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汉语数词三浅谈.doc

1、 李丽姣（河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 ，河北 石家庄）作者简介：李丽姣， （1989） ，女（汉族） ，河北省石家庄市人，河北师范大学文学院，汉语言文字学方向古汉语数词三浅谈摘要：古汉语数词“三”表“多”的意义众所周知，例如“三番五次” 、 “一波三折” 、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等等，但是在许多情况下“三”还表示“少” ，例如“三心二意” 、 “三寸金莲” 、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等等说法。清人汪中早已在述学释“三” 、 “九” 中明确提出了三可以表多这一用法，但目前为止仍未明确解释出这一现象产生的原因。对于三可以用来表少这一现象的解释更是少之又少。文章列举大量实际例子证明“三”在文献使用过程中

2、既表可以表“多”又表可以表“少”现象，并从人类原始思维和词汇演变的角度出发，探讨了这类现象出现的原因。关键词：以三表多 以三表少 原始思维 词汇发展众所周知，在古代汉语中，三除了表示实际数量以外，还有另外一个特殊的意义，就是可以表示多。（1）三岁贯汝，莫我肯顾。 诗经魏风硕鼠这两句的意思是：“我多年来辛勤伺候你，你却不肯照顾我。 ” 这两句来自诗经 ，讽刺了统治者对于劳苦大众的残酷剥削，表达了人民的反抗愿望。这里的三岁是指多年的意思，不是确确实实的三年。（2）平原君欲封鲁仲连，鲁仲连辞让者三，终不肯受。 战国策赵策“鲁仲连辞让者三” ，并非指不多不少正好推让了三次，而是多次辞让平原君的封赏，

3、“终不肯受”的“终”表明次数之多，如果仅仅推让三次，无法表达出鲁仲连爱国为民，不慕富贵的高尚品质。（3）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诗经小雅采薇“三捷”都被解释为实数三次，朱熹诗集传 ：“戎车既驾，而四牡盛矣；则何以定居乎？庶乎一月之间，三战而三捷尔。 ”朱熹认为是一个月打了三次仗。孔颖达也解释为：“庶几于一月之中三有胜功。 ”诗句背景是边疆战士对于过去猃狁之战的回忆，描述了战况的激烈和紧张。我们没有实际文献材料证明在西周时期，军队每个月都要打三次仗，更不了解是否每个月军队都要调动三次，所以“三”只是个概数，是多次的意思。（4）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以。 ”论语公冶长这句话产生了一

4、个成语“三思而行” ，并且今天我们仍在使用。它意思是做事情要慎重，多加考虑。 “三思”不是思考三次，而是反复考虑，然后再付诸于行动。 下文的“再”是实数，指两次，孔子告诉他只要思考两次就可以了。（5）吾日三省吾身。 论语学而原文“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指从三个方面多次反省自身，并不是单单的每天反省三次，和上文的“三省”一样。在古汉语中，数词加上动作性的动词，表示的是动作的频率，是虚数。（6）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 论语述而“三隅” 是指由一个方面推知更多的其他东西，现在我们还有成语“举一反三” 。（7）范增数目项王

5、，举所配玉玦示之者三。 史记项羽本纪鸿门宴中范增多次举起身上所配的玉玦来示意项羽不要再三犹豫，赶快杀掉刘邦。没有文献记载证明范增只举起了三次玉玦，并且只有只举起三次无法表达出项羽的犹豫和宴会的紧张激烈。（8）齐师败绩，逐之，三周华不注。 左传成公二年经常翻译成晋军追击齐军，绕着华不注山跑了三圈。但是，我们无法得知晋军到底追击了多远，而且齐军不可能只绕着华不注山跑了不多不少正好三圈之后齐公乘坐的战车就被树干挂住了。所以“三”实际上是个概数，表多的意义。（9) （周公）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起以待士，尤恐失天下贤人。 史记鲁周公世家 这里指周公洗一次头，多次握住自己的头发，吃一顿饭要吐多次，周公

