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上尉的女儿(上) 俄普希金 著上尉的女儿爱惜衣裳要早,爱护名誉赶小.谚语- 4上尉的女儿(上)第一章近卫军中士入了近卫军,明日当上尉.不要那样,让他当兵去打仗.俗话说得好:叫他先吃吃苦头再看可他的父亲是谁呢?克尼什宁我父亲安德列. 彼得洛维奇. 格里尼约夫年轻时曾在米尼赫伯爵麾下服役,当过中尉,于年退伍. 从那以后他便在辛比尔斯克住进自己的田庄来,与本地穷贵族的女儿阿芙多吉娅. 华西里耶夫娜. 结婚. 我们兄弟姐妹共有九 b 个. 他们很小便死了.当我还在娘胎里的时候,便趁早登记谢苗诺夫团当上了一名中士.这件事多亏我家亲属、近卫军少校公爵的照料,c 如果我妈妈万一不幸生下一个女孩,那么,我爸爸
2、就理应宣布那个尚未出世的中士已经死了,这件事也就告吹. 在我求学结业之前,我便算个请长假的军人.那时我们的求学方式,与现在可不一样. 五岁时,我被交给马夫沙威里奇,因为他不喝酒,故而开恩让他当我的管教人. 在他的监督下,我十- 5上尉的女儿(上)二岁就学会了认识俄罗斯文字,而且相狗很在行. 这时爸爸给我聘请了一位法国老师,波普勒先生. 那人是跟够吃一年的橄榄油和葡萄酒一道从莫斯科订购来的. 他来了,沙威里奇很不高兴.“谢天谢地!”沙威里奇自言自语埋怨, “看起来,这孩子已经会洗脸、梳头、吃饭了. 为什么乱花钱请个外国佬,当自己人不顶用了!”波普勒在他本国是个理发师,后来到普鲁士当兵,再往后便来
3、到俄国当教师,至于“老师”一词的含义他都不太明确. 他是个好小子,只是过分轻浮放荡. 对女性的爱慕之情太切是他的主要毛病.他需要发泄满腔柔情,因而不时挨揍,挨了揍便整天整夜唉声叹气. 此外,照他的说法,他并非酒瓶子的仇人;而照俄国人的说法,就是爱喝几盅儿.不过,眼看得我家平日只有午餐才有葡萄酒,而且仅有一杯,再加仆人筛酒有时竟忘了这位先生,所以,我的波普勒对俄国药酒上了瘾,甚而觉得其味无穷,比他本国的葡萄酒还得劲,私下以为真能清脾健胃.就这样,我跟先生很快融洽相处了.虽然,他应该按合同规定教我法文、德文以及各门科学,但他。. . . . . . . . .却以为趁早胡扯几句俄国话是上策. 这之
4、后,我跟他便各干各的去了. 我俩真是如鱼得水. 别的再好的老师我也不需要了. 但是,不久我们就被命运拆散,其原因是:一天,洗衣女仆巴拉希卡、一个胖乎乎的麻脸姑娘伙同挤奶女仆、独眼龙阿库尔卡不知为什么在我母亲面前一齐跪倒,自责意志薄弱之罪,痛哭流涕,控诉那个先生,因为他利用姑娘们年幼无知进而诱奸了她们. 我母亲一听,那还了得!她便告诉了父亲. 父亲干事,向来痛快. 他当即派人把- 6上尉的女儿(上)那个法国流氓叫来. 仆人报告,先生正在给我上课. 父亲便冲进我的房间.这时波普勒先生睡在床上,正神游于梦中.而我正起劲地干我的事情. 我得说明一下,此前为我从莫斯科购了一幅大地图. 它挂在墙上毫无用处
5、,但它又长又宽纸质又特别好,我早就看中了. 我决定用它来做一只风筝;此刻趁先生睡着了,我便动手干起来. 我正在给好望角粘上一条树皮尾巴.父亲目睹我做的地理功课,便伸手揪住我的耳朵,然后就冲到波普勒跟前,很不高兴地叫醒了他,接着放连珠炮似的对他大骂一顿. 波普勒慌了神,想站起来,但做不到了,因为不幸的法国佬已经烂醉,浑身瘫了. 一不做,二不休,父亲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他从床上拖起来,推出门外,当天便把他赶出大门完事.这一下可使沙威里奇开心死了.当然我的教育就此宣告完毕.我便成了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少年,玩玩跳背游戏,赶赶鸽子,成天厮混在仆役的孩子堆里.不知不觉过了十六岁.这时我的命运改变了.秋季,有
