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方术纪异王亭之王亭之原名谈锡永,广东南海人,虽攻读化学,但出身八旗世家,少习琴棋书画、医卜星相诸学,对子平、易理更为有研究,虽从事金融,但性喜文史哲学,信仰佛教,后随中州派刘惠苍师父习紫微斗数,得其真传,使其在香港发扬光大,收门徒四十人,成立紫微斗数学会,从事学术性研究。然其平生所慕,实为佛学,自大学时代即已研究,二十八岁时得机缘修习西藏密宗,隐居夷岛六年,配合经论修习,近年更编纂佛家经论导读丛书、宁玛派丛书,甚得好评。目录序前言异能篇清微派雷法测字篇相术篇巫蛊篇谣谶篇详梦篇序对于方术,王亭之一向抱着既不全面否定,亦不全面肯定的态度。为甚么不否定,因为有些人的确具有超乎常人的根识,例如人的听
2、觉受声波幅度限制,假如能超越这些限制,那就可以听到一般人所不能听到的声音,在方术的层面,2就可以称为道术,或如今人之称为异能。然而为甚么又不肯定呢?任何方术,包括星相风水,都有它的局限性,是故许多称为大师的人,渔色渔利或者得意,可是其际遇却往往不足为外人道。由是可见方术之不足尽恃。至于不学无术之辈,假方术之名,迹同行骗,那就更不在讨论范围之内。了解方术的局限,非常重要,否则便会变成迷信。古往今来,许多人即因迷于方术而致身败名裂,甚至国破家亡。这些人认为方术万能,却不了解业力的重要。佛家说业力,即所谓因果。然而因果却非宿命,因为单独具有一因,并不能立即生起善恶果报,必须还要客观条件成熟,因才能生
3、果。此即如单独一粒种子不能生成果实,必须种植、培养,才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所以果报的生起,除因之外还须具备诸缘。人若能依佛法修行,善缘具足,恶缘不生,则自能会善因生善果,而恶因则不起,由是命运便发生改变。但倘若恃着方术,利用方术,以为可藉此以求名利而不择手段,那么,所作皆为恶缘,自然所生唯是恶果。因此,必须站在因果、缘起的立场来对待方术,然后才不致迷于方术,而能善用方术。本书名为方术纪异。目的却并不在于利用异来眩惑人心,读者应于异的背后知其局限,且能知缘起,然后才能了然于方术的作为。所以说起来,学佛实在比学方术重要。学佛又须求解脱而不求执着于自我的福报,然后才不致为异所误。是有厚望于读者。前
4、言王亭之作客图麟都,客舍每多座客谈玄说术,至中夜始散。于是兴致勃勃然,取历代笔记小说寻阅校理,便觉得我国方术博大精微,实在值得研究。方术其实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今人称之为异能,古人则称之为法术。但法术亦往往跟变戏法的魔术相混。美国有位变走自由神像、穿过万里长城的魔术大王大卫-高柏菲尔,接受电视访问,便说自己的魔术有参考中国道家魔术之处,由是实可知异能的真相。另一类则是术数。它的范围很广,占卜类有易卦、六壬;风水类有风角、玄空、3推自人的禄命则有五星、子平、斗数。此外还有详梦、拆字,以至两头箝、三世书等等。每类术数都代有能人,因此便亦留下许多术数的故事。正如异能之掺入魔术,术数亦每每掺入许多江湖
5、技俩。有一本英耀赋,便完全是说怎样由来客的举止,推测他的心理,由是术者便可以捉其心理,一赞一弹,加上恐吓,人便每每推为神算。所以我国方术虽博大精微,其实亦包含不少糟粕。而且,所有的方术都有他的局限,是故世上绝无吃饭的神仙。在开始这篇方术纪异之前,先行作如上的交代,读者幸勿以为宣扬迷信。对许多故事,实应加以思索,则不致为表象所愚也。异能篇五鼠运财目睹记王亭之亲自见过一次异能表演,是在童年,先父有一好友,姓程,业律师,可是他的律师业务却不见得好,每晚便来舍下吃晚饭,兼且打三星抽鸦片烟。有一次他对先父说,长年叨扰,无以为报,因此愿意将其下茅山大法传给王亭之,但要拜师叩头,还要在祖师神位前立誓,妻财子
6、禄任损其一。他还建议,王亭之可以立誓损妻,盖夫妻如衣服也。他自己当年跟妻室过分恩爱,因此立誓损子,果然年老无子,如今甚为懊悔。先父当时闻言,便婉转推辞。同时乘机请他表演一下茅山的法术。程叔叔起初不肯,但一齐打三星的烟友却激将说:你不肯表演,人家怎肯把儿子交给你做徒弟?经此一激,他便答应表演一个茅山大法:五鼠运财。他在屋内勘踏一番,然后吩咐先父教人将柴房收拾干净,再在地上铺上一张白布,并取一个大簸箩备用。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他便吩咐,全屋人的钱箱都要放一把米,袋中如有钞票,亦要取出来放在抽屉,钞票上亦要放一把米。如是诸事妥当,他就开始作法了。他起初是在柴房外念咒,一边念一边忽进忽退地走步,先父便对
