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论理论心理学的概念、性质与作用摘 要 理论心理学是心理科学的一个分支，它使用理论思辩、数学演绎和逻辑推理等方式研究心理学的各种问题。从范围上讲，它包括元理论和实体理论，从性质上讲，它是非经验学科。它的作用是： 提出假设和预测，为实验提供课题； 采用逻辑分析的方法判断和鉴别理论概念的真伪； 概括和抽象经验研究的事实和结论，形成一般性的理论框架。关键词 理论心理学， 元理论， 实体理论， 非经验。什么是理论心理学？理论心理学的研究范围和在心理科学中的作用是什么？对于这些问题的回答并不是每个心理学家都十分清楚。长期以来，我国心理学界对理论心理学的认识基本上停留在对“心理学基本理论”的印象上，导致一些
2、错误的理解。本文尝试阐明理论心理学的概念、范围、性质和作用，并分析围绕着理论心理学而产生的一些误解，以期形成对理论心理学的正确认识。1 理论心理学的概念与范围理论研究是科学研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不同的学科中也都存在着专门从事理论研究的分枝。如物理学中有理论物理学，化学中有理论化学，生物学中有理论生物学。这些理论学科区别于实验或应用学科，它们不是以观察、实验等经验方法研究自然现象，而是以数学演绎和逻辑推理等非经验的或思辩的方法探讨问题。在上述这些学科中，理论学科分枝从未因它们的思辩性质而受到排斥或轻视，事实上，这些理论学科成为整个学科发展的基础，科学家给予它们以足够的重视。这些学科分枝也为科学的
3、发展作出了重要的贡献，如在理论物理学中，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对整个物理学乃至自然科学都产生了革命性的影响。理论心理学正是这样一种学科，它从非经验的角度，通过分析、综合、归纳、类比、假设、抽象、演绎或推理等多种理论思维的方式，对心理现象进行探索，对心理学学科本身发展中的一些问题进行反思。它在心理学中的地位就像理论物理学、理论化学在物理学和化学中一样，是心理学的学科体系中不可缺少的一个部分。理论心理学的历史由来以久，实验心理学创立之前的哲学心理学在某种意义上讲就是一种理论心理学，因为它是以理论思维的方式探讨人的心理现象，并试图从各种具体的心理现象背后发现心理生活的本质。但是，从严格的意义上讲，哲学心理
4、学并不能称为理论心理学，因为理论心理学是一门科学，它有自己特定的对象、任务和理论体系，它是心理科学的一个部分，而不是心理科学的全部，它与实验心理学是并存的。相比较来说，哲学心理学虽然在方法上与理论心理学有类似之处，但是它不是一门独立的学科，其根本目的是服务于哲学；它只是一些零碎的思想，没有形成理论体系；在当时，哲学心理学是心理学的全部，而不是心理学学科体系的有机组成部分。理论心理学也不同于以观察、实验为基本方法的实验心理学、儿童心理学、犯罪心理学等实证学科或实证心理学。理论心理学使用理论思维的方法，从性质上讲，它不是一种经验学科，而实证心理学以观察、实验等经验方法为主，同理论心理学的性质是不同
5、的。但是两者的关系并不是对立的，而是相辅相成的。前者为后者提供理论指导，后者为前者提供素材。一切实证研究皆以一定的理论和假设为基础，同时，理论的构建又必须建筑在一定的事实上。所以两者相互依存、不可分割，两者的分工只是为了心理科学的发展和深化，而不是永远的分道扬镳、互不相涉。离开了实证心理学，理论心理学就成了纯粹的主观臆测，离开了理论心理学，实证心理学就会见木不见林，变成没有思想的操作。当代心理学的破碎和分裂，正是轻视理论心理学的必然结果。就理论心理学的范围来说，理论心理学包含两个大的方面：元理论(Metatheory)和实体理论(Substantive theory)。元理论是学科的基础理论，
