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职官制度学养与出土文献整理以新出土唐、宋两方墓志释读为例第 41 卷第 5 期2011 年 9 月浙江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版)JournalofZhejiangUniversity(HumanitiesandSocialSciences)V()l_41.No.5Sep.2011DOI:10.3785/j.issn.1008942X.2011.05.122职官制度学养与出土文献整理以新出土唐,宋两方墓志释读为例龚延明(浙江大学古籍研究所,浙江杭州 310028)摘要新近出土的唐 ,宋两方墓志唐赵动墓志,宋故尚书刑部侍郎解公墓志铭的释文在涉及唐,宋官制方面有一些误读和不足,诸如对墓主和墓志起草人的官
2、衔不予标点,将宋代本官阶和职事官混为一谈,将唐代职官术语视为官名,未能区别唐,宋职官正称与别名之异等等,致读者对墓主的一生仕履稀里糊涂,直接影响对出土文献的正确利用.年轻的文物考古工作者应加强官制学养,提高释读新出土文献的水平.关键词 出土文献 ;墓志释读 ;职官制度HowtoUseAcademicAccomplishmentsofBureaucracyStudiestoExplainandAnnotatetheUnearthedLiterature:TakingTwoEpitaphsforExampleGongYanming(ResearchInstituteforAncientBooks,
3、ZhejiangUniversity,Hangzhou310028,China)Abstract:ThisessaydiscussesabouttwonewepitaphsoftheTangandtheSongdynasties,whichhavebeenexplainedincorrectly.Throughseveralexamples,theauthorshowshowtopausesentences,howtodifferentiatepositionsandpersonalranks,andhowtodifferentiateformalandinformalnamesofoffic
4、ialpositions,etc.Bywritingthispaper,theauthorwishesyoungscholarsofarcheologycoulddomorestudyonbureaucracy,whichwilldefinitelyimprovetheacademiclevelofthestudyofthenewlyunearthedliteratures.Keywords:unearthedliterature;explainandannotateepitaphs;bureaucracy2010 年 l2 月 8 日,中国文物报之收藏鉴赏周刊 刊登了董韶军撰写的一方珍贵的北
5、宋篆书墓志一文,就山东蓬莱市登州博物馆藏宋故朝散大夫守尚书刑部侍郎致仕平阳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二百户赐紫金鱼袋解公墓志铭并序(简称宋故尚书刑部侍郎解公墓志铭)进行了整理与释读.该出土墓志文字用篆体,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和书法价值,在学界期待之下,首次走出馆藏,公布于众.收稿日期20110512在线优先出版日期20I1 0805本刊网址?在线杂志http:/www.journals.ziu.edu.c./.oc作者简介 龚延明 ,男,浙江大学占籍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中国古代官制研究.第 5 期龚延明:职官制度学养与出土文献整理以新出土唐 ,宋两方墓志释读为例 61董氏为该墓志整理做了三件事
6、:一是辨识墓碑上所刻篆书志文 ,并将其转换成楷体文本;二是对墓志予以标点;三是对墓主及撰志人之仕履和主要事迹进行解读和介绍 .作者为读者阅读和理解该墓志做了大量工作,值得肯定和赞许.美中不足的是,其标点或漏点或失误,释读则出现误读:1.撰志者蔡延庆的官衔“龙图阁直学士朝散大夫行尚书司封员外郎知成都军府事兼管内劝农使成都府利州路兵马都钤辖提举戎黎等州县买马轻车都尉南阳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 和篆书,与题盖人舒昭亮之官衔“朝奉郎守尚书职方郎中知登州军州兼管内劝农兼提举金银坑冶管勾本州军马公事柱国赐紫金鱼袋“,皆未标点 ,似不妥.今为之标点如下:“龙图阁直学士,朝散大夫,行尚书司封员外郎,知成都军府事