7、王亭之说:这种走法叫做禹步。4从禹步作法之后,程叔叔便招王亭之过来。示意跟他一起入柴房,并亲手关上门,又围着地上的白布来禹步作法。良久,才叫王亭之把簸箩翻转,覆在白布之上。这时,他又围着白布念咒画符,然后拖着王亭之的手走出柴房,再把柴房门关好,又在门上念咒画符一番。柴房前的天井,这时已站满了人,程叔叔把他们赶开,只命王亭之守着柴房门,天井里不得站任何人。然后他又优哉游哉,回内厅躺在罗汉床上,打三星抽鸦片了。过足瘾头,才出来叫王亭之打开柴房门,揭起簸箩来看。一看,王亭之尖声大叫,一叠港币不知何时已端端正正放在白布之上。于是拿起来,入内厅交给先父。程叔叔对先父说,这些钱不能留,要马上买消夜吃。众人
8、一看时钟,其时已是半夜,当时广州的店铺关得很早,三更半夜已没有甚么东西可买,数数那叠港币,数目不少(好像是七八十元),那怎能把它花光呢。众人计议一番,才决定派佣人去长堤买生果,因为长堤有女伶唱曲,歌楼下的生果档一定未关。两个佣人把生果买回来,足三四箩,甚么水果都有,幸亏看热闹的人还未睡觉,人多好合作,一下子就把水果吃光。一边吃,自然一边啧啧称奇,还盘问王亭之,他有没有漏洞。生果吃罢,程叔叔叫人传话各房,检点有没有不见钞票,同时可将压着钱箱或钞票的米拿开,但却不能放回米缸,亦不能用来喂鸡,只能丢在垃圾桶。各人点检查完毕,都回报无事,程叔叔便神秘地一笑,对先父说:你明天叫人送一百元港币给隔壁两家的
9、补鞋佬。第二天,佣人给补鞋佬送钱,补鞋佬自然问因何事,佣人便一五一十将程叔叔昨晚表演五鼠运财的事告诉他,补鞋佬连忙回房去找,出来时,说他的积蓄统统不见了。不过收回一百元补偿,那就比所失更多。程叔叔原来吩咐众人,不可把五鼠运财的事张扬,然而人多口杂,那里禁止得了,故事于是愈传愈众,程叔叔于是便搬了家,再不跟我同街了。先父在时,他还时时来往,及先父逝世,办完丧事之后,他却便绝迹不来了,因为他还表示过要收王亭之为徒,却给家母顶撞了两句,他不来,大概生气了。这次五鼠运财的事,王亭之始终莫名其妙,因为既然钱的确从隔两家的补鞋佬那里运来,便不可能是掩眼法。5但亦有人说,可能还是掩眼法,他自己把钱放进簸箩之
10、下,第二天叫补鞋佬认数,他们彼此相熟,应该绝无问题。事情真相到底如何,恐怕永远成为悬案。茅哥表演求雨术王亭之一生似乎特别跟方术之士有缘,五十年代末期,王亭之赋闲在家,读书写画,修炼道家西派的内丹,偶然到越秀山的流花茶室下盘围棋,则必顺便于晚饭后欣赏广东曲艺团的演唱,生活得十分优游。就在下围棋的场合,便认识了一位茅山师傅。这茅山师傅姓姚,下四府人,就在王亭之所住的街尾开一家小杂货店。跟他认识,是因为买香港烟。那时香港烟只有一个牌子:好彩,每包人民币一元一角,整条买便只卖十元。王亭之每月要买十五六条烟,算是大主顾,加上他喜欢下围棋,常常在杂货店的柜台摆一局棋,只有王亭之才是他的对手,因此便相交莫逆
11、。既然相熟了,便无事不谈,他看得出王亭之修道家,又说道家西派有许多上茅山的功法,只不过没炼上茅山的五雷都功,因此不懂斩邪治鬼。经王亭之追问,他自认学过上茅山,是神霄派的弟子,不过算是辈份低。上茅山分神霄、清微两派,一向以清微派为正统,祖师是晋代的魏华存夫人。神霄派则是支流,在宋代时出过一位白玉蟾,因此才一度声势显赫。白玉蟾是海南岛人,于修炼丹法之外,还练雷法,所以神霄派便亦有斩邪治鬼、医瘟疫、求雨一套画符噀水之术,道家西派则不屑为之。从此,王亭之便把这姚师傅称为茅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王亭之说他下棋下得茅,因为他久不久就争着要回棋。那茅哥不断劝王亭之想办法去香港,又说其实不舍得,因为在广州,他
12、就只有王亭之这么一个忘年。他又悄悄打听,道家西派是不是修房中术,可不可以过两招给他。王亭之只笑笑不答。后来忽然有一天,他一本正经要约王亭之去越秀山听雨轩吃晚饭。到了听雨轩,他特意选一个偏僻的座头坐下,自斟自饮一会,才对王亭之说,他真的很想学房中术,因为神霄派本来有这一套功法,学完雷法,便要学房中,然后才可以进高一层境界。只是他当年学法,对房中只知皮毛,所以多年修炼未有进境,是故便来讨教,甚至可以拜师。6王亭之说:你年纪大我二十几三十年,怎可以拜师。茅哥却说:那就不妨互相交换。他可以教王亭之神霄派的雷法。接着便把雷法说得天花乱坠。王亭之要他表演一两手来看,茅哥想了想,说道:好吧,我下一场小雨给你