6、为延揽贤才而忙碌，表达了他贤若渴、谦恭下士的态度。并非洗一次头与吃一顿饭要停顿三次。（10）匍匐往，将食之，三咽，然后耳有闻，目有见。 孟子滕文公章句陈仲子在极度虚弱的情况下努力吞下已被金龟子幼虫吃掉一半的李子，三咽是在非常的状态下吞咽多次才吃完，只剩一半的李子还得多次吞咽，突出了陈仲子三日不食的衰弱状态。下面举几个三表实数的例子，和上文三表多的意义作对比。（11）向使三国各爱其地，齐人弗附于秦。 六国论（12）孟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 孟子离娄上（13）子夏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 论语微子（11） （12） （13) 中的三都确有所指，是实数。三国指韩、

7、魏、楚三个国家。不孝有三，也是确指。赵歧在十三经注疏中对孟子的话进行了注释：“于礼有不孝者三者，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一不孝也；家贫亲老，不为禄仕，二不孝也；不娶无子，绝先祖祀，三不孝也。 ”君子三变指后面的“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三样。以三为多，不止在文献中出现，文字中也有体现。例如“又”字。在说文中的解释为：“又，手也。象形。三指者，手之列多略不过三也。 ”甲骨文写作 ，小篆写作。都像一只手伸出三个手指头的形状。又例如“止” ， 小篆和甲骨文都像一只脚伸出三个指头的样子。手和脚不止有三个指头，造字时却只画出三个来，说明在远古造字初期就开始以三表多。合体会意字也反映了古代以三为多的

8、概念。如：羴，气味大，从三羊。骉 ，众驰，从三马。犇，从三牛，奔跑。森，木多貌。 雥，群鸟也。 垚 ，土高也。轰，群车声也，从三车。磊，众石。炎，火苗。还有的字是用笔画的重叠来表多的概念，如川，甲骨文写作 ，三股水流来代表江水。气， ，甲骨文作三横，小篆作 。水流不止三股，云气不止三缕，都是以三概多。到了现代，仍有许多成语俗语以三表多：一波三折、一日三秋、三心二意、说三道四、三令五申、三教九流、三媒六证、三番五次、垂涎三尺、三军易得，一将难求、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亩之地，三蛇九鼠。我们知道了三可以表多，但是，在很多情况下，三还表少。（1）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

9、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诗经召南 有梅七和三相当于我们说的十分之七和十分之三， “其实七兮”指梅已落三成，还有七成留下。后一句是指梅花只剩下三成。以“三”和“七”作对比，以三表少。（2） 孔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 论语季氏孔子认为如果天下有道，那么礼乐征伐自天子出，若天下无道，那么从诸侯到陪臣每况愈下。用十世、五世、三世对举，突出时间越来越短，在这里三、五、十都不能理解为确切的期限。（3） 尧为匹夫，不能治三人。 韩非子难势第四十尧之所以能够统治天下百姓，是因

10、为他是天子，假若是个平民百姓，那么就连三个人都管不了。用三来表示人数之少。（4）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史记项羽本纪“三户”并非实实在在的三户人家，战国七雄中楚国土地最大。据记载“楚兵百万” ，按五人一兵的话楚国有五百万人口，再按五人一户计算，楚国少说也得有百万户。说三户，是极言其少的。（5） 毛先生以三寸之舌强于百万之师。三寸之舌，舌头并非是精确的三寸，是概数， “百万”与“三寸”作对比，突出了舌头之小，功效之大。（6） 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肠。 水经注江水这里的猿鸣声与“两岸猿声啼不住”的热闹喧嚣是不一样的。 水经注的原文是这样的：“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凑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故渔

11、者歌曰：” 。 “空谷传响，哀转久绝” ，寥寥几声凄凉的猿叫久久回响在幽长的巫峡中，让人忍不住泪水沾湿衣裳。以三表少，非常明显。（7） 百里之海，不能饮一夫。三尺之泉，足止三军之渴。 魏缭子治本“百里”和“三尺”对举，泉水虽少但作用巨大。（8） 士大夫三日不读书，则礼义不交于胸中，便觉面貌可憎，语言无味。 世说新语言语这句话的意思是读书要持之以恒，若改成一日或者两日不读书就有些不近人情，生活中也不可能一日都不间断地读书，况且若是一日不读书就“面貌可增”也有些太过夸张，用三则表达出少的意味。（9）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论语述而三有两种解释：三个人或者很多人。这都

