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由广东省政府“限粤令”引出的争议粤语与普通话之争周恩来政府管理学院 政治学与行政学 谭楚妍 1112750概要：在现代民主社会下，公民参加政治生活的意识越来越强烈，这体现的其中一个方面就是以政府为代表的公共权力机关在制定公共政策的过程中，公民积极加入社会议程的欲望越加强烈；在一些涉及绝大多数人利益的公共问题上，政府忽略与社会的良好沟通而直接出台政策，渐渐受到公民的质疑和抵制。本文从近期广东省政府出台广东省人民政府令第 165 号，亦即广东民间所说“限粤令”之后引起的社会热议入手，分析此令造成巨大反响的原因，并总结出几点从这次事件中能得到的教训，事件中官民博弈反映了什么，以及对政策的建议。关键词
2、：政策互动、公民参与、公共权力、公民权利一、事件回放2010 年 7 月 5 日，广州市政协提案委副主任纪可光正式向广州市人民政府提交关于进一步加强亚运会软环境建设的建议 ，当中包括将主要使用粤语的广州电视台综合频道或新闻频道改为主要使用普通话广播，或是在两者的主时段使用普通话广播 1，随即引起广州市各界的强烈反对及批评 2。2010 年 7 月25 日，一批广州市民在广州地铁江南西站 A 出口聚集支持粤语 3。8 月 1 日，广州有民众在人民公园聚集支持粤语，被警察清场后，转到附近的北京路和烈士陵园游行，人数以千计，一度造成交通拥塞与混乱。但随后因为亚运即将举行，事件被冲淡。直至今年 12
3、月 1 日广东省人民政府第十一届 82 次常务会议通过 广东省国家通用语言文字规定 ，广东省政府于 2011 年 12 月 12 日发布广东省人民政府令第 165 号。特别是政府令“第十一条”：“广播电台、电视台及其网络音视频节目以普通话作为播音、节目主持、采访的基本用语。使用方言播音的，应当经国务院广播电视部门或者省广播电影电视部门批准”在社会又迅速引起热议，民众认为政策实质是“推普废粤” ，扼杀粤语生存空间。大量广东市民通过各种形式，如微博、博客、论坛 BBS 发帖提出反对意见。香港1广州电视台或改用普通话广播惹争议 ，香港电台新闻部网志，2010 年 7 月 7 日。2 南方都市报 20
4、10-07-08 对建议广州电视台改用普通话的提出者、广州市政协提案委副主任纪可光专访3广州 2000 人上街集会“撑粤语” ，联合早报网，2010 年 7 月 26 日。澳门等以粤语作为官方语言之一的香港、澳门，拥有大量粤语移民的加拿大与澳大利亚等地都出现了游行示威。一时间这次政策出台成为了城中热事。二、事件行动者及角色这次事件行动者可以分为两个：一为政府、二为民众。而政府是此次政策制定与出台的第一行动者，在这次政策制定中担任主导的角色。政府有关发言人认为作为文明形象重要窗口的广州电视台综合频道，不以普通话为基本播音用语，是与广州的地位和影响力不相称的。而之所以建议改用普通话，最主要是为了“
5、上星” （上卫星） 。目前国内 5 个中心城市，4 个市的市电视台都上了卫星。上星需要国家广电总局的批准，而获批条件之一就是要用普通话播音。广州市政协认为，上星才能与广州作为国家中心城市的地位相匹配，也便于使更多的人了解广州，因为广州不仅是广州人的广州。政协提案委建议广州综合频道应增加普通话播出时段，认为“广州不仅仅是广州人的广州，它还是国家中心城市之一的广州，也是国际化的广州，广州应有开放、包容的胸襟，让在广州学习、工作的外来人融入广州，而这种融入首先是语言上的融合。 ”1 所以总得来说，官方认为，在广州各频道使用普通话播音的主要原因有1、完善亚运广州的文化软环境，使广州不再是只讲粤语的城市