13、看。他于是便叫伙记拿来一杯清水,对着水念念有词,又凌空在杯上画符,良久,拿起那杯水走到窗前,像漱口般向空噀水,然后施施然回座,叫王亭之稍候五分钟,包管要拜他为师。果然,真的隔五分钟,窗前就淅淅沥沥洒起雨来。这时,茅哥一直放在下的双手,突地向上一扬,王亭之才知道他回座后一直结着手印,如今是往顶上散印,不一会,雨就停了。茅哥得意洋洋,望着王亭之,等王亭之开口,他以为一定要求传法了,谁知王亭之却说:才下二三十秒钟的雨,不过是掩眼法。这是下茅山的技俩而已。茅哥这时,只好叹一口气点点头,承认是下茅山的法术,因为上茅山神霄派的雷法要结坛,不好在此地表演。说到这里,他才自报师门,跟王亭之娓娓而谈他的学法经过
14、。茅哥学茅山术茅哥小时候家里很穷,父亲是个道家的法师,属正一派,即是所谓喃呒佬,乡人则称之为姚道士。兄弟姊妹一共十一人,靠父亲做点小法事,实在维持不了生计,所以他从小就替人放牛,自己养活自己。有一次放牛,发现牛只吃山脚的草,不肯上山去吃,十几只牛,只只如是,开始他也不以为意,后来山脚的草吃光了,牛不上山就无草可吃,因此就鞭赶那些牛,然而牛却都仍然不肯上山,他心想,山上到底有甚么怪事呢,莫不是有蛇?那时他虽然只才十岁不到,不过光天化日,倒也不害怕,随手检起一根竹枝,便慢慢沿山径拨草而上,想看个究竟,于是便一直上到山腰。这时茅哥回头一望,却见有两三只牛已肯追随他,沿山径而上,边走边吃山径旁边的野草
15、,心中一喜坐下来,招呼牛群上山。坐下不久,却忽见天色突然暗下来,山风四合,吹得他毛骨悚然。心想莫非要下大雨,便立刻站起来向山下跑,边跑边招呼牛群下山。及至下得山来,真作怪,才一到山脚,却依旧日色晴明,风平浪静。7茅哥是小孩子心性,不忿气又沿着山径往山上跑,才到山腰,见天色冥合,风吹树摇。他脾气倔强,便站着不动,且看有何变化。然而站了良久,却不见有异,望望牛群却正聚在山坡上吃草,一时好事,便丢开牛群不管,迳自上山。上到高处,隐隐听见有些声响,他站着细听,又听到有人摇铃。这里的山势他很熟,便寻声转过山去,去到一处山岩,他知道那里有一个岩洞,相当隐蔽,传说古代曾有人在洞里升仙。于是他便爬过山岩,向岩
16、洞走去。这时天色更暗,山风更大,其实有点心惊。不过愈走愈近岩洞,念咒的声音便听得愈清楚,他才大着胆子,要看到底是甚么人在这里作法。他看父亲作法看得多,对作法倒也不怕。才转入往岩洞的路,就见有人披起道衣,在岩洞的草坡前,结坛烧纸,摇铃噀水。望望这个人,似是邻村的人,面口有点熟。那道士见到茅哥,不很开心,却用眼色示意他走到自己身边。茅哥一站定,便立时觉得风势小了许多。他心性顽皮,还想再走开去试试,看是不是一离开那道士,风势就觉得大。那道士却严厉地看他一眼,茅哥才不敢走动。道士又炼了许久,后来他向东一喝,一比手印,隔一瞬,东方隐隐起了一声雷,那道士才笑了笑,于是作法结坛。他说自己炼了雷几天,今天遇到
17、茅哥,才初步练成,所以跟茅哥有缘,便拿着坛上的供品,分给茅哥吃。他们一老一小,边吃边谈。道士又问茅哥的生辰八字,掐着指头算了一会,知道他是姚道士的儿子,很高兴,当下也不说甚么,只叫茅哥快点下山。第二,茅哥照样放牛,牛群却自动溜上山腰吃草了。及至黄昏回家,却见昨天碰到的道士,正跟父亲坐在门前。道士见到茅哥,笑了笑,他父亲却叫他向道士叩头,又叫妹妹捧一盏茶出来,叫茅哥递给那道士。茅哥做完,父亲便对他说,他福气好,碰上道长肯收他为徒,几天,就会送他到邻村,做道长的道僮。茅哥听说要离家,心中不很愿意。那道士似乎知他的心事,拍拍他的膊膀,对他说:就在邻村,有甚么了不起,将来你离家还要离得远。他父亲也接口
18、说:男儿志在四方,离家有甚么不好。从此,茅哥便住在那道士家里,道士不准他喊师傅,只叫他三表伯,因为他们两家算起来,原来有点表亲的关系,对外人只说姚道士孩子太多,所以送他来做住年,即是帮闲工的小工。外人也不疑心。茅哥安顿下来,就跟三表伯修炼。他只告诉王亭之一点大概,叫做春拜雷、秋拜斗,即是春天趁着雷响时炼功,秋天晚上则望着北斗七星来炼。这时候,就可以吸收雷气与斗气。炼功炼到一个阶段,便学结坛,画符念咒,还要学魁罡指印,以及作法时用的8步法。如是一学十年,才回家聚妻。那时候,家乡刚刚解放,三表伯给了他点盘躔,叫他们夫妻出广州去谋生,还给他一个地址,到广州可以依址找三表伯的朋友照顾。三表伯的朋友,原