6、它是心理学学科性质的高度理论概括，是心理学的实体理论和心理学研究方法的指导思想和指导原则。任何一门学科都必须具有元理论的部分，否则就是一个缺乏核心的松散联盟，不成其为科学。美国著名理论心理学家库克(Koch, S.)之所以称心理学并不是一门科学，而只是“由各种类型的研究组合起来的集合体”， 就是因为他认为心理学缺乏一个统一的理论框架，亦即缺乏一个作为学科基础的“元理论”。心理学的元理论应该包括这样一些问题：.心理学的学科问题，包括心理学学科及其研究对象的性质问题、心理学发展过程中的经验教训、未来的发展趋势和方向、心理学与哲学、生理学、物理学等自然科学的关系、心理学与其它社会科学的关系、心理学与
7、社会的关系、心理学研究的社会意义和伦理意义等等。.方法论，包括研究方法的指导思想、选择方法的依据、理论的评价标准、科学哲学对心理学的影响，方法与对象的关系、研究方法的利弊得失、心理学研究所应遵循的指导原则等等。.心理学的基本框架，包括心理现象的分类，各分支学科的内在联系，沟通不同分支学科、不同心理现象、不同理论学派之间的概念框架等等。这是目前理论心理学所应注重的最主要问题。心理学经过多年的发展，已积累了大量的事实和材料，但是这些事实和材料往往是相互冲突和矛盾的。这一现象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威胁到心理学的科学地位，因为“只要心理学的成果是不一致的、孤立的和彼此冲突的，那么心理学就只能是一种可
8、能的科学学科心理学只有获得了紧凑的、经济的、相互关联和一致性的知识才能被看成一门真正的科学”。实体理论不同于元理论之处在于它的研究对象不是心理现象或心理科学的整体，而是一些特殊的和具体的心理现象或问题。如果说元理论的探讨主要依赖于抽象思辩的方法，那么实体理论的探讨则更多地依赖逻辑推理和数学演绎的方法。实体理论包括两个方面的内容：.一般理论，例如心理学中的混沌理论、人工智能理论、心理学的系统论、心理过程的信息论、项目反应理论、决定论和意识论等等。.具体理论，如感觉理论、知觉理论、学习理论、情绪理论、人格理论、能力理论和创造力理论等等。这类理论的一个共同特点是理论思维同实证研究是相互结合的，即从其
9、它实证学科中获取数据和资料，从中抽象概括出一般的规律和特点。但是目前这类理论的一个明显缺陷是：由于缺乏元理论的指导，这类理论往往相互矛盾，难以构成完整的理论体系。右图展示了理论心理学的元理论、实体理论同以经验方法为主的实证心理学的关系，从图上可以看出，元理论居于心理学体系的核心，实体理论同实证心理学有较为直接的联系。2 理论心理学的性质和作用在前述有关理论心理学的概念中，我们已经指出理论心理学不同于以经验方法为主的实证心理学，理论心理学就其性质来说是一门非经验学科。那么非经验的学科能不能成为科学，是否只有以观察与实验等经验方法为主的实证学科才能称得上是科学呢？把研究的问题局限于经验的范围内是实
10、证主义哲学的一贯观点。心理学的发展受到这种观点的强烈影响，事实上，在行为主义占统治地位的时期，实证主义成为心理学的方法论基础，实证主义的经验证实原则在心理学中成为衡量科学问题和非科学问题的唯一标准。依据实证主义的观点，一切科学知识来自观察和实验的经验事实，经验是知识的唯一来源和基础，因此科学所讨论的问题只能局限在经验的范围内，凡能以经验证实或证伪的问题就是科学的问题，否则就是形而上学的，是没有意义的非科学问题。实证主义的方法论以极端的方式宣判了非经验学科的死刑。但是自然科学的发展却昭示出科学不可能仅仅局限在经验的范围内，科学哲学的发展也否定了实证主义的狭隘经验主义观点，以至实证主义者也对经验证
11、实原则作出修改，承认非经验的逻辑证实的科学性。科学哲学的这一发展使现代心理学家认识到：“经验研究在科学进步中的作用被以往的逻辑实证主义者大大高估了我们许多人现在都愿意承认科学工作的范围要比经验工作大得多，也就是说，有许多工作等待着扶手椅上的心理学家（即理论心理学家，译者注）”。作为理论心理学的两个组成部分之一的元理论无疑具有着非经验的性质。事实上，从本质上讲，元理论是一门学科的哲学基础，是该学科的哲学指导原则，由于它同哲学的这一紧密联系，使它必然具有了哲学思辩的非经验性质。现在的问题是：同计算机技术有着紧密联系的一般理论和同实证研究有着紧密联系的具体理论是否也具有非经验的性质呢？回答无疑是肯定
