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经方学习心得初习医，常困于人体之气机升降之理，惑而不解。师从任老半月，见其临床用药，如用神兵调遣，人体气化气机之理，息息尽在掌握之中，不胜感概。幸得任老惇惇之教诲，后参张寿甫之医学衷中参西录，似有所悟，故拙拟此文，疏述人体之升降气机之理，望日后谨而记之。脾胃属土，主中央，乃人体之枢，故气机升降必息息与土脏相关。以车轮拟之，脾胃乃轮之轴心，人体气机运行左升右降，如圆周运动，其助力在于中轴运行，而脾胃恒有升降之理，脾升胃降，枢得以转，人体气机乃转动条顺，各脏腑气血得以运行，阴阳相济，阴平阳秘，而诸病无犯。中焦气机紊乱，易生嗔胀，或胀满纳呆、或呕吐酸水、或心下满痛、或泄泻不止，诸如此类症状不胜列举。
2、初习医者，易对症下药，胀满者投以行气破气之药欲以消之，呕吐反酸者投以重坠之药欲以镇之，心下痛者但言行气止痛，泄泻者但言调气燥湿，不知气机变动，不明升降之理，不究人之整体，不察枢机转动之变异，用药实害人也。于任老门诊，曾遇一病人，自诉心下胀满，嗳气，严重便秘。任老四诊罢了，微微一笑，两手一挥，病历掷于我手，道，“此病吾难察其原因，但求李医生一解。”吾心头一紧，深知此乃任老考题，需谨慎对待。细细思索一番，此病人腹胀嗳气，便秘多天，舌苔白厚，脉微有滑象，分明一派中焦腑气不通之象，通便为先，遂拟一方，以麻子仁丸为基础，方中小承气以通达腑气，杏勺麻仁以润肠通便，且吾独重厚朴，加木香以行气为主，辅以半夏降
3、逆胃气。方拟罢，窃然心喜，以为方已对症，且药药俱到，休得任老一番夸奖不可。不料，任老见方后，只大笔一挥，方中大多药物已被弃用。但问，“辨为何证？”。吾支吾半天,“。中焦气滞，腑气不通。”任老微点头，“此为标。但君但见其标不见其本，曾有思索过何为导致中焦气滞乎？既然气滞，为何胃气兼以上逆？”吾无言以答。任老稍做一顿，随即娓娓道来，“诚然，病在中焦确也，气滞之象亦显。但细察病人，神情倦怠，面色晦暗，若细问定然有纳呆之症”道此，病人乍然而应，“确如任老所言，已少食两周有余。”任老微微一笑，继续道来，“由此看来，脾虚已显，实为本之病。脾脏虚弱，中焦枢纽转动不利，脾气不升，遂胃气不降，乃致中焦气机不畅，
4、腑气不通。若脾升胃降，气机条畅，何生嗔满乎？”吾似有所悟，但仍有疑惑，问，“脾气虚弱者，脾气不升，岂不然五谷不化，泄泻无度乎？”任老答曰，“诚然，脾气虚弱之人，大多可见泄泻无度之症，但无论泄泻或便秘，实由中焦枢纽转动失常、脾胃不和导致，表现症状因个人体质而异，或表现为脾升不足为主，则泄泻；或胃气不通，继而上拟为主，则腹胀便秘；或二者共见。医家需细察其根本原因，不必拘泥于症状表现。”吾恍然大悟，叹由心生。任老遂拟一方，党参、茯苓、白术、甘草、半夏、陈皮、木香、砂仁、麻仁，诸药了了，香砂六君子是也，加麻仁防其胆火上逆（后有详细论述胆火）尔。气滞胀满而敢放胆用参、苓、术、草之补益后任老运用此方加减治