6、一天,我妈妈在客厅里熬蜜饯,我在一旁吞口水舐舌头,盯住锅里沸腾的泡沫. 父亲在窗前读他的圣朝年鉴,那是他每年都订阅的.这部书对他一生产生了巨大影响. 他百读不厌,每回捧读,必定感慨万端;每回捧读,也必定弄得他大发脾气. 母亲摸透了他的性情和嗜好,总是把那部倒霉的书想方设法藏起来,使他尽可能找不着,因此圣朝年鉴有时竟整整几个月不能在父亲眼前露面. 不过,他一旦发现这本书,那么,他一坐就是几个钟头,不肯放手.这一天,正好父亲又在读圣朝年鉴 ,他不时耸耸肩膀,细- 7上尉的女儿(上)声嘟呶:“他居然当上了陆军中将!从前在我们连里,他还只不过是个中士哩!得了两枚俄国勋章!不久以前我们还“终于他把年鉴往
7、沙发上一扔,便坐着出神了,那不是什么好苗头.猛然他转过头对母亲说:”阿芙多吉娅. 华西里耶夫娜!彼得鲁沙今年十几岁了?“已经进十七岁了, ”母亲回答, “彼得出世的那年,娜斯塔霞. 格拉西莫夫娜姑妈一只眼睛看不见了,那年还有”“得了!”父亲没等他说完话, “该是送他去当差的时候了!他钻丫头房、掏鸽子窝也混得差不多了.“一想到就要跟我分离,我母亲吃了一惊,竟把勺子失手掉在锅里,一滴滴泪珠儿顺着她的脸往下淌.跟她截然相反,我真高兴得难以形容. 一想到服军役,在我脑子里便与自由混在一起,那就是彼得堡无忧无虑的生活. 我设想自己当上了近卫军军官,我以为,那是人世间幸福的顶峰了.父亲从来不喜欢变更他的打
8、算,办事向来雷厉风行. 我出门的日子便定了. 出门前一天,父亲说,他要写封信让我带给我将来的长官,他要了笔和纸.“安德列. 彼得洛维奇!”母亲说, “别忘了代我向公爵 c 问好;你就说,他叫彼得鲁沙.”“瞎扯蛋!”父亲皱着眉头回答, “我为何写信给公爵?”c“你刚才还说,要写信给彼得鲁沙的长官吗?”“哦!那又怎么样?”“彼得鲁沙的长官就是公爵,彼得鲁沙登记进了谢苗诺 c- 8上尉的女儿(上)夫团嘛!“登记了!登记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彼得鲁沙不去彼得堡. 在彼得堡入伍,他什么也学不到. 只会胡乱花钱学做浪荡鬼!那可不行!得让他到队伍里去,做做苦工,闻闻火药味,当个列兵,别吊儿郎当了. 登记
9、入近卫军有什么用心!他的身份证在哪里?去找来!“母亲找出了我的身份证,那是跟我受洗时的汗衫一同放在她箱子里的,她用发抖的手拿着那东西交给了父亲. 父亲仔细看了一遍,把身分证摆在桌上,便动手写信.情况不明使我苦恼:不去彼得堡,那又把我遣送到什么地方去呢?我的眼睛注意着父亲的笔尖,可是它移动得太慢了.后来他终于写完了,把身份证和信一同装进信封里封好,摘掉眼镜,把我叫过去,说:“你把这封信交给安德列. 卡尔洛维奇.,他是我的老同事和好朋友. 你到奥伦堡去服役,他就是你的上司.”这一来,我的一切光辉的希望都破灭了!彼得堡美好的生活没有份了,等着我的将是荒凉的边远地区的烦闷无聊的生活. 服军役,一分钟前
10、想到它还带着满腔热忱,这时在我看来简直是活受罪. 但是,去争也没用. 第二天早上,台阶前一辆暖篷雪橇开到了;放进了皮箱、内装茶具的食品盒、一包包馅饼和糖糕,那是最后一点家庭的溺爱. 父母亲给我祝福. 父亲对我说:“别了!彼得!向他宣过誓的那个人,你要忠于职责. 长官的话要听,别讨好长官. 不要兜揽差事,也别推卸工作. 要记得一句老话:爱惜衣裳趁早,爱护名节从小.”母亲老泪纵横,叮嘱我多多保重身体,又再三嘱咐沙威- 9上尉的女儿(上)里奇,要他好好照顾这孩子. 他们给我穿上兔皮袄,外罩狐皮大衣. 我坐上雪橇,便跟沙威里奇一同上路了,我泪如泉涌.我们在一天夜里赶到了辛比尔斯克,要在这儿停留一昼夜,
