的时候，你才可能拥有别人无法超越的资源。Google 时代，不允许有投机者，因为一切的历史都可以搜出来。我们要买未来，要现在就实践未来。冬天是很冷，但有推友在关心，这算不了什么。谢谢大家。宋石男：好了，本次大讲堂到此结束。目前看来，打字速度是安替唯一的瓶颈，但这遮挡不了他思想的锐利、逻辑的清晰、经验的丰富、中西的
16、学贯、态度的诚恳，也阻挡不了他与我们 1984 所有组员的伟大友谊！感谢安替安总统给我们带来的精彩回答。同时我们也感谢今天所有提出精彩问题的组员。=人物背景材料分界线=安替（赵静，英文：Michael Anti）是一位活跃的中国新闻撰稿人，原名赵静。他曾任南方日报报业集团记者、美国纽约时报驻北京办事处的研究员，美国哈佛大学 Nieman Press Fellow。安替 1975 年生于南京。 1997 年毕业于南京动力高等专科学校，曾作过程序员。 2003 年，作为南方日报报业集团 21 世纪环球报道战地记者赴伊拉克，写下新罗马帝国炸碎了我的心等反战文章。2004年获得德国之声主办的国际博客评比大奖（上一届得奖者为木子美）。 2005 年担任评委，这一届“按摩乳”（即“带三个表”）获得大奖。 2006 年，因新京报被整肃一事，安替以个人声望号召读者抵制改编后的报纸。不久，其在 MSN Space 的博客被微软公司清空，内容刻录成光盘，后经中间人于境外转交给安替本人。安替为回族，对外自称信仰基督教新教，但反对宗教干预世俗，反对基督教救中国论，称基督教是救人的，但不是救国的。由于其敢言的作风，以及利用新兴网络媒体发表评论，被誉为中国新一代的鲁迅。并与北风、连岳、呙中校、五岳散人等并称为十大中国公民記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