6、，使广州能成为国际化大都市，更加能与世界接轨；2、争取广州电视台上卫星，增加广州的城市影响力。民众是此次事件的第二行动者，虽然不占主导地位，但在事件中发挥着重大的作用。2010 年 5 月至 6 月，广州市政协提案委向市区两级政协、市各民主党派、工商联机关和提案承办单位等发出了 450 份调查问卷，通过网站以调查问卷方式征求了市政协委员和市民的意见，通过电话向其它方言城市政协了解了当地电视播出用语的情况。在回收的 3 万多份调查问卷中，参与调查的广州人占66.3%，外地人占 33.7%。其中，赞成广州电视台综合频道、新闻频道以普通话播音的占 10 .5%，赞成以粤语播音的占 89.5%；希望广
7、州电视台综合频道维持1 引用广州市政协提案委副主任纪可光提案原话现播音用语的占 79.5%，希望综合频道改为普通话播音或主要时段以普通话播音的占 20.5%；赞成综合频道通过卫星向全国转播的占 82.1%。综上，市民的意见可以总结为多数反对电视台转换为普通话播音。三、政策出台引起争议的原因分析A. 普通话播音不适用于大部分民众。广东，位于中国南部，自古有“南越王国”之称，远离中原。当时南越族人与华夏人杂处，逐渐形成一种原始古越语。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由于中原人口大量南迁使汉语与古越语混合，粤语继续发展。在元明清初时代，粤语逐渐脱离了中原官话的声母和韵母，渐渐生成了自己独立的发音。在清末鸦片战争
8、时期，粤语基本已经自成体系，语言上与现在以北方方言为基础的普通话语语系互不能沟通。而近代，广东由于毗邻香港与澳门，大量吸收外来语（尤英） ，渐生出其特有的俚语与语言特色。而粤语更被联合国定义为语言，并且认定为日常生活中主要运用的五种语言之一（Leading Languages in daily use） ，仅次于中国的官方语言普通话。粤语属于汉藏语系，由于种种粤语特殊性，粤语已成为广州人、广东人的母语。 （除潮汕地区有各自方言如：潮汕话、客家话） 。它不仅是地理表征和情感纽带，更凝聚为一种集体记忆。据统计，在改革开放之初，广东等地只掌握粤语或只能勉强用除粤语外语言沟通的民众高达八成。所以，对于
9、大部分广州本土居民，将平日早已听习惯的粤语播音换成普通话播音，无疑增加了其听读新闻的困难程度，部分年龄稍大并未接受过普通话训练的居民更是不通晓普通话，普通话播音意味着不能收听新闻；而且粤语早已在广州民众心中种下不可超越的地位，转换语言播音令广大民众在心理上难以接受。B. 普通话播报会影响已现式微的粤语的传承。粤语不仅仅作为一种沟通交流的工具，更包含着许多南粤特色的本土文化、而独特的语言本身，亦是一种文化现象。粤语拥有悠长的历史沉积。现状目前广东省 9 千万人口当中, 使用粤语人口大约有 6700 万，加上广西 1000 万, 香港 700 万, 泰国 5 百万,星马 4 百万, 美加 2 百万
10、,使用地区广泛。粤语不仅在海外华人社区中被广泛应用，而且支持着香港文化及南粤文化为中心的粤语文化，这使得粤语具有很强的影响力，可以说是目前世界上有较强生命力的语言之一。目前粤语已经成为澳大利亚第四大语言，加拿大第三大语言，美国第三大语言。此外，粤语亦是唯一在外国大学有独立研究之中国方言，亦是唯一拥有较为完善文字系统的汉语方言，而且可以完全使用汉字（粤语字）表达。但在不断推广普通话的过程中，粤语难免遇到不断退却、萎缩的困境。自 20世纪 90 年代中以来，广东邻近的广西壮族自治区，尤其是省城南宁，在 20世纪仍是粤语活跃地区之一，后在市政府推行普通话之政策实施多年后，据非正式统计，粤语人口已跌至
11、不足三成，且多数为长者 1。很多家长亦投诉因学校规定要说普通话，孩子在家里也不说粤语了 2。粤语与粤文化的传承受到阻碍，语言使用者的流失，也反映着文化的流失。学者担心现在的广州，在学校里的教学规定使用普通话，孩子接触粤语的机会大大减少，如果在课余活动中，例如家庭休憩时间，普通话仍然占有主导的时间，孩子便更难掌握好粤语，粤语的传承受到挑战。而新闻播报作为民众了解社会的一大途径，且是运用粤语的一种很好的语言模式，它能使广大受众能在潜移默化中接受粤语、粤语文化的熏陶。减少了粤语播报，使本来已经显得式微的粤语的传承少了一个良好的渠道。这是令热爱粤语的市民无法接受的，亦遭到许多民俗专家的反对。C. 民众