7、兼管内劝农使,成都府利州路兵马都钤辖,提举戎黎等州县买马,轻车都尉,南阳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蔡延庆撰“;“朝奉郎,守尚书职方郎中 ,知登州军州兼管内劝农兼提举金银坑冶,管勾本州军马公事,柱国,赐紫金鱼袋舒昭亮篆并题盖“.2.标点失误.如:“凡官内外,始于涪州,次知登州黄县,滑州胙城县通判,登州军州事,开封府推官,判官,判三司磨勘司,利州路转运使,知登州,建昌,滑州,淄州.“其中,“ 凡官内外“意指历任内官(中央官 ),外官 (地方官),“内外“ 宜用顿号断开,作“凡官内 ,外“.又,“ 次知登州黄县,滑州胙城县通判 ,登州军州事“, 属误断 .在宋代,县级无“通判“官,州方置通判军州事(简称“
8、 通判“),此指解宾王曾任知黄县,知胙城县,通判登州军州事.“通判“ 当与 “登州军州事“连读 .董氏不明白“通判“为何官,致“乱点“ 之误.此句标点应作如下更正:“次知登州黄县,滑州胙城县,通判登州军州事“.又,“ 初得奉补子弟,不及其子而及其弟之孤 “.“初得奉“ 之下宜用逗号分开,再接“补子弟“ 三字,否则很难解其意,因“得奉 “之“奉“为俸禄之俸.上引 “初得奉补子弟“六字,一旦用逗号分开,其意则明:解宾王初得俸禄,补子弟食用,首先是补给幼年丧父的侄儿 ,而自己的孩子却不及照顾.今重标点为:“ 初得奉 ,补子弟,不及其子而及其弟之孤.“3.释读之误.主要有以下两个方面:(1)误解宾王登
9、诸科为中进士.墓志志文谓:“公讳宾王,字伯京登州蓬莱人也求师治九经,未几通其意.天圣中,仁宗考天下事,公以本科中第,起家授涪州军事判官.“董氏释读为:“ 从墓志中可以看出,解宾王,字伯京,登州蓬莱人.北宋天圣(1023-1032)进士,历任涪州军事判官“志文中明明说是“公以本科中第 “,怎么变成了“北宋天圣进士“了呢?此本科是指举子所应举科目而言,北宋神宗科举改革之前,科举科目有进士科,诸科.“宋之科目,有进士,有诸科,有武举.“1j 卷一五五 诸科则包括多个科目 :“礼部贡举,设进士,九经,五经,开元礼,三史,三礼,三传,学究,明经,明法等科“L1卷一五五.联系上下文,显然,解宾王于天圣间中
10、的是九经科,而不是进士科.在宋代诸科中,九经科是最难的,故九经及第或出身待遇较优.如太宗朝,九经登科者,初授官与新进士同:“(太平兴国二年)甲,乙第进士及九经,皆授将作监丞,大理评事,通判诸州“Ll_卷一五五 .宋仁宗天圣间,九经科第一名,尚可在宋会要辑稿七之一四亲试中觅得其名,如:天圣五年三月二十一日,“得九经杨中和以下(诸科)八百九十四人,并赐及第,本科出身,试衔文学,L2j 卷一六四七“.查宋会要辑稿,没有找到解宾王,即意味着解宾王未得九经第一名,这也说明他不是九经及第,而是九经出身,其考试成绩当列于第二档次.(2)本官阶与实际差遣混淆不清.在墓志中,蔡延庆追述了墓主人解宾王一生的仕历,
11、分了两大系列来介绍.一个是解宾王本官阶迁转系列:“历秘书省着作佐郎,秘书丞,太常博士,屯田(龚按:田后应加顿号 )度支,司封员外郎 .皇;占中,初大享明堂,以恩进祠部郎中,迁刑部,兵部郎中,转太常少卿.英宗嗣位,授光禄卿.今年上即位,加太子宾客,遂致仕,拜工部侍郎,居于家.“ 一个是解宾王的差遣升擢系列:“凡官内,外,始于涪州,次知登州黄县,滑州胙城县,通判登州军州事,开62 浙江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版)第 41 卷封府推,判官,判三司磨勘司,利州路转运使,知登州,建昌军,滑州,淄州.公所至,不狃常习,欲其惠泽有加于民.初治黄县,当明道中,天下饥,而山东尤甚.民有菜色,委仆于道者相枕藉.公叹曰:
12、令, 所以牧民也,安心坐视其死哉!因劝富人出粟以赈其不给,人赖而活,独无流冗开封府讼,号为浩穰,公实佐其政之后,使利州路在建昌,民尝讼,肯(龚按: 疑 前字之误读)守未没(疑未明之误读)者,狱不减千人 .公至,即为明辨曲直 ,拨遣之.月余,庭讼一空“(龚按 :此段文字经笔者重加标点)比较两个系列明显可以看出,后一个差遣升迁系列是有实际职务的官职,或任知黄县,即赈灾活民;或任开封府推官,即临开封参决审案,判案;或任知建昌军,一至建昌,见前守(前任知建昌军)不能明断诉讼,致军狱系囚达千人之多.宾王一上任,“月余,庭讼一空“. 故要述解宾王一生为官政绩,就得看他在差遣任上之作为.可董氏却把本官阶系列
13、视为他的任职经历:“从墓志中可以看出,解宾王历任涪州军事判官,秘书省着作佐郎,秘书丞,太常博士,屯田度支,司封员外郎.皇格问(1049-1054),任祠部,刑部 ,兵部郎中,转太常少卿.英宗时授光禄卿.神宗时加太子宾客致仕,后拜工部侍郎.“董氏在历数宾王的“任官“时不能举出一项具体政绩 ,因为这个系列只表明解宾王该享受的俸禄.据宋史? 职官志载 ,“军事判官(属选人阶),七千“;“ 秘书省着作佐郎,十七千“;“秘书丞,太常博士,二十千“;“屯田,度支,司封员外郎,三十千“;“祠部,刑部,兵部郎中,太常少卿,三十五千“;“光禄卿,四十五千 “;“太子宾客 ,四十五千“;“工部侍郎,五十五千“_1