19、来是下茅山的术士,见面后,看过三表伯的信,很高兴,知道他是三表伯的唯一传人,便相当照顾,后来相处久了,便又收茅哥为徒,传他点下茅山的法术。茅哥从此便在广州安顿下来。几年间,他的父亲以及两个师傅相继去世,他只回过家乡一次,取走三表伯遗下的一些道书,又保存了下茅山一些符咒的抄本,他说,可以给王亭之看,其中有一本下茅出的祝由科符咒,跟坊本完全不同,他修习过,不过未修好,所以不敢用来跟人治病。 祝由科神术治驼背王亭之对祝由科感到兴趣,是由于有一家街坊,姓邬,为番禺富户,他们家有一位小姐,生来驼背,后来曾一度为祝由科治好。后来这家人的十五少爷,恰恰跟王亭之做同班同学,彼此来住甚密,听他的叙述,便更知道事
20、情的始末。他亲眼看着姊姊治驼背。祝由科医生来到,启坛画符念咒一番,然后在大厅正中摆放一个猪腰盘这种盘,上四十岁的人一定见过,用锌铁制造,给小孩子洗身,就用这种盘。祝由科在盘内放下一只田鸡,吩咐主人家往盘内添上一寸水,然后在盘边放一矮凳,那就是广府人称为凳仔那一种。摆设完毕,又在盘内烧一张符,便教人带那女孩出来,站在矮凳上。吩咐主人家,他一边念咒烧符,一边要叫女孩自动跳下盘内,不得推她。当时主人家见他准备一大叠符,心想,就这么一跳就完事了,要这么一叠符干吗?谁知,那女孩子一站上矮凳,往盘中一望,就硬是不肯跳。女孩已经七八岁,照道理,就这一尺不到的高度,跳下去应该没有甚么可怕。全家人拚命鼓励她,她
21、不跳就是不跳,眼见祝由科手上的符,已经烧了大半叠,众人不由得心焦。那祝由科半闭着眼睛念咒,也念得满头大汗。就在这时,那祝由科便大喝一声了。驼背女孩忽地脸色惨白,随即尖叫,人却已掉下盘中去了。众人才松一口气,皆大欢喜。祝由科又往盘中烧符,不住念咒,良久事毕,吩咐主人家就用这个盘替女孩冲凉。可是,由于那女孩子的缘份不够,因此她必须终身不得吃田鸡,如若不然,9驼背会复发。说也奇怪,女孩经此一跳,慢慢就觉得她的脊骨长直了。一家人自然非常欢喜。可是,他们是富户,讲究不时不食,每到田鸡肥美之时,自然享受田鸡食制,番禺人特别喜欢生滚田鸡粥,那时种田不下农药,田鸡便特别鲜美。他们家孩子多,便不懂忌讳,吃田鸡必
22、啧啧称好,那女孩只好听着,干流口水。她到底是女孩子心性,不知厉害,便老是缠着妈妈,要试一试田鸡的滋味。如是捱了两年,又到田鸡当造的季节了,那母亲毕竟心软,有一次,就在田鸡腿上撕下小小一块肉,放在那女孩嘴中,让她嗒嗒味道。谁知这样一来,就闯出大祸。那女孩背骨,从此便愈长愈曲,过得一年,驼得比从前还要厉害。再去找那祝由科时,祝由科拒绝再医治。这椿故事的目击者,如今尚在澳门。符水止牙痛王亭之因知道邬家女孩治驼背的故事,闻说茅哥有下茅山的祝由科秘本,于是便大感兴趣,央他把秘本拿来一看。茅哥做张做致一番,然后约在越秀山的竹林茶室喝茶。当时不知为甚么,忽然提倡饮食文化,竹林茶室便以卖工夫茶驰名,然而去享受
23、的人却不多,因此茶室十分清净。翌日,王亭之赴约,茅哥果然拿了一本朱墨钞本来,有符有咒,古意盎然。王亭之把书揭起一看,不禁爽然,依稀记得跟家藏的钞本三部八景二十四玉符图相似,因此对茅哥提起,茅哥满腹怀疑,便要立即跟王亭之返家,把两本书比较。王亭之这时,却注意到茶室有一个女企堂,正留意着我们两人,心念一转,知道不妙,竹林茶室太幽静,又多闲人,情治机关布置一两人在此放哨,一点也不稀奇,因此便对茅哥说:待喝完茶,再去看书不迟。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蘸水,写公安二字,茅哥醒水,便天南地北地跟王亭之闲聊,话题围绕着工夫茶。王亭之又把书竖起来闲翻,那女企堂终于忍不住,走过来问要不要吃芝麻糖花生糖,王亭之知她来意
24、,便把书翻开,对她说:我刚刚牙痛,他说这本书有治牙痛的秘方,拿给我看,我还怎能吃糖。那女企堂大概见到书中果然有些处方,才笑一笑走开。如是在茶室盘桓一会,茶过四巡,才埋单偕茅哥返家,翻箱倒箧才将那本玉10符图找出来,跟茅哥的祝由科古钞比较,开头的四道符果然一样,但末段多了四五十道符,而且还有一些处方。王亭之于是跟茅哥说:看起来,祝由科跟上茅山的神霄、清微两派恐怕也有渊源,因为玉符图是上茅山的符箓。茅哥问:你学道家西派,怎会有上茅山的符箓?王亭之说:这钞本是祖父所传,祖父跟一位刘星台法师是好朋友,你看,钞本末页不是有一个刘星台的收藏印吗?那收藏印刻圆朱文,印文是刘伯温二十世嫡孙刘星台印记。茅哥看到
