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浅谈胡旋舞在盐州的流传与盛行王 有 张 玉 东胡旋舞在唐代风靡一时，它出自何处，因何传入塞上及流传于盐州？多年来不为人知，直到胡旋舞石刻墓门在盐池县苏步井乡窨子梁出土以后，才为人们揭开了唐代西部鲜为人知的历史实事。首先，胡旋舞是粟特人带到塞上盐州的一种文化精品。苏步井窨子梁发掘出土的珍贵文物，不管六号墓门上的“胡旋舞”雕刻，还是三号墓的“墓志”以及“六胡州” 、 “昭武九姓” ，等历史名称，都与一个古老的民族有关，这个民族就是古粟特人。 “胡旋舞”最初来自西域，是粟特人独有的一种民族舞蹈。新唐书西域传云：“康国人嗜酒，好歌舞于道，对胡旋舞尤为醉心。 ”粟特人的故乡位于乌兹别克共和国的撒马尔罕
2、地区。古粟特人善于经商，顺着丝绸之路，把体积小价值高的珍宝从西域运到东途唐朝贩卖，再从中原购买一些丝绸，棉布、瓷器等用品，运回故乡。这样年年岁岁，往返于丝绸古道之上。随着他们对东部地区的不断熟悉和了解，许多栗特人渐渐留住到祁连山南的邵武城一带（今甘肃临泽县鸭暖乡）生息繁衍，后被突厥所破，遂建立了康、安、米、曹、石、何、小安、那色波、乌那曷、穆九个支庶国，但都以“绍武”为姓，即“昭武九姓” ，以示纪念，意在于不忘他们的故乡。9 国中康国最大，人口多，势力较强大，渐渐，粟特人同生活习性大体相宜的突厥人慢慢融合在了一起。突厥人的生性好战，于是粟特人随同他们一起向东扩张并进行战争。从南北朝时期直至隋唐
3、，与东途汉人交战不休，双方的征战在输输赢赢中演习了几百年。至公元 679 年，唐朝剿灭了东突厥政权后，就如何安置归附的十万突厥部众（当然也包括由马尔干地区迁徙而来的栗特人），成为唐太宗李世民与大臣们讨论的重要安边问题。最后还是采取了中书令温彦博的建议，实行了“羁縻统治”的政策，就是对归附的边疆少数民族及其部落列置州县，2大者为都督府，以他们的首领为都督、刺史，代代相传，可以世袭。唐朝在鄂尔多斯南部所设的夏州都督府以及包括盐州在内的灵州都督府，就是管辖这一地区安置突厥、党项、吐谷浑等少数民族的羁縻州。在今天的乌审旗、鄂托克旗至宁夏灵武盐池一带，置鲁、丽、塞、含、依、契六州安置突厥部落，总称为“六
4、胡州” 。唐代薛逢送灵州田尚书诗中有“九姓羌浑随汉节，六州蕃落纵戎鞍”句，形象地说明了当时九姓部落降唐后寻即入塞的盛况。 “昭武九姓”部落随之入塞，安置在 “六胡州” 。这就是栗特人迁徙到西北以后的新住所，胡旋舞墓门出土的苏步井窨子梁，唐代就属鲁州之地。 元和郡县志关内道四也有如下记载：高宗调露元年（公元 679 年）于灵、夏二府南境（今鄂尔多斯高原南部）分置鲁、丽、塞、含、依、契 6 个羁縻州，管理归降内迁的西突厥诸属部，由唐庭派人充任“六胡州”的刺史，实行流官制度，6 个羁縻州均属夏、灵两州都督府管辖。由此我们可知，鲁州等其余五州均属于正规都督府管辖内、以部族（部落）为基础、享有较高民族自
5、治权、与正规州通名完全一致但行政层级略低的特殊政区，略相当于正规的县级建制。1985 年 4 月，作为宁夏博物馆文物考古工作队队长、宁夏博物馆副馆长，宁夏历史学会理事，中国社会科学院西夏研究中心学术委员的吴峰云，亲自主持了宁夏回族自治区吴忠市盐池县苏步井乡窨子梁唐墓六号墓的发掘工作。发掘出土了双扇雕有“胡旋舞”图案的石刻墓门，被专家评定为国家一级文物。在此期间，外省区许多史学专家也纷纷赶来，在蒙、宁、陕三省区交界处的盐池和鄂托克前旗部分地区考察论证，同时确定了六座唐代古城址，并找到了这六座古城与六胡州（鲁、丽、塞、含、依、契州）的一一对应关系，其中的鲁州（唐朝安置粟特人的六州之一），就在盐池苏