5、愈中焦枢机不利，脾胃不和之证者，或腹痛、或泄泻、或便秘、或胀满、或呕吐反酸等等，不胜枚举。方书有言：六君子功用益气健脾、行气燥湿。若按此理，前例腹中胀满燥实之症，实不该用，但为何任老敢放胆用之？话题稍转，吾初习医时尝闻世间皆有“脾胃不分”“脾胃同治”“补益脾胃”之言，吾尝惑之，脾虚固然易补，若胃虚何然？补脾同于补胃乎？今日见任老用六君子治疗中焦胀满，对此方能有所领悟。六君子为：参、苓、术、草、夏、陈，其中，参、苓、术、草四君补益脾气，助脾升清，恒为易理。而半夏、陈皮两君，毫无补益之力，何以补胃乎？实为脏腑之别也。脾为脏，满而不实，以实为健，故以参、苓、术、草等气厚之药以填之，方能补益；胃为腑，
6、实而不满，以通为健，故但调其气便可，故有言：“腑之为病，但调气尔。” 人体六腑，息息以降为顺，胃气亦然，故六君用夏、陈两药，降逆胃气，以助四君升脾，清升浊降，满闷自去。由此可见，“脾胃同治”实为误导人之谬言，脾胃应当分以论之。不当脾胃如此，肝与胆、肺与大肠、心与小肠、肾与膀胱亦不能统而论治，必当明察各脏腑气机升降之理，药欲达效，气必先行，方能用药神兵，随手救命。人体气机之圆周轮回，不单脾胃耳，肝胆、心肾、肺与诸脏间皆有升降之理。肝升胆降之理，世人皆能明了，而世人但识此却不察肝胆升降之力实靠脾胃之枢转动。下有任老治疗怪疾一则详以论之：*，女，中年，平素易怒，自诉心下有物似堵，欲发泄不得，心中澹澹
7、而动，近日来，更有时时觉神鬼在身后，终日惶恐不安，尝求于法事不效，迁延数天，遂来诊治，见其精神涣散，不思进食，面目萎黄无华，舌淡苔白腻，脉缓。四诊参罢，任老故伎重演，微微一笑，云：“此症难矣，吾独力难支，但求李医生与吾参详参详。”遂把病历扔将给我，吾甚困惑此症，百思不得解，羞愧难当，言：“吾不能辨其证，但知肝气不疏，心神不安矣，欲投疏肝行气，镇静安神之药。”任老不言，良久，方娓娓道来，“此证肝气不疏确然，但究其症，有惶恐不安之状，此实为胆气所作，胆为中正之官，主虑事，胆气浮越，由虑生惧，心神必然涣散。对于此证有一方甚合。”“敢问何方？”“温胆汤是也。此病人性本易怒，肝气娇横，日久势必伐土，胃虚
8、痰生，痰火因而扰心，由此心中大动，心神涣散矣。温胆汤清胆和胃，甚合此证矣。”吾似有所悟，但心中困惑甚多，苦于后续病人过多，不宜再追问，只将此息息记于心中，望日后解答。时隔数日，吾于研读医学衷中参西录中忽有所发，甫寿治厥阴气机不调有升降汤良方，虽治厥阴，方中却以参、术、耆、陈、朴等阳明药物为主，似有偏妥，但细细研之，忽有顿悟。甫寿有论：“人之脏腑，脾胃属土，原可包括金木水火诸脏。是故肝气宜升，非脾土之气上行，则肝气不升。胆火宜降，非胃土之气下行，则胆火不降。所以内经论厥阴治法，有调其中气，使之和平之语。所谓中气者，指脾胃而言也。所谓使之和平者，指厥阴肝经而言也。”此论确然高矣，内经有言，“厥阴不
9、治，求之阳明”，岂有偏妥乎？盖因脾胃为人体气机之枢纽，枢纽得以转动，诸脏腑气化自然无碍。再论任老治疗恐惧症病人一案，一切皆已明了。诸症实由肝胆、脾胃之气机转动失调所致。肝气横逆，胃气不降，痰湿内生，同时，胆中之相火失降，胃气侠胆火痰湿上犯，故心神涣散，轻者终日惶惶，重者失神癫狂。温胆汤中，半夏、陈皮诸药专降胃气，胃气得降，胆火痰湿自然随之下达；姜枣草补益脾气，助脾升举，确有“欲降先升”之妙（“欲降先升”乃任老之亲论，吾尝不解，后从医衷升降之理得悟。发觉此理无处不在，东垣补中益气汤之陈皮，固为降胃气而专设，目的以升举脾气尔，方书言：佐陈皮行气以消方之滞腻，实为肤浅之论也。）；佐以竹茹降胆气、清胆