11、以便购买一些必需品,这是事先交代沙威里奇去办的.我留在旅社里,沙威里奇一大早就去跑商店. 望着窗外肮脏的小胡同,我心里闷得慌,便去旅社各个房间里溜达溜达. 走进弹子房,我碰见一位约莫三十五岁的高个子先生, ,蓄有两撇黑黑的唇须,身穿宽袍,手里拿一根台球杆,嘴里叼着一枝烟斗. 他正跟台球记分人在玩球. 如果记分人赢了,就喝一杯烧酒;如果输了呢,他就应当四脚爬着钻过球台. 我看他们玩. 他们玩得越久,四脚爬的洋相就出得越多,一直到记分人瘫在球台下面爬不动了才算罢休. 那位先生居高临下吐出几句下葬时念的咒语,好厉害的一个人!然后他建议我跟他赌几局. 我托说不会,这大概使他感到奇怪. 他不以为然地将我
12、上下打量,不过我们还是交谈起来. 我得知他名叫伊凡. 伊凡诺维奇. 佐林,是骠骑兵团的上尉,是出差辛比尔斯克来征兵的,也在这家旅社里住.佐林约我共进午餐,有什么吃什么,照大兵的吃法. 我很高兴地答应了. 我们坐在餐桌旁. 佐林喝了很多,也给我敬酒. 他开导说,军人作风应该学会,他还把许多军内奇闻轶事告诉我,逗得我笑痛肚皮. 等到吃完饭,我们便成了好朋友了. 他当即主动提出教我玩台球.对于咱们军人兄弟“这玩意儿,是少不得的呀!”他说, “比方说,行军途中,你到了个小的地方请问干什么呢?- 10上尉的女儿(上)要知道,老是揍犹太鬼可不是好办法呀!没有办法,你就走进旅社,玩玩台球得了;要玩,那先得学
13、会才行呀!“他彻底说服了我,于是专心致志地学将起来. 佐林大声夸奖我,对我迅速的进步惊叹不止. 练了几个回合之后,他便建议跟我赌钱玩,每回赌一个铜板,目的不在输赢,倒是别搞空空赌,听他的口气,那是最没出息的坏习气. 要赌钱,我也同意. 佐林便吩咐拿果露酒来,劝我也不妨试几口,一再开导说,要学会军人作风;而缺了果露酒,军人作风值个大!我相信了他的话. 这时,我们继续赌下去. 我端起缸子一口一口地品尝,因为胆子越来越大,酒越喝越多. 我打的球不时飞出球台. 我有些冒火,责骂记分人,天知道他是怎么记的. 我下的赌注越来越大,一句话,我干起来真象个野孩子挣脱了管束.不知不觉地时间过去了.佐林看了一下表
14、,便放下台球杆,对我说,你输了一百卢布. 这让我有点儿尴尬,我的钱都在沙威里奇身上了. 我请他原谅. 佐林打断我的话,说道:“别着急!请你放心好了,我可以等,让咱们这会儿去找阿琳鲁希卡去吧!“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这一天晚上,也跟早上一样,我在放浪形骸之外,糊涂度过了. 我们在阿琳鲁希卡姑娘家吃晚饭. 佐林不断给我筛酒,又再三开导我,说应当学会军人作风. 吃完饭起身,我差点站不稳了. 半夜里佐林送我回旅社.沙威里奇在台阶上迎接我们,看到了我热心学习军人作风的显著成果之后,他长叹一声, “你怎么搞的,少爷?”他可怜巴巴地说, “你在哪里灌了黄汤?老天爷!真造孽,出娘- 11上尉的女儿(上)胎还是第
15、一回呀!“住口!老东西!”我舌头打滑,讷讷地说, “看起来,你自己喝醉了嘛,快睡觉去伺候我躺下.”第二天一醒来,我感到头痛,记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只是有些模糊模糊.沙威里奇端杯茶进来,把我的思路打断了.“太早啦!彼得. 安德列伊奇!”他对我说,摇摇头, “你放荡得太早啦!瞧瞧你象谁?你爸爸、你爷爷都不是酒鬼.你妈更甭提了,一辈子,除了克瓦斯,别的什么也没喝过. 你这么搞,谁也不能怪,只怪那个挨千刀的法国佬. 他时常溜到安吉别芙娜身边说:马丹!热马不理,伏特卡.这回就给你个热乌不理!不用说,这便是他教的好事!这兔崽子!本不该请个邪教徒当老师,好象老爷府上自己人没有用似的.“我感到惭愧,转过身子对