25、,不胜羡慕,他哪里知道,先祖父跟刘星台的交往,实在也牵涉到江湖异术(后详)。这些故事,后来王亭之也跟茅哥提过,当时王亭之实在真有点牙痛,便央茅哥试一试他的祝由科。茅哥问,有没有朱砂?王亭之当时正学画宋院花鸟、金碧山水,朱砂当然有,便把笔砚朱砂黄纸取出。茅哥把钞本中治牙病的符找出来,虚空临写几次,然后念念有词,凝神片刻,提笔蘸朱砂在黄纸上一气呵成将符画好,嘱王亭之将符焚化,用井心水调符灰服。也不知是真是假,服了符水之后,牙痛顿止,过了两三天才再度发作。道家门派大略道家的门派很多,有的专司斋蘸,有的专司符箓。即使是符箓,亦大致可分成三类超度亡魂、符水治病、从前各有专业,如今则一通百通,真可谓超迈古
26、人。由宋代起,道家开始分宗分派。至元代,朝廷命张天师掌管三山符箓,即龙虎山、合皂山与茅山。从此凡符箓一派,都归入张天师一系,称为正一派。这一派便跟炼丹的道流对立起来。炼丹分外丹与内丹。外丹一派,即是烧汞点金、烧药炼丹之类,在宋代开始式微,可是在明代却又活跃起来,然而外丹烧炼的性质却已变,变成专科制造春药。内丹一派,是道门的正宗,专主炼气养生,认为人体即是炉鼎,以天地之气为药,便可以在人体炉鼎中结丹,丹成即便升仙。由宋至清,分为两宗四派,即南宗、北宗,与东派、西派,除北宗外,其余的二派又分为清修与阴阳两派,所谓阴阳派,即兼修房中术。11因此无论外丹与内丹,此系的道流,其中都或多或少跟房中术有关。
27、茅山的道士情况比较复杂。上茅山的道士以炼内丹为主,但却兼摄符箓。下茅山的道士以幻术变化为主,亦兼摄符箓,祝由科即属于下茅山的系列。可是两派其实都有房中术,只不过传授得非常秘密。必须理解如上的派别,才能理解道家的方术。茅山祖师魏夫人像茅哥,学的原是上茅山的道法,为上茅山支流神霄派的弟子,可是他们除了炼气之外,还习五雷都功,这就与符箓有关了。因为使用雷法便要画符念咒。然而炼五雷的人,春天吸收雷的能量,秋天吸收北斗七星的能量,便需要将能量加以运用,这时候,便又乞灵于房中术,认为必须藉阴阳的交媾,然后才能将得自天然的能量,与人体本身的能量化成丹胎。在道书中,将能量称之为炁。这样一来,明明是属于内丹流派
28、的清微、神霄两派,便跟符箓与房中术扯上关系。事实上,茅山派一开头恐怕就跟房中术很有关系。茅山派的第一代祖师是个女人,名魏华存夫人。她生于魏嘉平四年(公元二五二年),卒于晋咸和九年(三三四年),享年八十三岁。她二十四岁嫁给太保椽刘文为妻,大概四十岁左右,因修道的缘故,便与夫分居。据说,因此感动了四位神仙下降,其中有一位与魏夫人关系重大,名曰王褒。王褒名号很多,或称为小有天王、小有神仙王,或称为清虚真人,是汉代一位很有名的道士。魏夫人跟他相处多年,因此得道。以此之故,颇有人怀疑魏夫人跟王褒实在于炼气之外,兼修房中术,然而清修派的道流对此则加以否认。如果细读魏华存夫人为王褒所作的传记清虚真人王君内传
29、,则说王褒修房中术,实有踪迹可寻。传记说,王褒隐居洛阳,感动到南极夫人降临,南极夫人又派西城真人教王褒道术;后来又见到主仙道君,道君便令侍女范运华、赵峻珠、王抱台向王褒传以秘籍。王褒学道九年,然后重见南极夫人,以后又谒太真上清夫人。道成以后,有两位仙姬侍候,名清真左夫人郭灵羞、右阳玉华仲飞姬。他的仙号则名太素清虚真人。12依传记所言,王褒学道,一生跟女性的关系密切。是故传说他修房中术,实在并非虚构。还有一点,当日四神仙下降魏夫人静室时,每一个神仙都携着一位仙姬。太极真人的仙姬名北寒玉女宋联消;方诸青童的仙姬名东华玉女燕云珠;扶桑阳谷神王的仙姬名云林玉女贾屈庭,清虚真人王褒的仙姬名飞玄玉女鲜于灵
30、金。由是猜测,这四位神仙,其实无非只是修房中术的道流。如若不然,要玉女来干甚么?四神仙既降魏夫人室,又设酒肴饮宴唱乐,仙姬奏曲,神仙唱歌,王褒唱的歌最露骨:解襟庸房里,神铃鸣蒨粲,神仙于女人的房中解襟,其事可知。由是道家西派说魏夫人修房中术,实不为无稽。魏夫人有一弟子名杨羲,他的得道,则传说是因紫微王夫人与九华安妃降于其家。这段故事甚为奇诡,值得一说。九华安妃与杨羲初会时,跟随着紫微夫人,夫人身量大,她身形小,是故杨羲不见。及至紫微夫人闪开,杨羲然后始得见此人。九华安妃穿着云锦裙, 一身上红下青,文彩光鲜。系着一条绿绣带,带上系着十数个小铃,一青一黄相间,项上结髻,余发下垂至腰。佩戴着玉佩、指
31、环、珍珠约臂,望之如十三四岁。这身装扮,令杨羲目眩。紫微夫人介绍说:今有贵客来也。杨羲立刻起立。紫微夫人却说:可不须起,但当共坐。你说,这样的相见排场,那里像神仙来降俗人家。其后紫微夫人还问杨羲:在尘世中见过这样的人才吗?杨羲答道:灵真高秀,无以为喻。接着九华安妃便问杨羲的年岁,杨答道:三十六岁,庚寅年九月生。如此问答,当然更不像仙凡相会。接着九华安妃便取笔墨题诗,赠给杨羲,还说:今以相赠,以宣丹心(吐露心事)。若诗中有不明白的地方,你自己慢慢去想。这样一来,就更似古代的男女调情。九华安妃从此即留下来,经二十二年。是故杨羲的道法,实亦有房中术之嫌。唐太史治背疽王亭之居夷之时,结识了一位教授,汉