10、火，枳实以理肝气；全方仅二药专事肝胆，却奏肝胆之奇效，全得益于中枢气机转动而肝胆遂然通条矣。尝得问于人，“温胆汤功效清胆火消痰扰，温性之药甚少，何以命曰温胆乎？既然温胆，何药专事温胆乎？”余旧时亦不明此理，但若从气机之理论之则可以明了矣。前案有言，“腑之为病，但调气尔”“腑以通为健”，胆亦为腑，络于肝脏，受肝气疏导，主中清，所寄相火易因肝而郁，因而胆火胆气皆宜降，便于相火下藏肾水，胆之受病，大多胆气上逆，或横犯于胃，随胃上逆，因此，治胆不外乎理胆中之气，下降而已。温胆汤之所以言“温胆”二字，因治胆使之条顺，故似温健胆腑之状，由此而言故尔。此上两案，看似完全不相类同，但究其机理，不外乎气机转动尔
11、。脾胃、肝胆之气，息息相转，如轮环不休，其中奥妙，实为医家精髓矣。其实，人体之气机，除却脾胃、肝胆之气轮环而动外，各脏腑间皆有气机相关。自从吾明习此理后，愈发感叹其中奥妙，终日思考于人体气机轮动之中。于自身，吾有一案欲记列于此，以便日后能有所启。近半月前，愚因嗜食火热之品，牙龈肿痛难当，近日来，心烦甚难入睡，且舌尖忽见口疮溃烂，小便短涩而黄，诸症在列，不必究舌脉之象，胃心两经火热皆已明见。遂欲投清胃散合导赤散加减，若以往，余必重用清火之品，但此次，吾欲运用气机转动之力以达速效，遂拟方：黄连、石膏、升麻、牡丹、生地、当归、竹叶、灯芯草、木通、半夏、肉桂、甘草、茯苓、薏苡仁。服一剂，牙痛愈强半，舌
12、疮不见，睡眠已安。如此神速，吾亦惊叹甚。方理在于，清胃散合导赤散，原方中加半夏以降胃气，气降，胃火随之而降；加肉桂少量以引心火下降于肾，所谓火不必清，但降便可，所以收此神效。尝闻心肾相交之理，虽有耳闻，却不知所谓，此实亦为气机之转动矣。心为君主之官，心火为君火，受于先天之命门之火，如日中天，普照各脏。医衷有论言心火为后天之热力根本，肺之通调，肝之疏泄，脾胃之消谷转精，热力由于心之君火。心气与肾气相互吸引，心气固下潜与肾水相交，犹如日落热力藏于大海，而肾气又息息上达于心，如日升大地普光，心肾之气轮回转动，相互济生，先天后天相互交通，可见，此气化之理为人体阳气之运动根本。世人不明此理，见火热之症，
13、皆言要“清”，岂不知，心火为君火，宜降而不宜过于寒凉，导赤散中有木通、甘草、竹叶、生地，诸药微凉不寒，只前三药息息引心火向下，又用生地以助肾水，意在心肾之升降矣。方书言导赤散乃引心经火热从小便而走，实为浅论矣。心肾相交之名方，不出交泰丸尔。方中只黄连、肉桂两药，却能收交通心肾之奇效。任老经验，用此方，肉桂桂枝各半，效果更佳。究其机理，若通心肾相交之理便易耳。肉桂为引火下潜归肾之良药，仅此一味，便可息息引心火下降，收到成效，若加以黄连之苦味，正入心经，更达捷效。任老之用桂枝，意欲再引肾藏之气上达于心，由此，心肾交通无阻矣。气机升降转动，实为人体气化之根本，亦应为治病之根本。医者，应善察气机之变化，则用药可达无穷，效果可致无穷矣。愚生性笨拙，幸得名师指教，才能有所致悟，但恨时光短暂，自身认识尚为粗陋，必将勤学医理，以报师恩。疏文以自勉。一院 08 中西医李冰 20080130892013 年 5 月 5 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