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张家山汉律职官的几个问题笨 26 卷莽 3 期 l106 年 5 月 V01.26No.3May,2006张家山汉律职官的几个问题曹旅宁(华南师范大学法学院,广东广州 510637)摘要:张家山汉简二年律令中记载的里正,有秩 ,都官,稗官等职官,澄清了若干自睡虎地秦简出土以来的疑问,纠正了前人若干不正确的看法.关键词:张家山汉简;里正;有秩;都官;稗官中图分类号:K23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63202006)03001804一,里正张家山汉简户律:自五大夫以下,比地为伍,以辨口为信,居处相察,出入相司.有为盗贼及亡者,辄谒吏,典.田典更挟里门,以时开蓊输(三.五),伏闭门,止行
2、及作田者;其献酒及乘置乘传,以节使,救水火,追盗贼,皆得行,不从律,罚金二两(三.六).恒以八月令乡部啬夫,吏,令史相杂案户籍,副臧(藏 )其廷 ,有移徙者,辄移户及年籍爵细徙所,并对.留弗移,移不并封(三二八),及实不徙数盈十日,皆罚金四两;数在所正,典弗告,与同罪.乡部啬夫,吏主及案户者弗得,罚金(三二九)各一两 (三三 o).整理小组指出:“正,典,里正,田典.“ 睡虎地秦简厩苑律:“以四月,七月,十月,正月肤田牛.卒岁,以正月大课之,最,赐田啬夫壶酉(酒)束脯,为旱(皂)者除一更,赐牛长日三旬;殿者,谇田啬夫,罚冗皂者二月.其以牛田,年减絮,笞主者寸十.有(又)里课之,最者,赐田典日旬
3、;殿;(笞)卅.“整理小组指出:“里 ,秦乡村基层政权单位. 田典,疑为里典之误.秦里设里正,见韩非子.夕储说右下,简文作里典,当系避秦王讳而改.“现在看来 ,里正,田典都是存在的.张家山汉简户律此条规定了里正,田典的职掌如管理公共事务,维持治安,持有里门钥匙定时开启门户,掌握基层户籍报告等.里的原意为居住村落.说文:“里居也.从田从土.“ 两周时,已将里作为地方基层行政单位 .西周已有里君之职.春秋时期,地方基层行政单位也称做里.公羊传宣公十五年有“什一行而颂声作“ 注:“一里八十户,八家共一巷,里有校,室选其耆老有高德者,名日父老,其有辩护伉健者为里正,比遮人在官.“ 秦简所记与此说相合,
4、 此“ 校“相当于“界“, 即有一定的标界,即里与里之间有界.我们注意到睡虎地秦简法律答问:“越里中之与它里界者,垣为完(院)不为?巷相直为 院,宇相直者不为院.“ 整理小组指出:“院周垣也.即围墙.估计律文对越院有处罪的规定,所以本条对于越过两里之间的墙垣算不算越院作了解释.“果然张家山汉简 杂律中有这样两条:“越邑里,官市院垣,若故坏决道出入,及盗启门户,皆赎黥.其垣坏高不盈五尺者,除.“(-/k二)“捕罪人及以县官事征召人,所征召,捕越邑里,官市院垣,追捕,征者得随迹出入.“(-/k 三).律文规定擅自翻越,故意毁坏邑里,官市的围墙出入以及私自打开邑里,官市的门户,都要处以赎黥,但捕罪人
5、及以县官事征召人亡者不在此列.里有门.睡虎地秦简法律答问:“燧火延燔里门,当赀一盾.“燔火,即失火 .按此规定,失火延烧里门,要受到赀一盾的处罚.此里门当即作为行政单位的里的里门.史书记载,设有监门掌管里门,汉书?郦食其传:“ 郦食其亦为里监门.“ 师古日:“监门.卒之贱者,故为卑职以自隐.“ 史记?张耳陈余列传:“张耳,陈余乃变姓名,俱之陈,为里监门以自食.“集解引张晏日:“ 监门 ,里正卫也.“ 本来监门之义,已无大的疑义.但是睡虎地秦简为吏之道末尾抄录了魏安僖王(公元前 252 年) 颁布的魏户律和魏奔命律,内容是对“假门逆旅, 赘婿后夫“ 的惩罚规定.秦简整理小组释“假门“:“读为贾门