32、名苏海雷,实际上是个地道老美。他是上茅山清微派弟子,也习五雷都功,其人不讳言自己阴阳双修。近年其人留恋北京,原因即是找到了双修旳对像,且打算结婚云云。因此,世传清微派是清净派,照王亭之的看法,实在不确,指出这点,对研究13方术非常之重要。为甚么呢?因为道家画符,重要的并不在符的本身,而是在乎画符的人,怎样将精神贯注于符箓。所以祝由科的画符,施术者的法术,应该包括精神因素在内。倘如施术者酒色财气,精神散涣,则所施的术必然不灵验,盖符咒本身不足恃也。王亭之早年跟王子畏师学虞氏易,子畏师即曾对王亭之说过一个故事他的老师唐太史晚年生背疽,群医束手,于是请一位祝由科来施术。术者念咒画符之后,用一根长铁钉
33、,钉进唐府门前一棵树上,说也奇怪,唐太史的背疽便日渐痊愈,不出十日即结痂平复,而门前那棵大树,给钉过的地方却生了一个树瘿,那是术者将背疽移到树上去了。唐太史惊为神术,便题字为术者揄扬,从此术者便生意兴隆。可是,术者亦从此染上了赌瘾,渐渐,所施的符箓不再灵验了。由这故事可知,长养精神对符箓十分重要。林琴南说人妖施符箓的人,有兼习房中术者,原因即在于他们藉此长养精神。清末林琴南的畏卢琐记,有一则题为人妖,所记即关于房中术的事厦门有一女子,十七岁出嫁,十八岁即守寡。有人教之以房中采补之术,此女即便告辞夫家与母家,拿着一点点资金,便开一家鞋店,店中雇工匠一二人,但却招二十个少年来做学徒,这些学徒一入店
34、后,个个用心学艺,学成之后又不计工资,继续留在店内做工匠,以此之故,鞋店便赚大钱。至宣统年间,此女便成小康,而其时她年已九十有八,可是看起来却像四十多岁的样子。原来她每夜跟四个学徒采战,以七日为一周,是故便须二十八个学徒。凡轮值的四人,是夕例得食补品,与先一夜轮值的四人同食,即是七日之内得进补两餐。这些学徒,一到二十五岁便遣散,遣散费三百大洋,不可谓少。即使肯留在店里,从此亦不得当值。林琴南说,此事由诗人陈石遗告知。且谓其后仍见此女,盖百余岁人尚清健也。林琴南乃称之为人妖。14由这故事,足以证明茅哥习神霄派、苏海雷博士习清微派,至某一程度即便都学房中术,实在有理由,不尽无稽也。邪术修成对口疮房
35、中术其实亦有邪正。奸宄之徒,伪称道家,用甚么三峰采战,是即为邪。但道流翁葆光一派,主张阴阳合修,由是炼人体中的内丹,斯可视为正派。正邪二派,实不可因面目相同即一概而论。不过,世人多好邪,所以邪派房中术便鬼鬼祟祟地流行于世。林琴南所说的人妖,所修可能已介乎邪正之间,比这人妖更邪的修法,甚至还登报纸广告来招揽传授。六十年代,香港报纸便有这类广告,王亭之有一朋友魏君,甚受这些广告吸引,屡屡跟王亭之提起,其初不以为意,后来他愈提愈高兴,于是便对他力陈利害,劝他不要上当,魏君唯唯。过了不久,魏君忽然生了一个对口疮,那时他才来向王亭之问计,而且坦白前情。原来他终于按捺不住,依报纸广告去拜师,既登门,但见一
36、红光满面,须发皆白的老人,自称某公,室中有三四个莺莺燕燕,令魏君目眩。以后的事便不必细说了。总之,魏君因此花了十多万元,在六十年代,已经可以买一普通大厦单位。最惨的是,魏君不断服药,终于便弄到生对口疮,即是在颈后对正口部的地位,生一漫肿无头的阴疮。这宗小事,恰足以作为好此道者的鉴戒。因为时至今日,仍有这类广告。清微派雷法正宗道家的炼神养气,可以看成是吸收大自然的能量,用来补充人体的天然消耗。王亭之在夷岛结识的那位苏海雷教授,就曾示范过三两次炼雷的功法。凡炼雷,必在春天,由惊蛰那天开始。先烧符结坛,不过所结的坛亦很简单,只陈设一张矮几,几上烧一枝檀香,陈列一盏清水,除外便只有一盏油灯。油灯的作用
37、,其实亦只是用来便于烧符。结坛前,苏海雷只在坛后默坐,口中念念有词,良久,才取出几张符箓,在坛15前焚化,一边烧符,一边结印念咒。据苏海雷的说法,这些咒语,跟东密做护摩时的咒语类似。连他也不明白,为甚么中国上茅山的咒,会跟源自印度的咒语相同?烧符箓毕,又复静坐片刻,然后便两手结着剑印,在坛前走禹步。禹步的步法,是闭着气,围着坛来游走,大致上是将一圈的路程分为三十六步七十二步,行到甚么步位上,便要作与那步位相应的赞诵。有时还要挥动手印,或者叩齿三十六通,游走之时,又分顺行与逆行,即绕坛右转,或者绕坛左转。奇怪的是,这些步法,跟密宗的金刚步又有相似之点。是故当苏海雷作禹步之时,王亭之愈看愈觉得奇怪