14、lI4.正因未搞明白两个职官系列的区别与联系,董氏在历数解宾王所任官之后,又说“明道年间,他任黄县令,天下大饥解宾王游说当地富人放粮救灾,救活了很多灾民“.这个知黄县到底是什么官?为什么在解宾王 “历任官“中没有列入知黄县呢?作者如能思考一下,就会产生疑问,进而去了解一下宋代官制,认识其复杂性,就不至于如此混沌了.官与差遣分离是北宋官制的一个特点:“其官人受授之别,则有官,职,差遣分离.官以寓禄秩,叙位着,职以待文学之选,而别为差遣以治内外事.“l 】 一七一.这里要补充说明的是,解宾王墓志中没有特别列出待文学之选的“职( 职名)“的系列,因其所授职名不多,仅有“崇文院检讨“,“秘阁校理“两职
15、名,这其实是没有实际职掌之荣衔,在北宋官员官衔中是与官,差遣并列的一种头衔.因墓主仕履中涉及不多,本文就不展开了.类似出土文献在释读时失误于职官制度的屡见不鲜.又如 2010 年 5 月 5 日中国文物报之收藏鉴赏周刊所载张婷撰写的新见唐(赵动墓志 一文,在解读大唐故吏部常选赵君墓志铭并序时,把“吏部常选 “当做一个官名 .该文作者是这样说的 :“赵动应是以门荫作为入仕途径,二十岁在宫城里充任卫官角色.从赵动担任卫官到开元二年已经有十八年了,期满授予从九品上的文林郎,期间经历如何,志文只字未提,从首题得知临终前官至吏部常选.“唐代何曾有“吏部常选“ 之官?当然没有 .志文所以如此说 ,实指赵动
16、由宫廷卫官,历经 18 年方换文职,升为从九品上的流内官文林郎.而按照唐代铨选制度,武官选任,迁转归兵部:“兵部尚书,侍郎之职,掌天下武官选授“l3l 卷.文官则是归吏部管的 ,文林郎属文散官阶, 又是人流品官,已进入唐文官常选序列.“凡散官四品以下,九品以上 ,并于吏部当番上下.3J 卷一 增故志文称“ 吏部常选赵君“, 这比实称“大唐文林郎赵君“ 显得大器而荣耀 ,这也是墓志铭好事张大的陋习 ,并不奇怪.可是,如把“ 吏部常选“ 这个官制术语( 官场用语)视为官名,那就误导读者了.又,该志文中有“祖元楷,殿中大监 “之记载,该文作者在释读时 ,竟将“殿中大监“当做唐代正式官称:“(赵元楷
17、)官职为殿中大监,文献中则均作殿中监,全唐文卷一五五上官仪为殿中监赵元楷请致仕表,殿中大监亦可称殿中监“.此乃未辨“ 殿中大监 “为“殿中监“ 别名所致.唐宋时期皆有以“ 某大监“ 别称“某监“之风气 ,“殿中大监“不是正称.所以,“殿中大监亦可称殿中监“ 之说应订第 5 期龚延明:职官制度学养与出土文献整理以新出土唐 ,宋两方墓志释读为例 63正为:“ 殿中监亦可别称殿中大监“ .通过本文,笔者期望一些年轻的文物考古工作者能加强官制学养,从而提高释读新出土文献的水平.参考文献1脱脱等: 宋史,北京 :中华书局,1977 年.TuoTuo,etal,Songshi,Beijing:Zhongh
18、uaBookCompany,1977.2徐松辑: 宋会要辑稿 ,北京:中华书局,1957 年影印本.xuSong(ed.),SongHuiyaoJigao,Beijing:ZhonghuaBookCompany,1957.3刘啕等: 旧唐书,北京 :中华书局,1975 年.LiuXu,etal,JiuTangshu,Beijing:ZhonghuaBookCompany,1975.4董诰等: 全唐文,北京 :中华书局,1983 年影印本.DongGao,etal,QuanTangwen,Beijing:ZhonghuaBookCompany,1983.邮发代号:国内 3235 国外 BM372
19、欢迎订阅 2012 年浙江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版)浙江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版)是由教育部主管,浙江大学主办的综合性人文社会科学学术刊物,是新闻出版总署中国期刊方阵“双效“ 期刊 ,教育部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名刊工程“入选期刊,全国中文核心期刊,全国综合性人文社会科学核心期刊,全国“双十佳“ 社科,华东地区优秀期刊,浙江期刊方阵“精优型 “期刊,中国社会科学引文索引 (CSSCI)历年来源期刊,并被国际重要检索机构美国剑桥科学文摘(CSA),美国乌利希期刊指南及波兰哥白尼索引(IC), 美国 MLA 国际检索机构等收录.浙江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版)是全国最早采用“同行专家双向匿名审稿制“的学术期刊之一 (1998),目前为双月刊(200 页),大 l6 开本,逢单月10 日出版,全年共 6 期,定价 45 元/期,270 元/-.地址:杭州市天目山路 148 号邮编:310028网址:http:/ 电子邮箱:zdxbwzju.edu.crl电话:057188273210,88925616 传真:057188273210参见龚延明中国历代职官别名大辞典“大监“ 条,(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6 年版,第 42 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