12、普遍认为政府对地方文化保护不足。政策内容反映国家对社会问题的关注程度，反映社会是否对某一问题达到较一致的意见。 “限粤令”的出台无疑会或多或少扼杀粤语的生存空间，广大民众对此表示担忧，认为政府并没有多加考虑大力推广普语极大可能在客观上对粤语文化的侵蚀和影响作用。尽管以前国家对粤语电视有着特别待遇，但主要是服膺于抵御香港传媒的战略考虑 3。但对于粤语语言文化的保护其实并未进入国家意志的思考领域，目前粤语的地位没有法定，官方具体出台保护粤语的措施就会模棱两可，陷于暧昧。民众表示这样漠视一个地方的传统语言，显出出政府对语言的保护并没有做到足够的重视，而这一点是令到广大市民所不满的。1 推普的“南宁现
13、象” ， 羊城晚报 ，2010 年 7 月 13 日。2 广州一小学“封杀”粤语 祖孙俩竟变“鸡同鸭讲” ，新华网，2010 年 7 月 9 日。3 南方都市报南都评论记者 宋志标D. 政策出台忽略公民参与。现代民主社会要求公民参与。所谓公民参与，就是指公民试图影响公共政策和公民生活的一切活动 1。在一种制度化的公众参与民主制度下，公民参与是指公共权力在进行立法、制定公共政策、决定公共事务或进行公共治理时，由公共权力机构通过开放的途径从公众和利害相关的个人或组织获取信息，听取意见，并通过反馈互动对公共政策和治理行为产生影响的各种行为 2。也就是说，作为公权力代表的政府应该充分的了解民意、征求民
14、意，在制定决策之初就应该引入公民参与，让社会进行充分的讨论，使论题能够在讨论中公众能对它形成较一致的认识，这样能保障公共政策既能保障和反映多数人的利益和诉求，减少政策推行时施行难度，节省政策运行的社会成本，又能提高公众对政策的认同感，提高政策的合法性，维护政府形象。在“限粤令”出台之前，政府并没有采取相应的听证会、网上试水一类的政府民众沟通措施，而是在政策出台之后，政府令向社会上公布时，才掀起舆论轩然大波，这是各方参与者没有进行充分交流而导致多元利益与价值得不到充分表达的结果。政策正式出台已成事实，即其执行也只属于时间问题了。所以现阶段的讨论也只能是事后辩论，民众已无力阻止。而这种事后“可有可
15、无”的参与，显然令市民非常恼火。就社会呼声来看，有相当一部分民众对此政策有不满情绪，那么意味着这项政策执行起来必定步步维艰。而政策造成的社会影响也是巨大的。E. 公共权力与公民权利的冲突。政府拥有组织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职能，官方提倡使用普通话，使以粤语为主体语言的广州广东变得能与外来人和谐共处，这是无可厚非。但是按照政府令条文，新闻播报只许用普通话播音、甚至连电影电视剧都要用普通话播出就有侵害公民在文化生活上自主选择的权利、也令商业电视台商业行为受到掣肘。用普通话播音也被广州电视台实施过。广州电视台的经济频道于 2009 年改用普通话广播后，收视率大跌，而午间普通话新闻由于收视欠佳，于 201
16、0 年 1 月改用粤语播出。在不违反国家法规的前提下，地方电视台选择以何种语言播音，只是受众选择上的纯粹商业行为。政府可以就语言环境的和谐做出呼吁，但是用行政命1 贾西津主编：中国公民参与案例与模式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08 年版，代序第一页2 蔡定剑主编：公民参与，奉献社会的制度建设 ，法律出版社，第一篇第五页令撤销一个商业电视台的以地方语言播音的权限，未免有侵害到公民权利的嫌疑。四、官民博弈推进民主进步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之下，个别媒体亦将“推普废粤”推上了舆论的浪尖。省政府新闻办于 2011 年 12 月 24 日下午在广州召开新闻发布会，请省有关部门负责人通报有关情况，回答有关问题，