16、他说:“去吧,沙威里奇!我不要茶.”但是,一旦沙威里奇开始说教,那你就别想把他制止.“你看,彼得. 安德列伊奇!你这么放荡有什么好结果!头痛头晕,倒了胃口. 喝酒上瘾,那人就什么也干不成了你就喝点加蜜糖的酸王瓜水解解酒吧!最好喝半杯药酒,要不要?“这时,一个小孩走进房,把一张佐林写的条子交给我.我打开,看到如下几句话:亲爱的彼得. 安德列伊奇!昨日输给我的一百卢布请交给我的小厮带给我. 我很急需用钱.永远为你效劳的- 12上尉的女儿(上)伊凡. 佐林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假装满不在乎,转过脸望着沙威里奇这位我的钱财、衣物、各项事务的总管,命令他付给这小。. . . . . . . . . .厮一
17、百卢布 .“什么?”沙威里奇大吃一惊地问道.“我欠了他的钱.”我回答,尽可能冷淡地说.“欠了钱?”沙威里奇顶嘴,越来越不放心了, “可是,什么时候,少爷,你向他借过钱?事情可有点不对头了. 少爷!反正我不给钱,随你怎么办.“我想了想,在这节骨眼上,倘若我不把这犟脾气的老头制服,要想以后摆脱他的约束那就困难了.我瞪了他一眼,说:“我是你的主人,你是我的奴才. 钱是我的. 我输了钱,因为我情愿输.我还是劝你别自作聪明了,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听了我这话,沙威里奇大吃一惊,他两手一拍,愣在那儿.“你还发什么愣?”我气愤地叫起来.沙威里奇哭了.“我的小少爷彼得. 安德列伊奇!”他嗓音发颤,喃喃地说,
18、“你别把我折磨死了. 我的好人!还能听听我这个老头子的话吗?赶快写封信给那个强盗,说你是跟他闹着玩的,你从来就没那么多的钱. 一百卢布!天老爷,莫造孽!你告诉他,你爸爸妈妈坚决禁止赌博,除非用核桃下注“闭嘴!”我狠狠打断他的话, “拿钱来,否则,看我掐你脖子把你轰出去!”- 13上尉的女儿(上)沙威里奇看了我一眼,伤心透了,只好办理我的欠款去了. 我私下觉得这位老人可怜,但我要摆脱束缚,不得不拿出架势给他瞧瞧,因为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付钱给了佐林,沙威里奇赶紧让我离开这个倒霉的旅店. 他通知我说,已经准备好马匹. 我良心不安,心下默默地忏悔,离开了辛比尔斯克,没有向我那位恩师道别,也没有去想今
19、后还会碰到他.- 14上尉的女儿(上)第二章向 导异乡呀!遥远的异乡,我是否认得这地方!不是我自己要来闯荡,也不是我的好马要驮我来游玩,召引我这年轻的好汉,来到这异地他乡,是满腔的热血,是浑身的胆量,是痛饮贪欢的热衷肠.古老的民歌一路我旅途的心境不怎么愉快. 我输掉的钱,按当时价值计算,是个不小的数目. 我私下不得不承认,在辛比尔斯克旅社里我的行为是愚蠢的,觉得对不起沙威里奇. 这一切使我很难过. 老头儿闷闷不乐地坐在赶车台上,不吭声,只是用背冲着我,时不时干咳几声. 我很想跟他讲和,可又不知从哪儿启齿. 后来我对他说:“喂!喂!沙威里奇,算了,咱们来和好吧!我错了,我承认,我错了. 昨天我胡