6、步井窨子梁一带。3盐池窨子梁出土唐墓门（图一）从窨子梁三号墓出土的墓志盒上的文字得知，墓主人为降唐的“六胡州”官吏，姓何，时随本部入塞，卒于唐武周久视元年（公元 700 年） ，属本月氏人，始居祁连山北昭武城后来到了康国，为中亚粟特人，隋朝时属东突厥，后归附唐朝。出土的双扇雕有胡旋舞的石刻墓门（如图一） ，这在唐代墓葬中尚属首次发现 ，两扇门的合缝处各有一圆孔，孔内镶环形铁鼻，其上挂一铁锁，将墓门锁住。图一：窨子梁唐墓石门上的胡旋舞锁扣。门正面凿磨光滑，墓门左右扇各雕男女舞伎一人。这位何姓官吏对粟特人的胡旋舞尤为崇尚和景仰，墓门雕刻的舞者深目高鼻，虬须卷发，胸宽腰窄，上着窄袖衫，下着短裙，足蹬
7、长筒靴，旋身扬臂，舞蹈于一圆形毯上，舞姿造型略有不同。左扇墓门所雕舞着，体态刚健，肩宽臀匀，似为男性，侧身回首，左脚立于圆毯之上，右腿后屈，左手微微侧伸，右臂屈过头顶；右扇墓门所雕舞者，胸凸腰细，曲线分明，似为女性，暗相呼应，右脚立于毯上，左腿前伸，双臂上屈，至头顶上方合拢。两人均手举长巾，熟练舞蹈。两扇墓门所雕的舞者四周，饰以剔地浅浮雕卷云纹。二门合拢，呈双人对舞造型，舞伎腾跃于云气之中，造成流动如飞的艺术效果。整个画面，构思精巧，主题突出，人物面部表情生动自然，体态轻盈健美，舞姿迅疾奔放，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与艺术价值。诚如唐人段安节乐府杂录 “俳优”条所载的胡旋舞：“于一小圆毯子上舞，纵横
8、腾踏，两足终不离毯子上，其妙如此也” ，是极为形象的胡旋舞资料，这就是胡旋舞在盐州流4传乃至盛行的佐证。对研究唐代音乐舞蹈，特别是盛行于唐玄宗时期的胡旋舞，尤为珍贵。综上所述，足见古粟特人很久以前就从西域出发，经过漫长的丝绸之路，来往于大唐之间，随之将“胡旋舞”从西域传到了东途大唐。后来，由于突厥大败于唐朝，大批的突厥（包括粟特人）受降于大唐，被安排在盐池苏步井一带，因此， “胡旋舞”随之在古盐州开始流行，并渐渐被崇尚。胡旋舞作为一个民族符号在人们日常生活中为其带来快乐，在其族内人死后将它镌刻在墓门上，并视为珍宝以作永久纪念和珍藏，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自古以来，民间就有“官所尚之，民竞效从”的
9、时尚，而且，唐时“盐州有乌池、白池、细项池、瓦窑池 ”所产食盐远销关内。盐州因为发达的采盐业而与长安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成为丝路商人经常光顾之地，在进行贸易的同时，长安的胡旋舞随之觉醒了盛产食盐的盐州，并在这里蔚然成风，发扬光大，成为一种高雅的文化精神享受，的确可以说是盛唐之风。其次，盛唐开放的气度和博大胸怀，以及皇宫贵族的格外推崇，使胡璇舞在西北边塞以及盐州开始盛行。唐代曾在西域粟特人聚居的康国(今乌兹别克共和国撒马尔罕一带)设置康居都督府。公元 712 年，李隆基掌握了唐朝政权，玄宗是历史上有名的一位皇帝。他耽于声色，长安宫廷歌舞之盛多半与玄宗的喜好有关，君有好，下必有所献，其中就有来自西