38、,不明白这些中印文化究于何时交流。禹步一番之后,便站在坛后,将右手的剑印压着左手的剑印,一直闭目养神。等候良久,待电光一闪之时,便见他用丹田来呼吸了,至雷声一响,苏海雷便立时拔出右手的剑印,向天一指,然后又见他小腹微动,王亭之便知道他这时是在运行气息。这样一直炼了两小时,雷声响过十次八次,苏海雷便便静坐收功了。收功之后回到内室,他叫王亭之摸他的手,果然两手烫热;他又叫王亭之摸他的足心涌泉穴,也烫热。他便对王亭之说:密宗不及道家的地方,就在这里了。密宗没法子吸收春雷的能量,只能炼自己的内气。苏海雷学过东密,又学道家,他一直认为道家的炼气比东密高,屡屡劝王亭之放弃密宗,作道家修炼。王亭之闻言,不禁
39、莞尔。当下便跟他讨论五雷都功,他兴致勃勃,说这功法到高一层次时,手指便随着雷声放出电光。后来苏海雷去北京住了几个月,回夷岛时向王亭之透露,说他在北京已找到了一个女朋友做道伴,一齐炼雷法,如今手指已经可以发光了。他于晚间又作了一次示范,果然有时指尖可见微弱蓝光。他很得意,自许三年后定然有成,可以复原清微派的雷法,因为如今上茅山的道士都不懂这功法了。张灿治袁世凯心疾道家的雷法,盛于宋代,海南人白玉蟾称为宗师,他常佩雷印于手肘,用以印盖符箓,是故便成为这一派传承信物。到了民国初年,太仓道士张灿,号清阳子,还传得白玉蟾的雷印,传说他能指16挥风雷,策役神将。可是自此而后,雷印即不知所在,于是白玉蟾的神
40、霄派灯传便似已绝。至于上茅山清微派,据苏海雷说,只有一位已退休的老道长,还约略知道清微派的雷法,而上清宫的道士,对此法则已茫然。可是在北京,却有一位俗家,忽然自称为雷法的传人,趁着特异功能的热潮,崛起于京市,设诊所为人医病,据说颇有成效云云,但这位俗家却可能是属于神霄派,因为他学的是武当山的法,同时尊白玉蟾为祖师。关于张灿,传说袁世凯即曾请他治病。那是袁世凯窃国称帝以后,可能由于神明内疚,于是忽得心疾,便怀疑当中有鬼怪,于是请张灿来行五雷法。据当时的人记述,张灿结坛作法之时,庭前一棵柳树忽然应声断折,有些人还说见到黑气飘出墙外。这么一作法,袁世凯的心疾便好了,这是否精神疗法,不得而知。然而据王
41、亭之所知,道家的功法,惟雷法一门有特别传授,专教人如何治病,张灿的作法则似跟雷法治病不类。宋代茅山祖师白玉蟾宋代身兼上下茅山两派祖师的白玉蟾,本姓葛,名长庚,原籍福州闽清县人氏。他的祖父葛有兴给朝廷派到琼州去做教官,从此落籍,到长庚出生便已是琼州第三代。那琼州,即是如今的海南岛,在宋代时是天涯海角穷乡僻壤之地。葛家本非富有,流籍在此蛮荒,过得一代便已贫困不堪。他父亲名叫葛振业,是个穷秀才,娶土人女为妻,仗着教几个小小童蒙渡日。于宋光宗绍熙五年三月十五夜,忽然得梦,有一道人以一枚白玉蟾蜍相授,梦醒,夫人已产下一子,因便名此子为长庚,乳名玉蟾。然而才过得四年,那葛有兴跟葛振业父子二人相继病逝,余下
42、长庚母子两个,好不凄凉。那母亲便带着长庚去改嫁了,说也奇怪,改嫁的那人家恰恰姓白,因此便将葛长庚之名索性改为白玉蟾。那白姓人家听见白玉蟾应异梦而生,因此也肯栽培他,给他供书教学,到了他十岁那年,塾师说他读书长进,作的诗也精通,主张送他到广州去应童子科,白家也欢喜,便张罗旅费,托行商的乡里带他去应试。端的是满怀希望,望子成龙。那时的考试制度很讲究世族声望,师门来历,如果系出名门,或者是名儒的弟17子,便很容中式,如若不然,那就真要凭命运安排。且说那白玉蟾去应童子试,试官一见这琼州乡下仔,心中已不高兴,于是便以织机为题,命他赋诗。这题目已明欺他是小户人家乡下仔。白玉蟾得题,应声吟道大地山河作织机,
43、百花如锦柳如丝。虚空白处做一疋,日月双梭天外飞。试官一听,好大口气,日月都只是你的织梭,整个虚空都只是你织出来的一疋布,于是拍案喝道:好一个狂生!那白玉蟾给试官一喝,心知中式无望,便退出试场,随乡人回家了。白家一听考试不中,也不问情由便打了白玉蟾一顿,真的冤哉枉也。从此便不再教他诗书,只着他看牛耕田。到了十六岁,白玉蟾离家,带着老母给的三百文钱,白家的一柄雨伞,几件随身衣服,便渡海至漳州,从此在闽西粤北一带流浪,还做过卑田院的乞儿,后来储得点盘缠,便上江西龙虎山去,想入张天师门下。那些知客道人见他衣衫褴褛,随便给点冷饭,招待他住宿一夜,便赶他下山。原来在白玉蟾以前,上茅山并无画符噀水、驱邪治鬼