20、闹,把你欺侮了. 我保证以后学聪明点,保证听你的话. 好了,别生气了好吗?咱们就算和了吧!”- 15上尉的女儿(上)“唉!我的小少爷彼得. 安德列伊奇!“他深深叹了口气,回答道, ”生气?我生我自己的气,一切都怪我. 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留在旅店里!咋办?真是罪过,是我一时糊涂:居然想顺路去看看教堂执事的老婆,见见我这位教亲. 哪里知道,去看教亲,结果闯祸了. 岂止闯祸!我没有脸去见老爷太太呢!他们要是知道了儿子又喝酒又赌钱,会怎么说呢?“为了安抚可怜的沙威里奇,我对他发誓,保证以后不经过他的同意就不花一分钱. 他渐渐放心了,虽然间或还是摇摇头,一个人自言自语:“来得不容易呀!一百卢布!”快到我
21、的目的地了.放眼一望,四周都是广袤无垠的、荒凉的草原,其间不时碰到山丘和沟壑. 积雪覆盖着大地. 太阳落山了,暖篷雪橇在一条小道上滑行,更准确地说,那不是路,而是农民的雪橇留下的一条辙迹. 陡然,车夫注视天边,又摘下帽子,转过脸对我说:“少爷!要不转头往回赶吧?”“为什么?”“天气靠不住,起了点风. 看!刮起了泡雪.”“那也没什么可怕的啊?”“你看看那边是什么?”车夫用鞭子指指东方.“除了这白茫茫的原野和晴朗的天空,我什么也看不见.”“看!天边有一朵云.”我真的看到天尽头有一朵小小的白云,猛一看,还以为是个小山包. 车夫解释说,那朵云便是暴风雪的先兆.本地的暴风雪,我听说过,知道它可以埋掉一辆
22、马车.沙- 16上尉的女儿(上)威里奇赞成车夫的意见,也说不如赶快转回程. 但是,我觉得风还不大. 我指望趁早赶到下一站,于是吩咐赶快走.车夫加紧赶马,只是他老是遥望东方.马儿跑得挺欢,这时风渐渐增大.那朵小云变成了一堆白色的云层,越来越大,越来越浓,渐渐布满苍穹. 下小雪了,突然间,鹅毛大雪飞飞扬扬,狂风呼呼,暴风雪来了. 一刹那,黑暗的天宇跟纷飞的大雪搅成一团,乾坤一混沌,别的一切全都消失了“哎呀,少爷!”车夫叫道, “糟糕,暴风雪来了!”从车篷里我往外一看:一片漆黑. 只听得风声呼啸,狂风怒号,气势汹汹,就像变成了有灵性的活物. 我和沙威里奇落满一身的雪.马匹一步挨一步地走,很快就站住不
23、动了.“为什么不走了?”我性急地问车夫.“叫我怎么走?”他回答,跳下赶车台, “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路没了,周围一片黑.”我骂他. 沙威里奇为他辩解, “你不听劝告嘛!”他气冲冲地说, “要是掉转头回到客店里去那该多好,喝杯茶,一觉睡到大天亮,风暴也息了,再从从容容上路. 现在急有什么用?又不是急着去吃喜酒?“沙威里奇倒是对的,现在什么办法也没有. 那雪下得正紧,眼看雪橇四周成了堆. 马儿站着,马头垂着,时时冷得打哆嗦. 车夫在马匹周围走动,因为没事可干只能整整马具. 沙威里奇在发牢骚. 我遥望四方,希望搜寻到房舍或道路,哪怕一丝迹象也罢. 但是,只见漫天风雪,别的什么也分辨不出了突然,我发现
24、了一个黑点.”喂,车夫!“我叫起来, ”你看!那边有个黑点,是什么?“车夫聚精会神地望了望.“我才不知道哩!少爷!“他说,- 17上尉的女儿(上)坐上了他的位子, “车不象车,树不象树,看样子,还在动哩!如果不是狼,那就是人.“我叫他把雪橇朝那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玩意赶过去,那东西也朝我们迎面移动过来. 过了两分钟我们碰头了,却原来是一个人.“喂,老乡!”车夫对他喊道, “能告诉我,路在哪儿吗?”“路就在这儿,我站的这块地方就是硬实的路面.”过路人回答, “问有什么用呢?”“听我说,汉子!”我对他说, “你熟悉这一带吗?你带我找个住宿的地方好吗?”“我熟悉这个地方, ”过路人回答, “谢天谢地!