12、的。因为判断一门学科的性质并不是看其所利用的手段，而是看其研究对象和方法的具体性质。以心理学中的混沌理论为例，它以数学模型研究人的心理生活从混沌到有序的特点和过程，作为研究对象的混沌并非一种经验事物，作为研究方法的数学推理也不是一种经验方法；再如人工智能的研究，对于智能本身人类并没有真正的理解，以机器模拟人的智能只是一种理论上的假设，尽管利用了计算机的技术手段，但是正如哲学家利用纸笔等经验手段并不能改变其工作的思辩性质一样，利用计算机也不能改变人工智能研究的理论性质。具体理论的研究也从属于非经验的性质，因为它的工作是从事实和各种素材中分析、归纳、抽象出一般的规律和特点。尽管它要利用各门实证学科
13、的事实和材料，但是怎样获得这些事实和材料却不是它的工作，它只是从事抽象和演绎，建立一般的理论体系。它利用实证学科的材料并不能改变自身研究的性质，因为哲学也利用各门自然科学的素材，但是哲学仍为哲学，并不因利用了自然科学的素材而成为经验科学。理论心理学的非经验性质并不妨碍对心理科学的贡献。它对心理科学的作用有这样几个方面：首先，理论心理学具有提出假设或作出预测，为实验心理学提供研究课题的功能。科学哲学家波普(Popper, K.)早在六十年代就阐发了理论对于科学研究的先行指导作用。他指出，科学知识并非始于经验，而是始于问题；理论先于经验观察，指导经验观察，因为科学观察具有目的性和选择性，科学研究者
14、总是以一种预想的理论去观察事物，一切观察与实验都是在一定理论指导之下进行的，而理论心理学正具有这种功能，它提出一种理论或假设，或对某种实验的结果作出预测，这些假设和预测本身也是实验心理学的研究课题。一个不成功的例子是新行为主义者赫尔的假设演绎的理论体系。赫尔从公设出发，演绎出 100余条定理和假设，尽管后来的验证是不成功的，但在为实验研究提供素材方面的功绩却是不能抹杀的。其次，理论心理学所采用的逻辑分析方法具有判断和鉴别概念、命题、理论真伪的功能。对理论概念的判断和鉴别并非时时处处需求助于实验验证，我们可以采用逻辑分析的方法去判断理论概念的真伪。例如，若某一理论体系中既包含着命题 F, 也包含
15、着命题非 F, 那么这个理论体系就是自相矛盾的，如果一个理论概念连逻辑检验都不能通过，那么还有什么必要付诸于实践检验呢？科学哲学家劳丹(Laudan, L.)曾提出对理论体系的逻辑检验可从两个方面进行：一是理论内部的逻辑一致性，二是理论内部的命题与一个该理论赖以建立的外部命题的逻辑一致性。对于任意一种错误，理论心理学家只需坐在扶手椅上就可以作出判断，不必劳神经验的检验。依据逻辑学原理，命题有必然命题和或然命题两种。必然命题要么全真，要么全假，只要通过逻辑分析就可以确定，因为在必然命题中主项已包含了谓项。或然命题则在某些条件下可能是真的，在某些条件下可能是假的，需要进行经验的验证。科学研究所涉及
16、的是或然命题，因此需要观察与实验的参与。但遗憾的是，心理学中许多的研究把必然命题当成或然命题，浪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而理论心理学的逻辑分析可以鉴别一个理论概念究竟是必然真理还是或然真理，从而节省心理学家的劳动。最后，理论心理学还具有抽象和综合功能。抽象和综合是寻求真理的重要方法，由于心理现象的复杂性和多样性，对于心理本质的了解不能仅靠零零碎碎的经验材料，而必须对来自经验的材料进行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的制作和改造，舍去次要的、偶然的因素，发现心理生活的本质和一般特点，这种抽象和综合的过程是理论心理学的重要功能。心理学发展到今天仍处在分裂和破碎状态，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缺乏理论心理
17、学的抽象和综合作用，没有把具体的经验发现和研究结论上升到一般性的理论高度。科学哲学的研究表明，实际上，恩格斯早就指出过经验科学在发展到一定阶段时对理论学科需要的迫切性。他指出：“经验自然科学积累了如此庞大数量的实证的知识材料，以至在每一个研究领域中有系统地和依据材料的内在联系把这些材料加以整理的必要，就简直成为无可避免的。建立各个知识领域互相间的正确联系，也同样成为无可避免的。因此，自然科学便走进了理论的领域，而在这里经验的方法就不中用了，在这里只有理论思维才能有所帮助”。 心理学恰恰处在这样一种阶段，需要理论心理学发挥它在理论思维方面的优势，对各种经验事实和规律进行理论解释，加深对心理现象变