6、 “,“商贾之家“.释“逆旅 “为“客店“.这一解释引起了学术界的争论 .其中我们认为“假门“ 为流民说应是比较符合实际的.吴荣曾先生在中华文史论丛)1981 年第 3 期发表监门考认为假门即监门,是一种贱民.现在根据张家山汉简户律:“募民欲守县邑门者,令以时开闭门,及止畜产放出者,令民共(供)食之,月二户.“( 三.收稿日期.20060319作者简介:曹旅宁(1965 一),男,湖南省益阳市人,博士,教授,主要从事秦汉法律史研究.2O06 年第 3 期曹旅宁:张家山汉律职官的几个问题?l9?八)“口口口口令不更以下更宿门.“( 三.九)可证实“假门即监门“ 的见解无法成立 .二,有秩睡虎地秦
7、简仓律:“令有秩之吏,令史主,与仓口杂出之.“整理小组指出 :“秩,俸禄.有秩,见史记?范雎列传:自有秩以上至诸大吏.指秩禄在百石以上的低级官吏.王国维流沙坠简考释:汉制计秩自百石始,百石之下谓之斗食,至百石则称有秩矣.“裘锡圭先生在 啬夫初探中指出:“有秩作为一个专门名词,但是从另一些史料看,百石之吏与有秩似乎还有一定区别.“j 裘先生的见解是有道理的.我们注意到尹湾汉简集簿:“令七人,长十五人,相十八人,丞四人,尉三人,有秩卅人,斗食五百一人,佐史亭长干一百八十二人,凡干八百人.“有学者指出:“ 官有秩 ,当指县廷属吏中秩达百石者.由于县的地位高于乡,故官有秩置于乡有秩之前.1 号木牍将官
8、有秩,乡有秩合并而言有秩卅人,是他们同属一个秩次的证明.从东海郡的吏员设置看,官有秩只设在有县令之县,而且人数很少,7 个县中 5 人,我们认为与乡有秩一样,官有秩也应是一种简称,不是一个具体官名.“_3j 这里需要补充的是尹湾汉简中有秩的秩级多少石并未有确切记载.张家山汉简贼律:“以县官事殴若詈吏,耐.所殴詈有秩以上,及吏以县官事殴詈五大夫以上,皆黥为城旦舂.长吏以县官事詈少吏(四六)者,亦得毋用此律(四七 ).“整理小组指出 :“汉制,官秩比百石以上称有秩.“又张家山汉简 赐律 :“ 赐不为吏及宦皇帝者,关内侯以上比二干石,卿比干石,五大夫比八百石,公乘比六百石,公大夫,官大夫比五百(二九
9、一)石,大夫比三百石,不更比有秩,簪袅比斗食,上造,公士比佐史.毋爵者,饭一斗,肉五斤,酒大半斗,酱少半升(二九二 ).司寇,徒隶,饭一斗,肉三斤,酒少半斗,盐廿分升一(二九三).“ 整理小组指出 :“不更,二十爵级的第四级.有秩,汉书?张敞传:注:乡有秩者,啬夫之类也.王先谦补注:百官表有秩次于三老.“ 整理小组基本采用睡虎地秦简注释之说,表明有秩的含义仍未得到彻底解决.我们认为张家山汉简秩律的有关记载为解决有秩的含义这个问题提供了一把钥匙.第一,张家山汉简秩律中的秩级序列共分十一级:二干石,干石,八百石,六百石,五百石,四百石,三百石,二百五十石,二百石,百六十石,百廿石.但是没有百石的秩
10、级.第二,张家山汉简秩律:“有秩毋乘车者,各百廿石(四七 o).毋乘车者,及仓,库,少内,校长,雾长,发弩,街(卫) 将军,街(卫) 尉士卒,都市亭厨有(四七一)秩者及毋乘车之乡部,秩各百廿石.“这里的“ 有秩“ 就是指百廿石的官员.张家山汉简 赐律:“ 赐吏酒食,(率 )秩百石而肉十二斤,酒一斗;斗食,令史肉十斤,佐史八斤,酒七升.“( 二九七 )的意思是以百石为分配的一个平均单位.又张家山汉简史律:“史,卜年五十六(四八四), 佐为吏盈廿岁,年五十六,皆为八更;六十,为十二【更】.五百石以下至有秩为吏盈十岁,年当皖老者,为十二更,践更口口(四八五).畴尸,茜御,杜主乐皆五更,属大祝.祝年盈