10、域康居国选送的“胡旋女” ，她们长于胡旋舞的表演，并且胡旋以康居国为美。长安当时是亚洲的中心。中亚一带基本都在大唐的治下。中亚一带的民族能歌善舞，康居国最盛。在长安乐师中，就有善弹琵琶的康昆仑来自康居。据白居易记载：“天宝末，康居国献胡旋女。 ”新唐书.西域传也记载：“康国者，一曰萨末健国人嗜酒好歌舞开元初，贡驼鸟及越诺侏儒、胡旋女子。 ”康居国的歌舞早在开元之初就已经陆续进入长安。琵琶乐师康昆仑也许正是在这种情况下编入大唐皇家乐队的。康居国跳“胡旋舞”的女孩们不断被选送到长安后，带来了独特的舞蹈胡旋舞。玄宗似乎并不喜欢这样一种旋转激烈的舞蹈，但是，杨玉环却立刻喜欢上了胡旋舞。杨玉环，号太真，
11、陕西华阴人，她生得丰满艳丽，是盛唐典型的美人。李白在清平乐词中曾这样描述她：“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意思是，看到她轻盈的舞衣，就想起朵朵浮云，看到她艳丽的容貌，就想起盛开的牡丹。白居易的长恨歌里是这样描写杨贵妃的：“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说她回眸一笑干娇百媚，使得后宫的众妃嫔黯然失色。天宝四年(公元 745 年)，唐玄宗封杨玉环为贵妃。杨贵妃不仅姿容绝代，还擅长吹笛、击罄、弹琵琶，能演奏很5多曲调，甚至专业的乐工都比不上她。唐玄宗在骊山西绣岭上专门为她建造了一座翘角飞檐、
12、造型华丽别致的“吹笛楼。 ”杨贵妃会跳各式各样的舞蹈，她跳起快速多变的的胡旋舞来更是多姿多彩，绝无伦比，唐玄宗为之倾倒。有一次，杨贵妃领着一群胡旋女在玄宗面前跳起快速多变的胡旋舞 ，她们穿着彩虹一样美丽的衣裳，戴着饰有变幻无穷的翡翠花冠，姣美的身姿旋转起来象柳絮那样轻盈，玉臂轻舒，裙衣斜曳，飘飞的舞袖传送出无限的情。白居易所作胡旋女诗，生动地描写了这个舞蹈的特色：“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蓬舞。左旋右旋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人间物类无可比，奔车轮缓旋风迟。 ”从诗中我们可以看出，胡旋女的舞蹈动作和姿态以及她的内心情感都和伴奏的音乐旋律、节奏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13、她旋转时双袖举起，轻如雪花飘摇，又像蓬草迎风转舞。她的旋转，时而左，时而右，好像永不知疲劳。在千万个旋转动作中，都难以分辨出脸面和身体。旋转的速度，似乎都要超过飞奔的车轮和疾徐的旋风。唐玄宗看到高兴之处，接过鼓棰，忘乎所以地为贵妃击鼓，竟把羯鼓都击破了。 天宝年间，长安城里，一时舞胡旋成风，成为当时最为流行、最为时髦的胡舞。胡旋舞的风行，最先从宫廷开始。据载，唐玄宗时，胡旋舞在唐代“健舞”中成为主要乐舞。唐玄宗本人十分喜爱，曾在长安大为提倡。 “天宝末年康居国献胡旋舞，太真、安禄山皆能为之。 ” 尽管史载安禄山肥胖得腹部赘肉下垂到膝盖，杨贵妃也以体态丰腴而美丽著称，白居易仍将二人推为胡旋舞的最