12、不是正确的说法，若果将三解释为很多人，那么等于说人人皆师；若将三解释为三个人，等于说三个人里面一定有我的老师，那么为什么不用四或者五而单单只用三呢，这不符合常理。实际上，哪怕只有三个人在一起，另外两个人也有我可以学习的地方，三还是表示少。（10） 古人有言：众口烁金，三人成虎，不可不察也。 邓析子转辞战国策魏策有一段故事：庞葱与太子质于邯郸，谓魏王曰：“今一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否” 。 “二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寡人疑之矣。 ”“三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寡人信之矣。 ”读过材料我们知道这里三是最多不过三的意思，是使无变有的最低数字。在实际生活中，以三表少仍在语言

13、中运用，如：新来的媳妇三日勤、新开的茅厕三天香、三句话不离本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三斤鸭子两斤半嘴多嘴多舌、三两棉花四两弓细细的弹、三分可怜七分讨厌、三分天资七分努力。清人汪中在述学释“三” 、 “九” 中已阐述了以三表多的现象：“先人之措辞，凡“一” 、 “二”之所不能尽者，则约之“三” ，以见其多；“三”之所不能尽者，则约之“九” ，以见其极多。此言语之虚数也。实数可稽也，虚数不可执也。 ”三是虚数，凡是一和二所不能包括的数量，就用三来约略表示，以表明数量之多。汪中虽然阐明了以三表多的这一现象，但是没有说明原因。 以三表多，首先可以从语言和思维的关系的角度来看。语言与思维有着密切的关系，

14、语言是思维成果的反映。在远古时期，生产力低下，远古先民的抽象思维能力也很低，词汇极度贫乏。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只能够数到一和二，三就是最大的数字，三以上表示多都用三来表示。甲骨文中的手“ ”便是一个很好的证明。随着生产力的发展，抽象思维能力的逐步提高，人们能够数出更多的数字来，但是语言的稳定性和人们的习惯使然，仍用三来表多。另一方面，词汇自身是不断发展演变的。从逻辑上讲，词汇的意义应该是单一的，确定的， “一是一，二是二” 。但是语言本身又有着自身的演变规律，词汇意义不是一成不变的。三最早的意义就是 1+2，到了秦汉时期谶纬之风、阴阳五行盛行，数字的解说就带上了神秘的色彩。许慎的说文解字对于数字

15、解说就是代表： 唯初太始，道立于一，造分天地，化成万物。二 地之数也，从偶一 。三 天地人之数也，从三数。 老子：“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古人认为三代表阴阳结合，万物始生，于是三就有了多的意思。但是随着时代的变迁，地域的转移，数字所带有的神秘色彩已淡化甚至消失，用来指多或者少已然成为了一种习惯。我们分析了三表多这一意义之后来探讨一下三同时可以表“少”这一现象。语言中三既表多，又表少，实际上包含着辩证法的思想。恩格斯说过：“辩证法不知道什么绝对分明和固定不变的界限。 ”事物总是相反相成的，在生产力极度低下时期，先民对事物的抽象能力很低，数词非常贫乏，人们所能够认识的最大数字是三，

16、在更大的数词产生之前，就以三表多。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人们能够认识更多的数字时，三就又用来表示少了。另一方面，词语在表达意义时，都是有特定的语境的，三在不同的语境里表多表少是不同的。如：一步三回头、两面三刀、三头六臂、三教九流，前两个词语与一、二作对比，以少来突出多。后两个三与六、九并举，六、九表多，三自然也表多。相反像是 三三两两、三言两语、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三分颜色，七分打扮都是说少的。总之，语境不同，意义完全不同。总之，三既可以表多，又可以表少，我们既要了解古代原始先民的思维，又要结合现代词汇的发展来全面看待。参考文献1许慎.说文解字M.中华书局 .19632阮元.十三经注疏M中华书局 .19833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辑.甲骨文编M. 中华书局 .19654袁庆德.古汉语数词“三”的特殊意义与原始思维J. 大连大学学报， 1991， （1）：1471485孟守介.说三数词漫谈J. 铁道师院学报，1993， （2）： 3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