17、以正视听。会上，省法制办副主任陈春生介绍说，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第十二条规定：广播电台、电视台以普通话为基本的播音用语。第十六条规定：经国务院广播电视部门或省级广播电视部门批准的播音用语，可以使用方言。为贯彻该法，省教育厅、省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起草了广东省国家通用语言文字规定（稿） 。省法制办对此征求了有关市和有关部门的意见，并在省法制办门户网站向社会公众征询意见后按程序报省政府批准。陈春生和省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办公室主任张毅在回答记者提问时都指出，上述法律和规定强调了推广普通话，但没有限制使用方言的条款。何日丹表示，2012 年 3 月 1 日广东省国家通用语言文字规定实施后不
18、会限制使用粤语等各种方言播音。何日丹强调，现在不会限制，今后也不会限制。所谓“推普废粤”从来就是一个伪命题， “废粤”不存在。但是在政府碍于压力而表态澄清之后，民众的“怨言”亦有所下降，轰轰烈烈的“保护粤语”运动亦渐渐淡化，但由于官方出台的政策却引发民间对粤语的态度的强大反作用力。更多的广州民众开始深思粤语作为自己母语的生存状况，生存空间和发展前景，开始对流失的文化摆出坚定的守护态度。而在更加广泛的社会民主的角度来看，这次的论证恰恰反映政府与民众围绕政策出台多方协商、交流而达到意见较为统一的结果。政府形象亦从原来一手包办开始转型为服务型的形象，在公民意识觉醒的现代民主社会，政府不能在“闭门造车
19、” 、 “三拍脑袋”做出决策，民众参与到政策制定的讨论中来的热情也日益高涨。而这次的大讨论从广州开始举办亚运的时候已经开始酝酿和爆发，舆论媒体也在关注亚运的同时关注此次事件的进程；政府有关工作人员也能在民众呼吁之下出来解释政策、解读政策，从而形成了一种民主的氛围，一种开放的氛围。这体现在政府对社会公共问题态度的转变，由忽略民意到重视民意的转变、社会对社会公共问题态度的转变，由依赖政府到质疑政府的转变。即使这一个问题没有得到完满的解决，但在试图解决这个问题的过程中，政府和民众在态度上是积极的，这非常有助于民主社会的健康发展。五、对于解决争议的建议(一) 保留粤语频道，增设普通话频道。虽然广州电视
20、台作为地方媒体，用粤语播音是反映大部分受众的要求，但亦不可忽略外来人员对更好收看电视的要求。在不同时段做好双语广播，有利于未能很好适应粤语环境的外来人员收看电视。(二) 仿效香港电视台做法，在用粤语播报的同时，在屏幕下方显示官方标准现代汉语字幕。这样亦有利于电视台增加受众范围，满足多元的需求。(三) 政府做好推广普通话、粤语的民间工作，除以正式场合应该使用普通话的形式之外，可以提倡阅读以典范的现代白话文著作为语法规范书写的报纸杂志、优秀美文等等；同时亦要大力宣传渐见式微的粤语文化，保护粤曲、粤语童谣等地方艺术，普及广州文化历史、加大对中小学生的爱粤教育。参考文献：1 贾西津主编：中国公民参与案例与模式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8 年版，代序第一页2 蔡定剑主编：公民参与，奉献社会的制度建设 ，法律出版社，第一篇第五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