14、高能手， “中有太真外禄山，二人最道能胡旋。 ”旧唐书安禄山传说：安禄山任唐地方节度使时，为讨唐明皇宠信， “至玄宗前作胡旋舞，疾如风焉。 ”由此可见皇帝、官僚、显贵对此舞的喜爱程度。杨贵妃善舞，唐玄宗爱看，宫中自然盛行。当时，表演胡旋舞的有各阶层的人：由西域来中原的胡旋女，她们是作为“礼品” ，与其他土特产一起进贡唐王朝的处于奴隶地位的专业歌舞伎人，也是胡旋舞真正的创作者；还有唐玄宗的宠妃杨玉环、节度使安禄山都是胡旋舞的能手；贵戚武延秀（武则天的侄孙，安乐公主的丈夫）善唱突厥歌，作胡旋舞 。皇室贵戚闻乐起舞，是当时风尚，也是为了显示他们的才华及艺术修养，既是自娱又兼表演，无论男女都能跳舞。统
15、治阶级的提倡，王公贵族的实践，使得胡旋舞风靡一时，就连宗教的一些窟寺中，也有胡旋舞的壁画。在西安碑林与敦煌莫高窟壁画中，也有一些具有旋转动势的舞蹈形象，特别是敦煌二二 O 窟“东方药师净土变”中两个伎乐天，立于小圆毯上，展臂旋转，发带、佩饰卷扬飘绕，动感强烈。这幅画在一定程度上表现了胡旋舞急转如飞的动态 （见图二、图三） 。6图二：唐代敦煌壁画 220 窟“东方药师净土变”乐舞部分左二人舞细部图三：唐代敦煌壁画 220 窟“东方药师净土变”乐舞部分右二人舞细部胡旋舞蔚然成风，更得黎民百姓的喜爱，也与开元、天宝之际的胡化盛行有关。 旧唐书五行志云：“天宝初，贵族及市民好为胡服胡帽。 ”所谓胡服，
16、即北方少数民族服装，一般襟袖窄小，利于骑射。而跳胡旋舞，宽衣广袖无法施展，很难显示出胡旋舞刚健的艺术风格，故才有盐池、敦煌壁刻舞者的胡服装束。唐人正是因喜爱胡舞，进而男效胡装，女学胡舞，以至吃胡饼、坐胡床，引为时尚。唐代盐州（今盐池）距长安千里之遥，交通不便，习俗相差甚远，但盐池保留下来的胡旋舞形象记录，十分接近史书记载和碑林碑刻图像，足见唐代盐州确实盛行过胡旋舞的痕迹，塞上盐州的文化绝不落后于中原各地，胡旋舞已成为塞上人民普遍喜爱的娱乐、健身活动。当时的盐州因唐王朝与吐蕃7实行和亲政策后，人民安居乐业，白居易在城盐州一首长诗中描述：“自筑盐州十余载，左衽毡裘不犯塞。昼牧牛羊夜捉生，长去新城百
17、里外。诸边急警劳戍人，唯此一道无烟尘。 ”天下太平，人民才会注意精神追求。以后，“六胡州”的刺史分别由昭武九姓各部首领担任，属于羁縻性质。“六胡州”可任用少数民族贵族为官，可以使用各族传统的法律，允许保留自己的兵马。中央政府一般不直接征收羁縻府州治下百姓的赋税，而由各族统治者按旧有方式自行征收，向中央政府纳贡。少数民族风俗习惯受到尊重，也不强迫改变其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这样就大大地促进了胡人普遍喜好的胡旋舞以及胡服、胡装、胡风的蔚然成风，在六胡州的粟特人怎么不安居乐业？他们由中亚逐步来到这里，在盐池县北部的苏步井及今鄂托克前旗范围内生息繁衍有 107 年的时间，从事游牧，他们盛产的马匹，曾支援了中原内地的需要。后来发生了六胡州之乱，这次叛乱被平定后，六胡州的部落组织开始逐渐被打破，加之此后不久安史之乱爆发，聚落中的粟特人分散迁徙，六胡州的粟特人聚落也就最终消失。 但是粟特人带给盐州、灵州、夏州的文化和胡旋舞却没有消散，各地盛行的胡旋舞一直延续到唐中后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