25、这一带四面八方,咱家骑马走路都跑遍了. 得!看这鬼天气,你们迷路了也不奇怪. 最好就停在这儿等等,兴许暴风雪会停,天就睛了. 到那会儿,看看天上的星星,咱们也能赶路.“他神色镇定,这使我胆壮. 我决定听天由命,不妨就在这草原上住一宿.这时,那过路人突然一下子跳上驾车台,对车夫说:“好了!上帝保佑!村子就在附近. 往右拐,走吧!”“为什么往右拐?”车夫不以为然地问, “你看见路了吗?马是人家的,套包不是自己的,拼命赶吧!就这么回事.“我觉得车夫有道理. 我说:“真的,为什么你以为村子就在附近呢?”“因为风正从那边刮过来, ”过路人回答, “我闻到了烟味,这就是说,村子就在附近.”他嗅觉的机灵和敏
26、锐的确使我吃惊.我叫车夫赶过去.马匹在深深的积雪里艰难拔腿前行. 雪橇缓慢移动,一会儿碰- 18上尉的女儿(上)上雪堆,一会儿陷进坑洼,忽左忽右地颠簸,就好像一条小船在波涛汹涌的海上航行. 沙威里奇一个劲地叹气,不时碰碰我的腰. 我把帘子放下,把皮大衣裹紧,闭目打盹. 大家不说话. 狂风呼呼吼叫,雪橇缓缓摇,仿佛催我入眠似的.我做了一个梦. 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个梦,只要把我生活中的奇异情节跟这个梦相对照,直到如今我还觉得这个梦是个兆头. 请读者原谅我,因为,大体凭经验知道,虽然全都尽可能对迷信偏见表示鄙夷,但做人总会有点儿迷信.当时我心灵和感觉还处在那样一种麻木不仁的状态,现实隐去,幻觉频生
27、,二者又似明似暗杂然纷呈,浑然一境.我感觉很分明,暴风雪尚未停息,我们正在雪原上乱闯但我又突然看见一扇大门,我们驶进了这家庄院. 生怕父亲发怒是我脑子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怕他责怪我这次不得已又返回到父母庇荫之下,怕他责怪我将他的教导故意当作耳旁风.我心中忐忑,跳下雪橇,抬头一看,母亲站在台阶上迎接我,愁眉不展.“轻点, ”她对我说, “你爹病危了,想跟你诀别.”我吓坏了,跟着她走进卧室.房间很黑,好些人站在床边,一个个面带愁容. 我轻轻移步到床前. 母亲掀开帐子说:“安德列. 彼得洛维奇!彼得鲁沙来了. 他听到你生病以后就掉转头往回赶. 你给他祝福吧!”我跪下,瞪大眼睛注视着病人.怎么回事?我父亲没在床上,却躺着一个黑胡须的汉子,他笑逐颜开地看着我. 我摸不着头脑,回过头问母亲:“怎么回事?他不是爸爸?凭什么我要这个庄稼汉给我祝福?” “反正一样,彼得鲁沙!”母亲回答, “他是你主婚父亲,吻他的手吧!让他给你祝福”我不干. 这时,那汉子从床上一- 19上尉的女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