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论宋元时期泉州港的德化瓷器贸易福建师范大学中文系 许雅萍 1【摘要】宋元二代,泉州港在对外贸易上的地位和重要性不断提升,被中外人士誉为“东方第一大港”。陶瓷作为泉州地区外销商品极具特色的一类，在宋元时期已然跃居泉州港出口首位,其中， 规模大、影响深远且覆盖面较广的商品,自然当首推德化陶瓷。于是 ,德化瓷器外销与泉州港的 发展相互促进,形成了良性的互动关系。【关键词】泉州港 德化瓷器 远洋贸易 考古发现一、扬帆刺桐泉州地处江海交汇之所，具备了发展海洋经济最天然的地理优势。自宋以来，随着国家经济政治重心的南移，人口不断向南迁徙， “生齿之繁”更加剧了泉州地瘠人稠的矛盾，处于“有人无地可耕”之境的
2、泉人于是承袭了闽先民的海洋天性， “以海为田,以船为家,以舟楫为车,以贩番为命” ， “州南有海浩无穷,每岁造舟通异域” 2，将泉州港的海洋贸易事业推向一个新的高度。有元一代，泉州港不仅继续维持其繁盛局面，并不断发展，成为全国最大的商品集散港口。宋元之际泉州港的繁华兴盛，究其原因，主要有三方面。首先，封建统治者的高度重视与积极经营。宋朝政府一贯支持提倡对外贸易，宋高宗就曾谕及臣民：“市舶之利最厚,若措置合宜,所得动以百万计,岂不胜取于民。朕所以留意于此,庶几可以少宽民力尔。 ”3他也认为， “市舶之利,颇助国用,宜循旧法,以招徕远人,阜通货贿。 ”4泉州归元后，元世祖忽必烈继续在泉州设立市舶司
3、，并“每岁招集舶商，于蕃邦博易珠翠香货等物，及次年回帆，依例抽解，然后听其货卖。 ”5其次，发达的造船工艺与航海技术。宋元时期，福建造船效益高，数量大，所造海船结构先进、设备精良，因而享有盛名，并得到“海舟以福建船为上，广东西船次之，温、明州船又次之” 6的高度评价。泉州海交馆陈列的出土古船也为宋代造船业的发达提供了极有力的实物证据。再次，海商的崛起与高度繁荣的社会经济。自宋始，福建海商异军突起，规模化经营，正如苏东坡所云“福建一路，多以海商为业” 7。元代，福建海商更是出洋贸易“至彼者，如东西家然” 8。宋元之际，福建经济高速发展，尤其泉州经济之繁荣、港市之兴盛更是居全省之首。高度发达的社会
4、经济为泉州港海上丝绸、陶瓷之路的发展繁盛提供了必不可少的物质基础。宋元泉州港海上贸易的兴盛在史籍与诗文中都有记载。赵彦卫云麓漫钞记述的泉州港外贸国家已有大食、三佛齐、真腊、占城等31个；根据南宋任泉州市舶提举的赵汝适所编诸蕃志可知，当时与泉州往来通贸的地区国家多达54个，分布范围遍及东亚、南亚、西亚和东非。而将元代汪大渊的岛夷志略与诸蕃志相比较，仅海外贸易点就比南宋多40几个，此外，不同于宋时交易商品以奢侈品为主，元代贸易货物中家常日用品所占比重大大增加，这意味着其经贸活动之影响更加深远。 “苍官影里三洲路，涨海声中万国商” 9是对宋代刺桐港蕃商云集的高度概括。泉州港海上交通发达， “岸隔诸蕃
5、国，江通百粤舟” ；“水陆据七闽之会，梯航通九译之重” 。元人庄弥邵甚至誉之曰：“泉梯航万国，此其都会，始为东南巨镇” 10。1 许雅萍，1984 年 7 月 18 日，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 2007 级硕士研究生，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 研究方向：区域与全球的互动福建地区2 王象之：舆地纪胜卷一百三十，第 16 页3 宋会要辑稿职官四十四之二十4 宋会要辑稿职官四十四之二十四5 元史卷九十四食货志2 市舶6 吕颐浩：忠穆集卷二论舟楫之利7 苏轼：东坡全集卷五十六， 论高丽进奉状 ，第 10 页8 王彝：王常宗集续补遗， 泉州两义士传 ，第 5 页，文渊阁四库全书 ，武汉大学出版社原文电子版9