11、六十者,十二理,践更大祝(四八六).“史律中的“有秩“也当为百廿石.因此根据张家山汉简秩律,有秩毋乘车者应为百廿石,那么,秩级在百廿石都是有秩吏.有秩得名于秩律,是秩律所有秩级中最低秩级的意思.那么,换一个讲法也可以这样表述,张家山汉简秩律中列明的秩级在百廿石都是有秩吏,这也就是文献及秦汉简牍中记载的有秩.张家山汉简秩律的出土使“ 有秩 “的含义问题得以彻底解决.在秦简出土以前,王国维,陈梦家先生也对“有秩“ 做过探讨,王说已见前引 ,陈梦家先生在汉简所见秦例中说,“西汉时又有 有秩一级,介于百石与斗食之间“_4j.睡虎地秦简出土后,关于啬夫问题的研究争论较大,在探讨啬夫品级时往往会展开对“有
12、秩“ 的讨论 .郑实的 啬夫考 认为有秩即啬夫 E5j.高敏在有秩非啬夫辨中认为:“郑实有秩即啬夫说是缺乏根据的,认为如果把有秩与啬夫作为两个官名看待,既看到二者之间的联系,又承认二者之间的区别,却有不少的证据,而且还能显示出有秩这一官名由泛指到专称的发展过程来.“j 裘锡圭的啬夫初探说:“有秩作为一个专门名词,是指有秩禄的官吏中最低的一级,言其官裁有秩耳.“裘先生的推论与我们的考证是一致的.李学勤(夏小正)新证则认为啬夫实际上是通称,类似今天的“干部“ 一类的称呼 j.那么,“ 有秩 “就是指秩级在百廿石的啬夫.郑实的啬夫考中把有秩啬夫连读为一个官名也是正确的.我们再回过头来看秦简中的“有秩
13、“, 文义就比较容易理解了.秦简仓律:“月食者已致禀而公使有传食,及告归尽月不来者,止其后朔食,而以其来日致其食,有秩吏不止.“按月领取口粮的人员,粮食已经发给,而因公出差,由沿途驿站供给饭食,以及休假而到月底仍不归来的,应停发其下月的口粮,直到回来的时候再行发给;有秩的吏则不停发,这实际上是秩级在百廿石以上的官吏享有的一种特权.裘锡圭先生指出:“秦的啬夫很可能就分有秩和月食两级.“ 又秦简金布律:“ 都官有秩吏及离官啬夫,养各一人.“ 整理小组注:“ 养,做饭的人 .“可见有秩吏配备有专职的炊事员.这实际上是秩级在百廿石以上的官吏享有一种待遇.秦简法律答问:“ 侨(矫 )丞令可(何)殴(也)
14、?为有秩伪写其印为大啬夫.“整理小组注释:“ 有秩,百石以上的低级官吏.“并译为 :什么叫做“ 矫丞令“,例如低级官吏伪造丞的官印,冒充大啬夫.大啬夫自然是指县令,按张家山汉简秩律:大县,“秩各八百石,有丞,尉者半之,司空,田,乡部二百石(四五 o)“.小?20?南都学坛 2006 年第 3 期县,“ 秩(四六三)各六百石,有丞,尉者半之“.这句话的大意可明确为:什么叫做“矫丞令“, 例如秩级百廿石的官吏伪造县令的官印,冒充县令.此外,秦简法律答问:“有秩吏捕阑亡者,以畀乙,令诣,约分购,问吏及乙可(何)论殴(也)? 当赀各二甲,勿购.“张家山汉简 秩律中校长也即亭长有捕捉阑亡者的义务,其秩就
15、是百廿石.三,都官秦律中有不少关于都官的记载,汉代的史籍中也经常提到都官.但是关于秦律中都官的确切含义,诸家都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可谓众说纷纭,至今未有定论.笔者曾据尹湾汉简中“二都官“ 的材料推论都官为中央派驻地方的经营机构,为内史的属官,也只是阐明了都官的部分属性.张家山汉律的出土和公布则为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提供了可能.我们发现张家山汉简具律中有这样一条律文:事当治论者,其令,长,丞或行乡官视它事,不存,及病,而非出县道界也,及诸都官,令,长,丞行离官有它事(一 0 四),而皆其官之事也,及病,非之官在所县道界也,其守丞及令,长若真丞存者所独断治论有不当者,令真令,长(一.五),丞不存及病者皆