18、质的理解，使这种理解由“多”到“一”，给心理现象一个统一的和一元化的说明。3 对理论心理学的种种误解对理论心理学最普遍的误解是：理论心理学就是以往所称的“心理学基本理论”，实际上，这种观点缩小了理论心理学的研究范围。在前述阐释理论心理学的范围时，我们已经提到理论心理学包括元理论和实体理论两个方面，心理学基本理论在很大程度上仅仅属于理论心理学的元理论，并非理论心理学的全部。而且在以往心理学基本理论的研究中，我们更注重的是心理学的哲学基础和指导原则，在元理论的研究中，针对心理学分裂和破碎的实际，我们注重的是统一的心理学理论框架的探讨，亦即心理学基本的概念框架，以便在不同的学派和理论体系之间架起一座
19、能相互沟通的桥梁。理论心理学之不同于心理学基本理论的一个最明显之处是它包含着实体理论。实体理论借助于计算机等先进的科学技术手段，代表着理论心理学的前沿。例如，有关心理学中混沌理论的研究。混沌现象在不同的学科中日益受到重视，物理学、生物学等学科都在探讨这一问题。心理学家也开始利用数学方法和计算机等手段，探讨心理现象中的“混沌”和“有序”。这类研究有助于对加深对心理本质的认识，是未来理论心理学的希望。对理论心理学的第二个误解是：理论心理学空泛无物，没有实际内容，不能作出任何科学发现。造成这种误解的主要原因是受了实证主义科学观的影响。实证主义把科学局限于经验的范围内，认为只有观察与实验才是科学发现的
20、途径，前面我们已经指出，科学哲学和自然科学的发展早就否定了实证主义的经验原则，昭示了理论研究的必要性和重要作用。爱因斯坦是通过思想的实验发现了广义和狭义相对论。利用这一理论上的发现，天文物理学家推测出宇宙“黑洞”的存在。尽管人们并不能从经验上证明宇宙黑洞的存在，但是从没有人怀疑这一发现的科学性。被心理学视为“规范”科学的物理学况且把理论上的发现看成是科学的进展，为什么心理学要把理论发现排斥在科学之外呢？ 相对于研究具体问题的实证心理学来说，理论心理学确实有它的“空泛”特点。因为理论心理学重整体概观、逻辑思辩、抽象综合，而不像实证研究那样重经验观察、实验取证、分解检测。但这属于科学分工的不同，两
21、者各有所长、各有偏重。实证的研究主要在感性分析和细微之处下工夫，精益求精、察微知著；而理论的研究以理性思维和高度抽象见长，把具体的事实和结论升华为一般性的理论。两者的歧异并不形成根本的对立，两者的相互补充和相互依存才是心理学的统一之路。对理论心理学的第三种误解是：理论心理学所谈论的都是一些与哲学相关联的问题，哲学色彩太浓，难以为科学所接受。严格地说来，对理论心理学的这种“误解”并不能称得上是误解。的确，理论心理学，特别是元理论部分同哲学息息相关。它探讨科学哲学问题，研究方法论的原则，同心灵哲学一样也讨论心身关系、决定论与意志自由等理论概念。但是两者的出发点是不同的：哲学探讨宇宙万物的普遍本质和
22、规律，当然也包含心理现象的本质和特点，它探讨心理现象是为了了解宇宙的本质和整体性；而理论心理学中有关哲学问题的探索是为了借鉴哲学的方法论，寻找适合心理研究的方法和指导原则。它利用哲学的成果，但它本身并不是哲学。科学的发展与哲学是相互依存的，任何一门科学都有其基础的理论和基本的方法论原则。这些基础理论和方法论原则就是一个学科的哲学基础。物理学的基础理论部分，从西方的传统而言，就是 metaphysics ,即形而上学，亦即哲学，它恰恰构成了理论物理学的雏形。可见哲学与物理学的紧密联系。科学的发展也不应排斥哲学，排斥哲学只能限制和损害科学的发展。把理论心理学看成哲学这样一种观点也忽视了理论心理学的研究范围，仅仅把理论心理学理解成了以往的“心理学基本理论”。理论心理学中的实体理论所研究的课题完全脱离了哲理思辩的方式，尽管实体理论的研究也带有非经验的特点，但是它研究问题的方法和对待问题的态度使它显示出明显的科学性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