6、王象之：舆地纪胜卷一百三十，第 19 页宋初，泉州已是一个举足轻重的港口， “太平天国初，京师置榷易院，乃诏诸蕃国香药宝货至广州、交趾、泉州、两浙，非出官府者，不得私相市易” 。自北宋朝廷在泉州设立市舶司后，泉州港市发展蒸蒸日上、盛况空前。入元之后，政府着力扶持泉州港的海外贸易，泉州港的地位与繁荣程度一跃而赶超广州，时人称“泉，七闽之都会也。番货远物，异宝奇玩之渊薮，殊方别域、富商巨贾之所窟宅，号为天下最。 ”11宋元时代的泉州远不仅仅是一个地方性港口，更是世界性的国际贸易港。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赞泉州为“世界两大港之一” ；摩洛哥伊本白图泰则索性断言:“泉州为世界最大港之一，实则可云惟一之最
7、大港” ，元代的泉州港无疑是中外贸易的中心，中国对外开放的最大门户。德化瓷器外销出口，最便捷的路径即是通过陆路将瓷货运于永春，再沿桃溪泛船直达泉州，自泉州港入海。 “若欲船泛外国买卖，则是(自）泉州便可出洋“ 12，宋元时期由泉州港启航的交通航线，主要有六条：一、经西沙群岛至占城；二、经西沙群岛先至占城，再往三佛齐、阇婆、勃泥等地；三、经南海、三佛齐，穿马六甲海峡至印度的故临，再换乘小船达波斯湾；四、经南海、三佛齐、印度故临入波斯湾，再沿阿拉伯海岸航行至亚丁湾及东非；五、由泉州直通麻逸（今菲律宾民多洛岛） 、三屿（今菲律宾的卡拉棉、巴拉望和布桑加等岛）等地；六、沿东海北上，至高丽、日本。宋元二
8、代，福建海商通过上述六条海上航线，将瓷器等商品输往海外各地。二、陶瓷之路宋元之际，世界范围内的海洋贸易热潮中，数量浩繁、影响最为深远的商品，则非中国的陶瓷品莫属。因而泉州地区陶瓷业的发达自然对泉州港市的繁盛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而泉州港的日益兴旺也同样推动了泉州制瓷业的蓬勃发展，其中倍受瞩目的即是德化陶瓷器的生产与销售。马可 波罗行纪载,“刺桐城附近有一别城,名迪云州（Tiunguy)指德化。制造碗及磁器,既多且美。除此港外，他港皆不制此物，购价甚贱” 13。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对德化瓷器极其喜爱推崇，并将德化白瓷带回、介绍到欧洲，德化瓷器在欧洲亦风靡一时。在马克波罗之后到达泉州的摩洛哥旅行家伊
9、本白图泰同样盛赞德化陶瓷：“中国瓷器，只在刺桐和隋尼克兰城（指广州）制造是瓷器种类中最美好的。 ”14仅此二者所言，德化陶瓷之畅销海外、广受好评即可略见一斑。德化“瓷都”的美名在宋元时代已享誉中外，声蜚寰球。不同于景德镇、龙泉等民间名窑与诸官窑所制瓷器以销往国内市场为主， “福建瓷窑是专门供应外销的” ，德化各主要窑场更是专门生产外销瓷，德化窑作为我国南方声名远播的外销窑系，在外销数量与质量上皆极具优势，与泉州港海上陶瓷之路的发展息息相关。宋元年间，德化窑大宗烧造的典型器物有军持、大海碗、大盘、龙瓮、粉盒等，这些器物之所以不广见于国内市场、家庭，正因为它们是专为满足国际市场需求而生产的。军持是
10、东南亚一带佛教徒与阿拉伯国家伊斯兰教徒专用于储水等的器具；大海碗、大盘则主要是为适应东南亚土著的饮食习惯而设计的；东南亚某些地区的当地居民以瓮作为崇拜的对象，并且盛行瓮葬，因而陶瓷瓮在当地销路极佳；日本各地经塚中大量发现德化等窑口烧制的盒子，证实了这类器具是为了满足日本佛教信仰者的需要而运销过去的。德化窑所生产的日用陶瓷制品在海外市场显示出很强的竞争力和适应性，其外销生命力一直延续至今，德化白瓷也成为中国白的代表。亚洲，尤其是日本与东南亚地区，是宋元时期德化瓷器的重要外销市场，至今留存于亚洲各地的德化古瓷器，经过艰难的考古工作后终于重见天日，成为泉州与亚洲各国友好贸易往来10 泉州府志卷十一
11、城池11 吴澄：吴文正集卷二十八12 吴自牧：梦梁录13 马克波罗行纪第二卷 第 161 章刺桐城 ，河北人民出版社，第 557 页14 马金鹏译：伊本白图泰游纪 ，宁夏人民出版社 1985 年版，第 545-546 页。的历史见证，有力地印证了泉州港的海上陶瓷之路始终与德化陶瓷相伴相随。日本各時期出土的宋元德化窑瓷器品种丰富，除了造型多变的军持、瓷盒、高足杯外，亦有做工精细、饰样华美的青瓷莲花碗、篾纹碗，莲花萱草纹碗、弦纹洗和葵花碟等等。正如英国首任驻华大使艾惕思所言， “菲律宾出土的中国陶瓷中，属于德化窑的器物至少在上万件以上。 ”几乎遍及菲律宾全境，都曾先后大批出土了德化窑之古瓷，釉色以