16、共坐之,如身断治论及存者之罪,唯所谒属二千石官者,乃勿令坐(一.六).这是关于“公罪连坐 “的规定 .其中“都官令长“当指中央派驻地方与县同级官署的官员.我们发现张家山汉简秩律中有这样一条律文:阴平道,蜀(甸) 氐道,县(褓)返道,湔氐道长,秩各五百石,丞,尉二三百石.太医,祝长及它都官长,黄(广) 乡长,万年邑长,长安厨(四六五)长,秩各三百石,有丞,尉者二百石,乡部百六十石.(四六六)其中的“太医 ,祝长及它都官长 “告诉我们中央各官署的官长都可以泛称为“都官长 “.我们又注意到张家山汉简置吏律中的下面两条律文.1.“郡守二千石官及县道官言边变事急者,及吏迁徙,新为官,属尉,佐以上毋乘马者
17、,皆得为(二一三 )驾传 .县道官之计,各关属所二千石官.其受恒秩气禀,及求财用年输,郡关其守,中关(二一四 )内史 .受(授)爵及除人关于尉 .都官自尉,内史以下毋治狱.狱无轻重关于正;郡关其守(二一五).“律文中的“关 “字,整理小组指出是 “报告“之意.整条律文主要包括以下三层意思:首先规定郡守,县道官报告边疆紧急事件的信使,官吏迁徙及出任新职及没有配备马匹的属佐都由驿传负责交通.其次规定了县道官的上计文书,如官员的秩给禀食,财政支出及物资运输,郡要报告给郡守,朝中官署要报告给内史.授予爵位及免除罪人的情况要报告给廷尉.再次则规定了都官自廷尉,内史以下不要治狱.疑狱无论轻重都要报告给廷尉
18、正处理,郡则报告郡守处理.这里的“受 (授)爵及除人关于尉,都官自尉,内史以下毋治狱.狱无轻重关于正;郡关其守(二一五)“明确表明都官包括廷尉,内史.结合张家山二年律令秩律:“ 御史大夫 ,廷尉,内史,典客,中尉,车骑尉,太仆,长信詹事,少府令,备塞都尉,郡守,尉,街(卫)将军,衔(卫) 尉 ,汉(四四 o)中大夫令 ,汉郎中,奉常,秩各二千石,御史,丞相,御史长史,秩各千石(四四一).“我们似乎可以推论中央的官员都可以称做都官.2.“都官除吏官在所及旁县道.都官在长安,栎阳,洛阳者,得除吏官在所郡及旁郡.“(二一八 1根据睡虎地秦简中都官与县并列的文例,又根据张家山汉简具律中县令长与都官令长
19、并举及秩律中关于县令的秩级分为八百石与六百石的规定,我们可初步断定都官除了具有“中央一级机关“ 的含义外,还应指秩级在六百石以上的中央派出机关的官吏.由于中央机关有派出机关散布全国各地处理各种事务.此律文意思是说在长安,栎阳,洛阳的都官可以在住所郡及邻近郡任命吏员.因此睡虎地秦简中往往县,都官并举,再如秦简中的都官所处理事务的广泛性也有力地证明了我们的推论.四,稗官睡虎地秦简有稗官一词.秦简金布律:“官啬夫免,复为啬夫,而坐其故官以赀赏(偿)及有它责(债)官啬夫免 ,效其官而有不备者,令与其稗官分,如其事.“整理小组指出:“ 稗官,属下的小官,汉书?艺文志 注:稗官,小官 .“汉书?艺文志在着
20、录了小说十五家之后,对小说家有一段说明:“小说家者流,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途说者之所造也.“如淳注日:“ 九章: 细米为稗街谈巷语,其细碎之言也.王者欲知闾巷风俗,故立稗官使称说之.今世亦谓偶语为稗.“师古日:“ 稗官,小官.汉名臣奏唐林请省置吏,公卿大夫至都官稗官各减什三,是也.“学术界曾对稗官的确切含义产生过争论,主要有以下三种见解.余嘉锡先生小说家出于稗官说指出,“小说家所出之稗官,为指天子之士“,士的职责是“ 采传言于市面问谤誉于路,真所谓街谈巷语道听途说者也“j.袁行霈先生做(汉书? 艺文志 考辨指出:余氏所论很有启发性,但还存在一个疑点.汉志小说十五家却没有一家是士传谤言的内容.这不能不使我们产生疑惑:稗官究竟是不是天子之士呢?唐林将都官与稗官并列,都官既然是京官,那么稗官当然是京官以外的小官了.而天子之士长居天子身边,官秩虽低,也不应称稗官,这是显而易见的.稗的本义是野生的稗禾,稗官应指散居乡野的,没有正式爵秩的官