44、之法,只一味修真,及至白玉蟾之后,上茅山才有神霄派,跟龙虎山张天师分庭抗礼。接着,连上茅山原来的清微派也用雷法来画符作法了。当日龙虎山的知客道人若有慧眼,肯把白玉蟾收留,那么,这奇才便已入张天师门下。那白玉蟾果然利害,先学到上茅山的雷法,后来还拜南宗四祖陈泥丸为师,又学到丹法,不久也就名动帝都,受到宋理宗的赏赐。据道门记载,他曾经在王公大臣面前,用雷法召来仙女。其时正作夜宴,各人正顾饮得高兴,忽地庭前天际拥起祥云,只见四个仙姬正踏云而来,于是个个停杯,人人惊讶。他们眼见仙姬是朝着庭院飘来,却忽地祥光一闪,仙姬却转一个弯又飘上天了。这时,却只听见白玉蟾跌足呼道:可惜可惜!人们问他可惜甚么,他说:
45、列位大人中,有人对仙姬动了色心,所以她们就不来了。我本来请她们携来王母的仙酒,那还不可惜。给他这么一说,席上的官员都不说话。大概人人抚心自问,谁都起过那么的一点色心。正尴尬间,云消雾散,仙姬都不见了。这一套仙术,依王亭之的见解,应该亦即是绳技戏法(后详)。白玉蟾表演时当然有助手,但纵然如此,戏法的难度亦实在高也。如是,白玉蟾遂名震天下,神霄派亦确立其江湖地位。18白玉蟾戏试五雷法世传的五雷法,实在有正有邪。邪者虽称为雷法,实际上却不是。在明宪宗朝,有一个布政司属下的低级官史李孜省,因贪赃事发,逃亡出京师。此人工心计,知道宪宗喜好道术,于是千方百计去求道术,终于给他学得了五雷法,他便潜返京师,伺
46、机行事。李孜省在京师仍是通缉犯,但却改换道装,为人用符箓咒水治病。时值宦官梁芳患病,李孜省替他治好,梁芳又介绍另一个宦官钱义来治病,亦同样治好,这两个宦官便深信李孜省是神仙,因而向皇帝推荐。明宪宗亦有病在身,李孜省进以符水,医疗一月,宪宗精神转好。李孜省这时才向宪宗陈明身世,说自己受通缉,宪宗即时下令免罪,同时封官,由是李孜省便权倾一时。李孜省为甚么这般容易治好皇帝和太监的病?原来,明代的皇室都爱服丹药,凡丹药必有毒,有一类丹,简直就等于今日的迷幻药,长期服用,自然五脏不和。李孜省在教他们服符水时,还戒他们不得服用丹药,这样,在停止服丹期间,人的体质就自然复原,由是一应毛病都好转,这就是今日之
47、所谓自然疗法,或曾一度风靡日本的水疗法了。李孜省聪明,悟出这治病的方法,成为宪宗的宠臣。可是,明代的君主大多数耽于色欲,明宪宗尤甚。当时有一个廷臣万安,频频向宪宗献春方春药,由是得宠,竟官拜大学士。宪宗死后,在宫廷找到一箧奏本,都是万安上春药,讨论房中术的奏本,继位的孝宗见到这些奏本,大怒,命人将这一箧奏本送回给万安,万安见到,明白孝宗的意思,立刻上本告老还乡。由这件事,便知道明宪宗的纵欲程度。宪宗既宠信李孜省,自然便向他讨春药,李孜省不敢教宪宗吃药,便教他房中术。可是,及至宪宗年衰,房中术无效,李孜省便不禁旁徨,不知怎样应付皇帝了。传说,正在这时候,南宋年间的道长白玉蟾便曾示现,教训过李孜省
48、。一日,忽有一道人来谒李孜省,自称精通六雷法。李孜省闻报,立刻接见,并问他何为六雷。道人说:东南西北中等五雷之外,加上天雷,便是六雷了。这天雷法可以召雷部的天女,人若跟这些天女交合,就可以延年益寿,19甚至可以升仙。李孜省半信半疑,这道人却当场作法,果然,他结着印诀向天一指,天的东方即飘来十多个美女,御云冉冉而来,一直向西方飘去。李孜省叫道人把天女留住,那道人却摇摇头,任由天女一直飘向天际。这时,李孜省问道人为何不留住天女,那道人对李孜省说,雷部的天女,只能跟龙种交合,因此只有皇帝及其近亲,可以亲近这些天女,如果平常人这样做,就会折福。李孜省既亲眼看见道人表演六雷法如此神验,当下自然便相信他的
49、说法,立刻叩头拜师,并献上金银为贽见礼,那道人也就住下来,教李孜省以六雷法的天雷法了,同时告欣他,雷部的天女见到皇帝,自然会下降。李孜省依法修炼,很快就成功,于是喜不自胜,立上奏宪宗,说可以召女仙来替他修房中术,如是即可延年益寿。宪宗便命他在寝宫前的天阶结坛。候至夜中。李孜省依所学的天雷法结印烧符念咒,果然有三四个女人由殿角的瓦顶飘下来,宪宗大喜,走上前去迎接,只见这些女人都迷迷懵懵,再看清楚,却是伺候寝宫的几名宫女。宪宗大怒,问李孜省这到底是甚么意思,李孜省答不上话,只好一味磕头,请求恕罪。宪宗将他贬官,从此对李孜省的宠幸便衰了。李孜省回府,命人叫这道人来,这道人却已不别而去,只留下一张字条,写道:德者道之符,诚者法之本。道无德不足言道,法非诚不足言法。李孜省看了,半晌作声不得。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