12、青白瓷、白瓷和青花瓷为主的壶、罐、瓶、军持、盖盒、碗、碟、高足杯等层出不穷。入宋以后，马来西亚、新加坡亦成为德化瓷的主要外销地。据中国陶瓷史记载：“马来西亚联邦境内出土的宋代青白瓷壶、瓶、盒子、洗和碗等类器物，这类器物大部分来自福建德化等产区。 ”马来西亚莫尔包河口南边的布吉巴士林登与位于加里曼丹岛北部的东马来西亚沙捞越地方，都发现了为数不少的德化窑产品。此外，斯里兰卡出土有宋元德化窑的莲花瓣碗、墩仔式碗与白瓷碗；泰国在湄公河出海口及其附近水域发掘出元代德化窑瓷器；在印度尼西亚的西里伯斯和爪哇发现了不少宋代德化军持壶，而苏拉威西岛则出土了宋代德化生产的饰有细条纹的白瓷粉盒；苏门答腊棉兰近郊也不
13、乏德化白瓷的影踪；阿拉伯半岛苏哈丁和亚丁、苏哈尔同样是宋元时代德化外销瓷的重要发现地。宋元时期，德化瓷器以东南亚地区为中转站，也有不少远销至非洲与欧洲地区，将海上陶瓷之路延伸向西方世界。在埃及着名的福斯塔特遗址与肯尼亚13至17世纪的给地遗址中，分别发现了不少宋代与元代德化白瓷的碎片。埃及甚至匠心独具地在德化白瓷上以拉斯地彩绘制作伊斯兰式的花纹，创作出别具特色的合作陶瓷。东非的沿海地带也出土发现了福建德化窑的白瓷。基尔瓦“大清真寺”遗址中亦发掘出元时的德化窑白瓷，其中包括一件被称为“马克波罗器”的德化窑莲瓣纹碗。欧洲方面，荷兰捷足先登，在宋末就开始与福建进行频繁的陶瓷贸易；意大利也偶有德化元代
14、白瓷的踪迹。除陆上考古外，水下考古同样收获颇丰。宋元德化窑的青白瓷产品在广东“南海一号”沉船及韩国新安海底的元代沉船上均有发现，前者是具有鲜明的盖德窑釉色特征与形貌的各种粉盒，后者是釉色、造型与屈斗宫窑出土物相同的枢府碗和高足杯。西沙群岛水下发掘出宋元德化生产的各式青白瓷器。南非卓湾打捞出的海底沉船中，也发现有元代德化窑的白釉瓷。据推测沉没于南宋中期的海南华光礁 1 号沉船遗址出水的陶瓷器，属于德化窑的器物亦不在少数。在德化陶瓷外销国家的博物馆中，有不少仍收藏着珍贵的宋元德化窑瓷器。马来西亚半岛上的沙捞越国家博物馆收藏有德化窑的军持、仰复莲瓣纹小碗、印纹盒子、折沿刻花大盘等青白釉瓷和白釉瓷；新
15、加坡南洋大学李光前文物馆珍藏着属于宋代德化窑的桶形白瓷罐；新加坡大学和新加坡国立博物馆（旧拉夫尔兹博物馆）也保存着德化窑的外销瓷。宋代德化窑生产的花瓶、执壶和碗，在印尼雅加达博物馆亦有收藏。叙利亚哈马遗址出土的德化陶白瓷残片珍藏于哈马国立博物馆。伊朗东部古城内沙布尔发掘的“宋代带有自由画风格的白釉刻花花草纹、白釉刻花几何纹的德化窑白瓷碗、大盘的残片，器外饰有刻花莲瓣纹碗的碎片和青白瓷、青瓷碎片” 15，则收集、保存于纽约密特罗波斯坦博物馆。元时，马可波罗从泉州港启程回国时所携带的德化瓷器中，至今尚有三件保存在意大利博物馆，一为白釉瓷香炉，一为白釉印草纹小瓶，一为青白釉小花插。通过实地考古及水下
16、打捞发现的陶瓷实物，并联系这些富有异国情调的外销瓷在海外各地的收藏，真实地反映、再现了宋元时期泉州海上陶瓷之路的路线与航向。陶瓷作为封建时期泉州外贸的三大商品之一，蕴涵着精湛高超的工艺水平与独一无二的艺术价值。其不因年代久远、时空转换而变形变质，使得我们今天在探索研究泉州海外交通贸易的同时，依然能重新一睹中国古瓷的神韵与风采，并通过德化等中国陶瓷外销路向，架构起中外经贸与文化交流的桥梁。参考文献： 徐晓望.福建通史 宋元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6 .15 德化文史资料(陶瓷文化专辑）,第 100 页 庄景辉.泉州港考古与海外交通史研究M.长沙:岳麓书社， 2006. 廖大珂.福建海外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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